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有偶然沒有必然

六、只有偶然沒有必然

萬夫人再次向溫媽媽道謝,謝她把我帶到這裡來見她。在送我上車時,她又特地小聲說:「關於我來世身份的事情,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我聽她說「三個人」,心中很疑惑,一時之間不明白除了我和她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誰?

在我疑惑時,萬夫人已經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當然是尊夫人白素!」

我不禁啞然大笑——我怎麼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我不是以「衛斯理」作為她的遺產執行人,而是以「有一個妻子叫白素的『衛斯理』的身份」來當遺產執行人的。

這其間很有不同,就算有人和我同名同姓,他也不可能再湊巧有一個妻子叫白素。

回到家裡,我把經過情形告訴了白素。白素也訝異莫名,因為她再也想不到萬夫人找我竟然是為了這樣的怪事。

白素感嘆:「這位萬夫人真是貪心,這輩子享受了財富還不夠,還想下輩子都享受!」

我道:「她比那些想購買他人生命配額的豪富的想頭更大,如果她的願望能夠實現,確然比購買生命配額來延長壽命有趣得多——生命在衰老中延長,想想也覺得乏味。」

白素沒有立刻響應,看起來正在想些什麼。

我又道:「還好只有她想到這樣的方式來繼續享用財富。別的豪富,像大亨、陶啟泉他們沒有想到,否則我恐怕還可以撈多幾個遺產執行人噹噹。」

白素笑:「若是你真的替那些豪富當遺產執行人,你在他們全部去世之後,只要還活著,保證你成為世界上可以動用財富最多的人。」

我攤了攤手:「不過全是別人的錢。」

白素也攤了攤手:「我認為他們再次享有這些財富的機會等於零,所以你大可以用萬夫人的模式,去招攬生意,做許多人的遺產執行人。有大量金錢可以隨意地運用,倒也是賞心樂事。」

我忙道:「且慢,你說『機會等於零』,請詳細解釋!」

白素嘆了一口氣:「就算肯定了靈魂的存在,可是人對於死了之後靈魂用什麼樣的方式存在,一無所知。所有的有關靈魂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設想,而且全是完全沒有任何事實根據、一相情願的假設。這些假設根本離事實很遠,所以沒有機會實現。」

我道:「可是真有嬰兒一出生就會說話,所說的和他的前生有關的實例。」

白素道:「是,是有這樣的實例,可是你知道人家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下才出現這樣的情形?可能有幾千幾萬種因素,湊巧都碰在一起,才會有那樣的結果,少了一個因素,結果就可能完全不同。你有什麼方法可以保證完全具有和實例同樣的因素?」

我無話可說,因為靈魂的情形究竟如何,陳長青說得好:活著的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明白的!

這真是黑色幽默——活人不會明白,死人明白了,卻無法告訴活人,所以永遠是謎。

白素再說道:「很多人都像那位萬夫人一樣,以為自己的意志夠堅強的話,就可以使自己的靈魂隨意活動。可是事實上根本沒有成功的例子,只有失敗的例子。」

我做了一個手勢,請她把「失敗的例子」舉出來。

白素點頭:「著名的小說人物,大偵探福爾摩斯的創造者,亞瑟柯南道爾爵士,堅信靈魂的存在——」

白素才說到這裡,我已經知道她舉的這個例子,確然說明了靈魂的行動完全不受人生前意志所控制的道理。

這位柯南道爾爵士,篤信靈魂的存在,他和他筆下創造的人物福爾摩斯都是世界著名的人物,影響極大。

柯南道爾不但相信靈魂,而且認為靈魂可以招來,也就是說人可以和靈魂溝通。

他不但舉行過許多次招靈會,而且把他的這種學說稱之為「招靈學」。

他和他的同志所舉行的招靈會,都有很詳細的經過紀錄,是靈魂學上重要的資料。他還進行過許多次有關靈魂學的講學,影響極其深遠,許多當世的靈魂學家都深受他的影響。

可惜招靈會有時候成功,大多數時候失敗,而且完全無法掌握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可以成功,所以柯南道爾的結論是靈魂不受控制,只能夠在「偶然的」情形下和人溝通。

