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起雲湧
隱屏練氣上已運功護體,但秋素華也用奇功匯聚靴尖行雷霆一擊,雙方都練的是玄門奇學,血肉之軀哪能與聚力於靴尖的鋼錠抗衡。
玉腿是從剎那間來不及收回的劍旁下降狩然襲擊的,真是危險萬分的走險狠著,快逾電光石火,危機間不容髮,大出意料之外,大逾武林常規。只要隱屏練氣上的劍,能稍稍收回一些,就可以割傷玉腿了。
可是,隱屏練氣士的劍就是來不及收回一寸半寸,而且被玉腿傷了,幾乎踢碎了老道的右肩。
老道真的很了不起,仰面向下急挫,總算躲過了另一條玉腿連續增來的另一記重擊,但劍已失去重舉的力道,右肩算是毀定了。
第二腳落空,紅影立即反飛,遠出兩丈,不可思議地接住了翻騰下墜的承影劍,計算之精,令人難以置信,令人不相信是人所能辦到的奇絕身法。
這些變化,只是剎那間的事。
「咦!」是天罡真人的驚叫,被秋素華的驚世奇學嚇了一大跳,像是不信眼見的事實,旁觀的人卻張口結舌,像是見了鬼。
「砰!」妖艷女人摔倒在地呻吟掙扎。
隱屏練氣土發出一聲怪嘯,劍交左手,突然向側方飛掠而走,三兩起落便夫去蹤影。眾人皆在震驚中,沒有人想到要將老道攔住。
隱屏練氣上的五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使用雙刃斧的樵夫了,另兩名把守廳門的大漢,已經退人廳內。
秋素華接住承影劍,翩然落地,紅影再閃,已出現在樵夫身前丈五六左右。
「輪到你了!」她向樵夫冷冷地用劍一指。
天罡真人神魂入竅,開始冷靜下來了。
他記得,他曾經問過秋素華,問秋素華有承影劍,能不能勝得了他?秋素華曾經不假思索答稱不能。
當時,他的確認為不能。可是,他的信心完全消散了,看了秋素華大顯神威,他簡直毛骨悚然,心驚膽落。
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秋素華不僅斃了妖艷女人,也同時傷了隱屏練氣士,搏擊的身法與攻擊的勇氣,只有不可思議四個字或者能形容貼切。
他三個天罡真人,也勝不了隱屏練氣士。
他越想越心裡發毛,真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
「師父,趕快下令!」大弟子本清低叫。
他猛然一震,發出一聲進攻的長嘯。
各處隱伏的人,立即向寧府的人發動猛烈的攻擊。
秋素華不等樵夫回答,一聲嬌叱,身劍合一猛撲而上,承影劍發出奪目的光華。幻化為劍濤向前怒涌,立即淹沒了樵夫。
已用不著老道率領四大弟子加入了,秋素華的劍光已從斧影中切入,樵夫連一劍也沒封住,右胸和右脅共中了三劍之多。
□□□□□□朝陽洞像一座大廳堂,洞口向東,所以也叫迎陽。
洞東是御風岩,洞北生長與下面小天門五大夫松齊名的處士松,這株松也有人稱為獨立大夫。平時,這裡是遊人必到的勝地。
洞口隱伏著兩名大漢,是警衛。
洞中一燈如豆,十餘個人沉睡不醒。
六個黑影埋頭急走。向洞口急趕。
一名警衛從小松樹下閃出,迎面攔住了。
「此路不通。」警衛冷叱:「站住!諸位。」
六黑影在兩丈外止步,星光朦朧,可看出領先的是一個豹頭壞眼,身材魁偉,穿箭衣佩單刀的人。第二位,是右肩血染衣袍的隱屏練氣士。
「在下要見姜巡檢。」豹頭環眼大漢沉聲說。
「見姜巡檢?諸位是……」警衛一怔。
「快通報。」豹頭壞眼大漢神氣得很。
「閣下的口氣大得很呢!哼!」警衛不悅地說。
巡檢雖然是起碼官,但仍然是官,而且是某一地區的治安首長,並不是阿貓阿狗都可以隨時找巡檢的。
「快!」豹頭環眼大漢大聲叱喝,大不耐煩,叫聲足以驚醒在洞內過夜的人。
