第三章 刀光鞭影
當下不等蕭三爺有所表示,一把拔出腰帶上那柄大板斧,一個虎跳,躍撲過去,口中大吼道:「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看是你滾,還是誰滾!」
呼的一聲,一斧劈去!這個大惡棍的一柄板斧,根本談不上什麼章法。
但是,那一股狠猛勁道,看來確也叫人著實心驚!
蕭二爺見鬍子老張已經出手,自然不能閑著。
他手中那支旱煙筒,長逾三尺,粗如兒臂,乃屬青銅打造,除了可以吸煙之外,實際上就是一件最順手的兵刃。
這時,他看清鬍子老張板斧是攻向右首那名執鞭的黑衣漢子,不敢錯過搶制機先之機會,一個箭步竄出,手臂一抬一送,手中那支煙筒,緊跟著亦向左首握刀的那名黑衣漢子面門點去!
這位蕭二爺一出手,便可看出他在這支旱煙筒上的成就,確實要比鬍子老張的板斧高明得多!
鬍子老張的那柄板斧,勢疾力沉,逞的可說全是一股蠻勇。
他的這支旱煙筒在向敵方點去之際,簡端那個杯口大小的煙鍋兒,不抖自顫,如轉似旋,居然顯示出一股頗具火候的內家真力。
這兩名惡棍頭兒出手雖有先後,但因為距離上有遠近之分鬍子老張是從一丈開外起步,蕭二爺人立原處,前此迄未移動,與敵方之間隔,僅及前者之半故兩人之兵刃儘管不是同時向敵方攻出,最後卻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雙雙邊臨兩名黑衣漢子之頂空和面門!
右首那名執鞭的黑衣漢子嘿嘿一笑,身形一閃,斜斜挪開七尺許,手中軟鞭,綳執如故,並未揮出招架或還擊。
鬍子老張的那柄板斧雖然談不上什麼章法,但那股勁道,卻如秋風掃落葉,既快又猛,凌厲無比。
他這一抽身閃開,鬍子老張的板斧,一時收勢不住,便正好順理成章地奔向另外那名黑衣漢子的左肩!
另外的那名黑衣漢子,經此一來,頓成背腹兩面受敵。
身旁的夥計突然閃開了,閃開之際,並未還手,致使他右邊的半邊身軀,一下子整個暴露在鬍子老張的利斧之下。同一時候,迎面蕭二爺的一支旱煙筒,又挾著一縷銳勁,飛點而至!
任是一等一的高手,處在這種局面下,也恐怕難有兩全之策。
尤其令人看得心驚肉跳的是,那名黑衣漢子兩眼一直望著蕭二爺,似乎也和剛才的蕭三爺一樣,尚未覺察到身旁的夥伴,已經縱身避去一邊。
他貼腕倒握在臂后的那口單刀,也始終未見採取任何戒備動作。
好像他對蕭二爺迎面點來的旱煙筒並不怎麼在意,屆時他只須偏一偏身子,或者歪一歪腦袋,便能化險為夷似的。
他顯然沒有將鬍子老張的一柄大板斧計算在內。
鬍子老張眼看著即將得手,肚內不由得暗想道:「奶奶的,這種二十五流的貨色,居然也敢裝腔作勢,趕來插一手,嘿嘿」
他一想到已好久沒有嘗過大板斧生劈活人的滋味,心花怒放之餘,板斧下劈之勢,益見沉猛。
砰!血光閃濺,一斧正著!
這名大惡棍的一身蠻力,果然大得可以,普通刀斧之屬,若是砍人人體之內,經常會有無法立即拔出之弊;而這位大惡棍如今卻能一斧到底,勢如破竹,了無阻礙,屍體冒著鮮血而向後倒下去,他的一柄板斧,仍然緊握在手。
大惡棍笑了,笑聲有如荒野狼曝:「蕭老二,底下就看你的了!」
蕭老二沒有接腔。
身後有人代答道:「蕭老二能有閣下這樣一個朋友,他這一輩子,可說沒有白活,你朋友還有沒有什麼交代的?」
鬍子老張愣住了。
因為他這時業已看清,地上躺的,不是別人,正是蕭老二!
