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禁宮甘冒天威 窺水樹與帝爭春
這闕詞本是唐代韋莊所作,極盡纏綿,令人迴腸盪氣。
但是,使田青留戀不去之原因,尚不僅此,他感覺這歌聲有些耳熟,好像這聲音以前聽過。
接著樂聲再起,續唱道:「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這一闕仍是韋莊所作,而且都是寄調「女冠子」。
不知怎地,田青感覺這歌聲有極大的吸引力,立即掠到水撤下,自窗縫中向內望去。
這一看,差點驚呼出聲,同時滿腔妒火,熊熊燃燒起來。
原來水榭中有美女八人,翩翩曼舞,其中最美的一個少女,站在七女中央,邊歌邊舞,美態撩人,也許由於身負武功的緣故,身輕如燕,像花瓣上飛舞的彩蝶。
此女正是常使田青牽腸掛肚的鐵芳!
北面雕花大椅上,坐著一位中年人,約四十齣頭,相貌清奇,氣宇軒昂,身著滾龍軟袍。
毫無疑問,此人正是乾隆皇帝。
田青知道近來皇室曾在民間選了八個才人,除了貌美及精通文墨之外,而且能歌善舞。
「想不到像鐵芳這種江湖女子,竟也貪圖皇家的虛榮,甘趨下流!」
田青目光似火,恨不得變成兩道利刃,洞穿鐵芳的肺腑。
因為鐵芳此刻歌舞已畢,盈盈下拜,秋水流轉,風情萬種地說:「臣妾愚魯,有辱萬歲清聽,罪該萬死!」
乾隆皇帝呵呵大笑,說:「愛卿免禮!孤家很久沒有聽到這樣動人的曲子了……」
乾隆竟離座把鐵芳扶了起來。
田青腦中「嗡」地一聲,差點昏倒,切齒喃喃地說:「她能背棄大師兄李夢龍,自能對我假情假意哦田青犯不著為這種女人,傷腦筋!」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一顆心卻像被片片撕裂,忿忿掠下水榭之窗,氣得混身發抖。
這也難怪他,他硬著心腸拒絕了李詠梅的真摯情感,也僅是為了鐵芳那一點微妙的愛意。
但現在所得到的,卻是對李詠梅的無邊內疚,和眼前自尊的創傷!
「這能怪誰呢?怪我還是怪她?」田青突然感覺這件事不大可能,為了證實一下,又掩到水榭邊向內望去。
這工夫其餘美女已不知去向,只勝下鐵芳和乾隆皇帝憑欄賞月。
這情景看在有心人眼中,箇中滋味,實不足對外人道也。
設若田青無牽無掛,現在,也許會幹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但他沒有,因為他想起了師母和白、蒲二位前輩,他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而使幾位長輩亡命天涯!
田青狠狠地瞪了鐵芳一眼,回身便走,在這殺那間,他的心扉已閉,今後定不再為任何女人開啟。
「嗖」地一聲,一條高大的身影一閃而至,迎面攔住,沈聲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間內宮!」
田青驚然止步,恍惚覺得此人是從二十五丈飄過來的。
一飄二十五六丈,田青深信自己也做不到。
來人身軀魁梧,五旬左右,馬臉虯髯,身披黃馬褂,頸上掛著兩串大珠子。
看此人的輕功和氣派,身份又在「雲龍九現」呼延瑞之上,雖然都穿黃馬褂,但身份高低,由那兩串大珍珠即可判別。
田青知道這是勁敵,低沈聲嗓音說:「尊駕何人?」
馬臉老人雙目如電,不答反問說:「小子何人門下?」
田青冷冷一哂,說:「尊駕若連在下兵刃也不認識,也是浪得虛名之輩!」
馬臉老人冷厲一笑,說:「一個淫賊門下,還敢大言不慚!」
田青不由暴怒,出道以來,還沒有一個人以這種語氣,污衊他的師尊,再次運足怪人所授之內功施出那兩招半絕學。
然而,這次的對手,非比等閑,田青兩招半絕學施完,馬臉老人非但未退,反而欺了上來。
田青不由駭然,只得再施出「追魂三筆」。
他知道這兩招半都無法得手,「追魂工筆」也等於白費,果然三招下來,馬臉老人竟抓住了他的筆頭,厲聲說;「小賊,你還有甚麼絕招?」
田青將全部內力貫於右手,用力一送一拉,馬臉老人跟著退了一步又進了一步,但卻無法奪下。
田青面色大變,心想,這下子可完了!