「你鬼叫什麼?」警衛冒火了。
「我!南昌寧王府材官詹祿,你們姜巡檢認識我。」
警衛一怔,愣住了。
洞口踱出兩個高身材的人,背著手泰然走近。
「姜大人已經押解要犯下山去了。」為首的青袍人用平靜的口吻說:「這裡只有幾個平民百姓,要見姜大人,必須到州城去找。」
「你是誰?」詹材官大聲問。
「我姓景,一個堂堂正正的百姓。」
「你們是姜巡檢的人?」
「不是。」
「是幫助姜巡檢辦案的?」
「也不是。」
「胡說,你們是的。」
「你這人豈有此理。」姓景的可能對詹材官這些人沒有好感:「簡直信口雌黃,你想幹什麼?」
「大膽」
「閉上你的臭嘴!」姓景的沉喝:「你給我豎起驢耳聽清了,姓詹的,你說你是江西寧王府的材官,要發威,滾回江西去發。
這裡是山東,山東濟南魯王府的材官或許可以在此地發威,你是發錯了地方,閣下,你從江西跑到山東來向山東的百姓發威,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何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可憎嘴臉?「
「反了……」詹材官怒吼。
另一名青袍人拔劍出鞘,顯然被激怒了。
「六爺,把他們埋葬掉一了百了。」青施人陰森的語氣充滿殺機:「像這種作威作福的混帳東西,多殺掉幾個,世間也許會多太平一兩分。」
隱屏練氣士一聽口氣不對,趕忙拉拉詹材官的手臂,制止他妄動。
「寧王府進香的人有了困難,碰上了強盜。」隱屏練氣士採取低姿勢:「咱們是來求援的。」
「求援?碰上了強盜?」姓景的一怔:「你沒弄錯?也沒找錯地方?」
「如果這裡是姜巡檢的辦案臨時指揮處所,咱們就沒弄錯,找對了地方。」
「你們還是弄錯了,找錯了地方,姜大人申牌時分就押解人犯下山去了,他手下的巡捕一個也沒留下。」
「你們是……」
「游山的。」
「咱們的事十萬火急……」
「這裡沒有人會幫助你們,更沒有人肯賣什麼王府的帳。你們走吧!十萬火急,那是你們的事。」『姓景的一口拒絕:「你們最好不要危言聳聽。不錯,泰山是有強盜,而且很多,但決不會在州城附近大規模殺人放火,泰山大得很呢!在這裡有賊、有鼠竄、有……」
「有響馬的密諜。」
「咦!你們……」姓景的似乎有點意外。
「那些狗東西就在下面玉皇廟。」
姓景的發出一聲呼哨,洞內搶出十二個人。
「咱們走!」姓景的向同伴發令:「快去看小兄弟是不是來了,快!」
「景施主所說的小兄弟是誰?」隱屏練氣士訝然問。
「施主?」姓景的這才注意對方的穿著打扮:「哦!在下知道你是誰了,沒有你的事……又來了不速之客,好像今晚大家都來趕集呢!列陣!」
十二個人,另外兩名警衛,以勝景的為中心,半弧形列陣。
十二個人中,有六個人背上有特製的背囊,每囊盛有十枝三尺六寸長小型鏢槍。這種槍俗稱飛槍,鋒尖是三校形的,貫穿力極為強勁,百步外仍可貫穿人體。
八個人影來勢如星跳丸擲,漸來漸近。
隱屏練氣士大驚,六個人向東退。
「他們追來了。」詹材官掣刀在手:「天快亮了,咱們好好撐住。」
接近至三四十步外,星光下,已可看清是三男五女,從身材和衣裙上已可分辨。
「讓他們接近,捉活的!」姓景的急叫,及時阻止六位同伴投擲飛槍。
來人也發現這一面的人,看所列的陣勢便知情勢不對,也聽清了姓景的話。既然讓人接近,那表示必定有將人殺死於遠距離的威力,要想殺人在遠處,不是弓就是弩,黑夜中闖弓弩陣,那簡直是白送死。
一聲低喝,八個人左右一分,立即消失在兩側的怪石矮林中。
「糟!錯過機會了,是火鳳密諜。」姓景的沉不住氣了:「詹材官,你們從左面上,咱們負責有面,把他們引出來送官法辦,走!」
