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探蟠龍庄

第八章 一探蟠龍庄

金童撲勢奇快,下餘人腳剛站穩,他即撲至距五嶽神丐等五步之外,雙手一揮,「花落水流紅」已然使出,二和尚閃躲不及,同時中指身亡。

飄來十餘中的當首一人,雖已發出一掌搶救,但為時已晚,氣得他雙目凸出,渾身抖動。

這十餘人,不是別人,就是少林寺掌門方丈仁世大師和其寺中弟子。

仁世大師等到來不久,勾命陰差等也去而復返,站在數丈之外靜觀局勢。

仁世大師見未救得二名弟子,不敢再貿然出手,當下,目掃全場,觀察對方實力,並忖量自己力量。

見對方人數雖也不少,但多已受傷,能戰的,只有古道老叟、翻天一掌、金童等三人,其他五嶽神丐、奔月嫦娥,及剛剛蘇醒的王一帖,處此情況之下,隨便派幾個第子,均可將之制住。

古道老叟和翻天一掌,武功雖高,尚易應付。怕只怕金童的「風雷扇訣」,厲害非常!但他忖量自己,有能戰的二十餘人,饒金童武功再高,定也難以力敵。

他忖量及此,心中大定,當下,低宣一聲佛號,道:「金施主實在在殘酷了,如今天不將你除掉,武林同道難免要遭浩動了!」

此時,金童已走到五嶽神岳身旁,並不理會仁世大師之責罵,護著五嶽神丐向奔月嫦娥處退去。

翻天一掌扶起王一帖,也向奔月嫦娥等處走來。

三個圍攻古道老叟的和尚,見久久不能取勝,又見他們掌門人來到,即放棄攻擊,由古道老叟自退。

現在場中,分成鼎足而三,第一,是人數最多,實力也最大的少林寺僧侶,第二,是酆都門高手等七人,第三,是金童姑侄、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王一帖,及柳絳珠等。

古道老叟擺脫三僧圍攻后,即急走至奔月嫦娥身旁,愧疚地道:「霞兒,請恕叔叔糊塗,不弄清……」

奔月嫦娥忽然滾下眼淚,哽噎地道:「胡叔叔……我知道你不認識我了,我不怨你。」

「唉!我真老糊塗了,來!給我看看你的傷勢。」將左手托起奔月嫦娥的左手,右手在她肩膀按捏了幾下,道:「還好,筋骨未傷,只脫了臼。」隨將雙手按在奔月嫦娥肩膀,猛然一縮一仲,「咕咕」一聲,已將脫臼之處接上。

奔月嫦娥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哎喲!」

金童陡然一挪身,雙掌平胸,喝道:「你敢……」

古道老叟不慌不忙,在奔月嫦娥肩膀上捏了兩下,道:「好了,已經復原了。」

奔月嫦娥道:「童兒不得無禮,快見三位爺爺。」

金童松去掌勁,怒視著三位老人,一動不動。

五嶽神丐喟然道:「孩子,你果然是金家後代,老不死的錯怪你了。」說話間,老淚簌簌而下。

金童不自覺的掉下英雄之淚,正要下跪拜見——

忽聞勾命陰差沉聲道:「大師,何以還在猶豫,再等下去,縱有在下助手,也不好辦了。」

仁世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施主之言是否出自肺腑。」他之久久不敢向金童攻去,就是怕勾命陰差從中作怪,即將金童打倒,實力耗損之後,恐被勾命陰差乘機發難。

勾命陰差道:「大師乃是多餘之慮,難道不知道這小子是貴派及武當等六派之後患,也是本門的仇敵?」

仁世大師道:「我知道,但貴派行事詭詐,令人難以相信!故貧僧不得不有所考慮。」

勾命陰差道:「難道大師還怕在下助紂為虐不成?」

「你們雖不致助紂為虐,難免有從中漁利之想。」

勾命陰差冷然一笑道:「有什麼好想?」

仁世大師一指柳絳珠道:「施主不是為她而來的么?」

「她又不懂武功,我要她何用?」

仁世大師冷哼一聲,道:「她懂不懂武功,想施主心中早就雪亮,何必在真人面前尚說假話?」

勾命陰差假裝驚叫道:「她懂武功?」頓了頓,再道:「無論她懂與不懂,今晚在下決不存貪歹之念,目的純為本門消除後患,大師儘管放心。」

「如要貧道相信,請先派出三名高手,與本派同時進攻。」

「自然,就是大師不說,在下也要派人相助。」轉向他身後的六人中的四人道:「你們四人先去,我隨後就來。」說話間,向四人連使眼色,意思是要四人去應景應景,不要深入險地。

