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朱鳥五使
排衙石室,不但地方隱密,而且非鏡大師當初建造之時,也頗費一番工夫,因此就決定把一干人犯,移置於此,只有江步青,尚未送來。
黑旗令主心頭暗喜,忖道:「司徒蘭果然沒有欺騙自己,大哥仍然被囚禁在雨花台那座古墓之中。」
只聽靳紹五又道:「也許是他們運送人犯之時,不夠嚴密,被對方發覺,以致懷疑到聖果寺和本門有關,老夫要你假扮江步青,囚禁排衙石室,就是將計就計,任令對方把你救走,趁機打入對方之中。」
黑旗令主道:「對方一定會把屬下救走么?」
靳紹五道:「目前還很難說,但據最近的消息,也許,西秦、北李業已聯合一致,對方如在排衙石室之中發現了你,自然會把你一併救出。」
黑旗令主道:「屬下如被對方救出如何和壇主聯繫呢。」
靳紹五沉吟道:「派遣卧底,原本老夫刑堂之責,你將來歸朱雀壇統一聯繫,或是仍由三宮主指揮,須由大宮主決定,到時自會有人和你聯絡。」
黑旗令主心中暗道:「從他口氣中,已可聽出朱雀壇是專門負責各處卧底之事的了。」
一面點點頭,道:「屬下記下了。」
靳紹五道:「好,老夫這就命人把你送去,但老夫必須點你四肢穴道,暫時只有委屈你了。」
黑旗令主道:「壇主但請動手。」
靳紹五屈指連彈,點了黑旗令主四肢穴道,起身開門出去,輕輕擊了兩掌。
但見門外立時走進兩名黑衣漢子,朝靳紹五欠身一禮。靳紹武一抬手道:「把他送去石室。」
兩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架起黑旗令主,由左首那個漢子伸手朝壁上一接,兩塊護壁木板登時胡左右開啟,露出一堵石牆。
左首漢子再向石牆上連接了兩下,石牆緩緩移動,現出一道門戶。
兩名黑衣漢子挾持著黑旗令主跨進門戶,拾級而下去。
過不一回,但聽壁間忽然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來龍去脈?」
左邊漢子湊上前去,對著石壁說道:「立法如山,金石為開。」
但聽得一陣沉重的移動之聲,壁上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一個灰衣人當門而立;目光炯炯,叮著兩人說道:「法曹無私,兩位請繳驗銅牌。」
兩個黑漢子探手入懷,各自取出一枚銅牌,攤在掌心。
那灰衣人看了銅牌一眼,便自閃身讓開,口中說道:「玄字九字。」
兩個黑衣漢子也不多說,架著黑旗令主,徑朝甬道上走去。
黑旗令主心中暗暗忖道:「這裡大概就是排衙石室了。」
微微睜開眼帘,暗自打量,但覺這座石室,佔地板廣,甬道交叉,每隔一丈,就有一盞松油燈盞,火光熊熊,似有不少石室。
心中暗自忖道:「這排衙石室,既是執法壇囚人之所,而且聽靳紹五的口氣,各處人犯,都已解送來此,只有黑旗令下的人,並未送來,那麼仙人掌李光智,自然也被囚在這裡了。」
石室之中,不見天光,不辨昏曉,一天時光,只有拿兩頓飯,來分別上下午。
這是第三天晚餐之後,又過了約摸一二個更次,突見石門悄無聲息地開啟,那每天給自己送飯的灰衣人一閃而入,向身後打了下手式。
接著但見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漢子,跟著走入,直向榻前行來。
黑旗令主心中暗暗忖道:「果然來了。」
他側身而卧,故作睡熟,微睜雙目,留心著兩人舉動。
灰衣人行到榻前,舉手在黑旗令主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低聲叫道:「江大公子。」
黑旗令主驀然睜開雙目,掙扎著緩緩坐起,望望兩人,問道:「什麼事?」
那黑衣漢子道:「閣下就是江大公子么?」
黑旗令主道:「不錯,在下正是江步青。」
黑衣漢子雙拳一抱,低低說道:「果然是江大公子,在下奉命救你來的。」
「在下說不得只好開罪了。」
突然振腕一指,點了過去。
黑旗令主由他點了穴道,黑衣漢子一把抓起黑旗令主,住肩上一搭,迅速走出石室,大步向甬道奔去。
到得轉彎角上,但見人影一閃,另一個黑衣漢子悄悄掠至身前,低聲問道:「他就是江大公子么?」
黑衣漢子點點頭,兩人急步行走,不再說話。
片刻的工夫,已穿過一條長廊,折入一間寬敞的石室。
室中延火明亮,還放著兩排椅幾,只要看室中的擺設,似是一間接待賓客之所。
黑旗令主微睜眼縫,已然看到上首一把交椅上,大馬金刀端坐著一個鷂目鷹鼻,生相陰沉,身穿竹布長衫的老者。
此黑旗令主最是熟悉不過,正是三宮主手下的郭護法,他身後站著兩個黑衣配刀大漢。
在郭護法下首,鴿立著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中年漢子,站在一旁,似是對郭護法十分恭敬。
黑旗令主看得大惑不解,心中暗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原是目光一抬間的事,只聽走到前面的黑衣漢子朝上躬身道:「啟稟護法,江步青已經帶到了。」
郭護法目光一薛,問道:「李光智呢?」
站在他下首的灰衣中年漢子慌忙陪笑道:「李光智一直昏迷不醒,屬下已命人抬到外面去了。」
郭護法微微頷首,霍地站起,說道:「兄弟奉命而來,急須把這兩人運走,不能久耽。」
黑旗令主愈聽愈奇,心想:「不知郭護法要把自己和仙人掌李光智兩人,運送到哪裡去?」
那灰衣中年漢子連聲應「是」,道:「護法蒞臨,屬下愧無招待。」
郭護法託大地說:「向總管不用客氣。」
當先向外行去。灰衣中年漢子神色恭謹,急步送了出去。
黑旗令主忖道:「這灰衣中年漢子,大概是排衙石室的總管了。」
四名黑衣漢子跟隨郭護法身後而行。
石室外面,是一條寬敞的甬道,甬道盡頭,已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甬道邊上,果然有兩名灰衣漢子,肅手站立,地上一扇門板上,仰卧著一個臉容憔悴,絡腮鬍子的老者,身上覆蓋一條棉被,敢情就是仙人掌李光智了!
