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十九天?
(三)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來。
蔣小嚴走在前面,常笑跟在她後面,一直在那裡滔滔不絕的說著話。那隻黑貓再次安靜的棲在他的肩頭。
夜晚很安靜,又是冬天,行人稀少。
地面上覆著白白的一層,分不清是凝結的冰霜,還是月光。
法國梧桐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幹伸展在空氣中。
蔣小姐,你老公對你那麼壞,我們把他幹掉,你就不要再難過了。死了就超生嘛,為什麼還悶悶不樂?
。。。。。。
偶爾有一兩個行人和他們迎面走過,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肩上帶著一隻黑貓,在那裡一個人自言自語,走過去,又總是奇怪的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蔣小嚴知道他們看不到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只得停下來,站在那裡,常笑不知她心思,走到她面前,對她笑道,蔣小姐,你怎麼不走了,是不是想好,打算把這件事委託給我們?
蔣小嚴看他一眼,這個男的真的是讓人討厭,以前走在街頭,或者在家裡,也有做銷售的上前來推銷產品,可是也沒有像他那樣粘人的。
皺著眉看他一眼,對他道,你們那什麼敢死隊,肯定也不厲害,如果本事大,應該生意盈門才是。
她想奚落他,好讓他知難而退。
可是沒想到常笑卻笑了笑道,你錯了,我們小三敢死隊,所有的隊員,不是特別聰明,就是特別能幹的。
他愛每個女女,是小三也不願意殺掉,但是其它隊員不一樣。比如阿夜,就是職業殺手,冷血霸道,再美麗的小三也不會留情。
他沉默在那裡,想著有好一陣沒看到阿夜了。聽貓說是阿夜被她派到國外去公幹了,否則蔣小嚴這件事,她也不用磨他。
蔣小嚴冷笑一下,慢聲道,那還讓你天天上門來拉業務?做殺手做到你這份上,不是很可悲嗎?
常笑卻並不介意,溫和一笑,對她道,你又錯了,只怪我們大隊長心太貪,要掃凈天下不平事,變成天下大富婆,除了處理上門委託的案子,還要下面的隊員都跑出來自已找事做。我們生意還不錯的說。
肩頭的黑貓瞪他一眼,他只得禁了口。
貓貓想掃凈天下不平事是真,可是殺小三要錢,只有常笑這種小人才做得出。
想了想,又對蔣小嚴道,蔣小姐,其實你也不用難過,現在這個社會,小三二奶橫行,不止你一個碰到老公出軌這種事。很多人看得開,可你卻——————
蔣小嚴沒有說話。
常笑看她一眼,知她心情不好,便轉了話題安慰道,不過你碰到了我,你就不用難過了,我們敢死隊一定會給你出頭的,讓你好好的出掉這口惡氣,讓那小三生不如死,你看是把她幹掉,還是讓她活著受盡折磨?
他給她詳細的講敘作案方法。
蔣小嚴睜大了眼睛,既使她們是小三,可是這樣的懲罰聞所未聞。
常笑想了想,怕她不相信,對她道,上次四川那個漂亮二奶被炸成兩截的事,就是我們乾的。
。。。。。。
他們隊里,做這種事時,貓一般守在旁邊,等著小三靈魂出竅那刻,把她們的魂魄抓在手心,囚禁在一隻瓶子里,然後回去,就在自已的冊子上記一筆,某時某地,殺小三一名。
她把她的小冊子,美其名曰,第三者幽冥錄。
曾立下誓言,生命不息,殺小三不止。
你放心,我們不是普通人,我們老大雖然想賺大錢,可是初衷也是好的,實在是看著現在社會風氣太壞,很多女人被傷害,才成立了我們這個組織的。當然,我們也不是所有小三都殺,是那種罪大惡極的,就只能以暴治暴了。所以,你放心,我們是很真誠的。
蔣小嚴聽到這裡,也無了話,迎面又走過來兩個人,走過他們身邊,回過頭來,在不遠處看了很久。
她知道自已不能和他再這樣說話下去,只得閉了口,繼續抬頭往前面走。
走出小區,到了街邊,站在站牌下,尋找著開往法醫鑒定中心的公車。
她生前,可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在那個白漆的站牌下,借著月光和路燈光細細的辯認著站牌上的字,可是看了許久,依舊沒看找到開往法醫鑒定中心的車子。
心裡難過,想著自已真可憐,連死了去找一個自已的屍身都這麼困難。
一個人站在那裡,任冰冷如霜的月光裹了一身。
別人看不到她,她卻能看到自已,靈魂在她的眼裡也是有形的,薄如白色煙霧,在空中凝結成人形。
彷彿人呼出的氣息因為受冷形成的模樣。
這樣的脆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會不會就會消散?