可是,八個男女失了蹤,確是錯過機會了。
江西寧府派來潛伏的人,本來有五十餘名高手,經過這一個更次的惡鬥,死傷八成左右,大勢已去,不得不退出山區承認失敗。
打草驚蛇,飛龍秘隊也得不到好處,不得不將人員分散,失去快速集中力量應付打擊的先機。
□□□□□□舒雲從混混沌沌的虛脫狀態中醒來,從痛苦的黑暗浪潮中醒來。
他覺得,似乎自己的魂魄已離開軀殼,離去容易,回來得卻十分艱難,擠入軀體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他就是在一陣徹骨劇痛中痛醒的。
眼前燈光朦朧,人影依稀。
全身皆在抽搐,肌肉痙攣,似乎骨頭裡面有蛇行蟻走,筋肉似要崩散、撕脫、潰爛。
他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這痛苦委實劇烈得讓他無法忍受。
「他醒來了。」喬綠綠焦灼的語音在他耳畔響起。
「哦!我……是……是喬姑娘嗎?」
「是的,宋大哥,你……你覺得很痛苦是不是?」
「是的。哦!那天殺的老虔婆!我覺得像……像是全……全身崩散了……」
「大哥,如果忍受不住,我……我有些葯……」
「不必了,我……我受得了。哦!小綠,齊叔他……他目下……」
「他不要緊。他設下的夾板傷了一個歹徒,他也被迷香所迷昏,但我的人已及時將歹徒趕走了。現在他到岱廟找遊魂,去討五毒瘋婆下落的消息。」
「五毒瘋婆?」
「你中了五毒陰風,沒有那鬼婆的解藥,你……」「難怪痛楚如此劇烈。那老虔婆陰險惡毒,就愛用她的陰風奇毒折磨人,以看人痛死為樂,我……」
「我已經派人去搜尋她的下落,必須在一個時辰的時限內找到她……」
「不可能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藏匿。」
「可是……宋大哥……」
「小綠,不要伯,這裡是……」
「是你的客房。」
「我的百寶囊中,有並不怎麼對症的解毒靈丹。我只要能拖過兩個時辰,就死不了,請在床頭枕側……哎……」他猛烈抽搐,痛得臉色發青,冷汗直冒,牙關咬得死緊,全力掙扎無邊的痛苦浪潮。
房中還有一位女騎上,但幫不上忙,肉體的痛苦,旁人是無法分擔的。
喬綠綠找出他的百寶囊,找出四隻大肚子小瓷瓶。
「大哥,是哪一瓶?」小綠將四隻瓷瓶舉在他的眼前,手顫抖得很厲害。
「橘色豆丹,三……三顆……」他吃力地說,事實上他無法集中意志細察,也不易看清景物。
小綠只好逐一察看,四瓷瓶四種豆大的丹九,橘、朱、褐、黑,不難分辨。
小綠扶他用水吞下丹丸,焦急地注視他身軀變化。
在一陣極為猛烈的痛楚襲擊下,他幾乎痛昏了。一連三次,每次為期約寸香的痛苦浪潮襲擊之後,他突然全身一松,猛烈的抽搐逐漸減弱。
「宋大哥,大哥……」小綠驚恐地尖叫,強忍住的淚水像湧泉:「大哥你……」
在小綠的驚恐搖晃下,他徐徐張開無神的雙目,眼睛睜開了,呼吸短促而輕急,不像是正常的呼吸,也不是調息或行動的呼吸。
「我不……要緊……」他輕聲說。
「你……你痛得人都走……走了樣……我的天!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不該把你留下……」小綠硬咽著叫。
「我受得了,小綠。」
「你……」
「不要緊了!」
「葯對症?不痛了?謝謝天!」
「葯不怎麼對症,痛是不會減輕的。」
「那……」
「我不再和痛苦抗拒,也不強行忍受,我不理會,我把它忘掉。哦!我記起來了!」
「大哥,你記起什麼來了?」小綠心中一寬。
「那老虔婆所發的古怪聲音,用來引誘我的聲音。」
「她用聲音引誘你?難道說,她練成了攝魂魔君的攝魂魔音?五年前,她從白道至尊玉龍手中,救走了重傷瀕死的攝魂魔君,魔君把魔音絕學傳給她,乃是情理中事。」