四人會意,「咔嚓,咔嚓」的拔出身佩武器,挺胸大步,向金童等走去,但至途中,卻又停了下來,回頭對仁世大師道:「大師,我們應該同仇敵愾,才能成事。」

仁世大師究系佛門中人,沒有勾命陰差那麼狡猾詭詐,信以為真,當即率弟子,向前面走去。

奔月嫦娥見勢,心頭狂跳,忙對柳絳珠道:「姑娘,他們此來,必有一場惡戰,我們恐怕不能照顧你,你如會武功,必須使出自保,以免被他們俘去。」

柳絳珠點頭道:「姑姑,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們去的。」

「他們如得不著你,也許會將你殺掉。」

「我沒有得罪他們,他們怎會殺我?」

「唉!你太不懂事了,聽我的話不會錯,小心為要。」

柳絳珠仍不解別人為何要殺她的原因,但情勢緊急,已然不由她多問,只好茫然的點了點頭。

此時,仁世大師等已至距金童等二三丈處,令眾僧停下,側首對酆都門四高手道:「施主等有無特別戰法?」

四人齊道:「什麼特別戰法?」

「如硬拼,我方即使不敗,可能亦需付出很大代價,老衲意思是以巧取勝。」

「以巧取勝?」四人本是來應景的,那會想到其他,一時間,四人都目瞪口呆。

葉伯群雙目一轉,忙湊至他師父耳畔,咕嚕,咕嚕,說了幾句話。

仁世大師倏然臉有得意之色,連連點頭,回過身來,以傳音入密功夫,對眾僧吩咐作戰方法。

眾僧得令,立即四下散開,將金童等圍在中央。

金童見狀,尚以為仁世也要用圍攻的方法,群打群毆,暗忖:「這是你們自找死路。」

但五嶽神丐三老見勢,卻均心頭忐忑,己知仁世此種部署,並非凡響,一定有特別厲害之處,因為他們見眾僧均己將武器還鞘。

只見眾僧所站之地,周圍都與金童等有三丈之遙,雙目微閉,手捏念珠,似在誦經念佛。

五嶽神丐移步至金童身旁,低聲道:「他們可能要施以詭計,你得小心。」

「吳爺爺請放心,無論他們使什麼詭計,也難占便……」

他話猶未完,仁世突然高宣一聲佛號——

聲音甫落!眾僧也跟著高宣一聲「阿彌陀佛」,緊接著.僧袖連揮。

眾僧每一揮袖,必然發一粒念珠,疾射向金童等數人。

二十餘僧不停的揮手,念珠也不斷地飛出,頓時,傷若一揮猛風驟雨,朝著金童等打來。

念珠出手時,必然發出刺耳的嘯聲,懾人心魄!

金童乍見此情,勃然大怒,虎吼一聲,雙掌一揮,把射來的念珠震落地上,即欲向仁世大師撲去。

五嶽神丐急喝道:「不可妄動……」

古道老叟也急喝道:「大家背靠背,互相照顧!」

二人一句話猶未說完,各已劈出兩掌,震落數粒念珠!

金童聞言,趕忙鎮壓心頭怒火,與奔月嫦娥並肩而立,同時揮掌封擋急射出來的念珠。

金童,奔月嫦娥,五嶽神巧,古道老叟,翻天一掌,及傷猶未愈的王一帖,均臉朝外,不停地揮掌封擋眾僧打來的念珠,只有柳絳珠站在六人之中,嚇得花容失色,不曾出手。

這一戰,可說是前古未有的打法,也是仁世大師不顧名譽,孤注一擲之戰,若勝,就將金童除去,雖難免有人說些閑話,然料可立腳江湖,若敗,仁世即使不死,少林寺的聲望也將要一敗塗地了。

