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疤面怪人

第四章 疤面怪人

岳天雷一見這削去鼻尖的高手現身,馬上周身狂戰的厲喝道:「原夾-就是『無鼻人』,還不過來受死!」

隨即雙劍齊出,以十二成功力,猛刺過去。

但對方卻是冷漠至極,不怒不驚,甚至連眼神都不閃動一下。

美妙的身形沿地飄遊,總是離他劍尖半寸之遠,他那怒海驚濤的一輪快招,竟連衣襟也沒有沾上!

這種奇奧的輕功,出奇的冷靜,真太令人驚駭,尤其對方並不還招,更使他兩手絕技無法施展出來。

岳天雷在極度駭異中,心念一動,馬上「大鵬展翅」拔起平空,長劍使出「挑星摘月」,凌空下擊,寒芒森森,狠疾無比。

那滿面劍痕的女子一時無可退讓,這才眉梢一軒,長劍斜挑而出。

岳天雷眼見對方出招,立刻劍花迸灑,抖出幻光刺目的震波。

立聞劍刃「錚!錚!」暴鳴,勁氣破空嘶嘯,再旋幾下,對方的長劍必被挑飛!

但就在——剛要得手的當兒。

那女子輕輕驚噫半聲,手法突變,竟然將他的絕招,從容化開,撤身丈余之外!

這一手,更把岳天雷駭得一怔。

因為他以前遇到的少數高手,對於這記絕招,只能靠內力和臨敵經驗,勉強的避開,像對方這樣輕易化解,倒是頭一次。

她是誰?

怎麼能懂這種奇奧招法?

心念轉動之中。

對方已冷然叱道:「小娃兒!你找錯人了,快回去罷!」

她不但沒有興趣追問情由,其神色之冷淡,更像一尊化石,久歷風霜,漠視人間的一切紛擾。

岳天雷被她的態度,引得心頭凜然,收劍問道:「請問前輩是誰?在下——」

「你我並無通名的必要,趕快離開此山,以免打擾我的清靜。」

對方仍在冷若冰霜,岳天雷不由怒意微動,道:「那——在下的一個同伴,哪裡去了。」

「你不必多問,趁早走路。」

「他是我的義兄,如果傷了他半根毫髮,惟你是問!」

「義兄?」

「不錯。」

「嘿嘿!」

對方眼芒暴閃,冷哂連連,頓以鄙視的神氣,怨聲叱道:「胡說八道,再不滾回丟,我可要殺你這下流東西!」

岳天雷焉能受此侮辱,怒哼一聲,使出「切金斷玉」的絕招,想把對方長劍削斷。

那疤面女子也是大為激動,長劍疾翻,震出了漫天寒電——立見她這一招,遮天匝地,捲起千層劍影,周身嚴密得無隙可乘。

劍上真勁如一片力牆,端的風雨不透。

岳天雷劍鋒剛一觸及她的力牆,立感陣陣反彈的勁道,透腕傳來,幾至無法遞招過去,駭然中,迸出「乾坤一煞」的內力,一吐一吸,才算勉強撥開幾寸寬的裂縫………

那疤面女子,馬上凜然一驚,眼芒如夜空電閃般,猛然暴射。

而且劍招一緊,更排出萬道勁光,就如鳳凰振羽,孔雀開屏一樣。

只聽一片劍刀交擊之聲,如暴雨殘荷,敲金戛玉。

岳天雷那雷霆萬鈞的快劍,不但未能進展分毫,而且震得步步後退。

「難道我毒性發作,功力減退了?」

他駭異中稍一分神,對方突地劍牆驟收,左手五指駢立,如電光石火般朝他胸口就印。

岳天雷心知來者不善,長劍反削可能反中機關,立將「青霓劍」換交右手,左掌心向外暴翻,去吸對方真力。

「轟!」

看似輕柔的掌風,爆出一聲低沉音響。

岳天雷立感一股大力,由掌心射入體內。

心臟一陣麻痹,簡直悶得連氣也喘不出!

「蹬!蹬!蹬!」

他蹌退了五六個大步,方才站穩身形。

可是仍舊胸頭劇痛,雙眼發黑。

就在他被掌風震退的關頭,疤面女子劍尖如一點流螢,無聲幻出,已然險堪堪點到眉心,但!!

眼神再一次訝然發光,立刻劍走偏鋒e改向他右手雙劍上一撥。

奇妙身形一旋,飄到他面前尺余,沉聲喝道:「你叫什麼名字?」

岳天雷暗中急聚功力,冷森森答道:「岳天雷…………」

「哦!」

疤面女子驚噫中,倒退兩步,眉梢一揚,驟現幾條衰老皺紋激動的問道:「你……是來找我?」

「我找洗心靈泉。」

對方緊張的神色,一現而收,重又冷漠的說道:「凡是兩次出手的人,決不輕恕,可是——我今天饒了你……你那個什麼義兄,我另外處置。」

「怎麼處置法?」

「進入此山的人,都由我的意思辦,不容外人過問。」

岳天雷喘息已定,想起對方挑他雙劍那一招,跟自己的手法幾乎一樣,馬上心神狂震,急咻咻的問道:「你——是那位前輩?為什麼招法一樣!」

「少廢話,我叫你走。本是一番好意,難道還要捱一掌!」

「前輩的招法好眼熟……你……你是三師姑『劍仙李叔琴』……」

「劍仙」被他說破真名,驚得疤面幾下抽動,但冷淡之中,更浮出幾分怨恨之意。

「師姑!我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

「你老人家知道?」

「我當然認得出!你的身材明是『劍聖岳長明』的兒子,招式身法明是『劍魔』『劍怪』的徒弟,可是………」

「可是什麼?」

「功力之差,令人失望!」

「侄兒中了『縮形毒液』………」

「你嘴唇變色,喉音沙啞,顯然是中了毒,但所用招法似是而非,有許多不到之處,也不曉得他們怎麼教的!」

岳天雷臉上發燒,沉痛答道:「並不是師叔們的錯,因為他們……都沒有……親手指點過。」

「劍仙」凜然一個寒噤,駭道:「這是什麼道理?」

岳天雷立刻哽咽的盡凜前情,說明他自幼別父離母,以及「劍怪」,「劍魔」雙雙逝世等慘事,訴說之間,禁不住痛淚橫流,咬牙切齒。

「劍仙」那劍痕密布的臉上。不惟更顯蒼老,亦且垂下兩行清淚,但深嘆一口長氣之後,突然仰天冷笑道:「我早就預言過這一場慘劇。可恨當初『劍魔』硬是不聽……真辜負師父『巫山一鶴』的苦心教導………」

「師姑,如今武林中出現了『武皇』這批人,他們應是兇手無疑,你老人家豈能夠坐視不管。」

「劍仙」被激得心神一動,眼芒連閃道:「奇怪!你父親當年傳書找我,為什麼不曾提起?而且『無鼻人』的所為,似乎專和『巫山劍派』過不去,但我們這派功力雖然不弱,名聲並不大呀?」

「那——必是極有關係的人!」

「嗯………可是有關係的……太少了。」

岳天雷全身一震,駭然脫口道:「聽義父講,我還有個被遂派外的大師伯!」

「他——應該不會,我雖不知其名姓,但被逐的原因,倒在偶然之中聽師尊提起過。」

「哦!究竟是什麼原故呢?」

「因為他未奉師命,擅自——」

「怎麼樣?」

「這個——我已在師尊面前,發下重誓,永遠不可以泄漏。」

岳天雷一聞此言,頓感為難之極。

如果追問,那無異要他師姑違背師祖。

如果不問,可能這是追找仇人的唯一機會。

「劍仙」皺眉沉吟,並未注意這些,反而追問道:「你有沒有聽到,或者遇到使用『巫山』劍法的人物!」

「沒有——」

岳天雷一面回答,一面疑心他師姑心情還不正常,既然懷疑學得巫山劍法的人,那除了大師伯還有誰呢!