「難怪有如許威力。」他作了一次深長呼吸,再回復短促的輕急呼吸:「只怪我聯想到琵琶和音律,不知不覺地著了魔而失去戒心,因而中了她們的詭計。要不是耳中突然聽到你的聲音而驚醒,我必定死在那扮落婦的魔女手下了。」
「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在裡面呢!」小綠苦笑:「我還以為你還在你自己的房中,只想高聲說話以提醒你小心戒備而已。
後來發覺妖婦的門是虛掩的,這才知道不妙。
山區客店之中,兩個女流住店,哪有不緊閉房門之理?所以青姨斷然要破門而入。大哥,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我真的忘了痛楚。小綠,陪我說話,好不好?」
「我不是在你身邊嗎?」小綠坐在床口,抓住他的手,放在她自己顫抖著的雙手中握得緊緊的。
「不懂音律的人,是不可能將魔音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我想,當初引誘我的魔音,不會是老虔婆一個人所發。」
「另一個扮蕩婦的女人。」
「對,她就是在鳳凰台彈奏琵琶引誘我的女人。古人留下的琴經中,有一部叫太古玄音,曲譜中,有一部叫絕妙好辭。
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人的嗓音就是肉,所以說,美妙嗓音唱出來的聲音,才是最好的。絕妙好辭中,就有一闕迷離幻境。沒錯,就是迷離幻境。「「你是說……」
「那女人自稱是琢州琉璃河許家,高陽許步恆的女兒,許小鳳。我猜,她可能是攝魂魔君的門人,這就與五毒瘋婆的關係拉上了。
她家學淵源,弦上的造詣將近登峰造極境界,再獲攝魂魔君的魔音真傳,非同小可。她既然試出我對音律之學不下於她,因此便想到用更高明的魔音來克制我,事先已吸引了我的注意,引起我的共鳴。再使用魔音。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了,好厲害,好陰險。那迷離境界的功效,再加上她的魔音,她已穩操勝券。「「你的定力不如她?」
「小綠,這不是定力的問題,真要效技拚搏,她這點道行還剋制不了我,這叫做在陰溝裡翻船。」
「她幾乎成功了。好可怕。」小綠餘悸猶存。
「她已經成功了,是你救了我。」
「這……」
「小綠,你知道她這次在我身上,用了多少手段?」
「魔音、五毒陰風。」小綠不假思索地說。
「還有,幻境中的色惑,她的穿心指功,四管齊下,世間能逃過此劫的人,恐怕真沒有幾個。」
「大哥,我想,她們不會放過你的。」小綠有點憂心仲忡:「尤其是這個叫許小鳳的女入。」
「她們最好不要再找我。」他又呼出一口長氣:「尤其是這個叫許小鳳的女人,她最好離開我遠一點。」
「這……」
「能嗎?」
「她已經謀殺我兩次了。」他避重就輕。
「會有第三次的,大哥。」
「我不會饒她。」
他心中明白,這句話說得不夠肯定,有語病,至少,他還不能決定自己的意向。有些人惺惺相惜的念頭是很強烈的,有些人甚至尊敬仇敵,比尊敬自己人還要深刻,常會做出超乎情理之外的怪事。
「我會嚴加提防她。」小綠悻悻地說:「我會毫不遲疑殺掉她的。」
「小綠,你動了殺機?」
「必要時,我不反對殺人的。」小綠臉一紅,記起自己曾經勸他寬恕敵人的話。
如果他了解喬小綠的心理轉變原因,就不會感到奇怪了。不論男女,一旦對某一位異性有了好感,或者滋生情苗,性格會因環境的影響而改變的。
小綠如果對他沒有好感,會如此不避嫌地照料他嗎?