護法腳下一停,回頭道:「此人就是仙人掌么?」
灰衣中年漢子連連應道:「是,是,郭護法可要驗看?」
灰衣護法道:「不用了。」
右手微拾,兩名黑衣漢子舉步走去,抬起了門板。
灰衣中年漢子慌忙搶前一步,伸手在壁上按兩按,石壁緩緩移開,露出了門戶,身道:「郭護法請。」
灰衣護法一揮手,令四個黑衣漢子先行,自己走在最後,陰聲笑道:「向總管請回吧!」
灰衣中年漢子道:「屬下恕不遠送了。」
石門緩緩闔攏,登時成了一堵石崖。
崖下石筍嗟峨,轟立如林,正是有名的排衙石室!
四個黑衣漢子一出石室,腳下立即加快,穿行石筍,不多一回,便已奔近江邊。
走在前面的黑衣漢子探懷取出火摺子,燃起一盞紅燈,一手提著向江面三上三下。
接著但見江心也亮起一盞紅燈,同樣的三上三下,回了信號,一艘篷船,緩緩駛將過來。
靠岸之後,立過有兩名黑衣漢子放好跳板。
郭護法打了個手勢,兩名黑衣漢了抬起李光智先上,另一個背著黑旗令主相繼上船。
郭護法跟著飛落船頭,低喝道:「開船。」
他手下黑衣漢子把李光智和黑旗令主送進中艙,只見艙中已坐著一個身穿黑衣勁裝,臉色淡金的漢子,朝三名大漢擺了擺手。
兩名黑衣大漢把李光智輕輕放下。
背黑旗令主的漢子,也把黑旗令主放到艙板上,舉掌拍開穴道,抱拳道:「江大公子恕在下失禮。」
說完,三人一齊退出艙去。
船已經開了,郭護法依然並未走入艙來。
黑旗令主雙目乍睜,其實他早巳認出艙中這個淡金臉漢子正是流香谷副堂主宮鐵武!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五鳳門的郭護法,怎會和流香谷副堂主成了同路人?」
但他只是心中想著,一面故意舉目四顧,訝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宮鐵武含笑道:「江大公子請了,兄弟宮君武。」
黑旗令主冷冷道:「閣下準備要把江某如何?」
宮君武笑道:「江大公子誤會了,兄弟並非五鳳門的人。」
黑旗令主目露訝異,問道:「那麼閣下是那一路的朋友?」
宮君武道:「兄弟屬於流香谷門下,此次系奉命營救李老莊主和江大公子來的。」
黑旗令主故作不信,說道:「恕在下孤陋寡聞,江湖上從未聽說流香令之名。」
宮君武微微一笑,道:「江大公子到了地頭,自會知道。」
說到這裡,眼看黑旗令主只是坐著不動,忽然目光一注問道:「江大公子可是四肢被人制了穴道么?」
黑旗令主道:「不錯,在下四肢脈穴被禁,已有數月之夕了。」
宮君武哦了一聲,起身走近,舉手在黑旗令主四肢脈穴上,連拍了幾處在穴,一面說道:「大公子脈穴受制,已有數月,只怕血毒氣和,快運功試試。」
黑旗令主運功一試,果然好轉。
說完,回頭朝一名使女吩咐道:「你送江大公子去賓舍休息。」
那使女答應一聲,燃起一盞宮燈,朝著黑旗令主嫣然一笑,欠欠身說道:「江大公子請隨小婢來。」
青衣使女走在前面,領著黑旗令主上樓,推開右首一間房門,含笑道:「江大公子請進。」
青衣使女又欠欠身,悄然退出,隨手帶上了房門。
黑旗令主門好房門,倒了一盅茶,走到靠窗一張椅子坐下,心中暗自盤算!