心念中,立刻激動的懇求道:「師姑,-老人家可否再考慮一下能與雷兒血仇有關,武林中被害的為數不少,義兄魚劍琴就是一個例子。」

「哼!又是你的義兄。」她師姑臉上瞬間數變。

「不僅他,還有………」

「還有誰?」

「還有個『李昭霞』,她的父親失蹤多年,也許有所牽連………」

「劍仙」不等他說畢,面色更冷三分,恨聲問道:「李昭霞當然是個女人,她跟你又有什麼瓜葛?」

「這——」

岳天雷猛然臉紅耳熱,一時難於答言。

「劍仙」一見他的神氣,心下恍然,運用冷峻的眼光掃他幾下,厭惡至極的叱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可-!可恨!」

「侄兒有原因………」

「天下惡人,無不有一番原因,我不想聽,更不認你這個師侄!」

「哦!」

岳天雷一頭玄霧,以為師姑認為他功力太差,連忙說道:「侄兒雖是不才,還請念在父親師叔的份上………」

這一說,「劍仙」舊事上心,火更大了。

「你父親跟我絕了感情,『劍怪』跟我絕了婚約,『劍魔』跟我絕了同門之誼,我……我發過誓不問他們的事情,你這小輩更是人小鬼大——」

「侄兒不明白。」

「哼,當面撒謊。罪加一等,真該讓你喝點『洗心靈泉』,洗洗你那五髒心肝!」

「請問靈泉在那裡?」

「山頂洞內就是,你去找好了!」

「劍仙」絕情的一語說完,徑自扭轉身形,風掣雲飄般,疾朝來路射去。

岳天雷被這突然的舉動。駭得縱身疾趕,一面大聲喊道:「師姑——師姑——」

可是對方的輕功,比他高出數倍,幾個飄旋,已然遠出百丈。

岳天雷發步窮追,順著惟一的山道,又回到人骨嵌字的壁下。

不但看不到師姑,連「魚劍琴」也沒有半點蹤跡。

他不禁怔在山壁之下,心中思忖道:「師姑可能不諒解父親和兩位師叔,可是她為什麼鄙視我?那股眼神顯然除了我功力不夠之外,另有原因,但那是什麼?」

她知道大師伯逐出師門的原凶,還有師祖的一段秘密,這內幕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與「無鼻人」的出處有關?

還有義兄「魚劍琴」的下落問題………

他八成是被師姑制住,她老人家諒來不會傷他,而且我又無法趕上……

思忖之間,突然感到一陣寒戰,目眩神搖,周身都有說不出的難受。

「不好,『縮形毒液』又發作了!我要找『洗心靈泉』必須趕快!」

…………………

天眼山頂,一座山石裂成的古洞。

洞列白骨成行,排列在小徑左右。

岳天雷雙眼無神,皮色烏青,正腳步蹌踉地吃力走來。

他半昏半醒的,沙啞嘶叫道:「水!水!水在那裡。」

當石洞中傳出潺潺水聲,他立刻眼珠一翻,嘴層扭出難看的笑意,自我安慰道:「哦!原來……在這裡!」

腳下一個箭步,反而摔倒在地上,可是他咬一咬牙關,顫危危爬了起來,毅然的一頭沖入洞內。

洞,是無比的幽深。

三五步內,便有一具具的骷髏,橫躺直卧。

岳天雷毒性大發,力盡筋疲。

全身一似蟻走蟲行,筋骨肉陣陣發緊,忽然眼前一陣暈眩,雙膝如棉,仆到在一具骷髏身上。

那骷髏被壓得嘩喇一聲,骨節皆斷,但張白森森的牙床,卻往下一松,好象是張口說話——「你說什麼!」

岳天雷神志昏昏,嗓子啞得毫無聲音:「啊!你是說這泉水吃不得!謝謝……你的警告,我……要……親自一試……」

他毅然的跌撞而行,終至洞窟深處。

立見奇高的洞頂上。

垂看一塊碩大的石頭,狀似人類的心房,血紅如火。

一線飛瀉的清泉,順著心尖,直落洞底石池。

此池方圓兩丈有餘,中有斗大圓洞,其深似不可測。

但見泉水濺處,銀霧迷濛,清流匯成一道渦流,更從池底圓洞流入地心之內,因此它不幹不溢,終年水量如常。

岳天雷看到這鬼斧神工的奇觀,頓時心神狂震,停在石池的邊緣,兩眼瞪若銅鈴,一瞬不瞬。

他越是凝視著清澈如鏡的靈泉,體內那股抽攣的勁道,難受的奇渴,更是無法忍耐得住。

恍惚之間,似見「劍魔」師叔的面容,從泉眼中一閃冒出。

「雷兒,你要練成天下無敵,必須此泉洗心,既然到了目的地,還等什麼?」

「是!是!侄兒馬上就喝。」

下意識的俯到池邊,掬起了滿堂泉水。

立感一股熱力,透肌傳來,使他那冰冷的指掌,如捧火炭。

「喝不得!此泉毒死無數人命,你怎麼也來試!」

「你是誰?」

「老夫滄海劍魚龍飛,特來警告!」

岳天雷毒性大發,全被心中幻念所迷。

怔然扦扭回頭來,更見滿地骷髏,全都骨節山響,翻身立起,道:「喝不得!」

「喝不得!」

「我們都是你的榜樣!」

岳天富雙掌直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又見三師姑劍勢如潮,把那群骷髏一陣狂挑亂削,道-

「他的心就該洗一洗,你們管什麼閑事………」

岳天富模糊的心志,更加昏迷,駭然中雙掌一松,泉水撒了一地。

只覺得天旋地轉,滿洞無光。

身形東倒西歪,一個蹌踉——「噗通!」

徑倒入石池深處。

他是自幼不識水性的,如今墜入泉內,當然是一沉到底,只聽「咕嘍!咕嘍!」水泡亂翻,灌飽了滿腹清水。

這「洗心靈泉」跟「縮形毒液」大不相同。

他只覺得麻木不仁的口腔中,奇熱如潮,直朝經脈亂竄,胸口更悶得無法喘得出氣來。

隨即雙腿一蹬,靈魂直冒出泥元宮,飛向虛無之境——就在他昏死後的片刻工夫。

「劍仙李叔琴」身形如魅,突地疾閃入洞。

一看僵挺池底的岳天雷,頓時面色慘憂。

忙不迭拋劍入水,將他撈了起來。

先探鼻息,再按少府脈門,已是毫無生意!

但她自恃功力奇高,仍想起死回生,以人力與死神抗爭。

於是——雙掌並用,對他周身十二經脈,連點帶推,猛將真元輸入。

但這雄厚力道,竟似泥牛入海,有去無回,徒然耗去七成真元,岳天雷還是不生半點反應。

經過頓飯時間,「劍仙李叔琴」喘息咻咻,頹然住手,淚如暴雨,從那劍痕滿布的疤面上,滾撒如珠,悔恨無已的痛哭道:「雷兒!我剛才細問過……魚劍琴,原來你們……真是純潔……但是……我的疑心已經把你害死……如今巫山四劍,絕了后根……我只有以死贖罪……。」

她,滿面憂傷,抱起岳天雷,緩緩走入洞后小窟。

把他小心跑安置窟中,整好衣服,然後伸出手來,要解他的貘皮面具。

可是,那雙手卻不由自主,亂顫起來,就跟上次「劍魔」一樣,長嘆收手道:「你長得就像岳長明的影子,我……不……不必看了,你既是這付打扮來,也就這付打扮去罷!」

她連看幾眼之後,飄身出窟,掌劈山石,嚴密的封了窟門。

更在門上刻了「岳天雷之基」。

「劍仙」安頓了這一切事情,下意識的回頭探望來路,焦燥的忖道:「魚劍琴怎麼還沒有趕到呢?當然,我那一劍傷她不輕……而且雷兒已死,我實在無臉見她……不如留下遺書的好………。」

於是拾起自己的長劍,在左腕上切開血管,撕下衣襟,草草寫了一幅血書,壓在石壁之下。

然後匆忙的轉過身形,但一眼看到「洗心靈泉」,頓露滿臉怨毒——「你……你……你害死了我的雷侄,我要毀滅你!」

咬牙切齒的,長劍一翻,如霹靂驚虹,雷霆發閃——射中了血紅的心形大石根部。

饒是石根粗如兒臂,但怎受得她畢生功力的一擊。

立見火光暴閃,劍折石崩!

