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慶同源終同脈

第六章 正慶同源終同脈

當下不敢猶疑地連忙說道:「不不,晚輩真的是在想……在想……七尉中的『筆』:

掌』兩尉,不知都是何等樣人?」

老人微感意外道:「你小子怎會忽然問起這個來?」

辛維正道:「晚輩問這個,不過是一時之好奇而已。昨天,那位煞相之子,曾向晚輩打聽這兩人這次廬山之會有無到場,晚輩問他找這兩人何事,小子笑而未答,一臉詭秘意味,致使晚輩心中總有不釋,不知那位煞相之子,要找這兩人,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

老人沉吟著點點頭道:「唔,看樣子八成是……」

辛維正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怎麼樣?前輩知道姓雷的那小子,他找這兩人的用心?」

老人哼了哼,說道:「除了奪取尉字封號,該不會為別的!」

辛維正聽得一愣道:「奪取筆、掌兩尉的『封號』?為什麼?」

老人冷冷道:「什麼也不為!三王已死,爵秩無改;要想名登兩榜,惟有出之奪取一途!」

辛維正若有所悟道:」是了,他們表兄妹,這次約定廬山見面,大概就是為了這檔事。」

老人冷冷接著道:「姓雷的那小子,要想登榜揚名,尚屬無可厚非,因為他畢竟是個男孩子。至於金湯堡,金家那丫頭,一個女孩兒家,竟也跟著她這位惡表兄後面起鬨,實在該打屁股之至!」

辛維正忖道:「這種話大概也只有你這位糊塗伯才敢說吧!」

心中想著,一面問道:「筆掌兩尉,為人如何?」

老人舉起葫蘆,搖了搖,又聞了聞,骨嘟一聲咽下一口口水,本來想喝,結果蓋子打開又蓋上,顯然是由於余酒已然不多之故。

他抬起頭來,眯跟問道:「你說什麼?」

辛維正不由暗笑:,都像這樣,庶幾無差。

當下無可奈何,只好將問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人偏臉想了一下道:「筆掌兩尉,好像一個叫做『朱家椽』,一個叫做『邱蓬飛』,老夫沒有見過,只聽說兩人品德似乎還可以。」

「兩人與這對錶兄妹,過去有無什麼過節?」。

老人搖搖頭,辛維正皺眉接著道:「七尉之排號,以前好像是『筆鞭掌銅屠惡棍』,如今『鞭銅』換了『刀劍』,便該是『筆劍掌刀屠惡棍』晚輩對兩榜人物,除封號外,所知有限,如果望文生義,僅就字面看,筆、掌兩尉該不是『七尉』中最壞的兩位吧?」

老人一咦道:「老夫剛剛不是說過兩人品德還可以么?七尉中當然有壞蛋,不過壞的是後半段的屠、惡、棍!」

辛維正道:「那麼」

老人接著道:「但若站在那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娃兒方面講,他們挑中筆掌兩尉,可說並沒有錯!」

辛維正道:「因為這兩尉之武功,為七尉之冠?」

老人哼道:「鬼猜鬼心事,自然錯不了!……」

辛維正一笑截口道:「我知道您老底下要說什麼。」

老人自是不信,瞪眼道:「要說什麼?」

辛維正笑道:「晚輩自信能猜得中。」

老人瞪眼叫道:「猜呀!」

「但晚輩卻希望猜不中。」

老人眼珠轉了轉,猛然一拍桌子罵道:「渾蛋!」

辛維正點頭笑道:「對了,就是這兩個字!」

老人雙手把著桌角道:「好小子,你小子可是自以為無人教訓得了?」

辛維正端坐如故,頭一擺.笑道:「本小子從未這樣說過。不過,縱使有人想教訓於本小子,相信也決不會是您老就是了?」

老人板著面孔道:「何以見得?」

辛維正緩緩含笑道:「因為晚輩認為您老一定不希望晚輩以後逢人便說:在下辛維正,說來慚愧,日前跟那位糊塗伯動手時……」

老人怒叫道:「住口!」

辛維正揚臉笑道:「怎麼啦?」

老人恨恨罵道:「皮厚!」

辛維正笑道:「而這,正是您老的弱點所在!」

老人兩眼一翻道:「你」

辛維正手一搖道:「慢來,這一聲皮厚,晚輩絕無璧還之意,晚輩的意思是說:前輩什麼都不怕,但對皮厚之人,卻顯然一點辦法沒有。如果前輩認為晚輩比喻不當,那麼,即請說明一下,您老先前為什麼要放走那名奸男?」