於是,仁世大師雙目如電,臉容肅穆,凝神應付戰局。

眾僧見良久不能傷及對方,便感發射念珠的速度太慢,卻也不給對方有喘息之機會。

一盞茶工夫過後,金童,奔月嫦娥,古道老叟,翻天一常等四人把守的方向,尚無問題,但傷猶未愈的五嶽神丐和王一帖所把守的地方,可快要崩潰了,有好幾粒念珠,都差一點攢隙而入,傷了他們背後的奔月嫦娥和古道老叟。

仁世見勢,陡然喝道:「東緊西緩!」

此話一落,攻向五嶽神丐和王一帖的眾們,立即展開急攻,飛珠如蝗,嘯聲裂人心肺。

五嶽神丐和王一帖因傷運功不便,「卜卜」兩聲,五嶽神丐的左腕骨,中了一粒念珠,王一帖的肩膀也中了一下,尚有一粒乘隙而入,射中翻天一掌的臂部,入肉三分。

三人中珠,防守陣勢頓時發生動搖。

仁世見情大喜,疾呼:「快!快……」

金童驚怒交加,暗想:「如此挨打下去,必然全體覆沒。」

當下,怒吼一聲,雙腿一拔,凌空四丈,一斜身,疾向仁世撲來。

身猶未落地,雙掌已經發出兩道足可開山裂石的掌風。

跟在仁世身旁的葉伯群,忙搶上一步,喝道:「小子找死!」一式「天王托塔」,雙掌向上一托。

平地一聲震天價響,金童下瀉的身子,平空上浮三丈,但兄葉伯群卻蹬蹬後退,口中鮮血直噴,坐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

金童一招得手,一個翻身,落在地上,接著又使一招「風捲殘雲」,一股雷聲隆隆的旋風,把三名和尚卷得連翻了三個筋斗。

就在金童與葉伯群對掌的同時,仁世腦筋一轉,急忙側閃五步,運集十成功力於雙手,猛然一揮,打出十粒念珠,分射五嶽神丐等六人。

仁世內功精湛,打出之念珠,豈同凡響,不說五嶽神丐和王一帖內傷未愈,不便運功,就是平時,如不以十成功力封擋,也難將念珠震落。

眼見六人不死也得重傷——

柳絳珠驚叫一聲,咬著牙根,緊閉雙目,主掌迎著射來念珠轉微一揮。

說也奇怪,她這一揮掌,毫無一些奇特之感覺,但十粒足可穿金貫石的念珠,竟像碰到什麼鋼牆一樣,頓時向左右四射,打傷四個和尚。

仁世見情大駭,慌忙後退。

柳絳珠慢慢睜開雙目,見仁世自動退走,不禁深吁了一口氣。

她從未與人動過手,她根本不知她有驚世駭俗的武功,不願與人相打,更不敢出手打人,剛才那一招,是她在情急之下,本能的出手封擋。

由她這招出手的情形看,不問而知,剛才震飛那和尚擊向奔月嫦娥後腦的禪杖,救奔月嫦娥一命者,就是她了。

她這一招真是神奇妙絕,除仁世和金童看清外,其餘之人不但未看清,甚至還不知她動過手,弄得個個都莫名其妙。

仁世急忙喝令眾僧撤退。

金童在第二招出手后,見仁世不向他攻擊,反發珠攻向五嶽神丐,心頭大慌,急欲回身相救,但已遲了,幸見柳絳珠將手一揮,就把十粒念珠震飛方才放心。

他感激地看了柳絳珠一眼,轉向仁世走近,冷笑道:「大師乃是赫赫有名的掌門宗師,竟也使用下流手段,現在尚有什麼話說?」

「阿彌陀佛,施主別以為老衲已無法對付你。」

「什麼辦法,儘管拿出來,今晚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亡。」蓄功雙掌,慢慢前向欺近。

