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救父仗雷錘 雙雄鬥智 闔家遷海島 七怪輸誠
於志敏舉頭一看,認出正是方幼齡的那隻大鶴,急一提丹田真氣,發出一聲長嘯。
要知於志敏往時在冰原與玄冰谷的怪鳥廝殺,曾經連連發出嘯聲,方幼齡的那隻大鶴早巳聽熟,而且那大鶴當時身中劇毒,幸獲於志敏給服下七粒拔毒的治傷丹,才免一死,此時一聞嘯聲,便知恩人在下面,「嘎」一聲長鳴,在空中打個盤旋,便緩緩降落。
王紫霜手握那隻竦斯「咯」一聲叫,立即掙扎欲飛,惹得她狠狠把五指一緊,罵道:「你這畜生也是邪麓見不得正神,怕甚麼?」
竦斯被她經得長頸通不了氣,只好把身子猛擺。
於志敏忙道:「別把她捏死了,還要騎的啊!」起落雷魔君一個雷錘,輕輕在竦斯頸頂上一敲,竦斯受此一擊,登時斂翼肅立。
這時候,白鶴上已躍下兩條纖影,正是閔小玲和張惠雅兩人,一眼看見王紫霜,即喜叫一聲:「紫丫頭你們都來了!」卻見有兩位生面目的少女站在一旁,接著又道:「這位可是蟬姐姐?那位可是紅姐?」
王紫霜說一聲:「正是!」即替她二人引見。
白鶴降落地上,一步一步走近於志敏身側。「嘎」一聲短嗥,用它那長頸裝輕擦在他的身上。
於志敏輕撫它頂上的紅冠,笑道:「你還認得我哩。比人世上那些忘恩的傢伙好多啦!」
當鶴與於志敏親熱了一陣,又一步一步走近王紫霜,竦斯周身一陣震慄,目光顯得十分驚恐。
於志敏忙一手握鶴,一手握那竦斯,吩咐道:「白兒不準打它啊,也別放它跑了!」
白鶴喉里「咯咯」兩聲,伸直了長啄,在竦斯那人形的額頭上輕輕一啄。
竦斯也明白這一啄可說是全無敵意,也在喉里「嘎嘎」兩聲。
於志敏趁機鬆手,兩鳥競走在一起纏頸擦翼,然後並翼起飛,在空中盤旋幾匝,又同降地面。
郭良笑起來,「這畜類比起人來還要多情。」
於志敏笑道:「這竦斯盡可放心騎了,方才我還恐養它不熟。
閔小玲摸摸肩頭的紅蝙蝠,笑道:「你們查知公公落在那裡沒有?」
於志敏適指對面的湃山道:「就在那邊!」
張惠雅道:「那鬼八卦真靈,她說你們定在巫山附近,不必往湖廣去找,果然今天一到這裡,就遇上你們!」
彼此寒喧幾句,聊敘別情,於志敏見錢孔方捧著一食物,忙道:「你們先吃點東西,即去救爹爹出來!」
各人將錢孔方買來的點心分吃,於志敏一面吃,一面提示機宜,以形良扮作孟振台,於志敏弟兄兩人騎鶴,冒充另外一位世外高人的門下,閔小玲和於志強冒充司馬平孫兒司馬世洞。
這一批冒用別人名頭的俠女分成三撥藏身在天塹山莊附近,專待於志敏把人救出,便逐一現身向七怪尋寡,閔小玲和穗姑哲留在鐵棺岩守護紅姑母子,待於志敏將人載回,交由於志強大婦和郭良守護,於志敏便和閔小玲趕去幫手。
於志敏指派完中,又在圖上指出諸俠女應該躲藏的概略位置,便開始替郭良扮相,諸俠女分別走往鐵棺岩,收起龍筋索,江南江北交通頓絕,便諸俠女各身懷至藝,有道攀登落魂層懸崖的經驗,攀出鐵棺岩自屬容易,於志敏替郭良化裝甫華,對岸的俠女已如靈探登山,逐個向翹峰顛爬去。
可是,於志敏把郭良繪得和麓君一模一樣之後,再向屍身一瞥,不禁深鎖劍眉,問一聲:「郭老,由這裡往那一座城最近!」
「到巴東拉和巫山都差不多,但巴東在這岸邊上!」
「哥哥,你快騎鶴去巴東,買像這樣一套衣服來!」於志敏順手撕下魔君一角衣布,遞給於志強。
於志強一登鶴背,便疾射而去,不多時候,買了一大包衣服回來,於志敏打一看,竟是長衫短襖,男衣女衣都有、不覺好笑道:「你想開成衣店么?」
「我忘了魔君的衣服如何開襟,索性一古腦買來,省得再走一趟!」