老人哼了一聲道:「投有理由,牙痛!」

辛維正一愣道:「怎麼說?」

老人撩起眼皮道:「不相信?」

辛維正聳肩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投有聽懂!」

老人背著店門,伏身繞過桌角,手捋須梢,下巴一送,伸長脖子道:「不信請看」

辛維正眨眼道:「看哪裡?」

老人低聲道:「看這裡!」,

說著,手一拉,嘴上那部白鬍子,竟告應手拉脫大半邊!

辛維正瞪目失聲道:「原來是你?」

妙手神偷迅速將拉起的鬍鬚按回原位,低低一咳,悄聲道:「喂,喂,老弟,姓高的年才五十有五,正是人生活得最帶勁的時候,可否拜託你老弟,稍微嚷輕一點?」

辛維正呆在那裡,意外得半晌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神偷擠擠眼角,又咳了一下,得意地揚聲接著道:「老夫說牙痛……咳……現在懂了沒有?要不然,嘿嘿,會有他姓楊的一條命在?想也別想!」

辛維正緩緩轉過臉來,點頭道:「是的,前輩牙疾會厲害到如此地步,實非晚輩始料所及。」

神偷甚是高興,大聲接著道:「可不是,否則,嘿」

辛維正合上眼皮,深深嘆了口氣道:「唉!真是歲月不饒人,晚輩說什麼也沒有想到,前輩如今滿口竟只剩得上下兩對犬齒了!」

神偷為之氣結,眼球好一陣翻滾,這才挫牙低罵道:「你注意了,小子!姓高的能有兩對犬齒,已算不錯,只怕你小子連兩對犬齒也將保不住,那時候才叫夠可憐哩!」

辛維正睜開眼皮,微微一笑道:「喂,請前輩保持一點風度好不好?晚輩為求逼真嘛,你怎不肯糊塗一些?」

神偷起身踢開凳子,恨恨罵道:「奶奶的,看你臭小子下次再出皮漏時,還有誰救你!」

說著,-聲嘿,轉身便向店外走去。

辛維正慌了,連忙追出高聲叫道:「前輩慢走!」

神偷頭也不回,腳底愈走愈快,遙遙傳來一陣冷笑道:「來吧,小子,寒練四九暑練三伏!年紀輕輕的,別光落著一張嘴巴,有種就陪老漢試試腿勁!」

辛維正審度神健身法,自信要追上這位妙手卿,尚不算一件為難事。不過,他不比兩位師兄,他知道,至少在目前,還不是他出風頭的時候,於是,他一邊以普通速度向前追,一邊提高聲音叫道:「用不著,晚輩只消一句話,便能使您老馬上停下來!」

神偷去勢一頓,霍地收步轉身道:「說來聽聽看!」

辛維正加緊數步,趕上去忍笑道:「抱歉得很,這是晚輩最後的一件法寶,非遇必要,恕不輕易使用。」

神偷嘿嘿冷笑道:「老漢認為你小子最好當做已遇必要,趁早使出來」

辛維正搶著說道:「這問題不妨稍緩一時再談。現在,晚輩首先要說的,便是您這一手易容秘術,實在令人五體投地,居然連五爵中人物,都給蒙了過去,絕不是晚輩胡亂恭維,您這一手,真不簡單,太不簡單了!」