驀然,一塊紅色絹帕,白空飄來,正落在金童與仁世之間,絹帕飄落時,散發上陣濃郁的芳香。

這是一件怪事,在這曠野之地,又值深夜之時,哪裡來的絹帕?若說是被人遺失之物,隨風飄來,卻又那麼巧,正落在箭拔弩張的雙方之間,而絹帕飄來時,尚帶著濃郁香味。

場中之人,不禁悚然驚愕。

古道老叟急然喝道:「童兒快回來?」

五嶽神丐哈哈狂笑,道:「老要飯的,早該死了,有如許多人陪我而死,也不冤枉了!」

古道老叟慌忙搶步上前,將金童攔退五步,急道:「如情形不對,不必照顧我們……」

金童茫然道:「什麼事?」

「萬年妖精來了。」

「萬年妖精?誰是萬年妖精?」

「是與雲夢仙姑和茫茫大士齊名的女魔頭,她比離恨天君還高出一輩,武功之高,手段之辣,猶勝離恨天君許多,早年,凡見到她紅帕之人,必難倖免,即使不死,也必終身殘廢。」

「啊!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萬年妖精之名?」

「她歸隱已六七十年了,當今之人,以為她早已物化,故亦無人提及,不過前幾年,聽說她有一個傳人,號稱罌粟花,武功也高絕,但她行蹤詭譎,沒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罌粟花殺人,並不與她師父一樣,先以紅帕告人,顯然,此方紅帕一現,如非萬年妖精,即是罌粟花無疑。」

古道老叟雖給金童講述萬年妖精的經歷,雙目卻不斷地四下瞭望。

金童也跟著四下瞭望,在星月之下,視界甚遠,卻不見有半個人影,內心大感疑惑,暗忖:「百丈之內,不見人影,難道這紅帕是從百丈外飄來的?不可能,饒萬年妖精武功再高,也不能將一方絹質手帕擲出百丈之外,而落的位置又是這樣準確。」

他收回目光,向仁世大師等看去,見個個臉色驚慌,惴惴不安。

再看勾命陰差,神情亦復如是,推雙眼亂轉,似在想著逃命之法。

古道老叟話落之後,橫直十丈的麥田,雖站著三十餘人,卻是鴉雀無聲,沉寂有如幽谷。

柳絳珠悄悄地走至金童身旁,低聲道:「夫君,有一個人在那裡。」

金童心頭一震,急道:「在那裡?」

「就在那土堆後面。」說時,指了一下距他們十五六丈處的一個小土堆。

「啊——」

「剛才他探頭看了我們一下。」

「是什麼人?你看清楚沒有?」

「好像是一個男人。」

這話一出,仁世大師等都驚奇地睜開雙目,齊向那土堆看去。

古道老叟道:「不可能是男人,即使不是萬年妖精,也必是她的傳人罌粟花。」

金童冷哼一聲,道:「管他是什麼人,讓我去看看。」欲向那土堆走去。

古道老叟忙把他拉住,道:「不可!你帶柳絳珠走吧。」

「不!我不相信她有如你說的那麼可怕。」轉向那土堆,沉聲喝道:「什麼人敢在此鬼鬼崇崇,有本事的,請出來相見。」

古道老叟想阻止他,但他的話已經說出來了。

金童聲音甫落,土堆后立即發出一陣玉盤珠滾的笑聲,既清脆,又悅耳,有如黃鶯出谷。

緊接著,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自土堆之後,徐徐站起,並慢步向眾人走來。

只見他,倜儻不群,有如玉樹臨風,論風流若宋玉再世,談瀟洒賽潘安重生,唯行動之間,有些女人神態,沒有大丈夫的氣概。

那書生乍一現身,三十餘人,無一不以驚異的目光,向他睦來,接著,冷笑,沉哼,連聲而起。

因為眾人的心目中,萬年妖精及其傳人都是女人,這人個書生,當然不是他們料想的大魔頭,認為這方紅帕,一定是這書生借萬年妖精之名,來戲弄他們的。

場中之人,大多數都是老江湖,細想武林中的厲害人物,無不一清二楚,就是沒有見面,也曾耳聞,卻從來沒有見過和聽過像這書生一樣的人物。

倏然間,驚懼恐怖之情,全然消散,接踵而來的,是不屑和輕蔑之態。

仁世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堂堂男子漢,卻借女人之物嚇人,難道不怕貽笑大方?」

那書生輕盈一笑,道:「堂堂男子漢卻怕女人之物,難道就不怕人恥笑?」

一少年和尚陡然走出一步,喝道:「小子好生無禮,竟敢頂撞本派堂門方丈!不想活了不成?」

書生又輕盈一笑,並不理會,仰首闊步,走至金童與仁世大師等之間,向仁世大師睨了一眼,又向金童展顏一笑,然後,不慌不忙,俯身把那方紅帕拾起,淡然道:「萬年妖精是以紅帕代表血,你們知道么?」