鬍子老張這名大惡棍呆了一陣,終於帶著一臉錯愕之色,板斧脫手落地,身軀顫得一顫,向前仆伏下去……
那名使刀的黑衣漢子將刀身的血跡抹拭乾凈,掉頭朝另外那名使鞭的黑衣漢子一比手勢,後者立即轉身向馬廄走去。
不一會兒,那名使鞭的漢子從馬房中牽來一匹健騾,非常熟練地套好那輛葯車。
兩人彷彿沒有看到押這一車貴重藥材的鏢師,這時就站在十步開外的廂房門前。
五葷彌陀自從走出廂房,腳底下就沒有移動過一步。
他無疑早就知道蕭二爺和鬍子老張這兩名千秋鎮的惡棍,今夜遇上了這兩名黑衣漢子,最後會有什麼結果。
所以,當那名使刀的黑衣漢子故意設下圈套,然後於緊要關頭,突然蹲下身軀,以刀尖撐地,倒竄出去,害得蕭二爺挨了鬍子老張一板斧,他看在眼中,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知道,兩名黑衣漢子無論使用什麼方式,都不難將蕭、張兩人除去,兩個傢伙之所以要費這番手腳,顯然想在他面前露一手。
這時他見兩個傢伙已將葯車套好,眼看就要向棧外駛去,方才不慌不忙地走下土場,橫身攔住了去路。
使刀的那名漢子頭一抬冷冷地問道:「朋友意欲何為?」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在下原想請教一下兩位朋友的貴姓大名,不過知道請教了也是枉然。所以在下只得告訴兩位:這是中州鏢局的鏢車,在下便是押運這輛鏢車的鏢師。在下意欲何為,兩位應該明白!」
使鞭的那名漢子道:「剛才的兩個傢伙,便是最好的榜樣,我勸你朋友頂好站開點。兩個再加一個對咱們哥倆來說,並無多大分別!」
五葷彌陀仍不動氣地笑道:「假如兩位與在下易地而處,兩位會不會就這樣任在下將這一車鏢貨駛走?」
使鞭的那名漢子道:「難說,這要看看彼此的分量,夠不夠資格伸手攔阻?或是值不值得賠上一條老命?」
五葷彌陀笑道:「那麼,兩位以為在下,夠不夠資格伸手?」
使刀的那名漢子嘿了一聲道:「試試也不妨!」
五葷彌陀含笑道:「這一車藥材,所值無幾;以兩位適才所表現之身手,似乎不該為此區區之數動心才對,兩位今夜光臨,是否別有用意?」
使鞭的那名漢子,臉色一變,眩目叱道:「你是讓也不讓?」
五葷彌陀輕輕一咳道:「假如不讓便得賠上老命一條,當然非讓不可,不過,兩位應該知道,鏢局丟了鏢貨,例須照數賠償;護鏢的鏢師,如果未盡職守,也等於從此完蛋。兩位只取鏢貨,而無加害鏢師之心,可見頗有矜全在下之意,然則兩位有否想到,閔某人放開這一條路,縱能換個不死,今後在這一行中,已無立足之餘地?」
使鞭的那名漢子,沉吟了一下,掉頭去問道:「怎麼樣?」
使刀的那名漢子點點頭道:「這位朋友看來還算知情知趣,成全他這一遭,也就是了。」
使鞭的那名漢子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用甩手一拋道:「這個拿去,你朋友便不愁不好交代了!」
五葷彌陀接下來抖開一看,赫然竟是一面貨真價實的金龍令旗!
使鞭的漢子傲然一笑道:「如何?你朋友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五葷彌陀抬頭注目道:「兩位來自無名堡?」
使刀的漢子側臉反問道:「除了無名堡出來的人,你朋友還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種旗子?」
五葷彌陀注目接著道:「兩位既是來自無名堡,「那麼,請教兩位,認不認識該堡一個外號五葷彌陀的武師?」
這一問,顯然大出兩名漢子的意料之外。
使鞭的那名漢子眨了一下眼皮道:「哦!你你說你認識敝堡的那位五葷彌陀?」
五葷彌陀注目不移道:「是的!」
使鞭的漢子正想開口再說什麼時,使刀的那名漢子臂彎一碰,搶著說道:「為了證明你朋友真與敝堡的五葷彌陀有交情,你朋友可否說一說你跟我們這位五葷彌陀結交之經過?」
五葷彌陀輕輕咳了一聲道:「說起我跟貴堡這位五葷彌陀結交的經過,兩位也許不會相信;這段經過,好有一比……」
使鞭的漢子有些不耐煩道:「說得簡單一點!」
五葷彌陀點點頭,立即順著對方的語氣,接下去說道:「說得簡單一點!我跟貴堡這位五葷彌陀,稱得上是從小一塊兒長大,過去的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生活在一起,寢食與共,形影不離,彼此之間,親若兄弟,直到有一天遇上兩個不知死活使刀的漢子再度插口進來,打斷話題道:「那麼,你朋友一定知道,我們這位五葷彌陀,他這個奇特的外號是怎樣得來的了?」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當然知道!關於這位五葷彌陀的一切,敢說沒有誰比在下更清楚。」
使刀的漢子道:「說來聽聽看!」
五葷彌陀道:「所謂『五葷』,就是五樣『嗜好』,『彌陀』也者,則是因為我們這位老友,他也跟在下一樣,是個大號胖子。」
使刀的漢子道:「你朋友不會是從字面上,由推測得來的吧?」
五葷彌陀道:「笑話!」
使刀的漢子道:「那麼你朋友能不能說出那是五樣什麼嗜好?」
五葷彌陀道:「酒、色、財、氣、殺!」
使刀的漢子朝那使鞭的漢子溜了一眼,點點頭道:「是的,咳,咳,你朋友說得不錯,這正是我們這位夥計被人喊作五葷彌陀的由來。由此可見,你朋友跟我們這位五葷彌陀,果然交情不淺!」
接著,轉臉望向那名使鞭的漢子道:「小楊,你看這事怎麼辦?」
使鞭的那名漢子沉吟了片刻,忽然抬頭問道:「我們那位五葷彌陀半個月前奉堡主之命,已經離開無名堡,他是奉命去四川辦事了,事情辦妥之後,早晚也要來洛陽,你朋友最近這些日子裡有沒有看到他?」
五葷彌陀點頭道:「經常見面。」
使鞭的那名漢子朝使刀的漢子飛快地遞了一道眼色,意思似說:那就不會錯了!這廝要不要打發他上路?