「轟」聲如雷,水花亂濺!

那心形巨石,正落在石池中央,打穿了池底圓洞,不知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從今後,「洗心靈泉」水源斷絕,池中更漏得點滴無存。

「劍仙」毀去這天下奇觀,頓時冷淡的嘆了一口氣,這人世上的一切,更與她不相干了!

至於左腕上鮮血泊流的劍傷,更是看都不看。

她已經決心自戕,只等血液流盡,就可解脫一身的愛憎。

但見身形疾飄,徑朝隱居多年的秘室而去。

只剩下那條蜿蜓濺滴的血痕,訴說著這幕慘劇!

就在「劍仙」出洞不久。

「魚劍琴」披著一頭秀髮,腳步蹌踉的趕到了洞中。

只見她皓齒明眸,竟然是個絕色女郎,玉踝上血跡猶新,更顯得楚楚動人憐惻。

原來她跟著岳天雷上山之時,先被「劍仙」掀路載住。以她平日的驕縱,當然引起對方誤會。

更不該在劍法落敗之後,打出「赤焰神火」,以致「劍仙」赫然震怒,將她一劍挑傷,用重手法點昏樹林之內,然後來找岳天雷,也要把他趕出「天眼山」去。

岳天雷雖在過招之後,認出「劍仙」是他的師姑,同是言語中,又無心的觸犯了對方的生平大忌。

因為「劍仙」為了一個情字,弄得身世飄零,平日對自作聰明的男人極端厭惡,何況她早已看出「魚劍琴」本是女子改裝。

但岳天雷偏偏稱她義兄,甚至認出師姑還不改口,所以,她以為這個師侄,實在年輕狡滑。

尤其岳天雷又說出一個「李昭霞」來,言語間,面色不定,更便她火上加油,狂怒中竟自拂袖而去。

但回到秘密之後,想起早年愛侶岳長明,以及「劍魔」、「劍怪」的慘死,頓時心意一寒,冷靜考慮下,也認為岳天雷不像少年薄倖,這才趕去救了「魚劍琴」仔細一問,更證實師侄的行為清白,並無不可告人。

於是她命「魚劍琴」自行上山,自己急展輕巧,疾趕到「洗心靈泉」,可是她終究是來遲了一步。

至於「魚劍琴」聽到岳天雷可能遇難,真是駭得驚恐莫名。

顧不得劍傷未愈,更想不到整理衣裳,就這樣露著本來面目,忍痛咬牙的尋到窟中,但比「劍仙」更遲一步。

她驚慌畢露的明眸,向四周疾掃一番。

看出石池崩涸,想必「洗心靈泉」已被毀壞。

地上有斷劍,有血痕………

芳心中突然一寒,立刻珠淚如雨。

淚眼婆娑中,一見「岳天雷之墓」五個大字——胸頭像是中了一記悶雷,其它的事情,根本都不會想了。

痛哭!

痛哭!

她像帶雨梨花。

杜鵑啼血。

一遍遍的訴說心中愛意,悔不該假扮男兒,蒙哄魯男子樣的雷弟………

她哭得柔腸寸斷,淚盡流血。

下意識中,粉拳不住的敲擊著窟門。

卻意外的觸到了血巾一幅。

她忍住嗚咽,顫戰不已的打開一瞧,只見娟秀而勁峭的字跡寫道:「魚劍琴覽:雷侄死於『洗心靈泉』,無可醫救,他與-的血仇,極費猜疑,希即速往『巫山十二峰』高呼『天雷』二字,或有奇遇,如能因此追得線索,應即苦練武功,以報我等深仇。」

落款並未署名,只是寫了「絕筆」兩個血字。

「魚劍琴」心知留書人已經死了,明眸中又灑下兩行熱淚。

她把血書一遍又一遍的念著。

雖然不明其中含意。但已得到了一線希望,更由這線希望,產生了一股力量,便以極為堅定的心情,虔敬的向空祝告道:「前輩,我不辭任何艱險,一定遵照遺囑,馬上前往『巫山十二峰』,追尋線索,好替-解恨申冤!」

然後,她默念著亡父和師叔伍文華,瞑目含淚道:「女兒不孝,私自改裝離家,使兩位長輩含恨地下,從現在起,女兒回復原來面目,一心去對付仇家,希望爸和師叔陰靈護佑。」

最後她撫摸著石壁上岳天雷的名字,芳心痛如刀割:「雷弟,你……你……放心罷。我們兩家血仇,做姐姐的一力承擔……我報仇之後……一定陪伴你……永遠的陪著……不再分離了……。」

悲傷、仇恨、充滿了她的心靈,毅然地扭轉身形,蹌蹌踉踉,狂奔而去。

當她的足音消失后。

石窟中靜得萬籟無聲,猶如鬼城一般。

一切都沉寂了。

只剩白骨,血痕,涸泉,碎石,和遺下的斷劍。

大約過了個多時辰。

輕柔的足音,重又響起。

隨見幽光影里,身形閃入,又是一個秀髮如雲的絕色女郎。

她不但步履輕靈,而且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態度極為謹慎。

這顯然不是「魚劍琴」去而復回。

卻是「蛇娘李昭霞」歷盡風霜,追蹤而至。

她一路進來,對洞中一草一木無不留心。

那地上的一線血痕,半柄斷劍,被毀的石池,全都逃不過她的注意。

當她一眼看到「岳天雷之基」幾個字,頓時嬌軀狂顫,驚噫失聲,但星眸之中卻有懷疑之色!

她深吸了幾口長氣,訝然自語道:「奇怪!雷哥應該沒有死,因為人獸死去都會有種特殊氣味,可是此窟並無死亡的氣息呀!」

那麼,這石墳中,可能是個騙局,陷阱……。

心念中,肥各種痕迹再看一番。

並將斷劍拾起,放在鼻踹輕輕一嗅。

「這劍不是『雷哥』的!而是屬於一個女人……並且不是跟他同路的那個!」

至於被毀的石池,應是『洗心靈泉』的遺迹。『雷哥』當然不會去毀壞它,必然是那兩個女子。

其中最奇怪的,要算這一線血跡了。

它灑得並不凌亂,不像是打鬥中受傷的樣子,那麼,這個人可能是朋友,找到之後,也許問得出雷哥的生死如何……。

但,說不定也是一個疑陣!