神偷哼了哼道:「少拍馬屁,高某人素來不吃這一套!」

臉一揚,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不過腳下業已不如先前快速。

辛維正緊隨不舍,一路從容接下去道:「據家師言:易容一道,迨為武林人必修課業之一。故武林人多精易容術,說來並不稀奇,不過,就晚輩所知,武林有史以來,再高明的易容大家,也似乎僅能就一個人的口、耳、鼻、舌、毛髮、膚色、音腔,以及舉止習慣等,加以仿效或掩飾,卻迄未聽說眼球亦可使之改變形態的。」

神偷揚著臉,一聲不響,前行如故。辛維正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可是,現在看吧:

前輩的一雙眼神,本來朗如曉星寒露,

如今竟一變而成血絲滿布。別的不說,僅憑這一手,也就足夠『傲視將相』,而『震驚公侯』的了!」

神偷冷冷一哼道:「這番話,除表示你小子多少還有點見識外,老夫實在想不出它有多大意義!」

辛維正一怔,暗暗納罕,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妙手卿,照說不該是為了幾句玩笑話,便會翻臉的人物。可是,他現在費盡唇舌,卻依然收效甚微;路無盡頭,話則有說完的時候,他又怎能像這樣,永無休無止的巴結下去呢?

啊,不

辛維正星目一轉,忽然笑道:「晚輩知道,對於晚輩這些無甚意義之言,前輩也許非常樂意繼續聽下去,不過,那樣一來,勢必要耽誤到您老某項重要的約會。我看還是這樣吧,您老不妨先行請便,明天咱們在水修再見面,如何?」

神偷突又止步轉過身來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像你這麼大點年紀,如果處處透著小聰明,將來一定討不著好媳婦兒……」

辛維正側臉笑道:「經驗談?」

神偷一頓足道:「明天未申之交,在永修駐仙樓,再跟你小子算總賬!」

語畢,順著官道,疾行如飛而去!

辛維正哈哈大笑!他猜的一點不錯,此老果然有事在身,前此借故作色而起,不過是想走得自然一點沒想到口中說著不是這一套,結果竟連一個重要約會都差點給耽誤了!

而在辛維正本身方面,剛才那番話中,也並非盡屬阿諛之詞。

的的確確,就他所知,一個人易容術再精,也無法在眼仁上加上一道道看上去極為自然的紅線。

神偷用的是什麼方法呢?辛維正覺得,為今後行走江湖方便計,實在大有一學之必要。

經過奸男楊若善這一次的教訓,現在,辛維正謹慎多了。現在,他告訴自己:除非對方是熟人,或經自己證實足堪信任,他決定將自衛藩籬高高張起。

一個人只有一條命,死不足惜,使命未成,如何對得起盼望於深山的師父?

天黑時分,辛維正來到德安城外。他問清由德安到永修,不過三十多里路,便放心地在城外歇下來。

因為,明天尚有大半天時間可用來趕路,別說一個三十里,就是三個三十里,也不算一回事。

辛維正決定露宿城外,原意是鑒於城中人多品雜,動不動可能又會惹上麻煩。

他卻不知道,人多晶雜,其實也有它的好處。奸男不敢在廬山腳下當著煞相之子對他下手,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別人因懷璧而獲罪,你得來難道就會太平?

公侯伯子男,將相卿尉、八派、三幫、四門、六異,一級壓一級,人上有人。在今天這種風雷隱動、山雨欲來的局勢下,一個人走在路上.將永遠料不著,前面可能碰到的是誰?

身後是否有誰正在暗中跟蹤著?

像這樣,你猜我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會生出一種制衡牽製作用。

以辛維正之淺於世故,以及毫無江湖閱歷可言,當然一時還不會想得這麼深遠。就在辛維正用完乾糧,就林邊小溪中洗凈手臉,在一排桑樹下躺倒之同時,城中,一家小客棧里,有師徒二人,正在作如下之低聲問答。