□□□□□□福裕老店的殺搏,並未引起難以收拾的風波,死了的人都被自己的同伴帶走了,沒有人告官,沒有苦主和原告,沒有暴露的屍體需要街坊地保處理。天一亮,落店的人都走了,福裕老店仍是福裕老店,泰山仍是泰山。
一連三天,在外暗中活動的人減少了許多,該走的都走了,不願走的自然會留下來。
避避風頭是必要的,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從蟄伏中破土而出,什麼時候該躲到泥土下面去。
局外人的活動,並沒受到這些江湖尋仇兇殺的事件所影響,進香的客人依然來來去去,游山的人依然絡繹於途,遠道而來的人,根本不知道兇殺的不幸事件。
可以感覺出不尋常氣氛的事,是州判官的得力屬員姜巡檢和捕頭閃電手彭坤,不時在山上山下出現,查訪四天前斗姆宮山道中,十三位男女游山客與轎夫,被七個女鬼殺死的線索,卻不過問福裕老店的兇殺事件。
已牌時分,復仇客偕同龍姑娘,出現在東嶽老店舒雲的客房外間。
外間是可作為客廳用的,舒雲就在外間接待客人。
龍姑娘沒帶侍從隨行,顯得十分清秀嬌媚,與復仇客走在一起,真像金童玉女一樣出色。在神情上,她與復仇客相當親熱。
「宋老弟,你的氣色不太好。」復仇客關切地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別提了,真是見了鬼。」舒雲對復仇客甚有好感,所以將三天前,在店中遇襲的經過簡要地說了:「那老虔婆的五毒陰風,可傷人於丈外,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居然用陰謀詭計暗算在下,簡直卑鄙無恥已極。要不是在下挺得住,恐伯屍骨已開始喂蟲蟻啦!」
「宋老弟,你真認為是五毒瘋婆?」復仇客變色問:「那老虔婆目無餘子,陰狠狂傲,聽說從不暗算仇敵。
五毒陰風絕學中者必死,死時痛苦萬分,老弟是不是弄錯了?近來她的行蹤,一度在陝酉一帶出沒,不可能遠到山東來,不會是她。「「長河,可能是她。」龍姑娘臉色一變。
「是她?龍姑娘,你知道這個老女魔?」復仇客也臉色一變。
「聽說過這號人物。」龍姑娘支吾以對。
「你怎麼能肯定是她?」
「她是來尋仇的。」友姑娘一語帶過,立即轉變話題:「宋爺,還記得那位吳市吹蕭客嗎?」
「記得他……」
「長河已經將他殺了!」龍姑娘說,神色上明顯地表現出不安。
「哦!劉兄可曾獲得口供?」
「他是來泰山偵察大龍捲的泰山梅宮。」復仇客坦然說:「有人給他一千兩銀子,要他查出梅宮的座落處,哦!老弟,你有解五毒陰風的奇葯?」
「沒有,幸而沒被擊實,調養了三天,快復原了。劉兄已復了仇,今後打算往何處行道?」
「暫時不作打算。兄弟與龍姑娘結伴遊山,也想趁機休息一段時日再作打算。」
「宋爺仍在休養期間,長河,不再打擾宋爺,我們走吧!」龍姑娘急於離去,站起告辭:「宋爺,好好調養,我們會不時前來拜望的,告辭。」
「兩位前來看望,在下感激不盡,兩位好走。」舒雲離座送客。
「請留步。」復仇客在房門外轉身說:「哦!宋老弟,齊大叔呢?」
「拜訪朋友去了。」舒雲信口答:「兩位,不送了,好走。」
「出了店門,龍姑娘向山上走。
「長河,我們趕兩步。」她一面走一面說。
「龍姑娘,你……你是不是心中有事?」復仇客滿臉狐疑。
「是的。
「能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憂嗎?」
「目前還不能告訴你。我們趕兩步,先到天街。」
「到天街?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到萬松山一游嗎?」
「先上天街,我要找一個人交代一些事,再折下萬松山,反正沒多遠嘛!」
「交待一些事?晤!是不是有關五毒瘋婆的事。」
「咦!你猜到了?」龍姑娘頗感驚訝。
「宋舒雲一提到五毒瘋婆,我發覺你的臉色變了。龍姑娘,為何?」
「五毒瘋婆與我家有怨。」龍姑娘只好實說:「她的五毒陰風已練呈陰極陽生境界,任何陽剛的絕學,也傷不了她,相當可伯,她來泰山顯然是來尋仇的,必須及早提防,以免被她所乘。」