兩個念頭,同時在她芳心中起伏不定,手中提著斷劍,不知道怎樣才好。

猶豫,徘徊,她為難地考慮了盞茶時間。

愛情的力量,終於戰勝一切。

立刻將僅剩半截的斷劍,對準封閉的窟門,用力刺將過去。

然後拚出全身力道,一陣挖掘。

土崩石裂中,竟被她挖出一個徑約尺余的圓洞。

隨將長發挽好,伸頭試了一下,正比頭部稍為大一點,而且呼吸之間,更嗅出個郎生氣油然,根本沒有死亡的味道。

只見她屏住呼吸,嬌軀穿入圓洞,一陣極有規律的收縮蠕動,轉眼之間,竟然全身都進去了。

只聽「蛇娘」連叫了幾聲「雷哥」,然後是一陣沉靜。

大約頓飯時間,她又忽忽地鑽了出來,臉上的神色,顯然是心有疑問,徑自蓮步如飛,跟著地上的那條血跡追去。

※※※※岳天雷像經過一場噩夢,悠悠的蘇醒過來。

側轉頭部,下意識的對身邊蜷卧的那人叫道:「琴哥。」

「我是霞妹。」

「呀,我……我是做夢,還是死……?」

「一不是夢,二沒有死!」

「那我——?」

「你昏睡了一個月,不省人事,幸虧我趕來啦,要不然可醒不了。」

岳天雷不禁鶩噫一聲,霍然翻身而起,果然覺得四肢舒暢,身體像一片羽毛似的輕靈。

他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而且腦海的記憶又是那樣紊亂。根本無法湊在一起。

搖了搖頭,詫然說道:「我先中了『縮形毒液』,后倒在『洗心靈泉』水裡,按慣例說,我應該大嘔特嘔,可是好像沒有吐過……。」

「你是不曾嘔吐過。」

「那就更奇怪了——」

「從藥性上講,這是很合理的,我來的時候,經過一座奇熱的山谷……。」

「那就是『死谷」』,-可曾看到很多黑色矮人?」

「他們都被『縮形毒液』害死了,這種毒液,似乎是由『牽機』,『鶴頂』,『昆蟲』……等絕毒配成的,藥性屬於陰寒收斂,還有麻醉的作用。」

「這倒不錯,我中毒之後,不但還想吃它,而且五官的感覺大減,連口腔都麻木得沒有半點味道。」

「這樣更加對了,想必那『洗心靈泉』是溫熱之性,而且苦得不能入口,所以別人吃了必然嘔吐,而你卻正好怯毒增功。」

岳天雷「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同時聯想到「死谷」中情景,急忙說道:「提起來,真是惡有惡報,那個毒我的『李飛騰』,就是當初騙你父親離家的學生,據說令尊尚在人間。」

「哦!他……他……他老人家在那裡?」

「可惜這『李飛騰』抵死不招,話還沒有問完,已-咬舌咽氣……。」

「蛇娘」憂喜參半,凄然落淚道:「爸活著就好了,我總有一天會找到……。」

岳天雷感動不已的安慰一番,直等「蛇娘」收了淚痕,才關切的問道:「霞妹,你進山以後,有沒有碰到我的師姑?」

提起「劍仙」,「蛇娘」的明眸中,又湧出盈盈珠淚:「她……因為……不知醫術,以為你被靈泉毒死,結果毀了此泉,自己也……。」

岳天雷駭得心頭狂震,道:「怎麼樣?」

「割斷脈門,鮮血流盡而死。」

「-……怎麼……不救?」

「我跟著血跡,找到她老人家的秘室,發現她的傷勢已經很嚴重,但是不肯接受醫治,等我說明你並沒有死掉之後,她竟然改變主意,服下了『金箭香草』,精神頓時好了許多,而且叫我回來看看你再去——」

「唉!-不應該離開她。」

「蛇娘」嬌靨微紅,低聲答道:「我……我是關心你,而且也料不到二次再去,她老人家反而歸天了。」

岳天雷長嘆一聲,淚如泉湧。半晌后,詫異的問道:「她老人家提起我的義兄『魚劍琴』沒有?」

「時間很短,並沒有提到……。」

「難道我義兄也出了意外?」

「蛇娘」突然面色一憂。頗含醋意的說道:「雷哥,坦白告訴你,我是一路跟著來的,雖然在那火燒過的樹林,耽誤了半天時間,可是就從那裡起,發現你的身邊,只有一個年輕少女!」

「少女?」

「一點不錯,這種氣味我分辨得出,你也應該知道!」

岳天雷驚噫一聲,頓時恍然大悟。

他當然能夠分別人獸的氣味,但是沒有注意到男人女人,這一提,立刻發現了真像,大悔自己粗心。

而且他也了解師姑突然變臉的原因。

因她一生為情所困,而師侄卻帶著男裝少女同行,偏以兄弟相稱,再又提起「蛇娘李昭霞」,豈能不誤認他是少年輕薄。

心念中,又聽「蛇娘」委屈的說道:「從氣息上證明,她已經來過這裡……你……總總該滿意吧!」

岳天雷忙將結拜之事,一字不漏予以說明,並且補充道:「我是受了她父親生前重託,不能不管,而且她的生性直爽,容易發生意外,可是既然走了,我將來替她報此皿仇,也算完成一樁心愿。」

「蛇娘」見個郎語意誡坦,心無別念,也就抱歉的答道:「只要你不拋棄我,多個義姐,也沒有關係,並且師姑還留下遺書——」

「快點拿出來,給我拜讀。」

「現在不行。」

「為什麼?」

「她老人家寫明,要在墳前由我開讀。」

「哦!那一定非常重要,我們快點去罷。」

岳天雷說完之後,馬上收拾雙劍。走向密封的窟門。

「蛇娘」緊隨身後,指著她挖的小洞,道-「雷哥,你恐怕鑽不過去,還是用劍再削一下的好。」

但他自感功力大增,有心做個試驗,徑自伸出右掌,向那封洞的大石上一貼,試試它的硬度。

那曉得這輕輕一試,竟然留下一個清晰的掌痕。

鶩喜莫名中,轉面說道:「霞妹,-退後一點。」

然後運足「乾坤一煞」的奇功,隔空就是一掌——「轟——隆隆。」

掌風響若悶雷,平地暴震。

立見土崩瓦解,沙石飛揚………

那「劍仙」所封的窟門,便被劈出方圓五尺的大洞。

岳天雷清勁的喝了一聲:「走!」

立見兩條身影,如驚鴻出谷般,閃出窟來。

他們向滿洞的白骨,毀去的靈泉,投以深深一瞥。

然後並肩攜手,電射洞外。

天眼山頂,一座幽靜的墳台。

后倚高峰,前臨絕谷。

正離「劍仙」生前的秘室不遠。

岳天雷與蛇娘兩人,正在大禮參拜,默祭他師姑在天之靈。

然後「蛇娘」起身,肅立墳側。

鄭重的從懷中取出一幅衣襟,迎風展開,那上面字跡斑嫻,正是「劍仙」的遺訓。

她清了一下嗓子,凜然朗誦道:「字諭天雷賢侄。」

岳天雷馬上肅然低頭,應了一聲:「是」。

又聽「蛇娘」繼續念道:「造化弄人,紅顏薄命,以致『巫山四劍』,因我而分離,是以割面毀容,幽居絕域,以求自贖罪孽。」

日前三劍先後死於仇家之手,我亦不能偷生,特將所習絕招,傳授賢侄,希望痛下苦功,以報血仇,此兩招為——孤鳳振翎遮日月。

雲流千里去無蹤。

前者為劍法,後者屬輕功,為我「巫山四劍」本門秘技。

以你目前功力而言,可列為少年高手,但武功一途,除資質苦功之外,尤須明師親手指點。

但你「劍怪」,「劍魔」師叔,均未能親自手傳,惟盼你悉心研習,俾有自成一家之希望。

至於………至於………。

念到這裡,「蛇娘」嬌壓飛紅,突然不好意思的停住。

岳天雷等了半晌,不見下文,只好抬起頭來,向她連看幾眼。

蛇娘飄身近前,忸怩的道:「雷哥,你起來,自己看罷!」

他恭敬的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至於蛇娘李昭霞,生性純良,愛意誠摯,與你正好配為佳偶,但青年人血氣未定,萬不可見異思遷,切戒,切戒!」

「後面寫著師姑絕筆」

岳天富含淚讀完,獃獃的站著不動。

原來師姑是自己毀容,定見她當年對父親的關切,對「劍魔」師叔拒絕幫忙的悲痛…………

想到這裡,「劍仙」那張滿布些痕的臉,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似乎一再的叮囑他,不可濫用情感。