使刀的漢子似因所奉命令中,沒有要取鏢師性命之指示,而顯得有些遲疑難決。
五葷彌陀清了一下喉嚨,緩緩說道:「在下可否再向二位請教一件事?」
使刀的漢子目光一掠道:「什麼?」
五葷彌陀指著手中那道令旗道:「這面金龍令旗,兩位是什麼地方弄來的?」
兩名漢子全是一愣道:「你說什麼?」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我說我們之中,的確有人來自無名堡,但絕不是你們兩位!」
兩名黑衣漢子像給毒蟲突然螫了一口似的,呼的一聲,同時縱身而起,分向兩邊飛掠開去。
使鞭的漢子大叫道:「小胡,我們被戲弄了,所謂五葷彌陀,定準就是這個胖傢伙!」
五葷彌陀轉過身軀,將那面金龍令旗,從容於懷中藏好,一面點著頭道:「不錯,兩位朋友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這樣左右分散開來,你們至少可以跑掉一個。」
使鞭的漢子聞言大怒道:「放你娘的屁!」
接著,大喝一聲,首先發動攻勢,一個箭步竄上,手臂一圈一抖,一鞭飛掃而出!
使刀的漢子雙目精光電射,他雖然沒有立即出手,腳底下卻配合夥伴的攻勢,向斜里迅速移出一大步,遙遙擋住五葷彌陀後退之路。
五葷彌陀適才於觀戰之際,已看出這兩名黑衣漢子身手不俗,這時儘管表面上仍然從容鎮定如故,私底下卻一點也不敢粗心大意。
他容得楊姓漢子那根皮鞭差堪沾及衣旁,腳下一滑,身軀微傾,招演分花拂柳,五指曲張如鉤,腕袖翻飛似蝶,伸手便向鞭梢抄去!
雙方都是大行家,誰也不敢估敵過低。
五葷彌陀既未存心,一把便能抄住對方那根軟鞭,同樣的楊姓漢子也沒有存心一招便能傷敵於軟鞭之下!
所以,五葷彌陀才一伸手,楊姓漢子的那根軟鞭,便如游蛇般,刷的一聲,縮了回去!
楊姓漢子顯然已從這一鞭之中,找出五葷彌陀的弱點所在。
人影一晃,第二鞭又跟著而出!
不過,第二鞭出手,路數業已改變。
原來當他眼光再度掠過五葷彌陀那副肥胖的軀體時,忽然想起一條策略,覺得似乎大可一試。
他心中有數,這名敵人既是來自無名堡,一身修為,必有可觀。
但是,不難想像的,對方為一身贅肉所累,輕功方面,定非所長!
因此,他覺得與其力敵,不如智取。
而最好的辦法,便是利用軟鞭之靈巧,不斷變換攻擊的部位和方向,迫令對方不斷地閃展騰挪,而使對方疲於奔命!
所以,他第一鞭是掃向五葷彌陀的中盤,第二鞭則立即改成掃向五葷彌陀的下三路。
人亦由在前方一下竄至五葷彌陀的正對面。
由於這一鞭來勢過低,五葷彌陀一時無法化解,為了不使雙腿受絆,只得一提真氣,身形凌空拔起半尺!
楊姓漢子不容他身形落定,足尖一點,循蹤而上,第三鞭又告掃出!
五葷彌陀一著失先,只好再往後退。
胡姓漢子一旁看得哈哈大笑道:「要得!小楊,再賣點力氣。」
楊姓漢子眼見戰略完全成功,又經夥伴這一揄揚,登時為之精神大振!
「刷!」
「刷!」
「刷!」
一鞭快過一鞭,一鞭猛似一鞭。
霎時間,看到的只是幢幢鞭影,聽到的只是一片鞭梢破風之聲。
使人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鞭在前,哪一鞭在後。
五葷彌陀縱高竄低,左閃右攔,不旋踵便給罩入一道盤穿交錯的鞭網之中。
可是,怪事就在這時發生了!