這偶然的情形,其一是靈魂有強烈的意願和人溝通時,就會產生溝通。其二是完全的偶然,就像人走在街上,一定會有人擦身而過,可是如果再要去找那個人,再來一次在街上的偶遇,機會就等於零了。

柯南道爾的假設,當時得到很多人的認同。

柯南道爾為了要證明他的假設,就在臨死之前和他的家人約定,某月某日,他的靈魂會在家中出現,而且會現形讓大家可以看到,還可以攝影,以證明靈魂的存在,和只要靈魂願意就可以和人溝通的假設。

結果到了那一大,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別說沒有靈魂的出現,就算如同一般通靈會中出現的可以「感到」靈魂存在的感覺都沒有。

這樣的結果,在相信靈魂和否定靈魂的學派之中,引起了不同的結論。

否定靈魂存在的一派當然振振有詞,說這是根本沒有靈魂存在的最好證明。

相信靈魂存在的一派看法不同,認為這不但證明了靈魂的行為不受人意志的控制,而且證明了即使是靈魂主動要和人溝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當然,由於當天根本沒有柯南道爾靈魂的出現是一個事實,所以相信靈魂的一派,飽受嘲笑。

而相信靈魂存在的人對白己的信念並不動搖,不把嘲笑當作一回事,他們作出了更多的假設。

根據這個事實,我在靈魂學上也作出了我自己的假設——這個假設在倫敦的靈學會上,得到不少人的認同。

我的假設是:靈魂是猶如一種無線電波狀態的存在,和人溝通,必須如同收音機或是電視機收到聲音和影像一樣,必須兩者之間波段的絕對配合,不然就什麼也不會發生。

我認為人和靈魂不能隨意溝通,而只能偶然溝通的原因,不在靈魂,而在人的腦部。假設靈魂的波段是固定的,而人的腦部負責接收,當人無法隨意調節自己腦部的接收波段時,接收到靈魂的信息就只好是偶然,而無法定必然。

這就像空氣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無線電波,如果你的收音機或是電視機不能調校到可以接收的波段,就什麼也感覺不到。

在這種情形下,什麼也感覺不到,絕不證明各種各樣的無線電波不存在!

我的這番解釋,當時曾引起喝采,有幾個人甚至認為我是柯南道爾爵士的知己。

白素這時候舉出這個例子來,當然很恰當,因為以柯南迪爾那樣意志堅強的大人物,尚且無法控制靈魂的行為,何艷容怎麼能夠使她的靈魂照她的預算計畫行事。

所以,何艷容設想的什麼初生嬰兒會說話要人尋找衛斯理等等,變成事實的機會,等於零。

雖然我並不真正願意做什麼遺產執行人,可是既然答應了,總希望萬夫人的願望可以實現——更主要的是我對這件事有私心,如果事情成為事實,那是靈學研究上的重大突破。

而由白素的話中,得出了不可能會有這種事實出現的結論,使我感到惘然,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那麼何艷容女士的靈魂會怎麼樣?」

對這個可笑的問題,白素居然很認真的回答:「有兩個可能,其一是她的靈魂用她所說的『自由式』方式存在。在這種情形下,你或者任何人都只有在偶然的情形下才能與之接觸,和其它的靈魂一樣。其二是再世為人,她也不能例外,對前生的事情,忘記得一乾二凈,沒有記憶,只能在很特殊的情形下,才能有一些片斷的記憶。我們都是這樣。」

我攤了攤手:「這樣說來,她的一切安排,豈不是全屬白費?」

白素笑道:「本來就是如此——千算萬算!隨你如何計算安排,可是一句老話:客觀事實不因主觀願望而改變!若是主觀願望可以改變客觀事實,那我們現在還應該在秦朝皇帝統治之下,因為秦始皇的主觀願望是他的朝代永遠存在。」

