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方士廷的突然現身,令血魔三個老魔頭大吃一驚。現身處相距不足五丈,三個宇內大名鼎鼎功臻化境的魔頭,竟然事先一無所知,怎不令他們吃驚?
血魔首先就臉上掛不住,厲聲問:「小輩,你躲在此地多久了?」
方士廷徐徐舉步接近,笑道:「剛到的,在下來得不是時候嗎?」
火堆旁的卓老哥與勞兄,皆神色凝重地站起,挪開三腳架以免食物被烤焦,狠狠地打量這位不速之客。
老尼姑看清是他,心中一寬,但也心中凜凜,弄不清他的態度是敵是友。
血魔重重地哼了一聲,接著問:「為何要問你?你是七星盟的人?」
「不必多問,反正你要問駝神的下落,在下保證不會令你失望。」方士廷一面說,一面接近至丈外了。
「你小子的態度很狂,你知道你在向誰說話么?」血魔沉聲問。
他背手而立,仍然不在乎地說:「年青人誰不狂?在下也不例外。你,穿一身火紅,紅是火,是血,你如不是火神仇泰來,便是血魔郝伯龍,當然不是無名小卒,不然,豈敢如此託大?」
「老夫血魔。」
「久仰久仰。」
「小輩,你大概也不是什麼無名小卒吧?」
「你認為在下是無名小卒么?」
「通名號。」
「你血魔今天居然肯如此客氣地問名號了,異數!」
「你少廢話。」
「好!少廢話,言歸正轉,你問駝神季大爺的下落,有何用意?」
「老夫要找他辦事,午前曾經發現他的行蹤,之後便突然失去他的下落,竟然平空被他溜走了。」
「哦!原來如此。這位老尼姑,是怎麼回事?」
「她是早年名號響亮,晚年卻默默無聞的慧凈老尼。你別小看她了。咱們三個人整整追逐她兩個時辰,方被擊傷內腑跑不動了,咱們正要逗她玩玩。」
「她與你們有仇?」
「沒有,她在黃山修真,經常在沿江大埠化緣,對七星盟定然了如掌指,與七星盟的人同時出現九華山,必非偶然,因此老夫要從她口中取得消息。」
「哦!除了她的身份之外,你知道她與四明怪客的關係么?」
慧凈老尼心中叫苦,方士廷將要不利於她,揭穿她是龍玉雯的師父的身份了。
血魔一怔,訝然問:「你知道她與四明怪客者狗有關係?」
「知道。」
「說來聽聽。」
方士廷又調轉話鋒,反問道;「你們群魔聚會九子寺,人都到齊了么?」
「你問這些事有何用意?」血魔沉聲問。
「隨便問問而已,並無用意。不久之前,在下碰上了天聾與矮仙,他倆說了不少九子寺的事。」
血魔臉色一變,急問道:「他倆人目下在何處?」
「到池洲去了。」
血魔冷冷一哼,怒聲叫道:「你小子撤謊!午前,天聾地啞五個人,在中峰北麓的茅屋中,拷問七星盟老二神鷹的口供,老夫因追尋駝神離開了他們。返回時天聾與矮仙失了蹤,神鷹也不見了,而地啞與雷神及五路財神,卻死在蟻巢下慘不忍睹。好小於,這件事定然與你有關,你得從實招來。」
方士廷呵呵笑,說:「在下聽說你要找在下合作,所以從池洲趕來了,在末弄清你們的實力前,合作二字未免言之過早。閣下,你能接得下四明怪客多少招?」
「百招之內,他休想佔得上風。」血魔傲然地說。
「三十招之內,閣下如能在我手下平安無事,便證明你閣下不是吹牛,並非浪得虛名,在下便與你們合作。」
血魔勃然大怒,怒火衝天地叫:「什麼?你說什麼?你……」
「你明白在下說什麼,對不對?來吧,閣下,在下等你動手,徒手相搏或者拼兵刃,在下奉陪。記住:三十招,不可錯過機會。」
血魔暴怒地解下劍,厲叫道:「你小子氣死我也,老夫橫行天下四十年,第一次見到你這種不知死活的小狂徒。」
勞兄更被激怒得七竅生煙,象一頭怒豹般,閃電似的奇速飛撲而上,既不發聲警告亦不作勢準備,出其不意突然急襲,凌空撲出雙爪話探,雙腳急端,完全神似一頭從樹上撲向獵物的大豹。
相距在兩丈左右,再快也快不過眼睛。方士廷在對方突起發難前,便已看出警兆,對方一動,他已留了神,直等到對方近身,方扭身閃讓,右手乘勢反拂,掌貼上了勞兄的右臂。
勞兄一撲落空,正想扭身半空折向進擊,卻身不由己,偏向飛出,遠出兩丈方能消去撲勢落地,速奔四五步方穩下身軀。
「勞兄小心……」叫聲傳到。
「轉身!」身後傳來了方士廷的叫聲。
勞兄經驗豐富,已知方士廷跟來了,猛地向前一仆,貼地斜竄丈外,方倏然轉身躍起。
剛挺身而起轉正身軀,眼前身影入目,僅來得及眨眼扭頭,「砰」一聲左頰便挨了一重拳,只感到滿天星斗,已運功抗拒,但仍然禁受不起這重如山嶽的拳勁打擊。
總算不錯,挨打不忘反擊,一爪抓住了方士廷的右小臂,鐵爪功真力發如山洪,平時抓石如粉的鐵爪功,抓血肉之軀該是摧枯拉朽。
可是,抓住的小臂堅愈金鋼。
接著,「砰」-聲響,右肋又挨了一重拳,萬斤勁道,直撼內腑。
「砰噗噗……」按理而至的是七記重擊,只打得勞兄無法招架,似乎天旋地轉,日月無光。
「啊……」勞兄終於狂叫一聲,砰然倒地。
「起來!」方土廷叫。
勞兄用衣袖拭掉嘴角的血跡,一聲低吼,挺身躍起。
剛站穩,「噗噗」兩聲悶響,左有肩頭各挨了一掌,力道千鈞。
「哎……」勞兄悶聲叫,再次倒地。
「起來。」方士廷冷叱。
勞兄吃力地挺起上身,狠毒地死瞪著威風八面的方士廷,一咬牙,伸手拔劍。
「啪」一聲響,方士廷一腳飛起,將劍連鞘一同踢飛,系帶寸斷,飛出三丈外去了。
這瞬間,勞兄抓住機會躍起,一掌拍在方士廷的小腹上,用了全力。
這一掌像是拍在皮鼓上,有韌性的肚皮反震力出奇地兇猛,只震得勞兄身軀又反彈而去。
「躺下!」方士廷同時沉喝,一掌拍下,」啪「一聲正中玉枕。
勞兄「蓬」一聲爬下了,立即昏厥。
這一場快速絕倫兇猛可怖的惡鬥,自開始至結束,勞兄完全失去封招拆解的能力,只能光瞪眼挨揍,方士廷招不虛發,拳掌記記落實。
血魔與卓老哥驚呆了,直至勞兄昏倒爬不起來,仍用意似不信的目光,困惑而驚駭地注視著方士廷,似乎不知該怎辦才好。
方士廷拍拍手,向兩魔走去,冷笑道:「突然下手襲擊,不像是成名人物,那位老不死的貴姓大名,誰能告訴在下么?」
「你把他怎樣了?」血魔悚然地問。
「打昏而已,死不了。」
「你小子難怪敢如此託大,呼雷豹勞安琪被你在片刻間打昏了。」
「哦!他是江湖四猛獸的呼雷豹勞老畜?哼!聞名不如見面,如此而已,在下委實失望得很,浪得虛名!」