自己此行,已經獲得了五鳳門不少秘密,也查到了大哥的下落,已無再扮演下去的必要。
他一手托著茶盅,心裡只是盤算明日之事,漸漸覺有睡意,也就熄燈上床,渾然入夢。
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黑旗令主盟洗完畢,青衣使女端上早點,等他用畢,才說道:「單堂主交待,江大公子起來之後,請到前廳相見。」
黑旗令主起身道:「既是如此,在下此刻就去。」
青衣使女道:「小婢替江大公子帶路。」
黑旗令主站起身子,隨著青衣使女下樓。
行到前廳,青衣使女腳下一停,朝上躬身道:「單堂主,江大公子來了。」
只聽屋中連聲說「請」,一個高大的人影,掀簾迎出!
這人身穿棕色綢袍,獨日灰髯,正是獨目閻羅單曉天。
獨目閻羅單曉天一雙炯炯獨目,凝注在黑旗令主臉上,說道:「老朽有一句話,要向大公子請教。」
黑旗令主道:「堂主有話請說,江某知無不言。」
單曉天領首笑道:「如此就好。」
一手摸著灰白蒼髯,徐徐說道:「二公子如何陷身排衙石室,令兄又在哪裡?」
黑旗令主聽得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臉型,原和大哥差不多,再經管兄精心易容,連五鳳門大宮主,三宮主全給瞞過了,他如何一眼就看出來了?」
心中覺得懷疑,忍不住抬目問道:「單堂主怎知在下改扮了家兄?」
單曉天微笑道:「二公子可是覺得奇怪么?」
黑旗令主點頭道:「不錯,單堂主一眼就認出江寒青來,確實使在下感到驚奇。」
單曉天淡然一笑,抬頭說道:「說穿了並不稀奇,因為二公子已經在這裡過了一個晚上。」
江寒青伸手摸摸臉頰,說道:「難怪昨晚在下睡的極沉,原來單堂主要人洗去了在下臉上的易容藥物。」
單曉天跟著大笑道:「二公子請恕老朽冒昧,這也是情非得已,咱們從五鳳門手中奪來的人,總不能不慎重從事。」
江寒青點點頭道:「單堂主不愧高明。」
單曉天獨目精芒閃動,豁然大笑道:「如此說來,二公子並無責怪老朽之意。」
江寒青道:「江湖險詐,堂主正該如此,只不知李老莊主是真是假?」
單曉天道:「李老莊主倒是不假,只是他身中奇毒,一直昏迷不醒。」
江寒青道:「這就奇了。他們怎肯把真的李老莊主,任人抬走?」
獨目閻羅單曉天是何等人物?江寒青這話外之音,哪會聽不出來?心頭微微一怔,目注江寒青,問道:「二公子說他們是有意讓咱們把人救出來的?」
江寒青目光左右一動,問道:「這裡……」
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單曉天立時會意,笑了笑道:「二公子但請放心,老朽雖是暫時借住衛府,但這座院落之中,沒有老朽之命,還無人闖得進來。」
江寒青道:「在下假扮家兄之事,不知已有幾人知道?」
單曉天道:「除了老朽,只有宮副堂主和奉派伺候二公子的使女香蘭二人。」
江寒青道:「如此就好。」
單曉天濃眉微皺,問道:「二公子喬裝令兄,不知所為何來?」
江寒青微笑道:「單堂主這下可猜錯了,在下扮演的是黑旗令主。」
「黑旗令主?」
單曉天身軀微震,驚訝道:「難道黑旗令主……」
底下的話,他感到不便出口,但縱然沒說出來,意思已極明顯,那是說:「難道黑旗令主會是令兄?」
不然,單曉天哪會這等驚訝?
江寒青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這和單堂主方才說的一樣,說穿了並不稀奇,因為黑旗令主假冒家兄,掌握寒舍,在下又假冒了黑旗令主,如此而已。」
單曉天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他突然「哦」了一聲,又道:「二公子喬扮黑旗令主,是否已被對方瞧出破綻來了?」
只有瞧出破綻,才會被囚禁在排行石室,獨目閻羅果然不愧是老江湖,這話問得十分技巧。
江寒青笑道:「在下若是被他們瞧出破綻,還能活著出來?」
他回答得也很技巧,雖然沒有明說,但已暗中點了出來。
單曉天霍然震動,這回連臉色也變了,獨目之中,寒光稜稜,急著問道:「那是他們派你來的了?」
江寒青點頭道:「正是如此。」
單曉天再也沉不住氣,追問道:「郭延壽呢?」
江寒青道:「這個在下也無法回答,至少目前還不知道。」
單曉天點點頭,口中「唔」了一聲,接著問道:「令兄呢,是否仍在他們手中?」