我很是感慨——這個道理非常淺顯,可是所有的人,不論地位高低,富有還是貧賤,有知識還是沒有知識,都不斷地在計算、安排。

人類常譏笑其它生物的愚蠢,自封為「萬物之靈」,可是在行為上,比昆蟲還不如。像「機關算盡太聰明,反送了卿卿性命」這種情形在人類中多的是,在昆蟲界卻從未得見。

在我感嘆的時候,白素道:「如果這位何艷容女士不再像以前那樣令人感到恐怖,有一件事我們應該做!」

我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告訴她,我們在海底岩洞中發現了萬良生的身體?」

白素點頭,我又道:「我也想到過,不過那圓柱體之內是萬良生,到現在為止,還只是我們的想象,等到證實了再決定是不是告訴她也不遲。」

鑒定圓柱體之內的人是不是萬良生,這件直交給溫寶裕去辦,紅綾當天就回來,說已經把圓柱體放回原來的地方。過了兩天,溫寶裕送走了藍絲,來看我,一進門就向我深深鞠躬,當然是感謝我善待了他的母親大人。

然後他把來自英國的傳真給我看,根據X光顯示出來的頭骨所描繪成功的人像,一看就知道那人確然是萬良生。

溫寶裕發表他的意見:「肯定是那類外星人保留了萬良生的身體,目的是為了有朝一日萬良生想做回人的時候,有身體可用。」

我對他的這種看法表示同意,溫寶裕這才滑頭滑腦地問我:「聽說那位萬夫人的噸位遠遠超過我的母親,她找我們鼎鼎大名的衛斯理有什麼事情?」

他這樣問,由此可知他早就知道一切,而他在事先卻什麼也不對我說,可惡之至。

所以我道:「對,在那位萬夫人身邊,令堂看來十分正常。至於她找我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荒誕至於極點,是怪事中的怪事,我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

這小子的好奇心比我更甚,一番話聽得他抓耳撓腮,心癢難熬,可是他偏偏裝出不在乎的神情,道:「我母親問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想對她有個交代。」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對不起,整件事到現在為止,我受人所託,什麼也不能說。」

溫寶裕苦笑:「既然不能說,你剛才何必加那麼多形容詞!」

我冷笑:「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溫寶裕當然是心中有數,他倒也乖巧,明知道再說下去只有更糟糕,所以不再言語,過了一會他自覺無趣,就告辭離去。

溫寶裕走了之後,白素從樓上下來,笑道:「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行為還和小孩子一樣。」

我道:「這小子明知道他母親來找我幹什麼,卻一點不露口風,很是可惡,要懲戒他一下。」

白素為溫寶裕辯護:「他要是透露了事情和萬夫人有關,肯定沒有轉圜的餘地,他母親下不了台,他是為他母親著想——在母親和朋友之間,選擇維護母親,無可厚非。」

我想了一想,覺得白素所說有理,不過萬夫人千叮萬囑,整件事不能外傳,本來就不能告訴溫寶裕,只是給他碰了一個小小的釘子而已,不算什麼?

說了一會,我道:「有必要告訴萬夫人發現萬良生身體的事——萬良生隨時可能變回人,萬夫人就不能一個人全權處理那龐大的財富,其中牽涉到的問題複雜無比,讓她知道會有這種情形發生也好,她還可以修改她的遺囑,也避免將來可能給我帶來麻煩。」

我倒不是過分憂慮,而是萬良生如果在萬夫人死後變回人,突然出現,必然不同意我有處理萬夫人遺產的權力,一定會和我打官司,我好端端的一個人,何必去惹這種肯定會壞了名聲的麻煩!

我把這一點說了出來,白素同意我的想法。

她道:「確然有請她改變安排的必要。可以把她想知道來世身份的可能等於零這一點告訴她,她或許會改變主意。」

我揮著手:「豈止等於零,簡直是零上加零!就算她能夠控制自己的靈魂,在來世還記得今生的事情,她也無法控制來世出生在何處!地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她托生在西非洲甘比亞,或者是南美洲雨林,就算在中國,若是生在窮鄉僻壤,一開口說話,只怕就會被人掐死!」

白素笑:「還得靠你的說話技巧,一味靠嚇沒有用處,正如她告訴過你,反正她死了之後什麼也沒有,不會有損失。」

我想了一想,向白素拱手:「如此說來,還需要娘子出馬相助才是!」

白素並不拒絕:「那要看何女士是不是願意見我。」

我哼了一聲:「她敢不見!」

當我想立刻和萬夫人聯絡的時候,才發覺我根本無法聯繫她。打電話到她的「萬何集團」去,聽電話的人把電話一級一級傳上去,一直傳到了集團總經理那裡,接電話的人倒是越高級越客氣。總經理連說了好幾次「久仰大名」,然後告訴我:「我也有重要的事情找總裁,已經找了兩天,還沒有結果。」