先是師父在聽完一陣密報后發問:「投有看錯?」

徒弟堅定地回答道:「不會錯!他們是在鳥石附近分的手,老的先走了,小傢伙則歇在城外,看樣子是不會再去別處的了。」

師父又問道:「有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麼?」

徒弟搓著手道:「師父交代過:說那老傢伙完全是裝糊塗,手段狠辣之至,雖然化了裝,也不可跟得太近,所以弟子一直離得遠遠的,只看到老少兩個走走停停,指指劃劃,有說有笑,之後,沒有多久,便分開了。」

師父點點頭,沉吟不語。

徒弟悄聲提醒師父道:「師父……不是說……這老少兩人一落單便下手的么?怎麼您老……現在又……又猶疑起來了呢?」

師父緩緩搖頭道:「這樣不妥。」

徒弟似甚惑然道:「有何不妥?」

師父思索著說道:「那小子身上那瓶唐丹一旦失去,老傢伙找不出其他涉嫌人物,準會懷疑到為師頭上來,四伯聲氣互通,常相來往,不似我輩十三男一盤散沙,到時候,四個老傢伙萬一動了真火,公侯二老都難承當,為了一瓶唐丹,未免太不合算。」

徒弟失望地道:「那只有放棄了?」

師父搖搖頭道:「還不一定。」

徒弟立又升起希望道:「要不怎辦?」

師父沉吟著道:「不論怎麼說,有一瓶唐丹在身,對將來爭取三王寶藏,總是一項莫大之保障,所以,這瓶唐丹,為師的已是勢在必得。只不過,謀取之方式,務須慎重斟酌,什麼人都惹得起,惟獨四伯這幾個老傢伙,不是鬧著玩的。」

徒弟忽然說道:「弟子有一良策,不知是否可行?」

師父點頭道:「說說看!」

徒弟湊至師父耳邊,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做師父的聽得連連點頭,面有喜色道:

「有見地,有見地,好,好,那麼,你就馬上再去看住那小子,為師的這就出去一趟,什麼時候這瓶唐丹為別人奪去,咱們師徒就什麼時候下手,混水摸魚,最妙不過,這樣可以不負任何責任……」

口口口

第二天,辛維正由德安再向永修進發。

他在上路時,只有一個人,走不到三五里,身後人馬雜亂,忽然跟來一大群。辛維正暗暗奇怪:廬山之會早散了,這些人應該各奔前程才對,怎麼走呀走的,又聚在一起了?

只眨眼工夫,辛維正便又像昨天一樣,給淹沒在一片人潮中。

所不同的是:昨天,人潮打在身邊涌過,漲得快,而今天,那一片人潮,洶洶而來,但一到他身邊,便打起盤旋來了。

他快,人潮快,他慢,人潮慢……

辛維正由心頭坦然,渾然不覺危機四伏,勢如群虎之竟撲一羊;且尚在想:這樣還像話些,大伙兒走在一起,談談說說,和和氣氣,武林一脈,』萬流同宗,何必要為了那些浮名虛利,而不斷掀起腥風血雨呢?

就他本人而言,他早巳作成決定:只要理清恩師之冤抑,馬上回武功山去,為恩師老人家奉養天年,待恩師百年之後,再行F山,量力而行;一切先從自己做起,正正噹噹做人,正正噹噹做事;不畏強粱,不圖私利,本身有幾分力量,便貢獻幾分。他相信,由小擴大,由近及遠,將來,江湖上,只要有一半人能有他這種想法和做法,武林大勢,必可因而大為改觀!

就在辛維正為一片美麗的遠景,悠然陷入沉思之時,四周人潮中,少數幾名領袖人物,眼色互遞,突然腳步放緩,逐漸落後,慢慢聚到一起。

一名道貌岸然的黑衣老者,首先發話向左右道:「老夫認為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一名貓臉漢子,幸災樂禍地笑笑道:「誰叫粥少僧多……」