卓老哥一咬牙,拔劍道:「四猛獸並非浪得虛名,而是從刀山劍海中聞出的名頭。
勞兄敗了,只怪他學藝不精。怨不得人。在下八荒獅卓秋原,要領教閣下的劍道絕學,保證不會令閣下失望,拔劍!」
方士廷撥劍出鞘,淡淡一笑道:「要斗劍?在下奉陪,是點到即止么?」
八荒獅卓秋原是四猛獸之一,四猛獸的藝業,彼此相差不遠,因此,八荒獅並不敢冒險狂言,點頭到:「好,點到即止,你上。」
「你年長,年老力衰,該你進招。」
兩人立下門戶,由八荒獅先攻,三招禮讓一過,一聲沉叱,劍勢進發,劍氣漫天,「羿射九日」狠招搶制先機瘋狂進擊,一口氣連攻九劍。
方士廷輕靈地閃避,飄逸地衝刺,從容化解對方排山倒海似的劍勢,不時神乎其神地劍從對方的劍山中突入,迫對方撤招自保。因此,事實上八荒獅攻出的九劍,只有前兩劍威力驚人,后七劍攻得極為勉強,一而再自暴空門,所以看似兇猛霸道,其實無法威脅方士廷的任何部位,九劍勞而無功,一盛二衰三竭,敗象已露。
「你也接我九劍。」方士廷豪壯地叫,招發「河漢星沉」,先從下盤進攻,第一劍便幾乎刺中八荒獅的右膝,危機間不容髮。
八荒獅後退避招,用「劃地為牢」拆解,招剛出,方士廷的招已變,第二劍走中盤排空而入,直迫心坎要害,一閃即至,劍氣迫體。
八荒獅大駭,左閃拂劍。
「第三劍!」方士廷豪氣飛揚地叫。
「嗤」一聲銳嘯,是劍尖擊破護體真氣的異鳴。
八荒獅暴起丈余,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伸左手按住右頰,有血從指縫中沁出。
被擊中頭面,如不是失手,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對方的劍術高明得出神入化,不然免談。
八荒獅並非失手,右頰確是挨了一劍。
「承讓承讓。」方士廷收劍說。
八荒獅心中雪亮,暗自慶幸保住了老命,收了劍,垂頭喪氣地說:「沒話說,老夫認栽。從此,我八荒獅的名號一筆勾銷,從此退出江湖,江湖上不再有我這號人物了。」
「閣下就此退出江湖了?」方士廷問。
「不錯。」八荒獅豪氣盡消地說,轉向血魔道:「伯龍兄,請從此別。」
血魔仰天吸入一口氣,苦笑道:「卓老哥,一時挫折,算不了什麼……」
「伯龍兄,你還不醒悟?平心而論,咱們不要說斗四明怪客,連斗雲龍雙奇也毫無把握。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咱們都老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咱們何必再在江湖上活現世?」
「這……老兄未免太經不起風浪了。」
「就算是吧。伯龍兄,你也該急流勇退了。」
「你……這樣吧,咱們這次助九天玉龍了結……」
「不必了,兄弟告辭,請代向施兄致意,不克面辭了,再見。」
說完,抱起昏迷不醒的呼雷豹,踉蹌而去。
血魔目送兩猛獸去遠,方向方士廷冷笑道:「閣下的藝業,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誇獎誇獎。」
「哼!閣下的名字,總可以露一露吧?」
「在下正是你閣下要找的人。」
「你……你是?」
「方士廷,桐城浪子方士廷」也有人稱在下為死神,你閣下怎樣叫,在下並不介意。」
血魔大掠,駭然叫:「原來是你!」
「是我,有何不妥么?」
血魔伸手拔劍,沉聲問:「是你廢了色魔侯天祥兄?」
「他祖上有德。為惡不殃,祖先必有餘蔭、蔭盡必殃,那次在下不殺他,算是他祖先還有餘蔭。如果他再在江湖採花殺人,不久將蔭盡必殃。」
「哼!你……」
「你有何高見,要和在下動劍么?奉陪。不過,在下必須先行奉告,你如果自問比八荒獅修為強上百倍,儘管動手,不然你得自愛些。」
血魔的劍不知不覺地插回鞘中,口氣一軟,說:「咱們找你,希望你能與咱們聯手,一舉剷除四明怪客那群白道群醜,除去雲龍雙奇,為武林伸正義,替江湖朋友造福開條生路,你肯不肯?」
「哼!你們一群人不成氣候,上次你們僅燒了龍家的避塵山莊,而你們卻死傷慘重。
那次如果不是在下恰好趕上,救了滄海客與如意神魔幾個人,恐怕那次你和金魔趕到,正好趕上送死。」
「什麼?你……你救了滄海客與如意神魔?」
「還有一個鐵笛瘟神,他們的傷都是在下替他們醫治。」
「你唬人吧?怎麼沒聽滄海客提起此事?」血魔意似不信地問。
「他提不提那是他的事,你何不去問他?」
「這……你打算……」
「在下不要你們干預方某的事,這次如果不是你們現蹤,傷了神鷹鄧二爺,在下早已擒住風塵三傑的兩個了。我警告你們,你們的事,在下不加過問,你們也不許干預方某的事,不然休怪方某心狠手辣。」
「方老弟,咱們同仇敵愾……」
「住口!你是不是沒聽清楚在下的話?」
「這……」
「你走吧。」
「方老弟……」
「不走,你可以拔劍,等什麼?」方士廷咄咄迫人地說,虎目出光,臉色一沉,威八面風。
血魔心中怒極,但卻敢怒而不敢言,咬牙道:「好,我走,後會有期。」
「不錯,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面,方某在江湖恭候。」
血魔走向慧凈老尼,猛地拔劍出鞘。
方士廷跟到,沉聲問:「你幹什麼?」
「把老尼宰了。」血魔叫,』
「你敢動手?」
「老尼與四明怪客小有交情……」
「不要你管。」
「你……」
「老尼姑交給我。」
「閣下不要欺人太甚。」血魔怒聲叫。
方士廷臉色一沉,厲聲道:「在下如果不是念在你閣下也是雲龍雙奇的死對頭,才不會對你如此客氣。你血魔在江湖殺人如麻,滿手血腥,從未給人有活命的機會,今天居然說在下欺人太甚?好吧,在下要取你的老命。」
說完,手落在劍靶上。
劍尚未拔出,血魔一躍三丈,如飛而遁。上次滄海客受傷;事後為了顏面,並未將經過告訴旁人。如意神魔與鐵笛瘟神也感到臉上無光,從此退出江湖不再現世,因此這件事並末傳出江湖。血魔聽方士廷語為不詳地說救了那三個老魔,那還了得?藝業如不比四明怪客高明,怎能在四明怪客手下救走三個宇內數一數二的大魔頭?因此心中一慌,急急溜之大吉,怎敢再和方士廷鬥氣爭強?不走才是天大的笨瓜呢!