馬臉老人陰聲說:「小賊,在你臨死之前,老夫要叫你明白,老夫萬里飛,綽號『不倒翁』!這綽號的意思,表示老夫出道以來,一直到現在,從未輸過招!」
田青冷冷一哂,說:「哪只能說你老賊走運,未遇上絕世高手!」
「不倒翁」萬里飛輕蔑地一笑,說:「老夫知道你入宮的企圖,可笑你小賊太已幼稚!
竟敢與皇上爭寵!」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倒翁」冷聲說:「那歌伎是你的甚麼人?老夫不得而知,卻深信你和她必有密切關係!」
田青暗自吃驚不已,這老賊不但身手高絕,目光也十分犀利,現在兵刃被他抓住,總不能放棄兵刃,就此退走。
況且,以老賊現身的絕頂輕功看來,即使放棄兵刃逃走,希望似也不大。
事已至此,只有力拚,田青屏息凝氣,再集平生之力,向後猛奪。
「不倒翁」未防他這一手,向前栽了一大步,田青趁機,出一式「如來指」。
「卜」地一聲,「不倒翁」衣袖被指勁穿了個洞。
「不倒翁」不由暴怒,馬臉一沈,好像拉長了幾寸,抖臂一拉,田青向前栽了三大步,虎口奇痛如裂。
「不倒翁」獰笑一聲說:「小賊,你以為老夫拾掇不了你么?
須知擅自闖入深宮之人,必須留活口交皇上親自審問,因此老夫才未下毒手,現在老夫必須擒住你……」
語音未畢,用力往懷裡一帶,騰出一手,抓向田青曲池穴。
田青深知老賊功力比自己高得多,現在要想脫身,根本不可能,能弄個兩敗俱傷,已算不錯了。
他立即鬆了兵刃,趁老賊身形後退之時,欺身猛切老賊的右腕,而左手一式「如來指」,也以十三成真力,戳向老賊心窩。
老賊未想到他會放棄兵刃,身子一晃之間,田青的兩式毒招同時襲到,若不放下龍頭鳳尾筆,即使能避過心窩的毒招,右腕必被切斷。
老賊可算是陰溝裡翻船,權衡利害,只得鬆手丟下巨筆,疾閃一步,但他毒念已生,力貫左掌,推出一道無儔暗勁。田青見計已得逞,接住兵刃,正想倒縱而退,暗勁已至,力道大得驚人,悶哼一聲,身子倒飛一丈五六,摔在方磚地上,口鼻之中鮮血暴涌而出。
他顧不得嚴重的內傷,按地躍起,尚未站穩,突感頭昏目眩,又坐在地上。
鮮血淚淚流出,將胸衣濕了一大片。老賊差點栽了斤斗,不由殺機陡起,緩緩走近,陰聲說:「在未交皇上盤問之先,老夫要先廢了你的武功!」
老賊切齒續說:「老夫坦白承認,一生從未失手,今夜卻差點栽在你小賊手中,若不廢了你的武功,難消老夫心頭之恨!」
「完了!」田青坐在地上,閉上雙目,極端悲念的情緒,使胸腔中的熱血,直往上翻,口鼻中鮮血「咕嘟咕嘟」往外冒。
此刻,他全憑一顆強烈不甘的心情,支撐著他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因為他自感責任太大,師母需人保護,白、蒲二位前輩武功已廢,下落不明。
他胸腔中像烈火在燃燒,真氣已無法提聚,現在他深深體會到人之將死的滋味。
他雖然閉著雙目,卻知道老賊已站在他的面前、只要舉手之勞,他會像白、蒲二位前輩一樣,武功全失。
但白、蒲二人尚能利用玄奧的功力,護住某些經脈,保住輕功,算是廢而不殘!田青卻做不到這等境界。
此刻,是一個武林高手最悲慘的時候,田青腦中一片空白,好像靈魂已經出竅!
「不倒翁」伸出枯爪似的手,指尖白氣統統,向田青頭頂百匯穴緩緩按去。
突然,一聲沈喝:「幹甚麼?」
「不倒翁」驚然一震,收手回頭一看,當今皇上負手踱了過來,立即拜倒,肅然說:
「微臣參見萬歲,因此子擅入深宮,居心叵測,微臣想……」
乾隆冷冷地說:「想怎樣?」
「不倒翁」伏在地上說:「此子身手了得,微臣差點栽在他的手中,恐他驚動聖駕,微臣想廢了他的武功,然後再呈交萬歲親自審問!」
乾隆微哼了一聲,踱了過去,站在田青面前約兩步之處。
田青已聽到「不倒翁」和乾隆交談,大惑不解,按擅闖宮廷之罪,非同小可,聽他的語氣,似乎並不滿意「不倒翁」的行為!