趾高氣揚,態度狂傲,視場中之人,有如無物。

那和尚年少氣盛,不禁大怒,喝道:「小子過於狂傲,貧僧要教訓你一番。」即欲向前欺進。

仁世大師見書生毫不慌張,知道必是狠辣之物,忙將少年和尚拉住,對書生道:「請問施主高姓大名,師出何人?」

書生淡然道:「虧你還是一派宗師,見了這方紅帕,尚不知我淵源。」說時,將手中的紅色絹帕揚了一揚。

仁世大師道:「你別臉上貼金,難道你還是萬年妖精的傳人不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知我不是萬年妖精的傳人?」

「阿彌陀佛,誑言也該有個譜,萬年妖精的傳人乃是個女人,哼!可惜你是個男子。」

書生格格輕笑道:「你見過萬年妖精的傳人是女人么?」

這話可把仁世問倒了,愣在當地無可答。他的確沒有見過萬年妖精的傳人,乃是江湖上道聽途說,人云亦云而已。

書生又側過臉來,向著金童輕盈一笑,神態悠閑雅緻,使八無法猜出他此來是何目的?

金童見他又向自己笑,心頭很是奇怪。他自這書生現身,心中就蒙上一層疑雲,他覺得此書生很是面善,可是,一時記不起來在什麼地方會過,至聽到書生話聲時,更使他迷茫,因為書生的聲音,也十分熟悉。

他挖心苦思,在出道以來,他認識好幾個書生打扮的人,知蟠龍公子,鐵面判官陸英濤,風火教主之徒郝忠,崆峒派九音掌之徒血劍書生徐一元,但,這書生都不是他們。

他越想越覺迷茫,忍不住好奇心的衝激,當下,拱手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書生淡然一笑道:「你沒聽過萬年妖精的傳人的大名?」

「剛才我聽我胡爺爺說過,她叫罌粟花,難道你就是罌粟花?」

「怎麼?你覺得奇怪么?」

「當然,罌粟花應是女人之代號,閣下乃是男人,男人名號多的是,何以偏偏要號『罌粟花』三字?」

「這名號並非我的本名,乃是江湖中所取的綽號,我有什麼辦法。」

「那你貴姓?」

「我早已告訴過你嘛。」

金童心頭又是一震,向書生自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翻,但仍記不起這書生是什麼人,舉手摸摸腦袋,道:「我真記不起了,只覺得閣下很面善,卻忘記閣下大名。」