方士廷目送血魔的身影消失,方向老尼姑冷笑問:「老尼姑,金蟬脫殼計是你設計的?」
慧凈老尼長嘆一聲,凄然地說:「是的,是貧尼所設計,沒想到弄巧成拙……」
「他們逃向何處去了?」
老尼姑搶著問:「施主不知道?」
「快了,在下的七星盟朋友,不久當可查出他們的去向。」
「哦!這時施主仍未接到消息,大概他們已經安全,這時告訴你已無關宏旨了。」
「哼!告訴你,在下希望他們逃得遠遠地,逃回他們的家最好不過……」
「他們並不遠逃,也不返家。」
「哼!那也好,在下……」
「他們逃至桐城,到尊府避難去了。」
「什麼?」方士廷驚問。
「貧尼已了解施主的心意,因此算定唯有尊府才是安全之所。他們將會把事實的經過向令尊稟明,令尊必會收容他們的。」
「原來龍飛這畜生上次到桐城伺伏,是為了找避難所的,哼!他休想。」
「龍施主僅第一次追趕你時,會至尊府拜會令尊,以後從未到過桐城,他深知令尊是深明大義的仕紳。上次至桐城的人,是小徒玉雯,她想找你表示心意,你不能歸罪於龍飛。」
方士廷哼了一聲,氣消了一半,噓出一口長氣說:「在下曾經追及令徒,並未為難她,請轉告令徒,叫她不要多管閑事,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不找她,她必須置身事外。
你能走動么?」
「貧尼背脅挨了血魔一掌,內腑受傷不輕。」
方士廷探囊取出一顆丹丸丟過說:「這是家師的培元丹,療傷甚有功效,服下你就走吧,希望你今後也置身事外,不然下次見面,你我將是生死對頭,兵戎相見。」
老尼姑吞下丹丸,神情肅穆地說:「我佛慈悲!施主良知末泯,可喜可賀。」
「你廢話什麼?在下救你並非出於良知,而是要借你的口傳信。」方士廷冷冷地說。
「施主的恩師,是不是山海夜叉?」老尼姑問。
「不錯,在下深以為榮。」
「令師想必春秋已高,不復當年暴戾了……」
「你少給我說些不中聽的話。」
老尼長嘆一聲,問道:「施主知道九子寺的事么?」
「當然知道,不然在下怎會放血田走?九天玉龍東山再起,他已派人火焚了四明怪客的居所,攜來了怪客的兩個看守洞府小童,捉了高橋村龍家兩位子侄,已將信息傳出江湖,派人四齣修書傳訊,要四明怪客師徒前來九子寺一決雌雄,安排窩弓擒猛虎,布下金鉤釣蛟龍,十里埋伏步步陷阱,四明怪客難逃大劫。」
老尼姑吃力地站起,嘆口氣說:「僅憑他們手中的四個人質,便足以將四明怪客師徒引來了,何況目下他們又將小徒攜走,第二批書信已經傳出,這場殺劫必將令武林萬劫不復,痛哉。」
方士廷吃了一驚,脫口問:「令徒怎會落在他們手中的?」
「不知道,貧尼在九子山房附近等侯小徒,久等不至,後來無意中擒住一信差,方知小徒是被活閻婆與南海雙殘擒獲的,已藏匿在九子寺,無可挽回了。小徒對施主是一往情深,可惜仇恨令施主盲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命也。她死了倒好,也是一大解脫,只怕她生死兩難,貧尼心中好痛。施主,謝謝你的丹藥,再見。」
方士廷站在原地發怔,久久,心潮洶湧,只想到一陣心酸。
南海雙殘,他聽過那兩個殘忍的惡魔名號,不戒和尚了空是色中餓鬼,龍姑娘落在他們手中,那……
他不敢想,想了便心亂如麻。
龍玉雯的音容笑貌,不住在他的腦海中幻現。他真能忘情么?
他一咬牙,大踏步向碧雲峰走去。
本來,他準備在九華山等侯四明怪客與雙奇前來救人,再出面找雙奇,以逸待勞坐山觀虎鬥。但現在,他必須改變自己的策略了。
他一面走,一面思量對策。前面路旁踱出神色萎頓的慧凈老凈,攔住去路稽首道:
「我佛慈悲,施主公然前往九子寺,真要在火上加油,揚灰煽火么?」
他冷冷一笑,說:「那是我的事,看來你仍然忽視在下的警告了。老尼姑,你是不是想知道在下的打算?」
「施主如肯見告……」
「在下與九天玉龍聯手。」
「施主……」
「在下已經告訴你了,你還不走?」
「施主與雲龍雙奇的誤會,如果再如此下去……」
「走開!我不要聽你這種心有偏見的忠告。」
「施主何不直接去找雙奇……」
「時機尚未成熟。」
「如果雲龍雙奇不再追究仙人峰的事……」
「目下說這種話,已嫌太晚了。」
「施主尚請……」
「讓路!」
慧凈老尼不讓路,仍想勸阻他與九天玉龍會面,說:「貧尼負責前往找雙奇,向施主負荊請罪道歉……」
方士廷哼了一聲,突然一掌撥出。「蓬」一聲響,將老尼拔倒在地,大踏步揚長而去。
慧凈老尼絕望地嘆息一聲,取道撲奔池州,要趕往桐城傳信,愛徒玉雯的死活,她已無能為力了。
九華山有三大古剎,化城寺、微賢寺、九子寺。九子寺規模最小,也最偏僻,位於碧雲峰頂,建有三進大殿,三五十間撣房,與十餘間供施主們避塵的客院。從上月初旬始,客院的施主們,全部換成來歷不明的人,平時深居簡出,寺中反而清凈得多。
寺中原有五十餘名僧侶,往昔曾經聚了高僧三百餘,近三年來僧眾日漸減少,目下已減至五十人左右,而且大多數僧侶經常出外至各地化緣,真正常駐寺中的僧人,為數約二十名上下,需照管偌大的寺院,委實力不從心,因此廟貌顯得有點破敗,寺附近的田地荒蕪得草木蔓生,早已消失田地的形影了。
目下的方丈明心大師,接掌本寺已有十二年歲月,是個瘦高年邁的慈祥高僧,平日只知苦修不問其他,是不適當領導的出家人,池州府附近的施主,對這位高年方丈並無多少印象。
總之,這座位於群山深處的古寺,並末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願花三兩天工夫前來進香的信徒並不多。
南海雙殘一馬當先奔向碧雲峰,中間是活閻婆與杜元戎,押著龍玉雯姑娘神偷鬼竊斷後,兩個老賊對杜元戎的加入,感到萬分興奮,像這種可派用場的高手,多多益善,請都請不來,對方自願協助,求之不得呢!
登山向上走,距寺里余,路旁便可發現信記,已進入九子寺範圍。
到了山門外,一名胖胖僧人欣然出迎,見面便大笑道:「原來是法兄法駕光臨,屈指算來,法兄也該來了。請進請進。」
不戒和尚親熱地拍拍對方的肩膀,笑道:「呵呵!可惜你不是大閨女,有女倚門相望,那才寫意哩!來,見過活閻婆閻婆婆前輩,那位是八部天龍天機真人的弟子杜公子元戎。」
僧人一怔,脫口問:「八部天龍老前輩的門人?」
神偷丁彪笑道:「肉頭陀,你如果招子亮,快去請施前輩前來相迎,保證你錯不了。」
肉頭陀堆下笑,行禮道;「婆婆與杜施主休怪無人相迎,為免引人注意,施前輩諸位前輩皆隱居客院,平時皆不外出,此非說話之所,請至客院相見,隨我來。」
「有勞大師了。」杜元戎客氣地說。
園林深處的客院中,客廳廣闊,兩名沙彌請客人落坐畢,奉上香茗,裡面的主腦人物已聞報出迎。
迎客的人中,有九天玉龍施敏,滄海客劉權,三喜妖婆吳婆婆,去歲襲擊高橋的主腦全部在場。之外是數位大名鼎鼎的邪道名宿,他們是追魂判官夏候勇,天罡羽士松濤,不歸浪子蒼山,大荒野叟白衡,龍門弔客仇萬方,雙頭鷹薄人傑……濟濟一堂,群魔亂舞。至於未在寺內安頓的人,為數尚多。九天玉龍已不惜工本,請來了天下群邪,要與四明怪客一群白道英雄破斧沉舟一拼,正邪雙方作一了斷。
其他的客院中,住的是名望稍次的人,還不配陪同主人迎客。
雙方通名畢,九天玉龍大喜過望。活閻婆將接到滄海客邀請助拳的手書,途中遇上元戎結伴同行的事說了,並將巧遇龍姑娘的經過概略地敘明。