於志敏笑了一笑,檢出一套衣服給郭良換了。
郭良穿好衣服,藏好雷錘,儼然是一個落雷魔君。
於志敏笑說一聲:「我們走罷!」
郭良跨竦斯,於志敏弟兄跨上白鶴「嘎嘎」兩聲長鳴,兩鳥展翼騰空,向天塹山莊飛去。
這幾天,天塹山莊接到長江下流不少飛報,說是湖廣地面出現幾位奇俠,意將七怪交通出去的門人個個生擒活捉,並洗清龍捲風於志敏的污名,七怪正是暴跳如雷,這一天又接到以嶽麓山陶格行為首發出的武林帖。
大怪毒龍客不禁狠狠一拍桌面,喝一聲:「陶格行算是什麼東西,敢和們我作對?」
在七怪中,位居第三的鐵頭僧曹化道:「敢情陶格行有人為他撐腰,不然,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哭嫦娥江志英冷笑道:「十一月十五,我們請孟老前輩一起去,看他那選盟主人會有那樣出色的人物。」
以輕功冠絕七怪的平地登雲施光略有機謀,沉吟道:「不是猛龍不過江,下江人敢向我們挑戰,決不會徒然送死!」
旱天雷楊立川道:「四哥說的雖是,但當今之世,誰能擋但下盂前輩那對雷錘?」
施光道:「還是命人期前加緊刺探才好,休到臨時著了人家的道兒!」
七怪正聚廳上呶呶不休,又有一人慌裡慌張跑上廳來,自旱天雷楊立川喚一聲:「師父!方才翠屏蜂那邊飛報,說是對岸碚石下游的山上有電光閃閃,雷聲隆隆,不知是何緣故?」
楊立川道:「元銘你也那麼長大了,怎還是那樣慌張,目下已是秋末,那還有雷聲,不是孟老前輩練雷,還能有誰?」
施光皺皺眉頭道:「這事有點古怪,孟老前輩怎忽然到了對面山上,得命人去查探一番才是!」
石雄笑道:「老四你又來了,由這裡到碚石,爬山越嶺不算,當中還隔有大江,派人過去,只怕明天也回不來,要是孟前輩行雷,也早走了,要是別人換鬼,也一定不知去向,還能弄出什麼東西!」
施光啞然失笑道:「大哥說的有理,還是我走一趟吧!」
石雄道:「老弟那份輕功自然去得,但還要多帶兩人去才行!」
珊兒和家菊陪我去,若沒有什麼異狀,我想順道往下江走走。」
施光這個提議,立獲其餘六怪贊同,毒龍客的孫女石珠在旁聽到,忙叫一聲:「施爺爺,帶珠兒一同去?」
石雄斥一聲:「胡鬧!施爺爺有事出門,誰要你纏腳纏手?」
石珠鬧得幾乎要哭,施光只好說一聲:「大哥就讓他陪珊兒走走也好!」
那知施光祖孫收拾好衣物,正要辭別,半空中忽然「嘎嘎」一聲鳥鳴。
石雄叫一聲:「果然是孟老前輩來了!」率眾起身,奔出門外,僅見一隻怪鳥和一隻極大約白鶴降落院外,孟振台躍下怪鳥,兩位少年也躍下鶴背,石雄忙趨身一躬到地道:「老前輩鶴駕降臨,請怨石某迎接來遲!」
郭良雖然認得七怪的形貌,但不知落雷魔君對他們如何稱呼幸而於志敏揣摩落雷魔君幾分性格,又聽過落雷魔君回腔,告訴他幾個應對的妙訣,這時見石雄執禮甚恭,便傲然揮一揮手,卻以溫和的口氣道:「何勞列位來接?先替你們引見火德神君這位兩門下。」
石雄暗道:「這位老前輩平日甚傲,這時口氣又不像他本人,莫非當看外客不便呼此?」
怎知郭老這位老江湖閱人已多,石雄略一沉思,叱一聲:「石雄!你怎地喪魂落魄似的?」
石雄被得心頭一震,一瞥對方那付藍臉,不由得飽吸一口涼氣,急道:「前輩正想著方才可是你老在隔江行雷,竟至失儀了!」
郭良呵呵大笑道:「方才正是我老孟和這小友相試,他兩人全是火德神君愛徒……」指著於志強道:「這位小友姓方名正。」指著於志敏道:「這位小友姓樂名山。他兩人盡得火德神君真傳,你們將來也大有幫手!」
七怪俱不知「火德神君」是誰,但認為既是由孟振台說出,那能有假?「久仰」之聲此起彼落。