「忘記就算啦。」

「閣下此來有何指教?」

「你不知這紅帕的意思么?自懷中掏出那塊紅帕晃了一晃。」

「剛才聽你說過,是代表血。」

「不錯!凡見我紅帕者,必要流血。」

金童頓時將臉下沉,道:「你是來殺我們?嘿嘿!恐難如你之願。」

書生也沉下臉來,冷然道:「本來我是要殺你們,但現在轉變了方針。」

這話一落,眾人登時有所錯解,他們認為這書生決非萬年妖精的傳人。

仁世大師冷然道:「你並非轉變方針不想殺我們,而是力有不及,老衲忠言相告,請你立即離此是非之地,以免刀劍無眼,誤傷你命。」

書生悠然一笑道:「謝謝你的好意。」依然狂態畢露,不理不睬。

一個中年和尚一掄禪杖,喝道:「你走不走?」

書生淡然一笑,將摺扇向那中年和尚輕搖了一下,登時,一股刺鼻香氣攢入中年和尚的鼻孔。

倏然間,那和尚即感腦海混沌,像喝了過量的酒一樣,眼前金星閃爍,一個踉蹌,倒地不省人事。

這一下,可把眾人震懾了,頓時,陰雲低垂恐怖襲入每一個人的心房。

「妖法……」

「迷香……」

「他真是萬年妖精的傳人。」

場中驚聲亂叫,人心惶惶。

只見那倒地的中年和尚,在剎那之間,膚色大變,七孔流血,面面猙獰。

沉聲道:「你何不必慌,我說過不殺你們就不殺你們,請自便吧。」

眾人聞言,如獲大赦,少林和尚立即抱起死屍,挾著傷患,像喪家之犬的一般,悄然而去。

勾命陰差等六七人,更不敢久留,抱頭鼠竄。

五嶽神丐道:「我們也該走了。」

書生忽然喝道:「不!你柯留下。」

金童冷然道:「尚有何吩咐∵

書生道:「你已有了四個媳婦兒,可否將這位姑娘讓給我帶去。」說時,指了一下子柳絳珠。

這話一出,嚇得奔月嫦娥等目瞪口呆,金童卻氣得虎目圓凈,劍眉倒豎,隱蘊殺機,怒形於色。

柳絳珠花容頓變,忙靠近金童身旁,將手抱著金童的腰部,焦急道:「不!我不要你!我要嫁給救我的人,你快走開。」

金童猛力壓下一口怒氣,冷然道:「閣下之意,原是為這姑娘而來?」

「你猜得一點不錯,這等天仙般的姑娘,誰人不愛。」

柳絳珠急道:「不!我不愛你,我死也不嫁你。」

書生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他已有了四個媳婦兒,你如嫁給他,必要受氣,你難道要嫁一個有四個媳婦兒的丈么?」

金童陡地將柳絳珠推開,前跨一步,喝道:「你胡說!我那有四個媳婦兒?」意欲與罌粟花一拼。

書生不慌不忙的道:「要我說出么?」將扇一敲左掌拇指,拇指即彎下掌心:「第一個,是九爪神龍之女邱如鳳。」摺扇又一敲食指,食指彎入掌中:「第二個,是邱如鳳的丫環紅兒。」

摺扇一指古道老叟,繼道:「第三個,是他的孫女兒,叫玉蓮,我不大清楚,第四個,是楊金花,對不對?」

「胡說!胡說!一派胡言,我根本不知道誰是楊金花,你簡直是胡說八道!」

罌粟花悠然笑道:「楊金花就是在冥谷擂台上救你的那個女人,你忘了么?」

金童忽有所悟,驚道:「你……你就是楊金花?」

罌粟花搖手道:「我是男人,怎麼是楊金花?我老實告訴你吧,楊金花是我的姐姐,她對我說:「你們雖還是沒有夫妻之名,卻有了夫妻之實。」

奔月嫦娥等聞此言后,都大感駭然,一同驚異而含著責備的目光向金童看來。

金童勃然大怒,喝道:「瞎說,她現在哪裡?我要與她理論一番。」

罌粟花道:「理論什麼?」

「她何以誣害我,毀我人格?」

「誣害你?離恨天君的傳人還會有好東西?我姐姐告訴我,她說:你感她救命及在石洞替你療傷之恩,要娶她為妻,同時並向她求歡,她說,她也很喜歡你,就答應了你,不料,事過之後,你卻立即翻臉將她遺棄。你這等行為……」

金童怒喝道:「住嘴。」

「哼!她千里迢迢來找我,要我替她作主,故我才找到這裡來。」

罌粟花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歷歷在國,使金童百口莫辯,只氣得臉色由紅泛白,由白轉青,一動不動的站在當地。

他想與罌粟花一拼,但又沒有出師之名,而也恐不是罌粟花的對手,自己死不足惜,累及他姑姑等,罪可大了。

初時,他覺得罌粟花很面善,至罌粟花提起楊金花時,記起楊金花的容貌,與罌粟花一模一樣,他以為是楊金花的喬扮,不料,卻是她的弟弟。

自然,一切的不是,都不與罌粟花相干,而是他姐姐。他不知楊金花為什麼要偽造這般事情來污辱他的人格?

他側看了一眼五嶽神丐,古道老叟和翻天一掌,三老雖不出聲,但臉色卻十分難看,顯然,三老對罌粟花那番話,好像信以為真,再看他姑姑,她卻沒有什麼表情,猜不出她的想法如何?內心很不自在。