江寒青道:「在下原是為家兄來的,但據在下探聽到的消息,家兄好像仍在金陵,因此在下見過堂主,必須立即趕去。」
單曉天沉吟道:「令兄會在金陵?二公子消息是否可靠?」
江寒青道:「大概不會錯了。」
單曉天道:「二公子既以黑旗令主身份,混入對方,定然知道了五鳳門不少秘密?不知這股神秘組織,主持的人究竟是誰?」
江寒青笑道:「在下就因為黑旗令主,才不敢多問,主持五鳳門的是大宮主,也是四旗令主的師父。」
單曉天道:「那麼二公子可否賜告他們派你前來的目的何在?」
江寒青道:「很簡單,想知道貴門的情形。」
單曉天沉吟道:「他們有沒有告訴過你和什麼人聯絡呢?」
江寒青含笑道:「沒有,至少目前還沒有指定聯絡的人。」
當下就把自己如何識破黑旗令主假扮大哥,如何由自己喬裝了黑旗令主,奉命馳援青旗令主,如何接到壇諭,趕來杭州聖果寺,大宮主如何要四旗令主在聖果寺練劍,靳紹五如何要自己頂替大哥,送入排衙石室,簡扼說了一遍。
這回說的夠詳細了,單曉天聽得不住點頭,說道:「二公子坦誠見告,老朽至為感激,只是對方既然派二公子前來,自會另有后命,二公子心急令兄安危,急於趕返金陵,手足情深,固然是人情之常,只是二公子不此離去,未免太可惜。」
江寒青道:「依單堂主之見呢?」
單曉天道:「老朽之意,是想屈留二公子,在此多住上幾日,至於令兄之事,二公子但請放心,一切包在老朽身上。」
江寒青道:「好吧,在下稍留幾日,自是無妨。」
單曉天洪笑說道:「二公子肯予賜助,老朽這裡謝了。」
正說之間,兄見一名青衣使女裊裊行來,在階前停步,朝里欠身道:「婢子奉太君之命,來見堂主。」
單曉天忙道:「姑娘請進。」
青衣使女跨入屋中,單曉天含笑問道:「不知太君有何指示?」
青衣使女眼波流動,瞟了江寒青一眼,婿然笑道:「太君聽說江二公子來了,特命小婢前來,請二公子到後堂相見。」
單曉天笑道:「太君已有多年不見外客,連老朽幾次請謁,都不得一見,江二公子一來,就蒙她老人家延見,倒是難得的事。」
青衣使女抿抿嘴,笑道:「太君延見江二公子,自然由單堂主陪著進去了。」
單曉天大笑道:「老朽那是沾了二公子的光。」
一面朝江寒青道:「二公子,太君見召,咱們快些去吧。」
青衣使女道:「小婢帶路。」
說完,轉身往外行去。
江寒青悄悄道:「請問單堂主,這位太君是誰?」
單曉天低聲道:「衛太君。」
青衣使女把兩人讓入堂上,才行停步,欠欠身,道:「二公子、單堂主請坐,小婢就進去稟告。」
說完,轉身往裡走去。
單曉天一抬手道:「江二公子請坐。」
兩人在下首兩張椅子上坐下,立時有一名使女端上兩盅香茗。
但聽屏後傳出方才那個青衣使女的聲音道:「太君出來了。」
單曉天慌忙從椅上站了起來,江寒青也跟著站起。
單曉天早已躬下身去,恭敬地說:「晚輩單曉天叩見太君。」
江寒青眼看單曉天對她這般恭敬,心知這位衛太君定然是大有來歷的人,也不覺肅然起敬,跟著躬身道:「武林末學江寒青叩見太君。」
衛太君臉含微笑,抬手道:「兩位不可多禮,快快請坐。」
她緩緩行來,由兩名使女攙扶著在上首一張錦墊椅子上坐下。
單曉天和江寒青也各自落坐。
衛太君兩道目光,緩緩轉到了江寒青臉上,含笑道:「二公子一表人才,果然不愧是南江後人,今年幾歲了?」
江寒青答道:「晚輩今年一十八歲。」
衛太君點點頭,回頭朝身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到樓上去把夔龍劍取來。」
那使女領命而去,不多一回,只見她手中棒著一柄軟劍進來,送到衛太君面前。
衛太君接到手中,含笑朝江寒青道:「這夔龍劍,據說原是前朝大內之物,自從宋室覆亡之後,這柄劍流落民間,已有百年,因為它是一柄軟劍,如果沒有深湛內功,和對劍術有相當火候的人,就無法使用,不用的時候,可以束在腰間,當作腰帶,行走江湖,最是方便,算是老身一點薄禮,二公子把它收下了。」
說著,把軟劍遞了過來。
江寒青起身道:「太君厚賜,再晚如何能收?」
衛太君笑道:「二公子已得竹老真傳,練劍的人,自然得有一柄趁手的兵刃,古人說的好,寶劍贈烈士,這柄劍,除了二公子,還有誰配使用?再說,老身和你外婆多年老姊妹了,託大些,老身還長你兩輩呢,就算是老身給你的見面禮吧。」
江寒青只得走上前去,雙手接過軟劍,道:「承蒙太君厚愛,晚輩只好拜領了。」
這才看清這柄夔龍軟劍,劍柄是雕刻精細的一個龍頭,可作扣帶之用,光是頷下鑲著的一顆明珠,就有櫻桃那麼大小,閃爍著寶光!