我大為訝異:「兩天沒有找到她,你一點也不著急?」

總經理笑,分明是笑我大驚小怪,他道:「總裁是大人物,行蹤不定,三五七天不見人,是經常的事情——衛先生你在幾天前見過她,應該知道她那個隨身電話的號碼。」

我沒好氣:「我不知道,誰知道?」

總經理答得很妙:「我不知道誰知道。」

和我問的是一模一樣的七個字!

擾攘半天,不得要領。白素道:「溫媽媽和萬夫人過從甚密,或許知道那個電話號碼。」

我於是又試圖找溫媽媽,可是一樣找不到,又花了半小時之久,我才發覺自己實在笨得可以——我應該找溫寶裕,讓溫寶裕去找他的媽媽。

溫寶裕一找就到,他一聽說我要找他的母親,就大呼小叫:「還好你找到了我,現在全世界還真只有我一人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我有點啼笑皆非:「令堂什麼時候變成了神秘人物?」

溫寶裕居然壓低了聲音:「她在減肥。」

我怔了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溫寶裕不以為然:「並不好笑,而且還是閣下鼓勵她的!」

我正想罵他胡說八道,他已經搶在前面:「你說她在萬夫人面前很正常,這話給了她很大的鼓勵,她決定要變成在普通人面前也很正常,所以參加了一個禁閉式的減肥營。」

我沒好氣:「沒有聽說過——閑話少說,趕快聯絡她。」

溫寶裕道:「聯絡不到!在三個月之內,她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聯絡,那個減肥營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這樣才能嚴格執行減肥,保證三個月減輕十五公斤。」

我不禁轟然大笑:「令堂即使減輕了十五公斤,於事何補?她至少要減輕一百五十公斤,才有點看頭!」

溫寶裕慍然:「你一貫歧視肥胖者,很不應該。」

我道:「或許是,因為我認為肥胖的唯一原因就是吃得太多,而減肥的唯一方法就是少吃!」

溫寶裕嘆了一口氣:「道理誰不知道,可是做起來就難。總之在三個月之間沒有法子聯絡她,她連是去減肥,也只是告訴了我一個人。」

想不到我平時很少找人,難得找一次,竟然如此困難。

在接下來三天里,我每天都找萬夫人,雖然集團總經理答應一有萬夫人的消息就通知我。

一直沒有萬夫人的去向,我感到奇怪之極,和白素商量了一下,決定向小郭求助。

把情形向小郭一說,小郭忍不住笑:「那麼人的一個人,要是找不到,買塊豆腐撞死算了!包在我身上,今天下午就給你迴音。」

我找小郭的時候已經中午,近來我托小郭找人,他常有找不到的時候,令他很沮喪。這時他卻又誇下海口,教人有點擔心。

不過想到這位何艷容女士是社會上大有頭臉的人物,想來不應該難找。

果然下午兩點左右,小郭就親自上門來,一進門就道:「事情很怪——知道了這位萬夫人的行蹤,可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愕然:「此話怎講?」

小郭道:「四天前,她在中午用遊艇出海,到了公海,有一架水上飛機把她接走。水上飛機向北飛,下落不明。」

我聽得呆了半晌,疑惑道:「綁架?」

小郭搖頭:「絕不是。當天上午她曾經召開集團高級人員會議,把集團業務作了詳細的交代,看起來像是她要離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正說到這裡,小郭身邊的隨身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聽之後,滿臉喜容:「有進一步的消息了,有人三天前在烏克蘭的基輔機場見過她,她和兩個身份不明的男子在一起。」

我一方面佩服小郭的聯絡網之廣,一方面奇怪萬夫人到烏克蘭去幹什麼。小郭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道:「蘇聯解體之後,有不少核武器留在烏克蘭,這位萬夫人會不會在買賣核武器?這可是大買賣。」