乾隆沈聲說:「你可知道擅闖皇宮應得何罪么?」
田青忍著混身巨痛,說:「不知……道……」
乾隆冷冷地說:「你是何人門下?」
田青勉強睜開眼睛,只感面前人影在晃動,他說:「小民是三劍客屈能伸的門下!」
乾隆驚噴一聲,面色大變,厲聲說:「你擅入內宮,意欲何為?」
田青覺得這位乾隆皇帝確有容人之雅量,他現在發怒,是因為知道他是屈能伸之徒,而師傅屈能伸,被誤認為入宮誘拐寵妃之人,這自然不能怪這位皇帝老爺。
而皇帝老爺在未知他的身份之先,曾阻止「不倒翁」下毒手廢他的武功,就憑這一點,田青由衷感激他,因為救了他,等於救了他的師母和白、蒲二人一樣。
漢人仇視滿清,心裡始終未滅,但一個有見地之人,必須恩怨分明,田青過去曾聽師傅提起乾隆皇帝,說他是一個有道之君。
田青肅然地說:「小民內腑已受重傷,不克以大禮參拜!請萬歲賜諒!」
這語調根本就不是對皇上說話,但乾隆不以為什,卻沈聲說:「你入宮意欲何為?」
田青心想,在說出盜葯之先,必須洗刷恩師不白之怨,然後求葯,或能有望,立即虔聲說:「小民甘冒大不匙,撞入禁宮,實有不已之苦衷,此來目的有二,第一,為恩師洗刷不白之冤……」
乾隆冷冷一笑,說:「屈能伸昔年入宮所做所為,人所共知,怎說蒙冤?」
田青伸手入懷,摸了一陣,掏出一對綠玉耳墜,雙手捧上,說:「此耳墜為御賜之物,諒萬歲識得此墜,昔年那嫁禍之人,據說也曾持有綠玉耳墜入宮,請問皇上,該魔頭所持之耳墜,是否這一對?」
乾隆把玩綠玉耳墜,看了半天,說:「這一對耳墜,確是寡人賜與屈能伸之物,你問此事用意何在?」
田青肅然地說:「萬歲昔年賜此耳墜,旨在使家師獲得中意對象,白首偕老,因得此墜之後,立即送與家師母……」
乾隆沈聲說:「你的師母是誰?」
田青說:「家師母皇甫瓊,乃是『鳳儀谷』谷主之女!」
乾隆「哦」了一聲,說:「寡人遊歷江南時,聽人傳說,『鳳儀谷』谷主之女,國色天香,一時無雙,原來屈能伸獨佔花魁!」
田青見事有轉機,續說:「當禁宮中發生誘拐之事的同時,家師與師母在一起,而此耳墜仍在家師母身上,因此,入宮嫁禍之人所持之耳墜,應屬贗品!」
乾隆微微一愕,回頭沈聲說:「把昔年侍奉兩個妃子的宮女叫來!」
一旁立即有太監應聲而去,不久帶來一個中年宮女,向乾隆拜到。
乾隆將那耳墜擲在宮女面前,說:「昔年你曾侍奉那兩個被拐妃子,事後你曾說那誘拐愛妃之人,曾出示綠玉耳墜,兩妃也見過這對耳墜,深信是寡人所賜之物,乃被他花言巧語所騙,拐出宮廷,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一對耳墜?」
那宮女看了一會,伏地顫聲說:「啟稟萬歲,事隔數十年,賤婢已無法確定是否這一對……」
乾隆接過耳墜沈聲說:「退下去!」
老宮女立即被帶走。
乾隆沈聲說:「光以這副耳墜,實不足證明屈能伸昔年之清白,你還有其他證明么?」
田青肅容說:「關於家師昔年和家師母在一起,這件事還有一人可以作證……」
「誰?」
「一位怪客!身披蒲草席,手持棗木棍!身手奇高……」
乾隆沈聲說:「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應受何刑么?」
田青肅然說:「小民雖不知應得何刑,卻知非同小可!小民說的都是實話!」
乾隆冷冷一笑,說:「孤家怎能信你的話?」
田青心想,為了救白、蒲二位前輩,只得說出「笑天翁」栽斤斗之事了,立即肅容說:
「小民可找出一個證人,證明小民所說的怪客,那證人曾親眼見過!」
乾隆沈聲說:「那證人是誰?」
田青說:「外供奉『笑天翁』毛九如!」
乾隆微微一震,立即下令傳毛九如,哪知毛九如和「雲龍九現」當時被田青嚇住,卻仍不放心,惟恐田青入宮騷擾,乃暗暗跟蹤,剛才田青與「不倒翁」交手以及乾隆出現,他們都已看到。
毛九如立即急上幾步,大拜下去,說:「微臣確實見過那身披蒲草席,手持棗木棍的怪人,返宮時未啟奉萬歲,罪該萬死!」