九天玉龍興奮得哈哈狂笑,向杜元戎誠懇地致謝,一面吩咐手下準備酒食,一面向杜元戎笑道:「有老弟台出面相助,咱們大事定矣!令師修為已臻化境,拳劍天下無雙,近來不曾聽說再在江湖走動,因此四明怪客一群匹夫敢在江湖橫行霸道,委實是憾事,但不知令師是否有出山的打算?有他老人家出面,威信我輩在江湖必可平安地混下去了。」
「家師已無出山的打算,他老人家目下正在參修上乘性命交修之學。在下奉家師命至江湖歷練,一切生疏,尚請諸位多加指教提攜。」杜元戎不亢不卑地說,在眾多高手名宿之前,他知趣地收起了狂態。
九天玉龍笑道:「老弟行道江湖,在下理該為老弟稍盡棉薄,但請放心,一切包在施某身上。老弟來得正好,這一月中,天下群雄即將聚會九華山,正是老弟大展所學,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憑老弟的師門威望,在下保證老弟將一舉成名威震天下,現在,在下先替老弟引見一些朋友。」
客廳中賓主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神偷鬼竊兩人地位與名望,皆不配在廳中應酬,兩人逕奔兩院。
三喜妖婆則帶了龍姑娘,也奔向西院秘室囚禁。龍姑娘雖對群魔陌生,但看了那些人的相貌與神態,便知這次群魔志在必得,大事不妙。
神偷鬼竊兩人徑奔西院,兩人對這一帶十分熟悉,推開了廳門,裡面的十餘名江湖人紛紛向他兩人注目。其中一名中年人坐在壁角蒲團上,雙腳擱上一座短几,半躺半坐,翻著大牛眼笑道:
「老偷兒,是不是把九嶺毒魔的大駕請來了?前面熱鬧嘛!」
神偷放下包裹,得意地笑道:「九嶺毒魔三五天內方可趕來,你猜來的是誰?」
「總不會是宇內三劍來了吧?」
「老弟笑話了,宇內三劍早晚會來的,但不是現在。告訴你,是八部天龍的門人來了。」
這消息立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有人叫:「八部天龍還在人世?他的門人藝業如何?」
「八部天龍當然仍在世間,名師出高徒,他的門人自然了得。」
「哼!虎父犬子也平常得很。」
「老弟,不要不服氣,你們認為南海雙殘的藝業如何?不戒和尚一照面,便被一掌震飛丈外,還說是手下留情呢。告訴諸位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是何消息?」
「雙殘將龍飛的妹子搞來了。」
廳中傳出一陣歡呼,有人狂叫道:「妙極了,這次雲龍雙奇裁定了,咱們要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走啊!去看那小賤人長得如何,-先弄來快活豈不可出口怨氣?走!」
神偷鬼竊兩人進入走廊,折向廓末端的客房,推開房門,裡面的禪床上坐著三個人,正在打坐行功。禪床像是大統鋪,可睡十人,壁上掛有蒲團,可供寄宿的施主們作為打坐之用。
神偷將包裹向外側的床內一丟,放下蒼木杖解下劍,向鄰位打坐的一名灰發老人笑道:「光源兄,練得這麼勤?」
光源兄吁出一口長氣,散去氣功笑道:「怎麼?這次回來喜氣洋洋。是偷了無價之寶么?看你兩人倒是頂輕鬆呢。」
「當然輕鬆,寺中來了一位熟人,你猜是誰?」
「誰?是男是女?」
「是女的。」
「女的?到底是誰?」
「你的黃山鄰居,龍飛小狗的妹子。」
「哦!你是說慧凈老尼的門人龍姑娘?」
「對,正是她,你要不要去看看。」
光源兄怔怔地自語道:「咦!她……她怎麼會來的?她……」
「是捉來的,老兄,去看看吧。」
光源兄猛搖腦袋,苦笑道,「別開玩笑,被她罵一頓才划不來呢。丁兄,你們不該將她擒來的,她與你們並無過節……」
「算了吧,還說並無過節,?咱們好幾次幾乎斷送在把鬼女人手中!」
「那是你們找她的晦氣,怎能怪她?我反對你們的這種卑鄙的作法。」
神偷桀桀笑,坐下說:「別罵人好不好?如果你不卑鄙,就不會將與雙奇約會仙人峰的消息告訴我們。而你與雙奇約會,目的是出賣貴友在安慶府作案的底細,對不對?
事後你老兄接到貴友一筆厚禮,臨時感到心中有愧,方將約會的消息告訴咱們兩人,有意唆使咱們去殺雙奇,自己卻躲得遠遠地,沒錯吧?告訴你,咱們都是一丘之貉,誰也別說准,好不好?雲龍雙奇兩個小畜生一日不死,你老兄也就一日不得安寧,你就不要為了龍小賤婦抱歉啦!心腸軟成不了大事。」
不久有人推開房門叫:「盂老兄,準備動身下山。」
床尾的一名中年人一躍下地問:「安弟,怎麼回事?」
「施前輩叫咱們十二個人,將擒住龍姑娘的信息傳出江湖,需立即啟程,每人帶一封信分送各地的朋友。快!不可誤事。」
鬼竊向床上一躺,狂笑道:「哈哈!這次雙奇兩個小狗,即使能擊潰這些人,他們自己也將災情慘重,何況他們根本沒有獲勝之望,哈哈哈哈……咱們重見天日之期不遠了。」
神偷搖搖頭,摸摸沒有耳輪的耳孔苦笑道:「還有一個方士廷小畜生,他不死,咱們仍然不能高枕無憂,仍然見不了天日。」
入暮時分,血魔回到了九子寺。
「桐城浪子方士廷」到了的消息,立即傳遍了全寺,全寺立即進入戒嚴狀態,閑雜人等一概迴避,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至掌燈時分,仍不見有人前來。滄海客受方士廷救命之恩,他很想見見方士廷,約方士廷聯手,因此一早就約了九天玉龍在寺外恭候。
但天色已黑,仍然不見方士廷前來。各地的暗樁撤回時,堅稱絕對沒有外人進入監視區。
方士廷早就來了,神不知鬼不覺伏在寺后的茂草中。
九天玉龍的看法與滄海客相反,他認為方士廷叫血魔寄語少管閑事,決不會前來相助的,因此並不抱有希望,方士廷來與不來,他並不介意。
最心驚的該是神偷鬼竊兩個老賊,方士廷三個字,令他們心驚膽跳,食不下咽,睡不安席。
二更盡三更初,全寺燈火全無。一個鬼影飄入了寺內,像是幽靈幻影。
他是方士廷,渾身裹在黑衣內,黑頭罩,只露出五官,只佩了一把劍,整個人顯得神密陰森。
他今晚來的用意,一方面是想試一試對方的實力,如果根本就中些烏合之眾,他便不用在此地渾水摸魚了,何必花工夫在此地等候?用不著四明怪客師徒到來,來幾個一流高手便把這些人趕得煙消雲散,他在此地等豈不太傻?另一方面,他對龍姑娘尚不能忘情,在下意識中,他想前來看看龍姑娘的遭遇。
白天,他已經摸清了全寺的形勢,大膽地侵入,無所畏懼,他並不想與九天玉龍一群人作對,但有了以上兩種想法在,他必須探虎穴闖龍潭。
真巧,他剛越過西院的院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已經有人搶先了步,院角的牆根下射出一個快速的黑影,恰好向他的落腳處縱來。
前面聞進入西院的月洞門,似乎兩人有志一同,皆欲從月洞門探入。但對方都誤會了,看到對方的身影,便以為對方是院中的人,不約而同立即下手攻擊。
夜黑如墨,看清人影已接近至兩丈外,來不及廢話,雙方也不想招呼,都想先下手為強,搶制先機搶攻。
「噗!」一雙鐵掌相交,接上了。
「呔!」黑影沉喝,起腿飛掃。
方士廷想活擒,因此出手僅用三成勁,沒想到幾乎上了大當,對方的一掌已經用了全力,險些被震裂皮肉。
對方反應快,一掌無功立即出腿急攻。他心中一凜,碰上高手了,豈能大意?斜身閃在一旁,一掌拍在對方的腿側,左掌「啪」一聲響,擊在對方的右脅背上。
「砰!」黑影摔倒在地。
他火速搶人,出手擒人!