另一名棗臉漢子厲聲介面道:「你這位朋友貴姓?」

貓臉漢子淡然反問道:「這與小子身上那瓶唐丹何關?」

棗臉漢子厲喝道:「韓莊主德高望重,素為我輩所敬仰,在他老人家話未說完之前,郝某人不希望有人打岔。」

貓臉漢子陰陰一笑道:「既然你『迫風刀』郝大俠,這樣尊敬我們這位『雲鶴莊主』,為何不幹脆抽身讓開去?」

棗臉漢子一怔,頓時軟了半截,對方貓臉漢子詞鋒犀利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家認識他是追風刀郝振綱,他卻對斯人一無所知,連姓氏都喊不出,這在江湖上,為大忌之一,已由不得他再嘴強逞能了。

那位雲鶴莊主韓獨清,這時出是微微一怔,向那貓臉漢子注目問道:「依了你朋友,又當如何?」

貓臉漢子雙肩一聳道:「依了敝人,既然無法皆大歡喜,只有先行淘汰一番。這樣,便可使最後剩下的三個人拿來公平分配!」

雲鶴莊主不自禁動容頷首道:「不失為」為字出口,旋以一聲乾咳,截斷下文;顯系突然想起自己在這一群人中的身份,似不便先作如此露骨表示。

追風刀郝振綱切齒道:「純然挑撥離間!」

不過,追風刀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因為,他這句話語氣雖然凜正有力,聲音卻低得只有自己可以聽到。

西南角落上,一名矮胖漢子,突然排眾走過來,高叫道:「這辦法尤某人贊成,韓獨老、太玄上人,以及尤某人,算是一組了。來來來,大家趕快分別編組,都是老朋友了,這不過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誰也不會為了區區幾顆唐丹,就當真的拼死拼活,來,完全印證性質,一律點到為止。快快,把握時間要緊,不願參加的朋友請退到兩邊去。」

首先宣告成立的這一組,實力如何,自屬不問可知!

尤姓胖子嚷著,一面伸手拉住一名中年道人,半推半拖地向那位雲鶴莊主韓獨清走過來。

果然,第二組尚未出現,便有十餘人自動默默退出。

退出的十餘人中,一名瘦子低聲罵道:「這胖球可說是當今八派中,第一號無恥之徒,前天還聽他背後罵韓老頭是表面上仁義道德,一肚皮男盜女娼,如今他自己,哼……」

這時東邊人群中,一名走方郎中裝束的人,突然緩緩轉過身子,向身後一名黃袍老人低聲說道:「咱們兩個,如能再拉上長白那個雙拐丘老兒,便有問鼎之望,申老意下如何?」

黃袍老人冷冷答道:「老夫一生未曾求過他人,希望姓丘的他知道這完全是由於你催命郎中如此倡議,同時三一三十一,另外如有餘數,亦須歸老夫獨得!」

催命郎中忙說道:「這個當然,要取唐丹,將全靠您老那一套五嶽浩然掌,雙拐老兒與我催命郎中,不過從旁跑跑龍套而已!」

說罷,旋自人叢中向雙拐鎮三關站立處擠去。雙拐鎮三關看到催命郎中,側目冷冷道:

「錢兄有何見教?」

催命郎中湊近一步,低聲道:「浩然掌申老兒認為滾堂刀尤胖子這廝太沒道理,眼中只有一個韓獨清韓老兒,實際上,韓老兒若是跟您老一比,嘿嘿,只有天知道!」

雙拐鎮三關雙目一亮,強自抑制著問道:「申老兒真的說過這話?」

催命郎中低聲道:「皇天在上」

雙拐鎮三關一甩頭道:「走!區區一座雲鶴山莊,算什麼玩藝兒?就是申老兒也比他姓韓的強過多多!」

另一邊,一名獨眼老人正在向一名破衣老丐下說詞:「別想不開了,老朋友,他們三個一組,咱們只須兩個也就盡夠了,老漢早已查看清楚,眼前一個兩榜人物也沒有,良機不再,失之可惜,萬一事關於貴幫,盡可推說皆緣看不慣幾個老傢伙囂張不可一世的狂態,才忍不住挺身出面,至時再加上老夫這信用可靠的目擊證人……」