「顯然不是你與她結的怨,你並沒有在江湖闖蕩過,難道府上哪一位……」
「上一代的恩怨是非,我也不清楚。」
「令尊……」
「道上行人稀少,我們趕兩步。」龍姑娘有意不理會他的話,腳下一緊。
萬松山也叫對松山,就在朝陽洞北面,經處士松北行四五里,兩峰夾道,蒼松對峙,這就是萬松山。
再上五里是龍門訪,三里石壁峪、樂仙坊、環道天梯、南天門,天街就是南天門前南的小市街。
朝陽洞已不見人跡,登山小道上久久不見有人行走,頭上的炎陽已失去威力,山風徐來,氣溫已有涼意,松濤聲陣陣,空靈寂寞的感覺油然而生。
龍姑娘鬢角見汗,好心的復仇客挽住了她的小蠻腰,助她兩分力,相挽相扶急急往上走,進入萬松山。
「你有點乏了。」復仇客用手往路旁的巍峨對松亭一指:「不必操之過急,歇歇腳再走吧!」
「長河,我很急……」
「急不在一時,姑娘。」復仇客關切地說,他的右手挽住了她的小腰肢加了三分力:
「你知道嗎?江湖朋友的口頭禪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道是福禍無門,惟人自招。只要你願意,福禍操在你自己手中。」
「可是……」
說話間,已到了亭側,復仇客手上一緊,挽了她向亭中走。
這座亭確是巍峨雄偉,亭有兩層極為壯觀。
後來的乾隆皇帝,為這座事寫了兩句詩:岱嶽最佳處,對松絕奇古。在亭外觀景比亭內好,在上層當然比下層好。兩人進入空寂無人的亭下層,尚未在石椅落坐,上面梯口,突然出現兩個青衣人。
「你們才來呀?」最先下梯的人含笑打招呼。
□□□□□□同一時間,上面五里地的龍門坊。
龍門坊也叫雲門,附近有名勝寶珠洞,也稱大龍峪,飛泉若瀉,眾水歸峽,極為幽靜。
對面山峰上懸一塊巨石片,像只雞冠,所以叫做雞冠峰。
秋素華穿一身水湖綠衫裙,打扮得像臨凡的仙女。侍女青霜穿一身青,手中左有一把劍,右有一隻小食籃,正沿峽峪小徑往下走。
鳥語、花香、飛泉濺玉飛珠,景色絝麗,美不勝收。兩人的輕笑聲有如銀鈴,在峽谷中向四周播傳,有說有笑,沿小徑逐步深入。
兩里、三里……沿途鬼影俱無。
溪流漸寬,不久,便到了一處崖谷下。
「小姐,不能再走了!」青霜將食籃往溪邊的大石上一放:「游山的人不多,這裡更是鬼影俱無,說不定竄出一頭猛虎來,可就麻煩啦!」
「有猛虎豈不更好?」秋素華泰然輕笑:「我正想找一張虎皮做褥子呢!青霜。」
「小婢在。」
「這裡的水好清澈好美。」
「是啊!小姐。」
「我要玩水!」
「使不得,小姐,要是被人看到……」
「這裡沒有人,我也不怕有人看到。」秋素華小姐脾氣發起來啦!
「小姐,千萬使不得,萬-……」
「一萬我也不怕。」她在一塊臨水的大石撩起裙袂坐下了,毫無顧忌地脫小蠻靴。
那年頭,纏足的風氣並不盛,全盛期該是以後滿清皇朝的初期。女人一纏了足,男人可就樂透啦!至少一切都得仰賴於男人,男人就可以在外面得其所哉。
下游十餘步,高約兩丈的崖下古松下,突然站起一位壯漢,先發出一聲怪笑。
「小姑娘。」壯漢聲如洪鐘:「你不會在這裡真的美人出浴吧?嗯!」
秋素華正脫襪,笑聲傳到,她停止脫襪扭身抬頭向上看。
「小青。」她向青霜叫:「這人說話無禮,可惡,把他趕跑。」
「是的,小姐。」青霜應喏著,分枝撥草向崖上攀。
「喝!凶霸霸的神氣得很呢!」壯漢怪叫:「小心草葉割破手,我下去就是。」
壯漢一躍而下,沉重的身軀輕靈無比。
青霜一聲嬌叱,疾射而至,毫不客氣地不等壯漢穩下身形,像頭飛騰搏擊的怒鷹,手抓腳蹬兇猛地撲落,標準的飢鷹搏兔功架相當嚇人。
壯漢靈活地疾退兩步,一撲落空,退的身法從容不迫,速度配合得恰到好處,雙手半伸,準備出手反擊。
青霜的身手確是了得,壯漢等她挺身而起時反擊,她卻不站起,人著地雙手前撲,一觸地面腳已飛掃而出攻下盤,攻勢迅疾如電。壯漢一驚,魚龍反躍而起,半空中側翻騰,斜翻兩匝遠出兩丈。
青霜伏地攻擊落空,身形轉過,立即飛躍而起,但見裙袂飄舞,縴手前伸十指如鉤,正是志在必得的狠招猛虎撲羊。
先是鷹,后是虎,可把壯漢弄糊塗了,這小姑娘的武學雜得很呢!