正當楊姓漢子將一根軟鞭使得風雨不透,眼看著就野將敵人迫得無路可走之際,倏忽之間,形勢突變!
緊隨著一聲長嘯,一條灰色人影,驀自鞭網中衝天疾射而起!
那位被軟鞭逼得團團打轉,僅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眼看就要重創在軟鞭之下的五葷彌陀,竟在這岌岌可危的緊急關頭,毫髮未損地打由盤穿交錯的鞭網中安然脫身而出!
一旁觀戰的胡姓漢子大感意外,瞠目一噫道:「小楊,你……」
哪想到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怪事又告發生!
脫出鞭網之後的五葷彌陀,非但未作逃生之打算,半空中腰身一折,竟如蒼鷹攫食一般,反而向他這邊斜斜投射過來!
楊姓漢子厲聲大吼道:「小胡,宰了他!」
五葷彌陀於半空中嘻嘻一笑道:「那位夥計,大概是惱羞成怒了,他那套鞭法,除了花式好看,實無可取之處,現在就看你朋友的一套刀法如何了!」
胡姓漢子弓腰一伏,向前貼地竄出五尺許。
然後,看也不看一眼,身形電轉,手腕一翻,向後反劈一刀揮出!
他這一刀揮出,正趕上五葷彌陀雙足剛剛找著地面。
刀鋒帶起一片閃閃銀光,宛如隕星劃過天際,刀尖掠經之處,正是五葷彌陀的咽喉要害!
這時的五葷彌陀,本有兩方法可以避開這一刀:一是矮身縮肩,一是仰身向後倒縱!
但是,這位五葷彌陀似乎有心要賣弄一番。
他見胡姓漢子一刀掃來,既未矮身縮肩,亦未仰身向後倒縱,而是一直等到對方那口雁翎刀差堪掃上咽喉,方順著對方的刀鋒,猛向一邊倒下!
他竟然在跟對方的刀鋒走勢比快!
由於他向一邊倒下,雙足並未離開原處,這時胡姓漢子只須手腕往裡一翻,刀口下沉,改掃為劈,那麼,今夜這位五葷彌陀,便要與剛才的蕭三爺和鬍子老張,結伴做一路去向閻羅王面前報到了!
可惜的是,胡姓漢子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有算到,這位無名堡中的高人,居然連自己的性命,也會拿來開玩笑!
結果,嗖的一聲,刀光一閃而過!
刀鋒從五葷彌陀身上掠過時,與五葷彌陀肩頸之間的距離,相去不過數寸之微。
五葷彌陀讓過刀鋒,單掌一撐,身軀復於原地彈起,倒下與立直,幾乎同樣快速。
這一來,胡姓漢子的災難可就來了!
他一刀掃空,人轉刀轉,這時正好與五葷彌陀站了個面對面。
所不同的是,他由於這一刀招式已經用老,揮出去的手臂一時收不回來,前胸門戶因而為之洞開;而五葷彌陀一雙多肉的手掌,卻在這一剎那,以一式非常平凡的推窗望月,送出一股強勁的掌風!
只聽得砰然一聲悶響,胡姓漢子的一條身軀,頓如斷了線的紙芬一般,離地向後倒飛出去!
當五葷彌陀險中弄險,順著胡姓漢子的刀鋒,向一邊自動栽倒時,楊姓漢子因為站得較遠,又被胡姓漢子擋住他的視線,他只看到夥伴單刀一揮,敵人便跟著倒了下去,還以為敵人已遭夥伴一刀砍中,不由得大聲喝彩道:「好俊的一刀!過癮,小胡,還是你行!」
等到他看出情形有異,胡姓漢子的一條身軀,已在他面前不遠處,叭啦一聲,摔了下來。
由空中摔落下來的胡姓漢子,因內腑已被震裂,只張口噴出一股血柱,沒隔多時,便告氣絕。
楊姓漢子又驚又怒,(目真)目發出一聲厲吼,再度搶鞭撲上!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朋友,這下不同了!」
口中說著,向前迎跨一步,亦不施展任何身法,揚手便朝楊姓漢子抽來的軟鞭抓了過去。
楊姓漢子牙一咬,執鞭的右臂一圈一抖,一股內力,透腕迫出,原先筆直下落的軟鞭,鞭身一陣扭動,突然改變方向。
就像一條前行的巨蟒,突然在草叢中遇上了什麼剋星一般。
只見鞭梢如蟒首般略微一昂,然後便像有著靈性一樣,驀地掉過頭來沿五葷彌陀抓出的手臂倒卷而下!
五葷彌陀似乎一點也沒將敵人這條軟鞭放在心上,見狀非但未將手臂縮回,反趁勢又向前送出一大截,看上去就彷彿擔心敵人的軟鞭夠不著部位似的。
楊姓漢子切齒罵得一聲:「你他媽的找死!」
手腕一沉一抽,軟鞭迴旋之勢加速,一眨眼間便將五葷彌陀送出的手臂纏了個結結實實!