郭良又指著七怪,一個一個向於志敏弟只介紹,然後轉向石雄道:「火德神君已將龍捲風於志敏一位狗男女拘禁在巴爾喀什湖的火炎洲,不知那人是否冒充,所以遺這兩位小友到中原查問,恰在暗山空中遇上我老孟,你快把老兒提來,給兩位小友詢問幾句,我老盂有急事在身,不便耽擱。」
石雄剛說一聲「遵命!」施光忽然向郭良發出一掌,質喝一聲:「你敢賺我?」
郭良猛推一掌,把施光震得連退三步,喝一聲:「施光,你可是要造叛?」順手獨出那對雷錘,碰出霹靂一聲,登時塵土飛揚,屋搖樹動。
施光面如土色,急躬身一拜道:「老前輩息怒,晚輩實因老前輩突然到來提人,才心裡犯疑……」
「你敢疑我!」郭良目光暴長,厲喝聲。
施光忙答一聲:「不敢!」
郭良回顧石雄喝道:「還不快去提來?」
石雄見落雷魔君大發雷霆,怎敢多話?一連答幾個「是」字,親自將于冕帶出。
郭良顧盼自雄,把七怪諸人視如無物,忽見石雄帶來一位五十多來歲,步履遲緩,神情有點蕭索的老人,不知是不是于冕而正覺為難,於志敏已跨前一步道:「石大俠!這位可是於志敏的爹爹?」
石雄說一聲:「正是!」
於志敏道:「區區想把他帶回火炎州交給家師,待認那被擒的是不是於志敏,石大俠意下如何?」
石雄還未答話,郭良已搶著道:「樂小俠儘管帶去就是?」
於志敏再一步上前,對他爹爹說一聲:「老夫子得罪了!」不容分說,舉手間,隔空點了老父的暈穴,順手一招,將相隔兩丈的老父凌空招來,剛一接上手,倒蹬一步,輕輕巧巧坐上鶴背。
他這一氣呵成的絕藝,把七怪驚得目瞪口呆。
於志強緩步上前,向石雄七怪一揖道:「愚師兄弟敬領石大俠盛情!」不待對方還禮,又回頭對郭良道:「孟前輩莫忘家師之約!」
郭良呵呵大笑道:「怎能忘得了!」
於志敏一步躍起空中十幾丈,說一聲:「列位後會有期!」棗臂一劃,身形斜落,輕飄飄坐在乃父身後。
於志敏坐在前面,見乃兄已將老父抱穩,輕拍鶴頸,說一聲:「白兒起飛!」那白鶴展翼一扇,斜斜起飛,在天塹山打了兩個盤旋,然後疾向西峰飛去。
郭良待白鶴飛遠,面對七怪冷冷道:「若照我老孟往日脾氣,不把你這石庄劈平不可,今天且繞過了!」一步退往竦斯身邊,跨上鳥背,徑自飛去。
施光茫然嘆一聲道:「大哥,我們今天真栽到家了,那姓孟的本來是個假貨,早不知他由何處得來一付雷錘!」
旱天雷楊立川慘笑道:「四哥專愛唱反調,方才試了一下,幾乎害我們送命,這時又說那人是假的,敢情想真死一回看看瞧?」
施光苦笑道:「我敢說他是個假貨,絕對不差,真的每次來庄,雙眼都向幾個侄孫女打轉,這個卻這看都不看一眼,真的每次登那怪鳥,都有怪鳥向他胯一攢,這個卻是一個躍而上,真的稱我們為老弟,有時也呼喝,但沒這個做得過火。」
七怪經他這麼一說,全覺力分可疑,不禁面面相覷。
石雄不覺失聲道:「若果來人不是那位孟前輩,豈不是我們的勁敵?」
施光道:「何僅是勁敵,小弟不說是泄氣的話,他們來意就是先救於老兒,再來毀這天塹庄,我們還是逃命要緊!」
皓首天王丁繼世冷笑一聲:「四哥怎恁地膽怯?」那知餘音未歇,一株高樹上忽然格格笑道:「你們幫手飛走了,誰是鐵頭僧,快來納命!」笑聲中落下一條身影,七怪舉目看去,但見求人是一位十六歲、身材纖小的少年,舉步如飛而來。
鐵頭僧曹化聽得有人指名叫陣,飛肯而出,問一聲:「你這娃仔是誰,我曹化與你有何過節?」
張惠雅看這鐵頭僧是鵒家裝束,頭頂光禿得沒有半根毫髮,料他練的是頂上功夫,所以得了這個「雅號」,叱道:「你就是鐵頭僧么,在十八年前就拿宗家大小的人命來!」
曹化不禁一驚道:「你是宗家仁的什麼人?」