這些都是男人的貼身搏擊術,女人用上了,的確令人心涼膽跳,毫無想入非非的綺念,被撲上了可不是好玩的。
壯漢真有點心驚,不等身形穩下,側撲、著地、滾轉、斜竄。
一連串的變化,令人眼花撩亂。
「好啊!也算我一份。」秋素華嬌聲欣然大叫,匆匆穿妥小蠻靴。似乎,她認為這是遊戲呢!
崖谷口生長著不少蒼松翠柏,枝繁葉茂,人從裡面鑽出,就會籟籟發聲。
可是,三個人影站在林前,毫無聲息傳出,何時出現的無法估計,可以斷言的是,必定是從林中鑽出來的。一位像貌威猛,穿團花罩袍的中年人,三縷長須已略現灰斑,一雙虎目精光四射,領著一雙十二三歲童男童女,背著手緩步向溪岸走來。
「小姑娘童心未泯,膽量確也超人一等。」中年人一面走一面含笑說:「無可否認的,你們在這件事上,花了不少心血。」
秋素華抓起承影劍,一躍而起。
看清了中年人的面貌,也聽清了所說的話,她愣住了,有點不知所措,畢竟她是一個初出道的小姑娘,被人說中心事,對方的威儀也有震懾人心的氣魄,她心虛是正常的反應,儘管在心理上她早有準備,這時候依然鎮定不起來,感到心中一緊,手心冒汗。
青霜數次撲攻失效,立即放棄繼續攻擊的念頭,不知利害,突然向昂然接近的中年人衝去。
又是一記猛虎撲羊。
中年人淡淡一笑,右手向前一抖大袖。
已撲至八尺內的青霜,突然上體急升,來一記狼狽的後空翻,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所撥弄,砰一聲掉落在草地上,跌了個手腳朝天暈頭轉向,當堂出彩。
袖風的呼嘯聲傳到,有如從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殷雷,令人聞之心驚。
秋素華粉臉變色,大吃一驚。
不是鐵袖功,是一種駭人聽聞的神奇勁道,如果有意傷人,很可能一下就把人震飛三丈外。
「哎喲……」青霜挺身坐起,揉動著腰和臀,咧著嘴叫疼。
「你很不錯。」中年人向青霜笑笑:「下過苦功,但還不夠好。」
秋素華跳下大石,向中年人迎去。
「前輩是……」她發覺喉間發乾,所說的話聲調走了樣,連自己聽來也覺得陌生。
「我就是你們平方百計要找尋的大龍捲花雲龍。」中年人目光灼灼地審視她。
她心中怦然一跳,事到臨頭,她的信心和勇氣消失了大半。她在大龍捲的審視下萎縮,真有赤身露體站在人前的感覺,想逃避卻又無洞可鑽。
「我……我我……」她又羞又驚恐,低下頭逃避對方那似乎可以透人肺腑的目光。
「你很嬌美可愛,在我大龍捲眼中,你不是最美的絕色,但很合我的胃口。貴長上的確是有心人,一定花了不少心血來了解我的為人、性格、習慣等,而且了解得相當有份量。」
大龍捲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頷,虎目炯炯逼視著她:「早些天被你們趕走的那批人,就沒有你們聰明。他們只知道用權勢來打動我,而我對割地封王興趣索然。如果我重視權勢,泰山梅谷就不會成為神秘難覓的地方,必定是人所共尊、人所敬畏、威震天下的山門。」
「你……你的意思……」她覺得自己笨拙極了,說話辭不達意吞吞吐吐。
「我要的是享受人生。」大龍捲輕拍她的粉額,目光溫柔了許多,笑意可親的說:「在江湖,我有顯赫的地位,在武林,我有極高的威望,在事業上,我有非常的成就。這些,都是我三十年來奮鬥得來的心血結晶,我有權享受自己努力得來的成果。貴長上是誰?」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她以為自己很勇敢,說得很大聲,其實氣浮聲小,幾乎字音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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