破衣老丐沉吟著道:「容我要飯的再考慮考慮,就算準備插一腿,到最後提出來也還不遲。」

這時有人間那貓臉漢子道:「閣下有何打算?」

貓臉漢子搖了搖頭,笑道:「獨木不能成林,敝人樣樣條件不夠,既沒有朋友或熟人,本身又沒幾手玩藝兒,算了,咱們還是瞧瞧熱鬧吧!」

說話之間,已有五組先後產生。

組成之五組一十五人,陸續走到道旁那片旱田中,不想參加的十餘人則走去另一邊,留在原地,包括猶疑不決,和找不著妥當夥伴的,現在只剩下疏疏五六人了。

這五六人中,又包括了貓臉漢子,和獨眼老人、破衣老丐等三人。后兩者已決定參加,不過要等到最後。才表示所以,實際剩下來,沒作決定的,僅有三人。

這三人分別為,「點蒼神鷹」祖長空,「崑崙樵隱」井秋桐,以及那名棗臉大漢,「迫風刀」郝振綱。

這三人,如果合成一組,無論名望或武功,可說均不輸於時下已組成之任何一組,那麼,這三人現在還等什麼呢?這裡面只橫梗著一個小小的問題。

就是崑崙樵隱的一個外甥,曾在一次意氣之爭中,被點蒼神鷹一名遠支師侄打過一掌,以至兩人不打招呼,已達數年之久,此刻雙方雖有聯盟之意,卻是誰也不願先向誰低頭。

至於那位迫風刀郝振綱,則由於有著某項不可救藥的缺陷,無人敢予請教。

什麼缺陷?

貪心重?

身手差?

錯了,統統不是!

此君不但一手閃電刀法,眼下鮮有敵手,即做人方面,也一向有口皆碑,一是一,二是二,絕無一般黑道人物那種狗皮倒灶之惡習。

那麼原來此君外貌堂堂,秉性上卻有個弱點:色厲內荏,容易發生臨時怯場的毛病!他在一場拼搏中,明明已經贏定了對方,但是,最後他卻可能什麼理由也沒有地拖刀轉身便逃。

那名貓臉漢子顯然不清楚這些曲折,此刻咦了咦,分別指了三人一下,甚為詫異地道:

「你們三位,剛好一組,怎不過去參加?」

點蒼神鷹祖長空向地下狠狠呸了一口道:「狗抓耗子」

崑崙樵隱嘿嘿接著道:「真是多管閑事!」

點蒼神鷹精目一轉,連忙跨出一步,抱拳道:「為本派家駒那畜生上次在長安誤傷賢外甥一事,祖某人一直就想找個機會向井兄表示歉意,說來慚愧」

崑崙樵隱還禮不迭道:「祖兄這就是罵人了,你我兄弟,交非一日,假如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鬧這些文章,豈非笑話?」

貓臉漢子熱心地轉向追風刀叫道:「好,現在問題就剩你閣下一個了!」

點蒼神鷹和崑崙樵隱互相望了一眼,追風刀則臉皮微微一紅,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貓臉漢子茫然四顧道:「咦,這,這怎麼回事?」

道旁一名黃皮漢子沖著貓臉漢子頭一點,意思似說:你過來,我可以告訴你!

貓臉漢子機警之至,一得眼色,立即疾步攏近道旁,黃皮漢子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貓臉漢子略一沉吟,遂一聲不響地,決然向迫風刀走過去。

他走的追風刀后,低聲鄭重地道:「老實說出來,你老弟過去有沒有患過什麼怪疾?或是遭遇過什麼刺激?你追風刀的名頭,在下早有耳聞,看在你老弟為人尚還耿直份上,在下不敏,願盡綿薄,希望老弟務必信任!」

追風刀紅臉訥訥道:「郝某人亦不清楚原因何在,只知自從內人不告而別後」

貓臉漢子眼中一亮道:「是因為……咳……呃?」

追風刀臉更紅了,點頭低聲道:「是的,直到目前,尚還如此。」

貓臉漢子緊接著道:「那男的是誰?」

追風刀搖搖頭道:「五六年了,始終查不出。」

貓臉漢子緩緩點頭道:「好,你等在這裡!」

說著,轉身大步走至祖、井兩人面前,揮手道:「去,帶上這位郝老弟,他郝老弟第一場中,不論遇上誰,如果輸了,都惟才不是問。至時才不如不難賠你們一瓶唐丹,便交出項上這顆人頭!」

四周眾人聽了,無不暗暗稱奇,其人熱心如此,而又什麼也不為,這情形,敢說誰都不能為自己找出一個滿意的解釋!