黑影居然禁受得起,出腿急絞。
他不得不一躍而過,不能讓對方絞中,絞中可能斷腿,大意不得。
黑影一絞落空,奮身一滾,躍起火速拔劍。
但他已回頭反撲,一聲暴叱,「蓬蓬」兩聲悶響,將對方重新端倒在地。
黑影先前的沉喝聲,已聲驚動了院中的人,來得最快的幾個黑影,已衝過月洞門了。
黑影重重地摔倒,劍未能拔出,居然末受到傷害,向側急滾一躍而起。
他一閃即至,「噗!」一聲一掌劈在黑影的耳門上,順手將人扛上肩頭,向外急撤。
「快攔住他!」有人大叫,飛掠而至。
已經驚動了院中人,他必須撤走,挾了被打昏的俘虜。越牆而遁。
追趕的人沒有他快速,寺外林深草茂,天色大黑,被他輕易地溜之大吉。
遠走兩里地,他竄至一處茅草及腰的山坡,往草中一伏。這裡夜間相當安全,有人接近至十丈便無所遁形,不怕受到伏擊。
他先拉脫黑影的雙肩關節,制了環跳穴,方將人弄醒。伸手一模對方的面龐,便知是個年約半百的中年人,八字大胡有點刺手。
「閣下,通名號。」他坐在一旁低聲問。
黑影深深吸入一口氣,冷笑道:「在下已落在你們手中,有何殘酷手段迫供,你就掏出來好了,在下決不含糊。還問什麼名號?」
「等認出你是誰,你豈不是白挨了刑?」他冷冷地說,伸兩手扭住了對方的鼻尖,作勢往上拉,只消用半分勁,鼻尖便將分家。
黑影大概知道名號瞞不了人,大聲道:「在下聞公達。」
他一怔,說,「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府名武師夜遊神聞公達。聽說你廣收門人,要以閣下的成名絕學六合道迫魂掌創建聞家六合門,但今晚你的掌法笨拙得很哪!」
「哼!」
「你來做什麼?探道?」
「在下前天得到你們要公孫前輩來九華山決鬥的消息,想前來看看是些什麼人在搗鬼。」
「探清了么?」
「沒有,在下剛到。」
他解了對方的穴道,接上肩關節,「劈啪劈啪」給了夜遊神四記耳光,冷笑道:
「憑你這種第三流的身手,也敢前來探道?哼!快滾!去等四明怪客與雲龍雙奇,人到齊了再來,不然將死無葬身之地,滾!」
夜遊神被打得昏天黑地,狼狽地爬起,咬牙問:「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你得到的消息說是什麼人?」
「說是九天玉龍施敏。」
「那就對了。」
「閣下好高明,亮名號。」
「方士廷,桐城浪子方士廷。」
「在下記住了。原來你是春秋山的殺人兇犯……」
「記住了你還不走?滾!」
「閣下……」
「再不走卸下你的狗爪子。」
夜遊神打一冷戰,扭頭便跑。
方士廷哼了一聲,恨恨地自語:「這傢伙簡直昏了頭,居然敢獨自前來探道,真是不知自量,卻誤了我的大事。」
已有白道人物聞風趕來探道,今後寺中將加強戒備,夜間前來必將十分兇險,大費手腳,恐怕還得受到暗襲,不易入內查探了。
暗不來明來,他決定白天硬闖,白天不怕受到暗襲,比夜間要安全些,雖則他並不怕有人暗襲。
次日巳牌末午牌初,九子寺山門前靜悄悄。平山的暗樁加多了,戒備果然加強,沒有人能攀登碧雲峰而不被發現,每一處可攀登的地方皆設了暗樁。
他一身黑勁裝,佩了劍,大踏步走上了登山的小徑,單人獨劍膽大包天。
暗樁已用信號將消息傳出,但沒有人出面阻攔。他當然知道,不久便會有人出面盤道了。
怪的是到了半山,依然不見有人出面盤問。
正走間,前面出現三個人影,是三個穿青袍的人,每人挾了一個長包裹,正往上走,像是進香的香客。
他的腳程快,終於趕上了。
三個青袍人聽到了腳步聲,同時駐足扭頭下望。最後那人年紀四十齣頭,滿臉橫肉,三角眼厲光閃閃,左頰有一塊長滿青毛的鵝卵大胎記,其色青紫難看已極。看清了他,這位仁兄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色的尖利牙齒,桀桀怪笑道:「老弟,才來呀?」
他也咧嘴一笑,說:「不錯,才來。」
「上山進香么?」
「在下沒那麼多閑工夫,而且不信神佛。」
「那你來有何貴幹?」
「彼此彼此。」他一語雙關避不作答。
「哦!貴姓?」」
「你們是……」
「在下姓能名幹才。」
他呵呵笑,向上舉步道:「原來是金華十二鬼之一的疤面鬼能幹才,久仰久仰,只是咱們少見。」
「你閣下是……」
「聽說去年你們十二鬼曾經參予襲擊高橋村,按理不該不認識我。」
「你是……」
「方士廷。」
「哎呀!你……」
方士廷伸腳一撥,雙方相併而行,這一撥勢難閃避,疤面鬼驚叫一聲,扭身便倒,骨碌碌向下滾。
說快真快,方士廷一聲長笑,俯身伸手一鉤,便鉤住疤面鬼的左腳,順手一帶。
「哎……」另一鬼也倒了,同向下滾。
最上面的一鬼大驚,發狂般向上奔。
方士廷哈哈笑,叫道:「慢走慢走,別摔倒了。勞駕通報一聲,告訴九天玉龍我桐城浪子來了。」
到了九子寺,寺門外高高矮矮站了五六十條好漢。滄海客劉權在中,右是九天玉龍,外側是三喜妖婆。左側上首是年輕人杜元戎;外側是一個白髮老人;再外側方是血魔。
另一人竟穿了一身金光閃閃的勁裝,佩的是金劍,連眼珠似乎也成了金色,年約花甲,絡腮大鬍子也是金色,像貌與眾不同,一看便知是河南開封的金魔尤朗,宇內三邪之一,無法無天的魔頭。
至於南海雙殘一群人,站得遠遠,全用困惑的目光迎接。
他對這些人陌生,全不認識。
除了曾經與他拼成平手的九天玉龍,與曾被他所救的滄海客之外,其他的人皆用不屑的目光向他注視,並未將他放在眼下。當然,他一個年輕人,名號雖然響亮,但這些江湖頂尖兒人物並不曾見識過他的藝業,瞧他不起並非奇事。
血魔是唯一害怕的人,但人多勢眾,也不在乎他了,他單人獨劍成不了事。
神偷鬼竊不在人群中,這兩個老賊那敢出面。
這兩年來,方士廷的名號已傳遍江湖,但誰都知道他是雲龍雙奇的手下敗將,今天居然驚動了這許黑道頂尖兒人物相迎接,委實風光已極。
他大踏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下,他從容而進,這份豪情與膽氣,確也令這些魔頭們心折、動容、驚訝。
他在兩丈外止步,抱拳行禮笑道:「不敢當諸位厚愛,方某這裡鄭重申謝。」
九天玉龍呵呵笑,朗聲道:「方老弟,是來襄助施某么?施某先行謝過。」
「呵呵!在下是來拜望前輩的。」
「不敢當,施某深感榮幸。」
「在前輩未上法場被正法之前,在下必須來拜望前輩一次。」
九天玉龍大為不悅,怒聲道:「老弟,說笑話也該看地方,有分寸。」
「呵呵!前輩原來聽不進老實話。」
「你今天是有意前來當眾侮辱施某的?」
「呵呵!在下怎敢?首先,得表明身份,目下方某是九江府一等一級巡捕。」
他的話立即引起一陣騷亂,群眾大嘩,有人大叫:「原來他是六扇門的鷹犬,埋葬了他。」
他不在乎,仍然笑呵呵地說:「在下此來,是向諸位申明的。其一,在下奉命捕拿九江血案的兇手,他們是風塵三傑的散花仙子商大娘,與雲雷的妹妹雲瑩。從犯有晴天霹雷與龍飛的妹妹龍玉雯。這些人必須活擒歸案。九江的法場在等著他們就刑法。其二,雲龍雙奇雖不是主從犯,但他們早晚會犯在方某手中,因此特來奉勸諸位少管方某的事。