思忖之間,忽然覺得眼角一亮。

「蛇娘」紅著臉,捧看一顆奇大的「金鋼寶石」,遞在他的面前。

「霞妹,-這寶石好象是——死谷中得來的?」

「是的……我把他們收藏的,全都帶來了。」

「這樣也好,免得被那些邪黨利用。」

「是!」蛇娘應了一聲,手捧著寶石,動也不動。

「霞妹,-這是幹什麼?」

「送——給你。」

「還是-留著的好。」

「蛇娘」的臉更加嫣若桃紅,掙扎一下,鼓起勇氣道:「師姑遺示上寫得明明自白,我們……當然應該留個表記。」

岳天雷一聽提及師姑,立刻心中慘然,「蛇娘」羞答答的就將寶石向他手心一塞,牽著衣袖道:「雷哥,走吧,師姑秘室外面,還有許多奇怪的東西哩!」

岳天雷這才遽然驚醒。不必多猜,也知道這是他師姑遺下的招式。

於是再向墳台大禮參拜一回,帶耆「蛇娘」疾向秘室中飄去。

山峰之南,是片竹樹雜生的幽林。

一座竹樓,倚岩而立,堪稱奇險天成,隱秘至極。

從外面看,永難發覺這座竹樓,但樓中卻能把外面看得清楚無比。

而且它僅有一條粗竹虯藤編織的飛橋,沿著山勢,引向樓中,乃是惟一的通路。

兩人走到橋頭,立聽岳天雷發出一聲驚噫。

原來它長可十丈,下臨絕谷,人還沒有踏上去,已被山風吹得像波浪似的戰顫起來,除非輕功高強,只好爬著過去。

何況——飛橋上還插著許多尖利如刀的竹枝,分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來人的方向斜指著,若不將竹枝削斷,簡直無法接近。

岳天雷注視了一會工夫。

發現這些竹枝,並不是隨便插的,而是深入橋身,分指人體各處穴道。

不由得劍眉一軒,懷疑的問道:「霞妹,-上次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些竹枝?」

「第一次替師姑醫傷還沒有,第二次來埋葬她老人家,飛橋才是這樣。」

「那-怎是怎樣過去?」

「我並沒有過去,而是她老人家倒在這塊岩下。」

蛇娘回答的時候,縴手直向一塊巨岩揩去,接著補充道:「並且她還在岩下留著過橋的規矩。」

岳天雷轉眼一掃,便見岩下刻著:「一鼓作氣,飄渡飛-,不許飛縱,不許停留,必須用劍撥竹,但卻不得削斷,倘若失手,不準進入!」

剛剛看完,他馬上心神一驚,倒抽了一口涼氣。

想這橋上竹枝,層層密布,其結構巧妙無倫。

他那「大鵬展翅」的身法,只利於拔空騰躍,若要平行飄渡,倒是為難得很。

況且本身劍招,長於挑削,如今卻只准撥開,不準削斷,又是一重難題。

而對雙重考驗,他頓時陷入沉思。

「雷哥,你有沒有主意過去………。」

蛇娘關心的一問,立被岳天雷打斷道:「你不懂,讓我自己想想。」

對方馬上嬌靨一紅,芳心中大為委屈,但對學習武功的念頭,倒更加迫切了。

岳天雷卻無心注意這些,獨自走到橋頭,細看竹枝的布局。

凝神屏氣,心無二用的看了半天——虎目之中,似乎浮出師姑的身影來。

就像跟他在山前過招一般,步法奇奧,輕靈地沿地飄行。

劍似孔雀開屏,金蓮乍涌,彈出無數的震波,把他的凌厲劍勢,陣陣撥開。

「對了!」

岳天雷內心一聲歡叫。

想象中,立將攻守之勢,換了過來。

那橋上的竹枝,就是敵人的劍勢。

自己模仿他師姑的身手,進步發招………

只見他日芒如雷,凝注橋身。

眼神不停的掃視著,假想自己是在劍林中來往衝殺。

由一步到兩步……三步……。

心神專註,渾然人我兩忘,限本沒有注意日落西山,又進入了昏黑的夜晚。

但見山風勁嘶,勢若驚濤。

岳天雷像一尊石像,巍巍然閉目合睛,抱肘而立,那竹枝劍陣,已然深印腦海……

溫順的「蛇娘」,再也不敢驚動個郎,悄然陪立風露之中,通宵達旦。

終於——東方又現出一線朝霞。

但魚肚白的雲影中,突然寒芒暴現,如一道電光仲霄而起。

岳天雷劍出無聲,身形更似出岫浮雲,以看不清的速度,疾朝飛橋射去。

那一片劍芒,像萬點金星繞身迸閃。

時而縮為數尺,時而擴至兩丈。

飛橋竹枝就像浪涌波分,至於橋身連一點搖擺都沒有。

「蛇娘」驚喜的星眸幾眨,個郎身形早已射入竹樓裡面,那橋上竹枝分而又合,也回復了原樣,一根也沒有碰斷。

「好呀!雷哥終於想通了——」

但——她的歡呼未完。

竹樓卻「劈啪!」連聲。

竟然棟折梁摧,整個的崩墜向無底的山谷。

「呀!」

蛇娘銳聲慘嘶,凄厲無比。

餘聲裊裊之內,隨又發出一陣虎嘯龍吟。

那墜下丈余的竹樓內,身形拔空直上,奇奧的劃出一個弧形,險堪堪,單足一點,正落在飛橋那頭。

隨即劍氣如-,寒電再起。

岳天雷一掠十丈,以熟練的身手,回到原地。

他虎目中迸射喜悅的光輝,興奮的叫道:「霞妹,竹樓里並沒有東西,奧妙都在橋上,可是我已經參悟了,原來師姑怕我學不到家,才用這種——,喂!-怎麼啦?」

他突然面色一變,把話咽住。

原來「蛇娘」紋風不動的凝立岩前。

雖然看不出半點異狀,但表情獃滯,明眸不瞬——顯然已被陰柔手法點住穴道!

岳天雷心神一凜,急忙暗吸一口長氣,馬上發覺敵人就在岩后隱身,而且為數不少。

為了顧慮「蛇娘」的安危,倒真不敢冒然出手,心機一動,便絲毫不動聲色的說道:「別發獃,我有很多事情,要說給你聽………。」

同時左掌如電,奇快的貼在她胸口上面,用「乾坤一煞」的勁道,向內一吸,以求沖開穴道。

但,忙中有錯。

他沒想到「蛇娘」內穿「五彩蛇蛻」,真勁無法透入。

愕然下,來不及另找他穴,巳感一絲勁風,直朝脅下「陽綱」射到。

於是左掌心順勢一亮,把那射來的力道,全部吸入體內——立聞岩後勁笑如潮。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突如鬼魅似的,從岩后電閃而出。