楊姓漢子見軟鞭如願得手,迅以空著的左手,從腰際拔出一把匕首,向五葷彌陀欺逼過來。
另一方面,他鑒於這名敵人的來頭非凡,儘管優勢在握,卻也不敢欺逼過去。
於是,兩人之間,頓時形成一種僵局。
彼此均將身軀側轉,單足后移,上身微微弓彎,目注對方,不稍一瞬,誰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這種情形之下,吃虧的當然是五葷彌陀!
在楊姓漢子良言,不問如何演變,都可以說是有利無弊;因為,他若是力不如人,他還可以鬆手。
而五葷彌陀就不同了。
他如果被楊姓漢子拖離地面,準會給拋上半空,摔個稀爛。
如果他想逞強衝過去,萬一一擊不中,遭對方閃開了,對方手上那把匕首,尚是小事,要被對方趁機借力使力,將敦鞭旋動起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他若想再取得公平交手的機會,便得先行設法掙脫對方軟鞭的束縛。
因此,下一步問題,便是要看誰的臂力過人了!
兩人互相留意著對方面部表情之變化,虎視眈眈,神色凝重,顯然都在暗中聚勁運功,伺機而動。
兩人之間的那一段軟鞭,則愈綳愈緊。
慢慢的,那根緊繃的軟鞭,微微顫動起來,兩人也隨之將身軀彎得更低。
兩人較上勁了!
只是,由於形勢有異,兩人才一較上內勁,便有了強弱之分。
楊姓漢子不動如山,腳下如同生了根一樣,五葷彌陀腳前的泥土,不斷向上泛涌,腳尖向里深陷,已有了浮動不穩的現象。
楊姓漢子自然不肯錯過此一千載難逢的良機,猛吸一口清氣,突然疾喝一聲:「起!」
楊姓漢子這一使力,一幕奇異的景象,隨告發生!
只見五葷彌陀的身軀,僅微微晃動了一下,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楊姓漢子則不但未能達到將敵人拖離地面的目的,自己反因使力過猛,一時之間收勢不住,一路向後跌了出去。
原來五葷彌陀被對方軟鞭纏住的,只是由衣袖中抖出來的一條假手臂。
它,便是傍晚時分,他在房中燈下摸弄的那一件玩藝兒!
這支由精鋼打造的假手臂,正是五葷彌陀一向用以對敵的兵器;上面裝有機括,可長可短,伸縮自如,五根手指,一根不缺,每一根手指均能屈曲伸張。
這種別創一格的奇門兵器,它最大的功能,便是用以鎖拿敵人鞭索約叉一類的武器,想不到今夜拜夜色之賜,又派上了另一種用場。
這一下,楊姓漢子的苦頭可吃足了。
這支手臂雖是假的,它的分量可不輕,楊姓漢子人向後退,其速度自然比不上軟鞭回彈之快;結果只聽得「噗」的一聲脆響,臉上登時應聲「開花」!
打碎的大概是鼻樑,假手臂掉落地下,楊姓漢子也跟著向後倒了下去。
五葷彌陀一個箭步上前,伸出一足,踩在楊姓漢子胸口上。
楊姓漢子自問必死,眼皮一閉,亦不掙扎。
然而,五葷彌陀的一隻腳卻並沒有用力蹬下去。
楊姓漢子睜開眼睛微喘著道:「你朋友還等什麼?」
五葷彌陀沉聲緩緩說道:「只要你朋友據實回答三個問題,閔某人決不趕盡殺絕,一個人只有一條性命,希望你朋友不要強充好漢。」
楊姓漢子忍受不了那一陣陣由斷鼻引起的徹骨之痛,只好咬緊牙齦點頭道:「好!你問吧。」
五葷彌陀道:「洛陽這一帶最近失蹤之少女,可是你們那位賢主人的傑作?」
楊姓漢子道:「是的。」
五葷彌陀道:「你可知道這些閨女都被送去了什麼地方?」
楊姓漢子道:「不知道。」
五葷彌陀道:「真的不知道?」
楊姓漢子道:「真的不知道!」
五葷彌陀道:「為何會不知道,你朋友可否予以解釋一下?」
楊姓漢子道:「我們那位主人,行為一向使人難測高深,他除了一座金龍總宮之外,單是分宮就有一十二座之多,楊某人是居於洛陽第三分宮的人,至於那座金龍總宮,以及另外那十一座分宮,都分佈在什麼地方,楊某人全不清楚;楊某人只知道那些閨女並不在第三宮中。」
五葷彌陀沉吟著點點頭,似乎並不懷疑楊姓漢子這番陳述的可靠性。
他想了片刻,才提出最後的一個問題道:「你們那位賢主人,他是否很好女色?」
楊姓漢子道:「這個」
五葷彌陀道:「這個怎樣?」
楊姓漢子道:「難說得很。」
五葷彌陀道:「為何難說?」
楊姓漢子道:「不好女色的男人,實在非常少見,我們這位主人,他當然不會例外;不過,要說我們這位主人對女色特別有興趣,說來你朋友也許不肯相信,他在這一方面,卻比誰都規矩。」
五葷彌陀道:「何以見得?」