劍鞘不知是什麼皮製成,隱隱有著細鱗,層次分明,閃閃有光,但入手卻是柔軟無比。
衛太君慈祥一笑,道:「這柄軟劍,在咱們這裡已經收藏了幾十年,今天才總算找到它的主人了。」
江寒青道:「太君過獎,晚生愧不敢當。」
談話到此為止,兩人就起身辭出。
踏上長廊,江寒青低聲問道:「在下要請教單堂主,貴屬之中,可有精擅易容之人?在下臉上易容藥物,已被洗去,就須重新易容了。」
單曉天笑道:「二公子但請放心,昨晚早就替你恢復原狀了。」
江寒青摸摸險頰,道:「原來如此。」
回到前庭,宮君武已在花廳等候,見了兩人,已即起身相迎,說道:「堂主原來陪二公子前去晉見太君了么?」
單曉天道:「是太君聽說二公子來了,打發丫環來請的。」
接著問道:「對方可有動靜?」
宮君武道:「沒有,聖果寺還看不出一點動靜,只是……」
單曉天道:「江二公子不是外人,你但說無妨。」
宮君武道:「方才有幾名遊客,在衛府左右徘徊,卻是大有可疑,也許咱們這裡,已被賊黨偵知,兄弟覺得李老莊主中毒昏迷,始終不曾清醒,還是把他運送出去,較為妥當。」
單曉天道:「本座已經飛報谷主,大概近日之內,天風道長即可陪同毒叟朱潛兼程趕來。」
宮君武沉思了下,抬目道:「但咱們這裡,人手不多,對方……」
單曉天捋須笑道:「宮副堂主可是怕五鳳門調集高手,向咱們突襲么?」
宮君武道:「兄弟正是此意。」
單曉天獨目人動,大笑道:「五鳳門縱然齊集高手,本座諒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胆的跟南屏世家作對。」
江寒青聽他說出「南屏世家」四字,心裡暗暗一動,自己彷彿聽師父說過。
宮君武道:「堂主此話,兄弟就不懂了,五鳳門對聲勢顯赫的武林四大世家,尚敢下手,對南屏衛府,又有何顧忌?」
單曉天笑了笑,道:「五鳳門縱然實力強大,目前還不敢和九大門派公然為敵。」
江寒青暗暗忖道:「不知這南屏世家,和九大門派有何淵源?」
宮君武道:「堂主說的極是。」
單曉天說道:「倒是那郭延壽,咱們要多加註意才好。」
宮君武吃驚的道:「堂主莫非看出他有什麼地方不對?」
單曉天道:「目前還看不出來。」
宮君武道:「但李老莊主和江二公子,卻是他救出來的。」
單曉天笑道:「本座只是叫你多加註意。」
宮君武道:「兄弟已派張得祿在賓舍伺候,原有監視之意,兄弟再關照他一聲,要他暗中留意就是。張得祿為人機警,郭延壽在行動上如有可疑,咱們立刻就可發現。」
單曉天微微搖頭,道:「此事還是由你自己注意才行,不宜告訴張得祿,郭延壽成名多年,經驗何等老到,只要張得祿稍露形色,就瞞不過他的眼睛。」
說到這裡,回頭朝江寒青道:「二公子住處,和郭延壽只有一院之隔,老朽希望二公子能就近協助。」
江寒青道:「單堂主言重,在下自當稍盡綿薄。」
這時已過晌午,兩名使女在廳上排好酒菜。
單曉天道:「二公子,咱們還是邊談邊吃吧。」
江寒青道:「郭延壽呢,是不是也來共進午餐?」
富君武道:「他叛離五鳳門,似是極為凜情,心神不寧,不敢下樓一步,飲食全由張得祿送上去吃的。」
單曉天抬手道:「二公子不用客氣,咱們坐吧。」
當先在主位上坐下。
江寒青和宮君武一同落坐,使女替三人斟上了酒。
單曉天一揮手道:「這裡不用你們問候了。」
兩名使女躬身退出。
單曉天舉杯道:「二公子請。」
江寒青連忙舉杯道:「在下不善飲酒,以此一杯為敬。」說完,一飲而盡。
單曉天笑道:「不錯,咱們不必俗套,還是隨意飲食,邊談連吃的好。」
一面回頭朝宮君武笑道:「二公子原是急於迴轉金陵,老夫覺得對方既然派他來此,必有后命,因此硬把他留下來
宮君武聽得一怔,問道:「二公子急於趕去金陵,不知有何重大之事?」
單曉天道:「據說大公子仍在對方手中,而且被囚禁在金陵一處賊巢之中。」
宮君武驚奇的道:「會有這等事?不知大公子被囚禁在何處?」
江寒青道:「是在雨花台一處古墓之中。」
宮君武道:「只要有確切地方,何用二公子親去?」
單曉天含笑道:「老夫原也這麼說,但二公子卻堅持非親自趕去不行,這個咱們不用再說,目前最主要的,只有兩點,一是希望對方對二公子有何指示?二是郭延壽身份咱們必須速澄清……」
宮君武道:「堂主說的極是,只不知咱們該如何?對事只能聽其自然,無法勉強,因為傳遞消息,必須由對方傳來。至於郭延壽,他如系對方派來卧底,必有消息傳出,這是從咱們這裡傳出去的,只要咱們嚴密監視,定可發現,此事就交你負責。」
宮君武道:「堂主放心,此事就交給兄弟辦了。」
接著回頭朝江寒青道:「堂主方才曾要二公子就近協助,二公子也一口答應了,兄弟就要請二公子多多幫忙。」
江寒青連忙擺手道:「宮副堂主好說,若有差遣,在下自當儘力而為。」
宮君武大喜道:「有二公子這樣一位幫手,兄弟就不慮交不了差。」
飯後,江寒青迴轉賓舍。
香蘭笑吟吟地迎著欠身道:「江大公子用過午飯了,小婢給你泡茶去。」
江寒青道:「不用了,在下要休息一會。」
登上樓梯,推門而人,隨手掩上房門,取下夔龍軟劍,輕輕抽了出來。
但聽一聲細長的龍吟,一道淡淡的青光,應手而出,一股發自劍上的森森寒氣,直砭肌膚!