「小爺名明宗生石,別的就休問了!」張惠雅身子一晃,已到曹化面前,穿心一拳打出。
曹化驟見掌來如電,駭然閃開一步,不料還沒站穩腳跳,張惠酸左臂一勾,一拳又打向他的腰際。
張惠稚施展出拳藝的絕招,一連五拳,掃得曹化無法還手,幾乎退回本陣。
巫山七怪並不是省油燈,天塹山壓任何一人都不是弱者,但站在院前幾十個男女老少竟沒有人能看出那少年拳法的門戶,不禁面面相覷。
石雄叱喝一聲:「三弟住手!」一縱而出,攔在曹化面前,向張惠雅拱手道:「宗家小哥請聽老夫一言。」
張惠雅道:「你是誰,有啥子話好說?」
石雄道:「老朽姓石名雄,說起當年小哥的先人,也有不足之處,不能單怪我曹老弟,請令哥進敝庄待茶,慢慢說不明白,如何?」
「哼!」你們是一丘之貉,當然替他講話啦!小爺只找曹化一人,你姓石的趕快滾開!」
石雄老臉一沉,嗯一聲:「沒這容易!」
「那樣了不起?」張惠雅身子一晃,竟繞過石雄身側凌空發出一掌,一股飛沙走石的狂已向曹化身側捲去。
石雄站在不及半丈之地,竟未能攔住張惠雅發掌,老臉不免一紅,急忙回身一封,恰遇曹化也力封一掌。兩怪的掌力自是十分揮厚,石珠見來的那少年眉目如畫,暗自喜歡,生怕她被自己爺爺的掌力傷了,急得叫出一聲:「爺爺!」便一縱而出。
那知三方面的掌勁一經接觸,「蓬」一聲巨響,兩怪登時各被震退致步,石珠腳未站穩,竟被掌勁激起的氣旋卷飛丈余。
較內勁,一招便分勝負,石雄以為自己吃了這麼大虧,對方也站腳不穩,但那塵土一散,即見那少年紋風不動站在原地向其他招手道:「姓曹的!你敢上來,看少爺不把你打得吐血。
鐵頭僧曹化原是宇內十三凶的人物,怎容得一個年輕晚輩恁地輕視?叫一聲:「大哥讓開,我和這小於拼了!」一步上前,揮掌如飛,見一陣綿綿不絕的掌風,把地面捲起一道塵龍。
不料他正在掃得起勁,忽然身後一聲脆笑,腰間一麻,登時動彈不得。其餘六怪駭呼一聲,六條身影電閃而出,將曹化圍在核心。
張惠惠笑道:「這個敢情就是你們這伙老怪物的六合大陣了?小爺倒要試試有多少好處。」
她話聲方落,山徑那邊又有人叫道:「不好!我們快走,不然也報不成仇了!」兩條身影形健步如飛,眨眨眼就到達!」場。
來的是一男一女。年紀都差不多少,剛到廣場,那男的向張惠雅一拱手道:「尊兄和這裡的人全有過節,還是只和某一人有過節?」
張惠雅認得來的是王紫霜和柳蟬,見王紫霜向她問話,也回她一揖道:「我只找曹化一個,與別人無關。」
王紫霜裝出鬆了一口氣道:「還好!我姐弟兩人要找的是背龍客和弱水飄萍任竹那老潑賊!」
弱水飄萍任竹是毒龍客的老伴,聞言一步躍開六合陣,干指罵道:「小畜生找你婆婆幹啥?」
王紫霜回顧柳蟬道:「你擒這女的回去祭婆婆的亡靈,我挖石雄的心回去祭爺爺的神位!」
「說的好輕鬆,我石雕在此!」石雄大踏腳步而出,喝一聲:「小狗報個名來!」
「向閻王爺問去!」
「婆婆!讓珠兒打!」石珠飛步一縱,到達柳蟬兒面前,拔出一枝青鋼寶劍,喝一聲:
「賤婢!吃……」
「憑你也配?」柳蟬肩微動,「喲」地一聲,已打石珠一個巴掌,順手奪下她的天劍拋出數十丈。
任竹大吃一驚,厲喝一聲:「休傷我孫!」一連猛攻幾掌。
施光急高聲叫道:「來敵太強,速回守陣!」
但那容得他作主?柳蟬閃過任竹几掌,冷笑一聲道:「姑奶奶不耐煩學招,你就站著罷!」身法一展,但見身外儘是敵人的身影,竟不知向那裡發掌是好,慌亂中忽覺腋下一麻,也就動彈不得。
至知宇內十三凶的藝業,以靜虛道長為最高,靜虛道長當年曾在明因師太、於志強、柳蟬等人圍攻的時候,力敗於志強、柳蟬,卻被王紫霜連摑耳刮,幾乎要抹脖子,這時諸女經過檀郎接水移花,藝業大進,這些末流兇徒如何能敵。