更有八個驃悍劍手,雁翅般並立來人身後。

岳天雷從對方隔空射來的勁道,已知來者不善,虎目寒芒一掠,更見此人面如古銅,相貌怪異,立刻身形一旋,先將「蛇娘」掩護起來。

但對方又是勁英兩聲,微微拱手道:「岳少俠,好俊的手法……」

「你怎麼認識我?」

「尊駕名震武林,誰人不曉。」

「為何傷我同伴?」

「我看少俠危堪堪飛出竹樓,恐怕貴同伴的驚叫,使你分神,所以點了她的「腦戶穴」現在還是讓老夫來替她解開罷。」

岳天雷左手一揚,冷聲說道:「不勞閣下動手,我自己會解。」

對方怔了一下,撤回欲動的身形,袖手問道:「請問少俠,岩下留字之人可在山中,她是那一位前輩高手?」

「她老人家么——」

岳天雷下意識中覺得來人有點古怪,改口答道:「雖在此山,但是不見外人,連姓名也沒有提起的必要。」

「那麼,死谷中的一批人,不是她殺的了。」

「你跟他們有什麼關係,為何如此關切?」

「我們經過該處,有些好奇。」

岳天雷心神一震,用冷森森的眼神盯著對方,問道:「閣下是誰?何不報上名姓。」

「老夫『鐵翅金雕胡大海』。」

對方答話中,用手向身後一指道:「這幾位是『鐵劍八英』。」

岳天雷點了點頭,朗聲說道:「諸位要問『鐵掌旱魃』等人的事情,老實說是我殺的,而且他們所藏的賓石,也都在我這裡!」

「鐵翅金雕」深藏不露,仍是帶笑說道:「那就對了,以少俠的身手,當然是遊刃有餘………」

但「鐵劍八英」卻駭得面色一變,有些人就有拔劍之意。

岳天雷也是冷然一笑,道-「原來你們也是『武皇臣下』,難怪追蹤而來,這份膽子,也算不小!」

「鐓翅金雕」面色一凜,怔退牟步,道:「少俠不可血口噴人,我——」

「不必胡扯,你們的表情已經昭然若揭,賴也不中用。」

「鐵翅金雕」冷哼一聲,道:「算你眼尖,還不乖乖的交出寶石………」

「哈!哈!哈!哈口!你們好好接著。」

岳天雷怒笑之中,左手奇快的向懷中疾探,取出一件東西,打在「絨翅金雕」腳下。

對方定神一看,駭得蹬退三步,張口結舌道-「這……是『死詔』!」

「不錯,你們專用此物恫嚇武林,今日本人要替他們以命填命!」

「鐵翅金雕」臉色突變,露出獰惡的原形。

右手拔劍,左手便搶下的「生死詔」書。

岳天雷比他更快,左掌一招,那詔晝立被凌空吸回,右手長劍如風,直點對力的手腕,駭得「鐵翅金雕」暴退丈余,才慌忙的拔出劍來——隨即劃出滿天寒芒,護住全身要穴。

岳天雷一招得手,本想乘勝收功。

但旁退的「鐵劍八英」一齊拔劍擁到,如驚濤閃電,分從八面攻來,馬上劍勢一旋,連聲金鐵交鳴中,便將對方封住。

「有種的過來!」

「鐵翅金雕」劍尖遙指他的眉心,惡聲挑戰,但如電的眼神,卻向八英連眨。

岳天雷馬上覺悟對方別有用心,「鐵劍八英」必然長於聯手合擊,且有生擒「蛇娘」迫他受制的企圖………。

於是強忍怒意,冷哂如潮道:「你們既要寶石,何不上前來取。」

「你如果害怕,老夫可要失陪了。」

「空手而歸,難道不怕受責?」

這句話,戳破對方的心病,「鐵翅金雕」氣得悶吭一聲,挺劍直上,連八英共是九柄長劍,漫天蓋地的直向他狂攻,頓見冷氣迫人,飛砂走石。

岳天雷豪氣-雲,聲似晴空霹靂般,大吼一聲:「來得好一!」

劍似長虹,奇快的迎敵過去。

不過三招,已經發現「鐵翅金雕」真力雄厚,招式陰損至極。

再加上「八英」的聯手純熟,各人全按方位出招,彼此間不用任何信號,卻如常山之蛇,攻守相連,首擊尾應。

立見狂-劍影中。

九條穿梭疾旋的身形,挾排山倒海之勢,推展著幻光眩目的劍林,向他寸寸壓迫過來。

岳天雷未展絕招,先被迫得后移八尺。

「鐵翅金雕」得意忘形,手中長劍一緊,磔磔怪笑道:「姓岳的,老夫要生剜你的心肝,活祭胞弟『鐵掌旱魃』磔磔磔磔!」

但磔磔之聲未完,一片錚-劍刃交響,隨若暴雨殘荷,破空震起!

岳天雷身形奇奧迴旋,身外更湧出一片綿密劍幢。

幢上異光疾閃,猶似金蓮怒放,纓絡垂空。

對方九枝狠毒長劍,無不一震而回,就像拍岸驚濤,在劍幢之上飄蕩。

他這手「孤鳳振翎」的絕學,將對方封得寸步難移,立刻收回攻勢。

「鐵翅金雕」剛剛一楞,又見光幢中寒芒暴閃。

眨眼間,「叮!叮!」幾聲,八英手中利劍,不是只剩半段,便是脫手飛掉。

老賊駭得怪眼一翻,馬上轉身就逃。

「那裡走!」

岳天雷如影附形,展開「雲流千里」絕世輕功,那吹毛可斷的劍尖,直在對方背心后嘶嘶勁嘯。

就在「鐵翅金雕」亡魂出竅,求生無術的關頭。

那喘過氣來的「八英」,突然惡計上心,齊向僵立的「蛇娘」奔去。

岳天雷這才發覺一步走差,駭急中,身形一個倒縱翻回。

半空中,更將霓電劍拔了出來,雙掌齊迸真力,催著兩枝利劍,脫手遙射。

連聲刺耳慘-,當先兩人,齊被劍透前胸,仆倒當地。

他更將雙臂齊圈,劈出「乾坤一煞」。

又是兩聲駭叫,一個兇徒被猛吐的內力,沖得身形直滾,飛墜絕谷之中,另一個卻倒退五六大步,被他擊碎「天靈」而死。

可是,任他身形奇快,卻無法兼顧剩下的四英。

而且他縱起之勢已衰,必須點地運勁,才能二度騰空撲擊。

就在急折蜂腰的當兒。

四英距離「蛇娘」不過幾尺遠,眼看無法追上。

但——怪事發生了。

那巨岩後面,突地射出幾線「嘶!嘶!」勁風。

「蛇奴」嬌軀猛震,明眸驟動,並且櫻唇中「噓」的一聲,玉腕雙雙推出,但見金玉雙蛇異光繞空一現,身前二人頓時無聲倒地。

緊跟而來的兩個,簡直嚇得心膽俱寒,怔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灰孫子,還不往後退!」