如果諸位傷了方某的人犯,那麼,諸位便得準備打官司。其三……」
「你還有其三?」九天玉龍不耐地問。
「不錯。」
「你不必說了。」
「為何不說?鐘不敲不響,鼓不打不鳴……」
「咱們不理會你的話,你說了等於白說。」
「不然,話必須說清楚;交待明白,以盡禮數。至於前輩聽是不聽,那是另一回事。」
「你做你的鷹爪,施某做施某的江湖亡命,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你我已有了無可避免的衝突。」
「你少廢話。」
「在下必須說明白,決不是廢話。其三,龍玉雯已落在前輩手中,請將她交給在下帶走。」
「什麼?」
「你明白在下的話。」
「在這麼多高手名宿之前,你竟敢說這種話?」
「在下不是說了么?」
右側不遠處有人大叫道:「在湘南,這傢伙曾自稱他是雲龍雙奇的妹夫,顯然他包藏禍心,宰了他。」
另一名尖嘴縮腮的人也怒叫道:「不錯,這廝包藏禍心,焉不知他不是雲龍雙奇的同謀,故意製造出仙人峰血案的謠言,來引誘咱們的同道上當的詭計?宰了他這狗東西。」
九天玉龍搖手制止眾人叫嘯,沉聲道:「方士廷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仍然呵呵笑,說:「不是欺人太甚,在下所說的全是肺腑之言,用意是不讓諸位犯下錯。在下身在公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職責所在,不得不來向諸位提出忠告。」
九天玉龍怒極反笑,問道:「聽權老說,上次你隨冥府妖婆去投山海夜叉為師,不知是真是假?」
他向滄海客一指,說:「劉前輩曾目擊其事,真假他自然明白。冥府妖婆已經找到了百劫邪神,已勸告百劫神早日歸隱珍惜羽毛,因此百劫邪神這次不會前來助你們了。」
「老弟的第三件事,委實令施某為難。」
「有何為難?」
九天玉龍向杜元戎伸手,說:「這位老弟姓杜,名元戎,是八部天龍前輩的弟子,八部天龍與令師山海夜叉齊名。」
「哦!在下聽說過天機真人的名號。」
「咱們昨夜經眾推舉,公舉施某為主婚人,閻婆婆與金魔尤兄為大媒.將龍小丫頭許給杜老弟為妾,今晚便要完成紅燭之喜。你老弟前來索人,豈不令施某為難?我看,你還是乖乖走吧。」
方士廷堅決地搖頭,一字吐地說:「你們的事在下不便過問,但方某必須將人犯帶走,決不通融。」
金魔早巳怒火衝天,一躍而出怒吼道:「小畜生。你再說一句試試?」
他臉色一沉,叱道:「滾回去!你這犯禁的亡命,在下不逮捕你,已算是你祖上有德了。」
穿金色衣,那是犯法的,被官府抓住,不殺頭也得充軍,金魔登時氣得發抖,一聲怒嘯,瘋狂地衝來。
在天下黑道群魔的注視下,交手的雙方,已無可避免地走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絕境,事關一生的聲譽,豈敢不全力以赴?
金魔怒極出手,忿然攻出-招手腳懼至的「日月爭輝」。怒嘯聲掩蓋了出招的隱隱風雷,閃凶、狂野、迅疾、詭奇,勢如石破天驚。
「噗噗!」雙方人影乍合.傳出了可怖的音影響,地面走石飛沙,塵埃滾滾。
人影飛旋而分,換了方位相距約兩丈。
金魔怪眼像要噴出火來,金色的虯戟須立,金色的袍袂無風自搖,一手掩住右肋,呼吸一陣緊。
方士廷俊面有了汗影,目光瞥了左肩一眼,肩外側衣裂如粉。出現一個掌印,露出裡面的肌膚,指痕宛然入目,似乎浮動著閃閃金光。
他略為伸動左手.冷笑道:「金色魔手,如此而已。」
聲落,人化成騰,暴叱似焦雷,像是電光一閃,猛撲兩丈外的金魔,輪到他行雷霆一擊了,聲勢之雄,連那些自以為天下無敵的老魔頭也為之心驚膽跳。
雙方再次接觸.比上次更兇猛可怕。
一瞬間,滄海客與九天玉龍同時躍出,同時大叫。
「住手!」
「嘭」-聲大震,四個人影乍合.氣流激蕩,勁風撲面生寒。
一個黑影飛射而出,脫出了糾纏。
人影倏止,金魔、滄海客、九天玉龍成了三角形屹立,臉色都變了。
滄海客的一雙大袖不見了,已化為粉末飄散。
九天玉龍的頭巾飛上半空,「噗」一聲掉在兩丈外,跌扁了。
金魔的臉上肌肉傷是凍結了,泛金光的眼珠似要突出眶外,久久,徐徐伸手抓住劍靶。
劍徐徐出鞘,金芒耀目。
眾人皆以為金魔要拔劍拚命,屏息以待。
驀地,金魔打-寒顫,劍並末拔出,突然直挺挺地向前一栽。
滄海客與九天玉龍同時搶到,恰好將金魔架住了。
「哇!」金魔噴出一口鮮血,顫抖著叫:「我……的保……保命金……金丹……」
九天玉龍火速解開金魔的百寶囊取丹九。
杜元戎大踏步而出,叫道:「這件事交給在下了斷。」
白髮老人也舉步出道:「尤老弟中了無極冰魄掌,等會兒可能要冷死.快抬進去,老朽可以救他,他的保命金丹沒有用。」
方士廷在對方三位威鎮江湖的魔首元魁連續合擊下,已到了真力虛脫元以為繼的境界,不能再逗留了,沉靜地後退,朗聲道:「九天金龍,別忘了在下已經警告過你了,再給你半天工夫權衡利害,在下將回來接收玉雯。當在下回來接人時,誰敢阻撓,他將肝腦塗地,再見了。」
社元戎一躍而上.大喝道:「站住!你還沒問杜某是否肯放你走呢。」
他一聲長笑,如飛而去。杜元戎也一聲低嘯,奮起狂迫。
他到了百步外小徑下坡處,下面是三十餘級石級。身後,杜元戎已經迫近了,他就是要等這位年輕人一試功力。
杜元戎初出江湖,經驗欠缺,只知目空一切,傲態凌人,看對方已被追上,相距足八尺,手一伸更拉近至四尺左右,便大喝一聲,迫不及待的一掌拍出。用上了以氣傷人絕學。真力驟吐,拍向對方的背心。
方土廷在江湖逃命了年余,出生入死,經過了大風大浪,經驗與見識皆超人一等,杜元戊與他相比,相差太遠了,一切全在他的計算中。
他在急速前奔的兇猛沖勢中,突然向下一仆,閃電似的滾轉,奇快地轉過身來,一腳急挑。
杜元戎急沖而過,「噗」一聲被他一腳挑在右大腿后側,像是中了萬斤巨錘所擊。
「哎……」杜元戎驚叫,收不住勢,向下飛落,像大雁般飛下了三十餘石級,摔倒在山坡下。
方士廷挺身而起向飛掠而來的白髮老人咧嘴一笑,拍拍身上的塵埃說:「你們已可和四明怪客一拼,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羊,你們好自為之,少陪。」」
聲落,白髮老人已到了兩丈外。他向側一竄,掠下山坡鑽入茂密的樹林,如飛而去。
杜元戎居然未受傷,繞出山坡怒吼如雷窮追不捨。可是,他已經消失在濃林深處。
他已試出對方的實力,也有點暗暗驚心,看來,四明怪客與雲龍雙奇,這次可能栽在九華山。
總之,不管是那一方栽了,對他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只消耐心等候便可。
他的心很亂,龍姑娘的事不斷地困擾著他。
他在一處隱秘的山崖下歇息,時光飛逝,但他卻感到漫長得令他受不了,龍姑娘的情影,隨時光的消逝而益增,不時在他的幻覺中映現,而且幻覺愈來愈鮮明強烈,令他心潮起伏,坐立不安。
晚霞滿天,他更是焦躁不安,一拳搗在自己的掌心上,心事重重地自問:「我怎辦?