想到這裡,她不由張惶起來,抬起頭來,惶恐的四顧,一陣冷風吹過,她緊緊抓著那個公交站牌,生怕自已被風吹走。
白漆冰冷的鐵制站牌,寒意透過她的指尖傳遍全身,讓她不自禁想躲回到某個陰暗的地方,蜷縮成一團。
這個曾經生活了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城市,如今她做鬼歸來,卻是這樣的陌生和兇險。
蔣小姐,你不要怕。
是常笑溫暖鎮定的聲音。很多人死後,不知做鬼的規則,有時活活在陽世被曬死,或者因為留守太久出了事。
他們管不了那麼多,在他們的生涯里,也只有因為第三者傷害死去的人,才能看到他們。
蔣小嚴回過頭來,他正站在她的旁邊,關心的望著她。
他怎知她心裡害怕無助?
常笑卻彷彿再次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道,剛做鬼都是這樣的,覺得比做人還要苦,可是久了,你也許會發現有很多的方便處。
蔣小嚴點點頭,看他彷彿知道很多似的,不由又問道,做鬼有什麼忌諱和講究嗎?能不能無限期的呆在陽世?
常笑看她一眼,說道,當然是不能的,所以你有什麼未了的心愿,要快點了去。然後早點到地府重新投胎做人。
那具體能呆多少天?
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天後,如果你沒有回地府,你就會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蔣小嚴惘然,喃喃的重複著這四個字。
常笑怕她不懂,對她解釋道,做鬼容易被陽氣所傷,現在是晚上還好點,要是白天出太陽的話,是一時半刻都不能曬的。恩,所以說,做鬼的晒晒月亮還可以。
他說完,抬頭望一眼天上的月亮,那一彎新月掛在對面樓上的樓頂尖上,黃黃的泛著白,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
四十九天,蔣小嚴在心中忖度,她只是想見他最後一面,希望他能回來看她一次,見了最後一面,她也沒什麼牽挂了。
想到這裡,不由笑了起來。
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次次讓步,給他機會,一次次放寬尺度,自已一步一步往後退,退到懸崖邊上,最後退無可退,死了心絕瞭望,跳了下去。
可是並沒有結束,從二十四樓躍下,身體被摔得粉碎,自已卻還有意識,靈魂可以獨立存在,仍然有著悲喜牽挂時,她又開始期盼。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是這樣堅持的人。
她若是早看得開,她也不會從二十四樓跳下。
所以到現在,她也仍然是一個看不開的鬼。
常笑又道,你想去哪裡,你可以告訴我,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將近百——恩,生活了幾十年,哪個角落我都很熟。
他不自覺的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下巴。
蔣小嚴聽他這麼一說,抬起頭來看著他,他便沖她笑了笑,肯定的點了點頭。
蔣小嚴沒有找到去法醫鑒定中心的車,當下想了想,便點頭道,恩,你知道幾號車可以開往法醫鑒定中心嗎?
常笑笑了笑,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要往右走幾十米,到另一條街上去等,這裡是等不到的。
蔣小嚴點點頭,疑惑道,我也從小在這個城市裡長大,但是這個城市太大了,又每年都在擴建,搬遷,很多地方,我都不熟的。可是你怎麼這麼熟悉?
常笑停了停,心想,要是說實話,讓她知道他為了多掙錢同時討貓貓的歡心,經常跑到法醫鑒定中心專門去找她這樣的鬼,估計她又會因為生氣討厭他不說話。
這樣想了想,便道,你跟我不一樣,我是跑業務的嘛,自然是要熟悉地形的,更何況都在這裡生活了那麼多年。
蔣小嚴想了想也覺有道理,便道,那好,你帶我去吧。
常笑點點頭,說道,可以,不過,你要去那裡做什麼?
蔣小嚴沒有說話。
常笑道,難不成你以為他會回來看你?
心中吃驚,想這女人怎麼回事,人都死了,怎麼還這麼痴心呢。
蔣小嚴沉默。
常笑道,女人啊,真是傻。你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這樣瞎指望。
蔣小嚴自已往右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