楊姓漢子道:「楊某人只舉一個例子,你朋友就會明白了。在將那些閨女擄來的時候,他一直都坐鎮在第三宮,他不但對那些閨女一個未曾染指,就是平常來到分宮,也很少與分宮中之姬妾同房,而總是一個人關在書房裡,在燈下翻閱各種典籍,往往一坐就到天亮,整夜不睡覺。」
五葷彌陀輕輕一哦,旋即點頭道:「好,三個問題,已經問完,你朋友起來吧!」
說著,移開足尖,向後退出數步,俯身撿起那支像人臂的奇形兵器,並且順手撿起那根軟鞭,向楊姓漢子丟了過去。
楊姓漢子接住軟鞭,雙拳一抱道:「謝謝大駕不殺之思,後會有期!」
五葷彌陀輕輕咳了一聲,說道:「你朋友如再見到你們那位貴主人,敢煩帶個口信,他如果真想跟無名堡主在武學方面見個高低,請他站到明處來,敝堡堡主願意隨時候教!」
楊姓漢子答道:「定如台命。」
語畢,身形斜掠而起,瞬即消失於夜色之中。
楊姓漢子離去后,五葷彌陀滿院四下掃了一眼,然後抬頭向西廂屋脊上,含笑招呼道:
「兩位可以下來了!」
語音未竟,兩條灰色人影,已然聯袂翩飛落在院心。
五葷彌陀從懷中取出那面金龍今旗,追去其中一人手上,含笑接著道:「事情這樣順手,實出小弟意料之外,從而可知,那位金龍大俠對今夜派來的這兩位朋友,似乎具有相當信心,否則也不會叫兩位一直在一旁閑著了。怎麼樣,兩位這一路來,有無其他異狀發現?」
伸手接旗的那名武師答道:「沒有發現什麼。」
五葷彌陀指著那面金龍令旗道:「那麼,小弟就暫時留下來,將這裡的事務,稍稍料理一下,兩位可將這面令旗帶去見堡主,由他老人家鑒定真偽;若叫弟看來,這面令旗,實在不似贗品,不知是否夜色中看不清楚的關係。」
那名武師將令旗反覆看了幾遍,搖搖頭道:「確是怪事,我也看不出這種令旗,與本堡之令旗有何不同之處,贗品能夠亂真到這種程度,實在太嚴重了。」
五葷彌陀道:「那麼兩位就快快走吧!堡主已經趕來了洛陽也說不定。」
另外那名武師於轉身欲去之際,忽然說道:「噢,對了,小弟幾乎忘卻一件事。」
五葷彌陀道:「什麼事?」
那名武師道:「錢總管說:潼關最近出現的那座擂台,可能有點蹊蹺,他要閔兄在這裡事完之後,不妨趕去看看。」
五葷彌陀道:「好的,我這就去,兩位慢走,小弟不送了!」
兩名武師一走,小陳和小許跟著從廂房中奔了出來。
小許一路拍著胸口,嚷道:「好險,好險……」
小陳則向後院走了過去,邊走邊說道:「我去看看大爺。」
五葷彌陀道:「回來!」
小陳回過身來問道:「閔爺是不是有話要交代?」
五葷彌陀反問道:「你要去哪裡?」
小陳眨著眼皮道:「去看看朱大爺啊!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鏢走在路上,若有個風吹草動,鏢貨和鏢主,必須同時兼顧……」
五葷彌陀笑喝道:「回來,回來!什麼豬大爺,狗大爺!你們去看看車上裝的些什麼東西,再去看那位朱大爺,也還不遲。」
小許搶著去車上,擺開那些藥箱一看,不由怪叫了起來:「什麼?一車全是稻草?」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如果今夜讓來人得手,它就不會是一車稻草了!」
小許走過來,不勝迷惑地道:「閔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葷彌陀笑道:「這就是說:貴局那三百兩銀已經賺定了,這一趟鏢,到此為止,你們再不會見到那位什麼朱大爺了!」
※※※※※
無名堡主公孫彥聽完兩名武師之敘述,又朝桌上那面金龍令旗望了一眼,旋即亻免首默然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兩名武師面面相覷,然後又一齊轉臉朝錢總管望去。
錢總管從兩人的眼色中,已看出兩人之心意,當下輕輕咳了一聲,指著桌上那面金龍令旗,向無名堡主問道:「堡主,你看這面金龍令旗」
無名堡主緩緩抬起面孔,非常平靜地接著道:「這面金龍令旗唯一可指摘的,也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它是從敵人手中得來,而並非本堡原有之物。除此以外,誰也不能否認它不是金龍門中之信符!」
錢總管聞言一呆道:「這怎麼可能呢?」
無名堡主反問道:「為何不可能?」
錢總管遲疑了一下道:「本堡這種金龍令旗,從未有過失落情事,若說有人僅憑肉眼一瞥之下,便能仿製得如此惟妙惟肖,豈非不可思議之至?」
無名堡主頭一搖道:「如果你們以為這面旗子是出於仿製,那你們就想錯了!」