王紫霜更不耐煩石雄久戰,一連摑對方几個耳刮,指尖一彈,石雄也就呆若木雞。
平地登雲施光眼見結義的七兄弟妹妹在頃刻間,就被點倒三個,急喝一聲:「我們不再客氣,一齊上!」
四凶齊呼,門人齊叫,庄漢齊囔。但除了施光和施珊、唐家菊三人原是準備遠行,攜有兵刃之外,其餘儘是空手出門,迎接落雷魔君孟振台,此時嘩亂成為一團,卻只有四凶與施珊、唐家菊飛步上前。
王紫霜厲喝一聲:「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想送死么?」她這麼一喝,果然把群凶來勢一頓。
施光一抖劍光,冷笑道:「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只怕你們不是冤頭債主吧?」
原來他是裡面最法猾的一人。見這三位少年男女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報仇,而沒有半分悲憤的神情,再則人人藝業高絕,卻不把所說的仇人殺死,情知這事定有蹊蹺,才故意出面叫破。
王紫霜凜然道:「你們這些兇徒,那一個不是兩手血腥,還敢說我們不是債主?」
施光見對方避開身份不說,即知自己揣測不差,不覺仰天大笑。
但在他大笑聲中,卻聽一聲嬌呼道:「這裡面可有一個哭的和一個死的?」
施光急向山徑看去,即見兩位少女疾如奔馬般跑來,暗忖:「那些暗椿難道被點死了」!
這回來的是阿爾搭兒和錢孔方,一到廣場,錢孔方就叫道:「誰是哭嫦娥,快出來領死!」
哭嫦娥江志英喝一聲:「老娘就是!」瘦臂一揚,一點寒星疾奔錢孔方咽喉。
錢孔方喝一聲:「還你!」門一吹,江志英發出的金錢鏢竟被吹得倒別回去。
江志英以為對方定用手法接,只留神對方的手勢,不料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以口吹來,待見寒星耀目,聞開已是不易,急把頭一偏,猛覺耳邊一涼,接著又是一痛,一隻耳朵已被別了下來,驚得叫了一聲,拔頭就跑。
錢孔方叫一聲:「你跑不得!」一縱身軀,已攔在江志英前面,右臂一揮,一陣掌風過處,江志英已坐在地上。
施光眼見這一群少年男女,一個比一個強,直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另一個少女喝道:「那一個名叫死光?」只好硬著頭皮,喝道:「施光便是老夫,你是何人門下?」
阿爾搭兒道:「我稱字叫做古芬華,你想想可曾殺過一個姓古的老人?」
「我施光殺人何止千萬,誰有空去記他?」
「那,你就該死!」
「你才該死。」施珊姊叱一聲,劈面就是一劍。
阿爾搭兒一伸手,捏住施珊劍尖,用力一抖,施珊叫出一聲:「哎呀屍松劍躍身後退,長劍已被阿爾搭兒奪去,笑說一聲:「這劍敢情是泥土做成的!」中指向劍身一彈,「當!」一聲響,劍斷為二,一截飛出老遠。
施光正在大驚,又有一大群人手執兵刃由大門湧出,回頭一看,儘是第二代兒女門徒,情知在當前這幾位高手之下,越是人多就越死的快,急揮手制止上前,向阿爾搭兒從容一揖道:「老朽七人結義,自知作孽甚多,不見驚於世之人,但列位小俠,也決非仇人後代,若說是報冤報仇,老朽雖死不甘,若說另有內情,何不明白見告?」
諸女受檀郎錦容妙計行事,並未料到腦光能夠看破各人偽裝的身份,一對竟被問得怔住。然而,遠方傳來一聲清樾的長嘯,又令她們色然心喜。
原來於志敏用巧計數出嚴父,白鶴剛一高飛,他立即解了嚴父的穴道,叫一聲:「爹!