江寒青暗暗說了聲:「好劍!」
返劍入鞘,往桌上一放,正待上床做一回功夫。
這一近床前,瞥見枕角下露出一點紙角,心中覺得奇怪,伸手取過,原來枕下壓著一張紙條。
低頭瞧去,只見上面寫著一行細字,那是:「進入南屏世家,為保密計,不可隨意行動,暫時亦不必急於與上方聯絡,今後你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此令。」
下面蓋著一顆朱紅小印,並無文字,只刻了一頭麻雀。
江寒青看了一怔,忖道:「自己聽靳紹五說過。朱雀壇專門負責派遣卧底事項,這顆朱印,敢情就是朱雀壇的記號,自己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不知這朱鳥五使是誰?」
突然心中一動,又想:「莫非朱鳥五使就是郭延壽?宮君武已派張得祿暗中監視,他如何進來的呢?」
心念轉動。立即收起字條,開出門去,正待下樓。
香蘭已經聞聲上來,欠身道:「江大公子可有什麼吩咐?」
江寒青問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請問姑娘。」
香蘭嫣然一笑,道:「江大公子要問什麼,只管請說。」
江寒青道:「在下出去之後,不知可曾有人到過在下房中?」
香蘭聽得一怔,道:「沒有啊,宮副堂主曾吩咐過小婢,江大公子若是不在房中,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江寒青心中暗道:「這就奇了。」
但他並沒有說出口來。
香蘭看他沒有作聲,眨動眼睛,問道:「江大公子丟了什麼東西?」
江寒青笑著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在下只是隨便問問,姑娘不必介意。」
香蘭嫣然一笑,回身退了下去。
江寒青本想立時去找宮君武,但繼而一想,覺得字條上既寫有『為保密計,暫時不必急於聯絡』之言,事情不急,不如先回房再說,這就忍了下去,大步行回房中。
掩上木門,緩緩登上木榻,盤膝坐好,想要靜坐一陣。但心神卻一直安靜不下來。
突然間,忽聞了一陣叩門之聲,傳入耳際。
江寒青徐徐睜目問道:「什麼人?」
室外傳來宮君武的聲音答道:「兄弟宮君武。」
江寒青一躍下床,開出門去說道:「宮兄來得正好。」
宮君武步入房中,問道:「二公子有什麼事么?」
江寒青道:「在下收到了對方一件密令。」
宮君武吃驚道:「公子幾時收到的?」
江寒青道:「就在在下回房時,在枕下發現的。」
宮君武神色一變,道:「會有這等事,兄弟曾經關照過香蘭,二公子不在,不準任何人進入此室,她……」
宮君武忙道:「這也許是香蘭帶領在下上去拜會單堂主之時,有人潛入室中所留,收到密令總比沒有收到好。」
說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那張字條,遞了過去,一面說道:「宮兄且請過目。」
宮君武接過字條,看了一遍。不覺劍眉微皺,問道:「二公子可知這朱雀壇負責,這朱鳥五使,當是朱雀壇的人了。」
宮君武目光閃動,問道:「何以見得?」
江寒青道:「這是在下推測之詞,但依朱鳥五使的名稱來說,證諸二十八宿,正南七星,也稱朱鳥七星,朱雀壇下,有七位使者,負責指揮各地卧底之人……」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河北李家的沈姨娘,不也是「使者」么?
宮君武聽的目中寒星飛閃,點頭笑道:「二公子博學強記,此一推斷,甚是有理,咱們如能查出誰是朱鳥五使就好。」
江寒青笑道:「在下即已收到密令,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他遲早總會和在下聯絡。」
宮君武隨手把字條遞還給江寒青,鄭重說道:「二公子且把密令妥為收藏,單堂主有事外出,要明午才能回來,此事須等堂主回來,再作安排。」
接著微作沉吟,又道:「兄弟覺得這張密令,郭延壽的嫌疑極重。」
江寒青道:「在下也有此感。」
宮君武道:「單堂主要明午才能趕回,今晚咱們這裡人手不足,兄弟此來,原是想請二公子賜予協助。」
江寒青道:「宮兄不用客氣,需在下效勞之處,但請吩咐。」
宮君武抱手道:「二公子言重,單堂主原把監視郭延壽行動,交由兄弟負責,只是今晚單堂主外出未歸,李老莊主始終昏迷不醒,需有人保護,兄弟一人,就無法分身,二分子和郭延壽住處,只有一院之隔,因此今晚想請二公子偏勞。
江寒青道:「宮兄放心,此事就交給在下好了。」
宮君武喜道:「這裡既有二公子負責,兄弟就放心了。」
話聲甫落,人也跟著站起,抱道:「二公子請休息吧,兄弟還有事去。」
江寒青道:「宮兄只管請便。」
宮君武走後,江寒青在榻上做了一回功夫,已是上燈時分。
香蘭一見江寒青下樓,立即替他拉開椅子,含笑道:「大公子那就請用飯吧。」
江寒青不再客氣,接過飯碗,也就吃喝起來。
江寒青吃畢晚餐,起身回房。
當他跨進房門,陡然發現房中又有人來過了!