錢總管惑然道:「那麼」
無名堡主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這種金龍令旗,由於綉法特別,誰也無法仿製,即使勉強仿製出來,能逃得過別人的眼睛,也逃不過諸位的眼睛!所以,要製成一面這樣的金龍令旗,只有經由一條途徑,那便是制旗者必須擁有一部金龍寶典!」
錢總管又是一呆道:「金龍寶典?堡主的那部金龍寶典,是什麼時候失去的,怎麼一直未聽堡主提起過?」
無名堡主搖頭道:「我那部金龍寶典並沒有遺失!」
錢總管詫異道:「堡主不是說過,金龍門的金龍寶典僅有一部么?」
無名堡主苦笑了一下道:「是的,應該只有一部,就像金龍傳人,也應該只有一位一樣。
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金龍傳人既然出了雙胞,多出一部金龍寶典,又何足為奇?」
錢總管蹙額道:「有一件事,錢某人不知道該問不該問?」
無名堡主微微一笑道:「金龍寶典既然只有一部,而這一部又迄未離開原主,另在十的一部是哪裡來的,對嗎?」
錢總管微呈不安道:「是的。上次當那份警柬送達堡中時,堡主曾經表示,武林中早晚會出現另一位金龍傳人,乃是意料中事,並說:你久已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同時,也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你才遲遲至今,未作收授傳人的打算。這個謎團一直纏繞錢某人,使錢某為之寢食難安。今天,堡中的各位師父,大部分都在這裡,我想大家的心情,莫不與錢某人相同,全希望堡主能夠早日見告真相,如果沒有不便之處,尚乞堡主俯允!」
無名堡主滿廳掃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道:「好的,你們等在這裡,我先讓你們看一樣東西。」
說罷,起身向廳後走去。不一會兒,從廳后出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四方形的黑色小皮筐!
他將皮筐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本黃色冊籍,手一招說道:「錢兄你過來一下!」
錢總管依言離座走過去,但一眼看清無名堡主遞過來的,赫然竟是那部在當今武人心目中無異是玉匾仙訣的「金龍寶典」時,不由得臉色一變,趕緊垂手後退,不敢伸手去接。
無名堡主含笑道:「沒有關係,偶爾翻閱一下,並不在本門禁例之列。」
錢總管只好伸手接下,惟仍不敢多看一眼。
無名堡主含笑接著道:「打開扉頁,從第一行開始,請錢兄高聲讀出來!」
錢總管惶恐地道:「堡主」
無名堡主道:「打開來讀。」
錢總管猶豫片刻,方才戰戰兢兢地翻開扉頁,以非常不自然的聲調,一字字讀道:「孫子兵勢篇有句云:夫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方之武術一道,其理亦然,本典劍法一篇,招生天宿,式寓甲子,數合七元……」
無名堡主頭一點道:「暫時讀到這裡就可以了!」
錢總管聞言如釋重負,連忙將寶典合攏起來,放去桌上。
詎然無名堡主手一擺,又說道:「別忙,還得麻煩錢兄一下。從第十五頁開始,附有劍式之圖解,請錢兄仔細數一數,上面的變化,共有多少個。錢兄數完之後,請暫時不要說出來!」
錢總管只得依言再將那部寶典拿起,翻至第十五頁,開始數算上面的劍式。
大廳中鴉雀無聲,三十多名武師,人人目光隨著錢總管的手指移動;每個人心頭都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緊張和好奇,沒有一個人能猜得透他們堡主,今天這番舉動的用意何在。
約莫過了有一盞熱茶之久,錢總管方從寶典上抬起頭來。
無名堡主問道:「數完了么?」
錢總管答道:「數完了!」
無名堡主頭一點道:「好,你且等一等。」
接著,目光一轉,望向後排一名穿青色長衫的武師道:「君師父,你站起來。這裡也許只有你一個人對陰陽曆算較有研究,何謂七元?你為大家解釋一下!」
君姓武師站起來,說道:「歷家以二十八宿分配六十甲子,一元甲子虛,二元起奎,三元起畢,四元起鬼,五元起翼,六元起氏,七元起算,凡四百二十日而周,共得甲子七次,故曰七元。君某人才疏識淺,這番解釋有無錯誤,尚祈堡主指正!」