孩兒得迅來遲,害得爹爹蒙難多日,真正該死!」
于冕醒后覺得被人抱在懷中,還億及原是被兩少年帶去什麼火炎州,正想與對方掙扎,打算一起摔死,不料忽聽坐在前面的那人叫起「爹」來,才靜靜聽了下去,忍不住問道:
「難道你是敏兒?」
於志敏「噗哧」一笑道:「正是敏兒,哥哥在爹後面哩!」
于冕受苦多日,騾見兩位愛兒來救,騎鶴沖雲,不禁喜極,雙管將身前的愛兒緊緊摟著,老淚縱橫,卻又嘶聲道:「爹爹不苦!……唉!有命見到我的孩子,甚麼都可忍受!」
兩兄弟驟獲父愛,也不禁嗚咽成聲。
白鶴越飛越高,忽然「嘎」一聲長嘯。
于冕驀地一驚,嘆道:「孩子不要哭了,爹有了這多年紀,頭一回跨鶴高飛,該喜歡才是!」
於志敏見老父以跨鶴為榮,也破涕為笑道:「爹既是高興,那就要它多飛幾匝便了!」
「今天可到得黃鶴樓?」
於志敏忙道:「幾位媳婦都在鐵棺峽等著哩!」
于冕「哦」一聲急道:「快去,我正想念著她們!」
於志敏說一聲:「爹把孩兒抱緊,自兒要下去了!」輕拍鶴頸一下,那白鶴「嘎」
一聲長鳴,一瀉千里。
于冕覺得飄飄欲仙,不禁大聲喝采。
紅姑、閔小玲!穗姑俱守在鐵棺岩,見夫婿扶著公公回來,歡呼一聲,爭湧上前。
于冕見紅姑抱著一個胖而堅實的孩子,不禁老淚細雨,說一聲:「賢媳苦了你了,這孩子幾時出世的?」
紅姑忍不住悲池道:「就是遇敵那天!」
「唉!」于冕嘆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岩外忽然呵呵大笑道:「老先生一家團圓,正該大喜才是,怎麼竟是躲起來大哭?」
于冕一驚道:「外面是誰?」
於志敏道:「酒中仙郭良!」
「啊!郭大俠!」于冕久聞郭良大名,知是建文朝的忠臣,慌忙奔出相見,那知一看郭良那付臉譜,不覺一呆。
於志敏忍著笑著:「郭老為了要去救爹爹,扮作落雷魔君的模樣」
于冕這才明白,急道:「郭大俠,請受於某一拜!」
郭良一步閃開,連呼:「休拜!」接著道:「於老別再拘泥了。說輩輩,你該是我孫子一輩的人,但你小兒子卻是我的師叔,你千萬別亂了我們的章法!」
於志敏道:「郭老!你把那雷錘借給我用一下!」
于冕道:「你還要去那裡?」」
於志敏道:「孩兒要去接紫霜蟬姐幾人回來,順便把那五行洞毀去!」
于冕點點頭道:「我這事與巫山七怪無關,據說他們是身不由己,但那五行洞卻非毀掉不可!」
於志敏說一聲:「孩兒省得!」走出岩石,招鶴飛去。
鶴飛迅速,頃刻到達巫山。
於志敏遣鶴飛回,一聲長嘯,身形如流星換位,疾向天塹山莊飛射。
平地登雲施光以言詞難倒諸女,正喜能苟安一時,另施別計使對方不戰而走,那知嘯聲傳來,對方盡觀其存,才暗忖這回更難應付,即見眼前一花,廣場中又多了一位少年。
施光只消一瞥,便認出正是「火德神君」門下的「樂山」,立即冷笑一聲道:「好一個火德神君門下,竟使用下三濫的騙術,武林中總該有一分公道,你敢說出你究竟是誰?」