因為自己下樓之時,窗前一張桌上,並沒東西,但此刻卻多了一張箋紙,端端正正地放在那裡,紙上還壓著一個茶杯,敢情是怕被風吹落了。
江寒青看得暗暗一怔,急步走近前,取起箋紙,只見上面寫著一行花書,那是:
「劉令主,希望今晚三更,前來報到,在離此宅西南三里竹林前等候,遇手持紅燈之人,可隨他同行,但切勿與之交談,此令。朱鳥五使啟」
此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把「密令」堂而皇之地放在桌上,難道不怕被旁人看到?
江寒青反覆看了兩遍。忖道;「朱鳥五使正是直接指揮自己的人,他要自己今晚三更前去報到,不知在什麼地方?」
心念轉動之際,但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登上樓梯,急忙收起箋紙,揣入懷中。
只見香蘭托茶盤,俏生生的行來,把茗碗放在几上,欠身道:「江大公子請用茶。」
江寒青問道:「宮副堂主這時可在前院么?」
香蘭恭應道:「小婢奉派在此,對前院的事,不大清楚,聽說今晚單堂主不在,宮副堂主可忙著呢!」
江寒青點點頭,道:「那就算了。」
香蘭望望他,問道:「江大公子有什麼事?可要小婢到前院把宮副堂主請來?」
江寒青搖頭說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那就不用了。」
香蘭眼波流動,低笑道:「小婢看的出來,大公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江寒青臉上一紅,淡淡笑道:「姑娘說笑了,在下哪有什麼心事?」
香蘭抿嘴一笑,低頭退出房去。
江寒青取過茗碗,徐徐喝了一口,心中暗想:看來這南屏世家之中,也早已潛伏了五鳳門的人,如果此人是外面來的,哪有這般湊巧,正好在自己下樓吃飯,房中無人之際,把「密令」送到?
先前自己還懷疑「密令」是郭延壽送來的,他可能就是朱鳥五使,但如今從種種跡象上看來,卻又不像!
此為郭延壽若有行動,自然該在深夜。
此刻也正是郭延壽用餐的時候,宮兄已派有一個幹練手下,扮作下人在那裡伺候,他此時決不可能潛來自己房中。
江寒青縱然缺乏江湖經驗,但這數月來,屢經事故,已使他增進了不少閱歷。
此時再一仔細檢查了前後窗戶,發現兩扇後窗下面,是一個小小院落,原是這幢樓宇的後院,平日自然沒有人進出。
這傳遞「密令」之人,可能就是從後窗進來的,自己只要稍加註意,就不難發現他是誰。
哦,對了,朱鳥五使命自己今晚三更,前去報到,郭延壽如果是對方派來卧底之人,今晚自然也要去報到的了,到時不就都弄清楚了么?
宮君武自己就近監視郭延壽行動,反正今晚全可分曉,那就不用再去巡視了。
想到這裡,頓覺心情一松,長長舒了口氣,走近窗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取來茶盞,緩緩吸著香茗。
坐了一回,覺得時間不早,索性吹熄燈火,和衣上床,盤坐調息。
待得快近三更,悄然起身把夔龍劍在腰間束好,推開後窗,輕輕躍出,然後掩上了窗戶。
三里來路,以江寒青的腳力,不需盞茶工夫,便已到達地頭。
瞥見遠處正有一點燈光,緩緩移動,正是朝山麓竹林而來!
江寒青驟睹燈光,心中暗道:「此刻正當三更,這手持紅燈之人,果然來了,啊!此人來路,不就是和自己同一方向,莫非他也是從南屏世家來的?」
想到南屏世家,心頭登時驀然一動,又想:「莫非他就是郭延壽不成?」
燈光漸漸接近,已可看清那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
一身藍布短襖,足穿草鞋,手上提一盞紙糊的燈籠,看去像個庄稼人模樣,步履沉重,從東而來。
經過竹林前面,對站在林前的江寒青,恍如不見,只是自顧自地緩步徐行,向西而去。
時當三更,手提紅燈,自然就是「密令」上所指的人了!
但江寒青看他步履蹣珊,不像是個會武的人,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追上兩步,問道:「請問老丈是到哪裡去的?」
佝僂老人敢情是個聾子,對江寒青的問話,恍如不聞,不睬不理,只是循著小徑,緩緩行去。
江寒青看他沒有作聲,暗想:「是了,密令上既要自己切勿與之交談,自然也告訴過他,不準和自己多說,黑旗令主劉景升還是大宮主的門下,想不到他們對自己人也這般神秘!」
接著忖道:「他既然不肯理睬自己,但他只是引路之人,只要把自己帶到地頭就好,自己原不該和他多說話。」
想到這裡,也就耐著性子,跟在佝僂老人身後走去。這時給佝僂老人這盞半明不亮的紅紙燈籠一照,燈光所及,只有那麼一圈,四外景物,反而更看不清楚。
江寒青跟著佝僂老人,亦步亦趨,走得慢如蝸牛,好大一回功夫,才算轉過山腳,穿過一片雜林,行到一間孤零零的小廟門前。
佝僂老人腳下一停,舉起手中紅燈,呼的一聲,吹熄燭火,口中冷冷喝道:「進去!」
光是這兩個字,聽得江寒青不覺一怔!