怎辦?」
當杜元戎急怒地窮追方士廷時,群魔已返回西院。大廳中,只有為首的十餘名老魔。
滄海客換口氣,向九天玉龍苦笑問:「施兄,你說已將龍丫頭許給杜公子為妾,是不是有意拒絕方士廷合作?」
九天玉龍沉靜地說:「權老,不是兄弟有意拒絕與他合作,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與咱們合作的誠意。上次在高橋村,他已經表明了態度,那時他的藝業有限得很,僅能僥倖逃過兄弟的十四招而已。目下他已拜山海夜叉為師,藝業精進何止百倍?剛才咱們三人就無奈他何,他肯與咱們合作?快死了這條心。」
「那……施兄之意……」
「咱們將希望放在杜公子身上。」
「唔!杜公子也靠不住,狂妄魯莽,言過其實,你竟對一個初出道的狂妄小夥子寄以厚望,你……」
「呵呵!權老,你忘了八部天龍?」
「與八部天龍……」
「小的受了挫折,還怕老的不出頭?」
「哦!這……」
「只要方士廷來找杜公子討人,就不怕八部天龍不來撐門人的腰。」
「可是……杜公子不是好色之徒……」
「呵呵!他不好色,但好名,血氣方剛,對不對?」
「你的意思……」
「一切有我,且拭目以待。」
半個時辰之後,杜元戎失望地但氣虎虎地回來了。廳中,君魔正等候這位小夥子跳火坑!
九天玉龍堆下一臉奸笑將人接入,愁眉苦臉的問:「杜老弟,人迫到了么?」
杜元戎恨恨地說:「搜遍了兩座山,鬼影俱無,被他逃掉了,這小子好快的腳程。」
「剛才老朽萬分抱歉。」
「抱歉什麼?」
「有關姑娘許配老弟為妾的事。老朽被方士廷小輩迫得太急,不得已拾出老弟的名頭擋擋,沒料到那小子天不伯地不怕,未將老弟放在……」
「別提了。」杜元戎焦躁地說。
「好,不提那小子就是。本來,龍姑娘是人間絕色,號稱武林第一奇女,與老弟正是郎才女貌,英雄美女,老朽確是有意撮合,在這期間命她侍候老弟的起居。既然方小輩堅持索人,看來,人不交給她,他不會罷休的了,只好將龍姑娘交給他帶走,咱們確是招惹不起山海夜叉的得意門人……」
「住口!」杜元戎暴怒地叫。
「這……老弟,老朽說錯了么?」
「龍姑娘我杜元戎要定了。」
九天玉龍心中狂喜,但卻愁眉苫臉地說:「這……這……這恐伯不太好……」
「在下不怕山海夜叉。」
「可是……」
「讓那姓方的小子來找我好了。」
「老朽擔當不起……」
「一切由我擔當,今晚上把龍姑娘送到在下房中。」杜元戊一字一吐地說,語氣極為堅決。
三喜妖婆冷冷一笑,問道:「杜公子,不知令師肯讓龍姑娘嫁你么?公子家中是否已有妻室,尊夫人……」
「那是我的事,在下尚未娶妻。」
「哦!未娶妻先娶妾,也是武林一大佳話。」
九天五龍笑道:「這叫做星星暫替月光明,先娶妾並無不妥。來人哪!吩咐廚下準備酒席,今晚咱們慶祝杜公子納妾,不醉無休。」
寺中漾溢著洋洋喜氣,但戒備極為森嚴。
經過九天玉龍有計劃的起鬨,新郎杜元戎在這群黑道魔頭的吹捧下,輕飄飄樂不可支,赫然以未來江湖霸主自命了,那管他地厚天高?
酒直鬧至二更時分方進入高潮,由三位黑道女英雄挽出已喝了一杯散氣酒,成了弱不禁風衣著華麗的龍姑娘出堂,廳中立即笑聲震天,怪叫四起。
龍玉雯成了待宰的羔羊,經過開臉打扮巧施脂粉的她,燈光下,象是畫里人般出奇地艷美。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她欲哭無淚,花容慘淡,在這種場合下,她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一進廳,便有人大叫:「妙啊!叫新娘子好好敬酒。」
「杜公子,過了今晚,你就是龍小輩的妹,;可不能過河拆橋哪!」
「哈哈哈哈……新郎新娘一起敬酒,妙啊……」
「廢話!妾算不了新娘子,應該向客人奉酒而不是敬酒,對不對?不懂規矩就不要胡說八道!」有人提出抗議,在字眼上挑毛病。
「對,她算不了新娘子,誰不知她曾經是方士廷的姘頭?該說是再嫁夫人啦!哈哈哈哈……」
「不許胡說八道,瘋了么?」滄海客向那人大叫,這種場合怎能說這種話?
「對!等會兒將帶葷的話,留到鬧新房再說。」有人附和滄海客的話。
龍玉雯橫了心,她猛地一腳疾飛,踢向一名攔住去路醉醺醺的大漢,怒叫道:「你們這群畜生!豬狗不如!」
她氣功已散,但基本力道仍在,可是在兩名女魔的挾持下,這一腿勞而無功。
大漢哈哈狂笑,高舉著酒碗說:「小娘子好利害的粉腿,杜老弟今晚艷福齊天,今晚上在床上把花拳繡腿亮給咱們看看,那才精彩絕倫呢。」
大漢的髒話,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百十名賓客笑聲爆出,把龍玉至羞得幾乎要昏厥。
一名中年婦人笑了一聲,罵道:「要死的,鑽天砸子,你的嘴臟死了,讓開!」
在鬨笑下,將姑娘連拖帶拉推至杜元戎這一桌,兩個女人將她向杜元戎身上一推,說:「大家敬他們兩人一杯酒,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杜元戎一手挽住龍姑娘。站起舉杯笑道:「謝謝諸位的……」
「快喝交杯酒,咱們再敬酒。」有人大叫。
龍玉雯突然悲憤地大喝一聲,一腳踢向食桌。
杜元戎手急眼快,將她向後一帶,一腳落空。
好一掌揮出,杜元戎心無二用,一不小心,灑杯被她拍中,酒向身上飛灑。
這瞬間,「蓬」一聲大震,後窗突然倒坍,三個人影象怒鷹般穿窗而入.劍光如匹練,閃電似的沖入廳中。
靠窗的兩桌共有十六名悍賊,驟不及防,被劍光從中間穿越,狂叫聲刺耳,登時便倒了五名之多。
第四第五兩黑影隨後撲入,堵了兩側保護退路。
對面的客院飛落下穿著渾身黑衣只露五官的方士廷,一直就不動聲色,看清了入侵的人,他冷笑著向下飄落,自語道:「晴天霹靂一群人回來了,迫不及待地沖入救人,真是一群有勇無謀的匹夫。龍姑娘陷入賊手,我知道他們會十萬火急地趕回來的,不然就不配稱俠義門人,回來象是飛娥撲火。」
領先進入的是晴天霹靂、商大娘、雲瑩姑娘,怒嘯震天,猛撲中桌的各首腦。
吃喜酒,誰都沒帶兵刃,立時全廳大亂。
杜元戎反應最快,抓起一張長凳,大喝一聲,迎向首先搶到的晴天霹靂,「錚」一聲架開了長劍,搶入一腳疾飛。
兩人搭上手,各展絕學搶攻。
九天玉龍同時一掀桌面,整座食桌與杯盤酒菜,推向商大娘與雲瑩,怒吼道:「風塵三傑來了兩個,三山小築十年前的血債他們償還。讓開!交給我。」
商大娘向側閃,避開食桌杯盤,恰好被滄海客攔住,滄海客大喝一聲,雙掌無畏地搶入,一把便扣住了老太婆的劍,右掌拍在老太婆的左肩上。
「蓬!」老太婆也一掌拍在滄海客的右肋上,但卻被天玄神罡護體神功,反震得手掌欲裂。
「嗯……」老太婆叫了一聲,向下挫倒。
雲瑩奮勇向龍姑娘衝去,但卻被老賊婆三喜妖婆攔住了。老太婆也用的是長凳,摘葉飛花皆可傷人的高手,一張長凳在手,比兵刃的威力相差無幾,「叮」一聲盪開雲瑩刺來的劍,左手探入急抓雲瑩的胸口,象是電閃霆擊,一照面便貼身了。
十年前,風塵三傑協助四明怪客襲擊三山小築,那時的九天玉龍藝業已高出風塵三傑甚多。而滄海客的修為,僅比四明怪客相差無幾,自然比九天玉龍高出甚多,老太婆碰上了滄海客。怎受得了?一照面便倒了不足奇事,可說理所當然。
三喜妖婆的造詣,僅比九天玉龍一分半分,雲瑩比其兄雲雷相差太遠,很難在老婆婆面前獲得施展的機會,雙方貼身大事去矣!