岩后一聲斷喝,引得兩人真的乖乖轉身,立聽「噗!噗!」兩記皮開骨折的聲音,正被岳天雷當胸劈死。

「蛇娘」馬上嬌軀一閃,直向個郎飄來。

岳天雷將她牽在身旁。面對巨岩拱手道:「那位前輩來到,在下岳天雷敬謝援手之德。」

「崑崙派下『西門石』就是我這鄉下人,前輩二字,豈敢,豈敢。」

「貴派堂門『黃衫老者』,與前輩是什麼稱呼?」

「阿呀!那是我的先師。」

對方訝然一聲,立從岩后緩步而出,接著說道:「看起來老弟不懂行情,如今敝派掌門是我師兄『東方玉』,人稱『東方先生』………。」

「蛇娘」雖被對方所救,但忙中沒有轉頭看清,如今對面相逢,竟然「噗哧!」嬌笑出聲,掩口不迭道:「那你老……該是『西門先生』了……」

「姑娘說得不錯,我們一東一西,正好一對。」

岳天雷乘機細看對方的打扮,也不禁又驚又笑。

原來「西門先生」頭戴皮帽,舊得分不出什麼顏色,身穿長僅及膝的灰袍,布襪芒鞋,背插雨傘,左手是把黑油油的鐵扇,右手一管金斗玉嘴的小煙袋。

再配上八字鬍須,一付掉了腳,卻用棉紗掛在耳上的水晶眼鏡,真可算一身都是零碎,要多土氣就有多土,使人難於相信他身懷上乘武功。

「岳老弟,想是看我這付德行,不登大雅?」「西門先生」咳嗽一聲,水晶眼鏡下寒電如潮,直朝他臉上掃掠。

「不敢,前輩是真人不露相,那幾下隔空點穴,足見手法高明。」

「太客氣,你那種及掌一吐一吸的功夫,和脫手飛劍,連我這熟悉武林的都猜不出來源,倒真算是怪招絕技。」

岳天雷聞聽此言,立刻眼神一動,「乾坤一煞」的出處既不便講,「脫手飛劍」根本是急中生智,臨時逼出來的………。

幸虧「西門先生」拈鬚一笑道:「老弟不必為難,我沒有迫根究底的毛病,尤其你戴著面具,不欲外人看見尊容,我更不會瞎問,只是一件——」

「那一件?」

「你對於點穴解穴,似乎不太熟習,跟本身功力有點配不上。」

岳天雷除被義父批評過一次以外,這是二次被人指出缺點,馬上虛心的答道:「在下確是用功不夠,以致貽笑大方。」

「我看不是用功的問題,而是認穴欠熟,如不嫌我多事,這裡倒有一物相贈。」「西門先生」馬上放下煙袋扇子,從大包裹中取出一幅圖畫。

「刷!」地一聲抖開,正是人身穴道詳圖,端的珍貴無比。

岳天雷連忙退後半步,謝道:「在下不敢接收貴派的寶物………」

「這不是我崑崙派的東西,乃是老友『神通一指』遺下,要我送給合適的人。」

「那位前輩是誰?」

「按輩份講,他算是『武帝季靈芷』的師叔,生平以指法點穴聞名。」

「哦!原來他是『天龍派』的高手。」

「天龍派從『武帝』身上算起,他不在內,而且此圖僅列周身三十六大穴,二百四十三處小穴,只能供你參考,通於如何下手,全靠自己獨出心栽。」

岳天雷這才再三致謝,雙手捧了過來,然後找了一處干靜地方,行禮落坐,就把穴道圖攤在膝前細看。

「西門先生」忽然一摸八字鬍須,頓足嘆道:「我只管看熱鬧,卻也誤了一樁大事。」

岳天雷一面強記穴道,雙手不停的在身上各處拿捏,口中卻立刻應聲道:「前輩誤了什麼?」

「讓那『武皇』的走狗跑了,又得多費各大門派一番周折。」

「各大門派?難道他們都出動了?」

「難道老弟你不曉得?」

「在下入山月余………」

「這一個多月的變化太多了!」

岳天雷猛一震,停手抬頭道:「都有些什麼變化?」

「你只管看圖,我慢慢講給你聽,第一是『武皇』黨羽公開橫行,大白天送什麼『生死詔』,引得人心惶惶,猜疑四起,有好幾派說你也是『鐵面人』之一。」

「哦口還有呢?」

「除了我們『崑崙』和『峨嵋』兩個門徒最少的以外,其除五大門派,都受到神秘書信,全由失蹤多年的門人署名,說要清理門戶,勒令掌門人一年以內,自動讓位。」

「這個在下早有所聞,不過五大派同時發生這種亘古未聞的事,倒是意外。」

「第三,『武帝季靈芷』已經出現中原。」

「想必是他要出手。」

「完全相反,聽說他撤手不管。」

岳天雷眼中射出如電光芒,憤然問道-「為什麼?」

「傳話的人不敢細說,我們也無法瞎猜,雖然他本人不理,只要『四姬』肯幫忙的話,武林正派還有希望。」

「四姬?」

「不錯她們是『青姬』,『海宮蛟女』,『「洞庭仙子』,再加一個『白蕙』。」

「武功如何?」

「他們一家子,『武帝』的功夫是佛魔合參四姬卻囊括,『青靈』,『癸水』,『洞庭鬼王』,『太上邪君』,『六合魔尊』……等手法,真算得正邪兼并,黑白齊收。」

岳天雷被激得豪氣勃動,堅毅至極的答道:「他們如果因為某種關係不來,在下決不氣餒,既然有人練到這種境地,姓岳的也能做得到。」

「好!好!好!老弟台壯志可嘉,將來定能成功,就以這位姑娘來說,日後亦非平常人物。」

「蛇娘」星眸激動的一閃,斂-報名,然後向道:「前輩看我能學什麼?」

「李姑娘秀外慧衷,真元內斂,如果走陰柔的路子,克日可成。」

「蛇娘」喜不自勝,轉頭一看個郎。

岳天雷正好卷取穴道圖,感激的奉還對方,謝道:「在下已經記牢了,指點之德,容后報答。」

「西門先生」極為讚歎的伸手接圖,同時卻把眼鏡拔下,遞將過來。

岳天雷莫名其妙,不解的發問:「前輩這是何意——」

「敝師兄也已出山,他的長相性情,正好跟我相反,萬一有什麼誤會,你可以拿這個給他看。」

「不過——這是前輩隨身之物,不好接受。」

「哈哈,我隨身的法寶多著哩!」

「西門先生」朗笑如潮,伸手向懷中一探,又掏出同樣的一付戴上。

岳天雷見他爽直誠懇,也就不再客氣,一面收下,一面問道:「前輩來往江湖聽到『武皇』本人的消息沒有?」

「這倒沒有,像他這種鬼祟人物,當然不輕易露出端倪,老實說,我要是當面遇上的話,只有一個辦法應付。」

「什麼好辦法?」

「我既認不出他,惟有亂罵一氣,引得這傢伙肝火上升,不認也得認。」

「前輩取笑了。」

「西門先生」面容整然,嚴肅的說道:「雖是一句玩笑話,也有幾分道理,要不然敵暗我明,全得受他的捉弄,岳老弟,你可要記下了。」

「這個在下記得。」

「那麼,青山不老,後會有期,咱們以後再見罷。」

「西門先生」拙手一拱,徑自瓢身邁步,先行離去。

岳天雷徘徊當地,把穴道圖奇快的回想了一番,更由於「西門先生」贊他「脫手飛劍」的暗示,自己琢磨了半晌,想把它作為獨有的招法……………。

至於月余以來,武林中一切的變化,他倒不感特別驚奇。

但對「一帝四姬」的事迹行蹤,卻另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理。

這幾位絕頂高手,確具使人心焉嚮往的魔力。

以他(她)們那種驚世駭俗的修為,武林公認的地位。

怎能漠視「武皇」邪黨的橫行?

甚至現身中原,還有個撒手不問?

於是他的心裡產生了兩個謎。

第一、是要揭破「武皇」的陰謀。

第二、是要見見「武帝」的面目。

前者是生死的搏鬥。

後者是功力的衡量。

這兩件,都要算他本身的武功來決定成敗,而武功的鍛煉,正像師姑「劍仙」遺訓所講的,惟有苦心研究,自成一家,決不能光靠奇遇來求得……

思忖到這個地方,他頓感豪氣如虹,雄心萬丈。

在血海深仇,武林道義的面前,忘記了任何一切身外之物。

再說「蛇娘李昭霞」。

她的芳心中,也在憧憬著武功修為,為了尋父,為了幫助個郎,她要學習上乘武藝。

「西門先生」的話,給她帶來鼓勵。

「四姬」的武功,就是她的榜樣。

瞑想著與個郎同闖武林,共殲強敵的景像,她嬌靨上浮起一層甜笑。

但——女性特有的敏感,使她腦中學浮起另一少女的影子,那便是個郎的「魚劍琴」義姐。

「魚劍琴」的下落,她不曉得。

會不會另有奇遇,學成驚人的武功?

甚至再度出現個郎身邊,成為他倆中間的障礙?