雖然說小郭的揣測不是沒有可能,可是未免太怪誕,我搖了搖頭:「她既然在機場出現,應該只是過境,可知道她進一步的去向?」

小郭道:「我的聯絡網正在展開工作,且等我容后報來。」

小郭離去之後,繼續來的消息只有幾句話:「在烏克蘭,她和那兩名男子上了一架性能極好,沒有任何徽號的小型噴射機,向北飛去。機場方面說這次飛行屬於絕頂機密,不能作任何透露,我把賄金提高到了七位數字,仍然一無所獲,只好放棄。」

小郭公然用行賄的手段來獲得消息,令我駭笑。

我和白素商量,白素笑道:「她到哪裡去,關你什麼事,你緊張什麼!」

我想了一想:「她要是在神秘旅途中死亡,那就關我的事了。」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得不到萬夫人真正的下落,我也無法可施。又過了幾天,我已經把整件事擱下來,不加理會了。

那天下午,我和紅綾一起從外面回來,紅綾自從神鷹成精變人,跟了金維離去之後,一直像是十分寂寞,所以我盡量替她安排一些事情。剛才我們一起在陳長青那間大屋中整理屋中的收藏品,倒也十分有趣。

在家門口,我看到有一個年輕警官,見了我,至少還有五十公尺就立正行禮。我來到近前,認識他是誰,可是一時之間卻又叫不出他的名字來。

這位年輕警官在《洪荒》這個故事中出現過,我竟然無法立刻記得他的名字,記憶力衰退的癥狀十分明顯。

我還在想著,已經走近,那年輕警官行禮的手還沒有放下,就大聲報告:「我叫張泰豐——」

我陡然想了起來,立刻接上去:「山東煙台人!」

這張泰豐爽朗她笑了起來:「正是。」

他性格爽氣,沒有廢話,立刻道:「有一件怪事,局裡所有人包括我的上司,都說不應該來打擾衛先生,可是我覺得有必要通知衛先生一下,是不是有進一步行動,由衛先生自行決定。」

雖然張泰豐看來不像是大驚小怪的人,可是一開始我對他所說的「怪事」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我打開門:「請進來說。」

張泰豐卻站在門外,沒有進去的意思,他指著停在一邊的一輛車子:「我的車子就在那裡,衛先生如果有了決定,請立刻跟我去,我已經來了好一會,那女人,醫生說她隨時會死。」

人爽氣常然好,可是太爽氣了,說話會把許多情節跳過去,變成沒頭沒腦,聽得人莫名其妙。

看張泰豐的神情,確然像是很焦急,我也不忍責備他,笑道:「你根本沒有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如何決定!」

張泰豐自己也感到好笑,打了自己一下,道:「有一個女吸毒者,倒斃在街頭……不,應該說在街頭瀕臨死亡,被警員發現,送到了醫院——」

這張泰豐一上來就很緊張的說是有怪事,可是一開口卻說什麼女吸毒者倒斃街頭等等,那是都市中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何怪之有!那時候紅綾已經走進屋去,我有點不耐煩,向張泰豐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長話短說,同時心中在想:張泰豐這人性格有些不統一,要就說話沒頭沒腦,要就不著邊際。

張泰丰神情無可奈何:「非從那個女吸毒者說起不可!」

我看他急得額上冒汗,只好安慰他:「那就請進屋去慢慢說。」

說著我也不理他,自顧自走了進去,他跟在後面,仍然在繼續說:「據警員說,他發現那女吸毒者的時候,根據在警員學堂中學到的知識來判斷,那女吸毒者已經死亡,可是當他通知有關方面來處理的時候,那女吸毒者卻活了回來,伸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道:「若是死了,不會活回來。是根本沒有死!」

張泰豐伸手抹汗,卻固執地道:「那警員說,當時他肯定那女吸毒者已經死亡。」

我沒有繼續爭辯——當然是那警員判斷錯誤!我笑了一下:「死人復活,那警員一定嚇了一大跳了?」

張泰豐也沒有聽出我話中的嘲笑之意,反倒認真回答:「開始時他確然嚇了一跳,當他低頭去看的時候,看到那女吸毒者正努力想說話,也有聲音從她的口中發出來,聽起來,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字,卻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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