那佝僂老人突然身形閃動,疾快無比地朝林中一閃而入。
江寒青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原來他方才行路蹣珊,竟是故意裝作的!」
但殿上實在太黑了,以他的目力,也只能隱約看到大殿中央似有一座神龕,此外就空蕩蕩不見一物。
就在此時,只聽得神龕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劉景升,你見了本座,還不跪下?」
江寒青依然凜立不動,抬目望去,果見神龕中有兩點星般的眼神,雖在黑暗之中,依然炯炯有光!
心頭不禁暗暗一驚,迅速忖道:「自己進來之時,敢情他有意遮去眼神,不讓自己看到!」
一面朗聲應道:「在下奉命而來,閣下何人?」
神龕中人冷冷一笑,道:「你奉何人之命?來此何事?」
江寒青道:「閣下如是發令之人,當知在下來此何事。」
神龕中人道:「那你是報到來的了?」
江寒青躬身道:「在下正是報到來的。」
神龕中人道:「很好,本座就是朱鳥五使。」
江寒青道:「在下江南總分壇轄下黑旗令主。」
神龕中人冷聲道:「本座知道你是黑旗令主,但目前由本座直接指揮,就受本座管轄。」
江寒青道:「不知使者有何指示?」
神龕中人道:「你先把近日狀況報來。」
江寒青心中暗道:「衛府之中,若是已有卧底之人,他定已知道不少內情,自己就得小心應付才是。」
心念一動,立即答道:「在下奉命喬裝江步青,囚居排衙石室,前晚二更,郭護法親以執法堂令牌,把在下和仙人掌李光智救出……」
神龕中人道:「這些本座已知道,不用再說了。」
江寒青道:「不知使者要在下報告什麼?」
神龕中人道:「南屏世家中住了些什麼人?」
江寒青道:「在下不大清楚,只知他們是流香谷的人,以堂主獨目閻羅單曉天為首,另一位是副堂主宮君武。」
神龕中人道「你見到過衛太君么?」
江寒青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他耳目果然靈通,連自己見過衛太君也知道了。」
很快答道:「見過了。」
神龕中人道:「你們談了些什麼?」
江寒青道:「衛太君好像和江家極熟,問的只是江家的情形。」
神龕中人道:「郭延壽呢?他們是否對他起了懷疑?」
江寒青道:「郭護法進入衛府,在下就沒有見過,對他近況,不大清楚。」
神龕中人道:「他們把他安置在小樓之中,又派人監視,自然對他心存猜疑了。」
江寒青道:「他們派人監視之事在下並不知道。」
神龕中人冷冷地一笑,道:「劉景升,你這是實話么?」
江寒青道:「在下說的句句是實。」
神龕中人冷峻的道:「他們要你就近監視郭延壽,可有此事?」
江寒青心頭暗暗一驚,點頭道:「不錯,單曉天雖曾說過此話,那只是要在下從旁協助。」神龕中人道:「你方才為何不說?」江寒青道:「使者不讓在下從頭說起。如今問一句,在下答一句,自是難免所遺漏的了。」神龕中人哼道:「好,你再想想,還有什麼事,沒有說出來的?」
江寒青有微怒意道:「在下雖受使者直接指揮,今晚前來報到,使者卻把在下當作囚犯,訊問口供了。」
神龕中人怒哼道:「你敢頂撞本座,膽子不小。」
江寒青道:「在下並無頂撞使者之意,只是使者倒好像對在下不大放心似的。」神龕中人冷聲道:「本座能對你放心么?」江寒青岸然道:「使者懷疑在下什麼?」神龕中人哼了一聲,道:「本座接獲密報,你把第一道密令,給與宮君武看了,可有此事?」這下聽得江寒青心猛然弦一震,但他藝高膽大力持鎮定,反問道:「使者此話有何證據?」
神龕中人冷笑道:「自然有人親眼目睹,難道本應還會冤枉了你么?」江寒青心中暗驚,忖道:「莫非那香蘭也是他們潛伏之人?」心念閃電一樣,同樣冷笑道:「使者既有人證,何妨叫他出來,和在下當面對質?」神龕中人道:「此事本座已在調查之中,用不著當面對質。」
江寒青憤然道:「此事何等重大,使者既然輕信人言,在下要求使者把那造謠中傷之人傳來,不當面對質,怎能洗刷在下清白?」神龕中人忽然語氣緩和,徐徐說道:「本座相信你不至如此。」說到這裡,不待江寒青再說,吩咐道:「掌燈。」突然間,神龕之內,射出兩道燈光!那燈光是由下向上,由外向內,只是射向神龕中央,因此龕外依然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