一雙情侶,兩樣心情………

終由岳天雷的一聲輕嘆,結束了這場沉默,道:「我忘了問『西門先生』一件大事!」

「呵!那是什麼?」

「我這柄『霓電劍』本是武當「清樞道長」所託,他要我找個高明的鑄劍人,把它製成長劍,碰到他這種人不問,豈不是錯過機會。」

「他已經走遠了,反正以後絕有機會………」

「機會當然會有,但是你該記得武當『清璇道長』下山的事,他們現在的情形危急,如果還他一柄好劍,等於出手幫忙,同時也不辜負『清樞』的一番希望。」

談論之間,他倆個已然走出很遠的距離。

岳天雷迴轉頭來,再對師姑秘室方向,凝望片刻,隨即身如電射,毅然的走了。

這一天。

他們穿出了莽莽叢山,進入平原。

正在官塘道上疾馳了一段路程,忽然看到前面樹蔭之下,有個中年壯漢貯立探望,這人一身的打扮,十足像個鄉下農夫。

但從腰腿的功夫看來,卻也算得一名好手。

岳天雷心裡正要找尋武林人,但卻不動聲色,徑自一手-住「蛇娘」,像閃電般的,與那壯漢擦身而過。

就在彼此身形一錯之間。

那壯漢駭然轉頭,盯著他倆背影,滿面風霜密布,雙目精幹有神,證明他是久歷江湖之輩。

岳天雷眼力過人,對這種可疑情形,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裝作未曾注意,徑自向前飄行。

那壯漢朝他前進的方向,立發數聲勁嘯,而且餘音未落,前面馬上有人應聲,聲聲相傳,響徹原野。

不用細想,這是一種互通消息的訊號,那壯漢必為某一幫派的暗樁埋伏。

岳天雷面具下的眼睛,就像是電光暴閉,奇奧的身形一旋,折回來路。

那個中年壯漢,連眼皮都來不及眨動,已見這蒙面劍客,到了身前,駭得蹬蹬的連退三步,背靠大樹站著。

「你是那一幫的手下?」

岳天雷冷似秋霜,語音森然至極的予以質問。

話音剛落,「蛇娘」也已快捷的趕到當地。

那中年壯漢更駭得過身一震,下意識的反向岳天雷身邊靠來,看情形,他對「蛇娘」怕得更加厲害。

岳天雷憑這一點,已經猜到「靈官殿」敗走的一干武林,已經把他倆的事情宣揚出去,以致某幾門派誤認他是「鐵面人」,就連「蛇娘」也必被描寫成歹毒人物。

「你是那幫手下,快點回答!」他把問話向對方再提一番。

中年壯漢咽了一口唾液,懍然答道:「在下是排幫——」

「排幫?」

「是的。」

「南排北丐,都是武林中兩大正幫,尊駕叫何名字。」

那中年壯漢聽了這句批評,緊張的神色頓減一半,連忙施禮道-「在下是排客『張全』對岳少俠和這位姑娘,多有失敬。」

「好說,張排客這樣緊張,是為了什麼?」

「這個……」

張全話音一頓,吞吞吐吐答道:「是敝幫一件私事,在下不便……」

「看樣子,你懷疑我是『武皇』一黨,不敢多說。」

「江湖上謠言很多,是有這個流言。」

「你不說我也不為難你,反正本人找得到。」

岳天雷退後一步,就要轉身,那「排客張全」愕然的跟上前來,急道-「少俠請等一下,如果你能答覆在下一個小問題,我再奉告。」

「你講講看!」

「請問少俠跟丐幫南支有無關係?」

「不管南支北支,都跟我無關,只是你這樣問法,有點奇怪!」

「無關就好,因為丐幫南支,正與敝幫大起糾紛。」

「哦!」

岳天雷對這江湖聞名的兩幫,竟然起了爭鬥,不由得大感奇怪道-「你們的幫主可是……『湘江王言家驥』。」

「正是。」

「聽說他『言家劍法』自成一絕,難道還怕丐幫南支不成?而且這丐幫也是門規森嚴,得能由南支擅自作主?」

「排客張全」本是老江湖,對於岳天雷的神色語氣,自然一看就懂,不但去了懷疑之心,而且滔滔作答道:「少俠有所不知,本來排丐兩幫互不相犯,而且彼此常常照應,但從他們上代幫主去世,竟然分成南北兩支,以黃河作為界限。北支的還好,這南文卻被兩個魔星攪得太不象話!」

「他們是那兩個?」

「一個是『蛇丐』,一個是『凶丐』,仗著武功甚高,在地方上無惡不作,現在我也不顧及往年交情,不曾過問,現在反倒——」

「怎麼樣?」

「反倒處處受他們的搗亂。」

「他們有這大力量?」

「因為敝幫是一半武林,一半江湖,還要照顧水單碼頭生意,不像他們容易聚眾生事,再說『武帝季靈芷』,也是敝幫的名譽長老,武林下五門向來不敢妄動,可是這丐幫南支偏要挑釁,好象是有什麼特殊背景………」

「哦!」

岳天雷驚噫出聲,大感意外。

「武帝」會是「排幫」的名譽長老,這已經大有文章。

那乞丐南支的「蛇丐」,「凶丐」居然敢來生事,其背景莫非是——「武皇」邪黨!

想到這一點,他來不及再聽別的,馬上急促的問道:「你們兩幫在那裡決鬥,快點告訴我!」

「這…這………」

「你不必害怕,本人到場,對貴幫決無害處。」

「就在十里以外的廣場………」

岳天雷立刻吩咐「蛇娘」道:「霞妹你慢慢跟來,尤其不可插手。」

「蛇娘」連個好字都來不及講,他已一飄數丈,展開「雲流千里」的絕頂輕功,直朝前路電射而去。

「排客張全」駭然中,更是講不出話來,扭頭剛對「蛇娘」叫了一聲:「姑娘——」

她也嬌嫗一旋,眨眼兩丈有餘,如影隨形的忽忽趕上前去,弄得張排客瞠目結舌了半天,才發出第二次的信號。

一片廣約數畝的大坪。

兩批高手對峙而立。

南邊是九個鶉衣百結,獰猛絕倫的丐幫,手中都捏的一根打狗棒。

為首那人,短須戟立,面如蟹殼,正是南文高手中的「凶丐」。

北邊站的是位長須劍客,神態端莊,年在五旬開外,身後也站著八個老少不等的幫中好手。

這「凶丐」盛氣凌人的打狗棒一揚,粗暴至極的喝道:「怎麼樣?老子要你們退出各地水陸碼頭,回守辰州老家,這個條件,已經是很寬大的了,還有什麼考慮………」

長須劍客面色一整,道:「我沒有什麼考慮,倒是你該想想『言家快劍』跟『雷火掌』好不好惹!」

「哈哈哈哈!老子要怕你們這兩下子,也不來了。不要說是這點三腳貓。就算你叫『武帝季靈芷』來,丐幫中自有能人應付。」

長須劍客馬上凜然上前一步。厲聲叱問道:「這能人是誰!」

「當然是……『蛇丐』,他帶著十二名『玩蛇叫化』,和無數的毒蛇,難道你不曉得!」

這「蛇丐」的名字,竟使長須劍客周身一噤,因為他聽到排客的嘯聲示警,以為對方援兵已來,於是雙手一拱,向天祝告道:「祖師在上,弟子要開殺戒………」

「凶丐」一聽祝詞,曉得恫嚇已經落空,竟然不顧江湖過節,趁機出手。

打狗棒幻出一片烏油油的杖影,直朝對方狠狠劃去。

可是言家劍派,原以快捷聞名,那長須劍客腳步一錯,便生生暴移半丈,以令人目眩的手法,拔出長劍,反從杖影中削了過去。

霎時間,劍光杖影,攪成一團。

兩個馳名武林的幫中高手,各以凌厲無儔的快招,展開生死存亡的搏鬥,無論功力兵刃,都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但長須劍客,心中總記窒著轍人援兵要來,心神偶一分散,立被對方搶了先著,不過十多招,已經連退三步,連「雷火掌」也無法運功劈出。

眼看著「凶丐」毒焰高張,棒法如狂飆怒濤,泰山壓頂,一步步向前逼近。滿臉獰笑中,估量自己必然勝了。

但在千鈞一髮的關頭。

原野中又傳來陣陣嘯聲,向排幫暗中報告來人並非仇敵。

長須劍客頓時精神猛震,大奮神威,刷刷刷三劍連環,格住杖影,然後左掌奇形一轉——「轟!」然中,紅光暴射,熱風如潮,劈得「凶丐」蹬!蹬!連歪兩個大步,「哇呀呀」嘶聲狂吼道:「看老子們的法寶!」

身後那八名惡丐,立刻甩下肩頭的褡褳袋。

「呼!」的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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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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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疤面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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