乾隆沈聲說:「毛九如,你曾和那怪人動過手么?」
毛九如慘然地說:「微臣沒有和他動手,只是和這田青動過手!」
乾隆曬然地說:「誰勝了?」
毛九如說:「微臣敗了……」
乾隆冷冷一哂,說:「一個大內供奉,連個年輕人也勝不了,你不以為屍位素食,濫竿充數么?」
毛九如連連叩頭,說:「臣該萬死!」
田青沈聲說:「若按小民原先的功力,最多能與毛九如打成平手,只因當時那怪客借他的棗木棍與小民使用,棍上刻了四招絕學,所以小民才能勝得毛九如!」
乾隆搖搖頭,說:「即使毛九如確曾見過那個怪客,也不能證明那怪客的話是真的!又怎能證明宮中發生誘拐事件時,屈能伸與怪人及你師母在一起?」
「這-……」田青吶吶半天,突然靈機一動,說:「小民還有一事證明!」
乾隆沈聲說:「快說!」
田青說:「啟稟萬歲,兩位妃子迄今仍活在世上……」
「甚麼?」乾隆大大一震,沈聲說:「真的么?」
田青肅然說:「小民豈能欺矇萬歲!」
乾隆激動地說:「她們在哪裡?」
田青想起她們廢了白、蒲二人的武功,不由暗暗切齒,說:「她們住在湘西白馬山火球谷中,昔年拜在『烈火神君』門下,都有一身高絕武功!」
乾隆對這兩個妃子極為寵愛,大聲說:「你何時見過她們?」
田青說:「小民今天傍晚還見過她們!」
乾隆厲聲說:「你不是說她們住在湘西白馬山火球谷中么?你傍晚還見過她們,難道她們已來到京中?」
田青肅然說:「是的!小民傍晚在東門外一個小巷中遇上她們,都是儒士打扮,若非小民應付行當,難逃毒手……」
乾隆沈喝一聲「來人!」「唰唰唰!」由「不倒翁」為首,掠來二十餘個大內供奉,一齊拜了下去。
乾隆沈聲說:「速到東門外拿人,最好生擒,如果無法生擒……死的也行!」
「遵旨!」二十餘個高手,退出一丈之外,飛縱而起,出宮而去。
乾隆不安地踱了一圈,沈聲說:「兩妃為何要向你下毒手?」
田青說:「她們仍然以為昔年誘拐她們之人是家師!」
乾隆把綠玉耳墜擲在田青面前,說:「屈能伸?他在何處?」
田青黯然說:「家師失蹤已五年多了!」
乾隆突然沈聲說:「你剛才曾說,此番入宮目的有二,第一是為了洗刷屈能伸之冤,第二目的呢?」
田青肅容說:「請萬歲恕家師之罪,小民再行稟告!」
乾隆微微一嘆,說:「寡人昔年雖與屈能伸僅是一面之識,卻深信他的為人,因此,該案發生之後,僅派出一批高手找尋愛妃下落,並未下令抄屈能伸之家,滅其九族,這即是寡人留有餘地……」
田青肅然說:「小民為救白、蒲二位前輩,此行入宮,乃為盜取兩種珍葯,罪該萬死!」
乾隆愕了一會,說:「你年紀輕輕膽子可真不小!你想盜取哪兩種珍葯?」
田青坐了半天,未能調息,鮮血又自口鼻中滲出,說:「西藏雅魯藏布江中的無鱗箭魚及東海台灣的百步草!」
乾隆沈聲說:「你所說的白、蒲二人,可是三封客之二的白樂天和蒲寒秋么?」
田青肅容說:「正是!」
乾隆肅然說:「他們身患何症?要你入宮盜此珍葯?」
田青凄然地說:「二位前輩被兩位妃子廢去武功,非這兩種珍葯,無法恢復功力!」
乾隆不由一震,說:「憑三劍客的身手,會被她們廢了武功?」
田青立即將自己與師妹身陷火球谷,白、蒲二人為救他們,甘被廢武功之事說了一遍。
乾隆微微一哂,說:「你以為白、蒲二人真的不是她們敵手么?」
田青不由一怔,說:「武林高人,甘冒廢除武功這險,若非不敵,似無更充分理由可以解釋……」
乾隆點點頭,肅然說:「三劍客果然都是大義參天之人,看起來寡人昔年未對屈能伸採取行動,這步棋算走對了!反之,必定後悔莫及,使親者痛仇者快!」
田青茫然地望著乾隆皇帝,說:「小民無法了解萬歲之意……」
乾隆沈聲說:「白、蒲二人的武功,絕不在二妃之下,只因二妃之師『烈火神君』昔年曾解過白、蒲二人之圍,也可以說救過他們之命,他們為此思,甘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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