祖、井、郝三人之第六組組成了,最後一組,獨目老人和破衣老丐,接著也宣告加入。

這最後一組之宣告加入,顯為其他六組帶來不少意外和震詫。全場氣氛,也隨之更為緊張起來!

差不多人都在納罕:獨來獨往的天山獨目叟,時正時邪,性情變幻不定,想分取一杯羹,尚有可說。身居丐幫「八大金剛」這一個「好好金剛」,他怎麼也會淌進這池池水的呢?丐幫幫規極嚴,這位尊如八大金剛者,亦無所優容。該幫對外的態度,一向是:不禁止弟子在外惹事生事,但必須具有不得不發的理由!

這位好好金剛現在要是為了一時之貪,而參與唐丹之爭,日後給他們那位幫主「至尊丐」知道了,那還得了?

雲鶴莊主韓獨清四下望過一眼,遲疑了一陣道:「競爭者有七組之多,要怎樣……」

那名貓臉漢子突然插進來,大聲打斷話頭道:「敝人願代為安排,保證公平無比!」

現在,眾人見怪不怪,也只有聽他的了!

貓臉漢子見無人異議,乃大聲接下去道:「按一般常例,三人一組,三打兩勝,即為取得晉級復戰權利之一方,這老實說,是不公平的!」

眾人全都一愣。

怪了,三打兩勝不算贏,難道只勝一場的一方反該晉級不成?

貓臉漢子接著道:「因為,一組雖為三人,但得失卻直接影響到同組每一個人的本身。

目前之組合,全屑臨時搭配,彼此並無淵源可言,試問:兩敗一勝中,那位獨獲一勝者,他為什麼一定要因別人之無能而犧牲?」

眾人不禁點頭,貓臉漢子挺胸慨然接著又道:「所以,敝人的意思是:一組若能三連勝,固無話可說,否則,一方之『兩勝』,便該與另一方之『一勝』,重新成為個新組,而『-敗」

加『兩敗』,敗就是敗,只有通統滾蛋退出!」

眾人異口同聲,轟然喊出一聲「好!」

儘管貓臉漢子對未來失敗者之措詞相當酸刻,卻無一人感到不舒服,因為誰也不是抱著必敗心理出場的。

忽然有人問道:「七組是個單數,閣下對此有無妥善的安排辦法?」

貓臉漢子不假思索的答道:「有的是辦法!」

發問那人不通道:「如何安排?」

貓臉漢子一指獨目叟和好好金剛兩人道:「這一組暫時不計,待另外六組競爭並成三組后,再合為四組復戰,四而二,二而一,如此以定魁元!」

私議四起,這辦法顯然有欠公平。

發問那人大為不滿,哂然道:「是不是因為他們那一組只有兩個人?」

貓臉漢子頭一點,從容回答道:「這是理由之一!」

發問那人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理由之二呢?」

貓臉漢子淡淡說道:「理由之二是為了另外六組的共同利益!」

大家又都呆了,貓臉漢子緩緩接著說道:「這樣可以留給他們兩位最後一個考慮的機會,因為他們兩位說不定突然宣布放棄……」

潦堂刀尤胖子搶著喊道:「是的,可以開始了。尤某人認為這種安排十分理想,無懈可擊,來來來,誰主持派個先後……?」

貓臉漢子笑道:「當然還是敝人了。」

接著,摘劃為簽,六組比賽順序迅速排定,兩組一場,雙方三人同時捉對動手。動手之前,再次言明,只是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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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正慶同源終同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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