無名堡主頷首道:「好!謝謝君兄,君兄請坐下。」
然後,目光一掃,又望向全廳武師說道:「剛才,想大家都已聽得明明白白,金龍寶典上有關劍術的部分,應該是:『數合七元』,換句話說,這一套劍法應該有四百二十個變化實際上,它的變化,是不是剛好是四百二十個呢?關於這一點,我已經請錢總管數過了,現在,我們就來問問錢總管吧!」
錢總管的臉色,忽然呈現出一片可怕蒼白;捧著寶典的雙手,不住地微微顫抖,額角上也冒出一顆顆米粒大的汗珠。
無名堡主和悅地轉過身去問道:「錢兄數過的圖式是多少?」
錢總管結結巴巴地說道:「也許錢某人數錯了,請……請堡主……容許錢某人……再……
再再數一次……」
無名堡主注目道:「多少?」
錢總管惶然低頭道:「四百一十三。」
眾武師相顧愕然道:「什麼?少了七個變化?」
無名堡主滿廳又掃一眼,緩緩點頭接著道:「一點不錯,這套劍法,整整少了七個變化!」
他等眾人完全靜下來,方始接下去道:「底下,諸位也許會問:是不是這部寶典,因存放日久,不慎失落了其中一頁呢!公孫某人的答覆是:絕對不是!」
大廳中一片死寂,儘管每個人心頭,都有著不少疑問,但卻沒有一個人具有領頭開口的勇氣。
無名堡主輕輕咳了一聲,緩緩接下去道:「金龍一脈,傳至公孫某人,是整整的第十代。
根據開派祖師之遺訓,每一代門人,均必須於這部寶典的後面留下一頁記號,簡述個人一生之行跡,以及修習本門武學之心得,換言之,今天,在這部金龍寶典的後面,業已積有記事九頁。為使諸位易於了解整個事件之真象起見,我現在打算再請錢總管將其中一頁記事讀將出來,它是本門第六代祖師留下來的,錄述這段記事的時間,約在六十多年前,諸位聽完這段記事,就不難明白一個概略了。」
說至此處,轉過身去,向錢總管頭一點道:「再麻煩錢兄一下,倒數第四頁,請錢兄讀得聲響高一點,讓大家都能聽到。對,對,就是這一頁!」
錢總管清了清喉嚨,瞧著寶典中的一頁,朗聲一字一字讀道:「余之一生,庸庸碌碌,乏善可述,差堪告慰者,仗歷代祖師之餘蔭,闖蕩江湖,凡十餘年,先後所誅除之邪魔巨奸,如天山五妖,江東雙凶,洞庭惡叟,九疑艷姬,金陵陰陽公子等,總數不下百人,尚未落過敗績,此非余之能逾先人,詢拜本典一套金龍劍法之賜也!」
武師無不為之動容,金龍門這位第六代傳人雖未於記事中自道姓名,但刻下在座之武師,卻沒有一個不知道他是誰。因為「天山五妖」「江東雙凶」「洞庭惡叟」「九疑艷姬」「金陵陰陽公子」等一代巨魔力「靈台劍客」蕭雲舟一一剪除時,整個武林為之震動,其事迹至今猶膾炙人口!
這位記事者,當然就是那位靈台劍客了!
錢總管朗聲接著讀道:「歲值丙丑,余之居處忽為大水所淹,本典亦遭波及,余年已老,兩眼昏花,又值郁庭因事遠出……」
無名堡主插口道:「『郁庭』即指本門第七代祖師『太白神劍』羅郁庭!」
錢總管接下去讀道:「幸賴江南賈生落第在京,賈生精繪事,尤善書法,故挽其謄錄一遍,原典已於錄后焚毀,賈生信人也,與余為忘年交,詩酒往還,已逾三載,因非原典,特為附筆。靈台蕭雲舟。丁寅年仲春,於長安隱廬。」
眾武師聽完,全止不住輕輕啊了一聲。人人心意相同,不會錯的了,毛病一定出在當年這位賈生身上!
無名堡主道:「現在諸位明白了嗎?很明顯的,當年這位賈生,一定是在謄錄之際,另外偷錄了一冊,而最不可饒恕的,莫過於他欺先祖年事已高,無法與原典逐一核對,竟於交給先祖的一冊中,故意漏去七幅圖式!」
一名武師問道:「這位賈生乃一介文士,當年他偷錄下這部寶典,要來何用?」
另一名武師問道:「後來的羅大俠,對這件事有沒有追究?」
無名堡主道:「根據記事,發現少了七幅圖式,是在五年之後,而那位賈生,早在錄完寶典之翌年即已不知所之!」
又有一名武師問道:「依堡主看來,目前的這個什麼金龍大俠,他會不會就是當年那位江南賈生的後裔?」
無名堡主搖頭道:「很難說,雖有可能卻不一定。有道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當年這位賈生,更說不定,就為了這部寶典,而送掉一條性命,亦有可能!」
稍頓,臉色一整,又說道:「至於目前這位金龍大俠,他取得寶典副冊之經過,已無追究之必要。如今,有兩件事,公孫某人卻不得不請諸位師父,看在多年患難與共的情分上,勉強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