於志敏冷冷道:「武林的公道難道是你施光家裡的,你問我是誰,我就是摧毀九龍場魔教東南總壇,大破岡底斯山魔教中心總壇,消滅瓦刺都魯山魔窟,獨闖玄冰谷,使玄冰老魅喪身劍下的於志敏,也就是被你們這伙狗頭誣衊為一文不值的龍捲風,你們派往下江那伙淫賊,被我一個個抓給官廳宰了,今天為了救父才找上門來,救親不揮手段,總比你們毀別人名譽不揮手段好的多,你說這個公不公道?」
施光這見少年自稱為於志敏,看他方才那種凌虛飛渡,縮影流光的化境輕功,那還會有假?想到不知他用何種報復手段,直驚得渾身震粟,全身冰冷,勉強哀嘆一聲:「那不關我們的事!」
於志敏向被點穴的四怪,遙遙一拂,四怪應聲盡起,然從凜然道:「我知道不關你們的事……」接著阿爾搭兒和蟬兒道:「孟振台已被我二妻斬了,我此時只要你們改過從善,將五行洞及一切埋伏毀了,到十一月十五那天,在嶽麓山當眾說明誣我的細節,交出皈命老道,便一切放過不提!」
西山七怪聽說魔君被斬,又先許他們改過從善,驚、敬、佩、感,諸般情緒湧上心頭。
石雄高呼一聲:「老朽從命!」首先下拜,其餘六怪也紛紛率門人子侄跌倒。
於志敏說一聲:「列位何須如此?」橫臂一揮,發出極大的浴力,盡將各人托起。
七怪這時真正心服口服,石雄被扶起身,又有點愴然道:「大俠方才吩咐一切,老朽多能從命,惟有五洞行是天然生成,欲毀無力,皈命老道早就離此他往,不知他的蹤跡,尚望大俠卓載!」
於志敏略一沉吟道:「皈命老道既已遠遁,暫時不必說了,日後見他,請列位英雄替區區擒下便是。請石老英雄即帶區區去破五行洞!」
阿爾搭兒道:「我也去!」
於志敏含笑道:「我和石老英雄前往不致有失,你不必去了!」
石雄被於志敏一叫幾聲「老英雄!老臉更呈愧色忙道:「小老兒決不敢在恩主面前放肆!請恩主放心!」
於志敏見他忽然稱起「恩主」,慌忙謙辭,由石雄帶路前往五行洞。
雖然七怪已降,人心難測,傳說五行洞能令人化作飛灰,於志敏萬一有個差池,諸女屠盡天塹山莊,也難補終生損失。因此,個個凝視庄內,眼光自然露出焦急之情。施珊悄悄拉她爺爺的衣角道:「爺爺!留意沒有!那邊五個全是女的!」
施光含糊應了一聲,忽然地底下響起兩個霹靂,驟鶴蜂腰煙光、灰、火,一齊噴起。
於志敏由煙塵中一拔而起,又一個霹靂,震得煙塵天蹤,一晃身形,已達諸女身側。
石雄慌忙由大門奔出,大聲叫道:「於大俠真神人也!」
於志敏笑道:「還虧得孟振台這對雷錘,否則,五行洞真也難破!」向石雄拱手道:
「石老英雄和列位俱是白人,一切毋須區區多說了,區區身有急事,就此別過,如有權緣,日後再見!」轉對諸女說一聲:「走罷!」
六條身影騰空而去。
群雄邊但聞一聲輕嘯,雲光閃閃中也不見人去多遠,不禁茫然若失。
於志敏率五妻回到鐵棺岩,洗盡油彩,晉見老人,然後以鶴和竦斯分批載人到達巴東,將白鶴遣回烏斯藏。別過酒中仙,買舟東下洞庭,與凌冰心盤植幾天,留書給陶格行,請他照開選盟大會,到時巫山七怪自可向武林人物交代。
俗事已畢,便專程回南,途經梅嶺,帶領玉鸞諸女奉父歸隱瓊崖,從此雲天渺渺,煙水茫茫,自得其樂趣,那管武林紛紛擾擾。
本書也與於志敏共同歸隱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