進來的三個人,皆被功力奇高的人攔住了。
破窗外,連續飛出十餘顆小石,幾乎在同一瞬間,擊滅了十二盞明燈,有人低喝:
「還不快逃?」
窗外有晴天霹靂的長子汪世綸,孫兒女汪英汪華,只看到一個黑影飄至窗口,便擊滅了裡面的燈火,喝聲入耳,黑影已一閃不見,是只知對方好意叫撤,卻不知是誰,黑夜間本就看不清,而黑影確是快得不可思議。
晴天霹靂在杜元戎手下,只支持了三兩招,燈火末熄的前一剎那,已被杜元戎奪劍中一腳踢翻了。
變化太快,來得突然,結束也快,搶救龍姑娘的三個人,在燈火被擊滅前便已被擒。
負責保護退路的人,是受傷未愈的慧凈老尼,與商大娘的孫兒商松,兩人搶救不及,便知大事去矣!老尼姑當機立斷,喝聲退!立即翻窗而出。
群賊大嘩,紛向四面搶出救人。
「砰」一聲大震,第一個追出窗的人突然摔倒。
老尼姑抓住不肯退走的商松,厲聲道:「都留下誰來設法救人?枉死無益,走!」
「我要和他們拼了!」商松狂叫。
第二個黑影穿窗而出,左右兩方,從其他門窗出來的人,也飛掠而來,有人大叫:
「休讓他們走了。」
老尼姑不管商松肯是不肯,拉了便跑。
五個人從廟后越牆而出,牆下伏著小姑娘商雅芳扛著個俘虜迎上急問,「人救到了么?」
汪世綸五內如焚,慘然叫:「家父與你奶及雲姑娘,全葬送在內了!」
「天哪:「小姑娘失聲狂叫。
「先離開再說,過後再設法救人。」
老尼姑斷然下令,迫眾人急撤。
追的人已在牆頭現身,再不走就走不了啦i
大廳燈火熄滅后,杜元戎居然夠精明,搶到龍姑娘倒下處,挾起姑娘貼至壁角戒備。
剛將人帶離原地,方士廷便趕到了,一把未將人撈住,慢了一步。
黑暗中,老妖婆在遠處叫:「老身捉住一個丫頭。」
方士廷以為是龍姑娘,循聲迫近,撥開兩個擋路的人,一摸便摸到了老太婆的髮髻。
老婆婆一手急拔,不悅地叫:「怎麼在老娘頭上毛手毛腳?」
「噗」一聲,他一掌擊在老太婆的天靈蓋上,認位奇准,一擊便中。
他將雲姑娘扛上肩,乘亂溜之大吉。
碧雲峰北面三裡外,有一處亂崖怪石散布的山坡。他鑽入一處由數座巨石所形成的崖洞,將人放下,伸手摸索藏在石縫中的松明。
雲姑娘不知他是誰,叫道:「我的七坎被制,請先替我解穴。」
他一怔,訝然道:「咦!你是雲瑩?」
雲瑩聽出是他的聲音,只感到心向下沉,駭然叫:「你……你是方……方士廷?」
「你該說是方巡捕。」
「天哪!」
「不要叫天,天幫不了你的忙。你們不是要逃向桐城么?為何又回來了?」
「我……我們在江邊等……等船,也等龍姐姐,不想人沒……沒等到,卻打……打聽出龍姐姐已被隱身九子寺的九天玉龍所……所擒。」
「所以你們趕回救援,在下早已算定你們必定轉回。」
「你……」
「你是在下的第一個囚犯。」他兇狠地說,點起了松明,又道:「落在方某的手中,你算是最幸運的人。」
雲瑩珠淚滾滾,哀叫道:「方爺,我願甘心情願地跟你歸案,任殺任剮決不反悔,但請你救出龍姐姐,她是無辜的。」
「在下也是無辜的。」
「我和龍姐都知道,已在兩位兄長前儘力替你辯解,我們……」
「哼!你這些話已說得太晚了。」
「方爺,求求你,求你沖龍姐姐份上,快去救她。她對你一往情深,發誓要替你洗雪冤屈,不惜與乃兄龍飛反臉,從湘南返家這年余歲月,她不曾與龍飛說過一句話,在龍老伯面前,一而再指證你的無辜……」
「住口!」
「方爺,龍姐姐為了你,她心碎了,她……」
「閉嘴!」
「你要殺我,你就殺吧。如果你能忍心殺愛你的人,你就去殺姐姐,不要讓她死在那些人手中,你……」
方士廷重新戴上頭罩,沉聲問:「如果在下去救她,你答應在下至九江乖乖投案么?
在下給你一次機會。」
「是的,我答應,我可以對天發誓。」
他翻過姑娘的嬌軀,用對穴震穴術解了姑娘的穴道,沉聲道:「你如果食言,在下要你生死兩難,你滾吧!先至池州去找七盟的老大駝神季大爺投案。」
聲落,他拍熄松明,鑽出崖外,又扭頭道:「北面山峰一帶暗樁已清,你可以從北面走,但仍須小心。」
雲姑娘鑽出崖外,已經失去了他的蹤影。
一場喜筵樂極生悲,眾魔頭返回大廳,已是三更將盡了。大廳已經恢復原狀,喜筵已撤光。地下,擺了五具屍體。三喜妖婆腦袋受傷不輕,已回房養息。
外圍共死了四名暗樁,有一名暗樁失蹤。
擒住了晴天霹靂與商大娘,風塵三傑有兩名被擒。兩人被牛筋索吊在廳柱上,等候正主兒發落。
龍姑娘被按在椅內,由杜元戎親自看守。
追的人陸續返回,未能將人趕上,黑夜中山高林密,想追趕武林高手委實難似登天,不得不放棄搜索返寺。
大廳中燈火通明,九天玉龍與一眾魔頭坐在大環椅上,每個人皆用怨毒的眼神,投注在兩個俘虜身上。
九天玉龍咬牙切齒地怒吼:「你兩個老狗男女,昔日的威風安在?十年前家破人亡的血債,該你們一清二楚地償還了。弟兄們,取小刀與鹽來,並準備炭盆,今晚咱們割碎了兩個老狗男女,把他們吃掉,我要生吃下他們的心肝,取酒來。」
滄海客與四明怪客其實並無深仇大很,只為了二十年前百丈崖論劍失敗的恥辱而已,被迫發誓息隱江湖埋頭苦練了二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動。嚴格地說來,要不是埋頭苦練志切雪恥二十年,他決不可能將天玄神罡練至化境,這可喜的成就,不能不說是受到百丈崖失敗之賜。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風塵三傑無仇無怨,因此不忍見兩人受此慘毒的死刑,趕忙介面道:「施兄,使不得,萬一方士廷前束索取囚犯,豈不糟了?施兄難道願樹方士廷這種可伯的強敵么?」
「方士廷有在下應付。」杜元戎陰森森地叫。
滄海客呵呵笑,說:「老弟台今晚小登科之喜,難道竟願見血腥?」
那年頭.不迷信的人少之又少,杜元戎一沉吟。
九天玉龍意動,沉聲道:「好,明天再剮了這兩個老狗男女,先給我抽他們一百皮鞭。打!」
在鞭聲震耳中,兩人成了一雙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