一塊美玉,不能有半點瑕疵,否則,人人都會估低它的價格。

一個人也是一樣,不能有半點錯處,否則,他縱然作過千千萬萬的好事,但也不能使人相信,甚至懷疑他是一種陰謀。

金童就是一個例子,他是離恨天君的武功傳人,本來出身不好,為著救紅兒一命的好心,冒認姦夫罪名,不料,竟引起三老的誤會,弄得身敗名裂,幾乎濺血橫屍。

尚幸邱如鳳情義深重,替他解釋清白,剛剛言歸於好,誰料,楊金花又偽造一番謊言,而這番謊言,正攻著他的忌諱之處,真是時乖命舛,復遭不白之冤。

他越想越氣,卻沒有法對付悠閑自得的罌粟花,獨自暗嘆。他轉對他姑姑道:「姑姑,請你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

奔月嫦娥冷然道:「你是我從小撫養長大的侄兒,好壞我都有賁任,我不會不管你的。」說話時,熱淚盈眶。

金童悲然嘆道:「姑姑你不必難過,童兒心可鑒天,將來自有水落石出之日。」

「但願祖宗有德,金家不出為萬人祖咒的惡徒。」

罌粟花道:「我也希望金家祖宗有怨,不出忘恩負義之人。」

金童雙目一瞪,喝道:「滾開。」

「滾開?可以,請將這姑娘給我帶走,免使你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金童陡然地前沖三步,雙掌平胸,喝道:「你再說。」

罌粟花淡然笑道:「你想打么?就是我們七人一起上,也抵不住我一招。」

「好!就接我這招吧。」話畢,「風捲殘雲」出手,掌至途中,向右猛地一扭,一道雷聲隆隆的螺旋巨勁,向罌粟花捲去。

罌粟花未料到金童掌勁,如此剛猛,頓時大駭,忙運扇護胸,斜退八尺。

他將臉色一沉,喝道:「慢著。」

金童道:「有何遺囑?」

「哼!你以為我打不過你,哼,我的迷香一出,要你立死當場,只是我恐我姐姐傷心,不便殺你罷了。」

「只恐你沒有能耐殺我。」

「你別拿著我的弱點逼我,惹起我的火來,我可不管你是我的姐夫了。」

「你別不知恥,誰是你的姐夫?」

「你儘管不承認,我馬上叫我姐姐來找你,你如敢對她不客氣,我縱不殺你,你也別想安心辦事?」

「你欲何為?」

「第一,我要搶走這位姑娘,第二,我要阻你報仇,我知道你們現在要去蟠龍山莊。」話畢,一晃身,像一顆殞星似的,剎那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罌粟花雖已遠去,但金童等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減輕,個個神容凝重,不發一言。

柳絳珠走至金童身前,道:「夫君,你不會為了怕他阻你復仇,將我交給他吧。」

「當然不會。」

「那就好了,現在我們去那裡?」

「我們住在田鎮客棧,回客棧去,」回身走至五嶽神丐身前,道:「吳爺爺,迴轉田鎮客棧去好么?」

五嶽神丐道:你們請吧,我們尚有他事。」

奔月嫦娥急道:「吳伯伯,我正要找你們。」

「什麼事找我們?」

「九爪神龍得了『風雷扇』,聽他說要自創一套扇訣,我恐他扇訣創成后,配合『風雷扇』使用,勝不了他。他想趁他扇訣未創成之前,前往報仇,請伯伯叔叔助我們一臂之力。」

五嶽神丐沉吟了一會,冷然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去?」

「越快越好,明天就起程。」

五嶽神丐又沉吟了一會,道:「好,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在安徽歙縣東門外的城隍廟相會。」

「伯伯,我們為什麼不一起去?」

五嶽神丐以冷森的目光,瞟了金童一下,只沉哼了一聲,並未說出理由。

奔月嫦娥知道他是惱恨金童,不肯與金童同路,也不再問,屈指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道:「我們就在下月十五午時,在歙縣東門外城隍廟相會好么?」

五嶽神丐不經意地哼了一聲,道:「路上小心點。」與古道老叟等互看了一眼,便一齊揚長而去。

此種神情,看在金童眼中,令他心如刀割。

他陡然叫道:「爺爺且請慢走。」

五嶽神丐等四人回過頭,同聲道:「什麼事?」

金童憤然道:「金家血仇,自有金家後代索報,四位老人家厚情,金童心領。」抱拳一揖,「四位請……」

「你瘋了?」奔月嫦娥一拉金童衣袖,打斷他未完之言,怒道:「憑你這點本事,就能報得了仇?」

「姑姑,請你不要強人為難,姑姑,仇怨是否能報,上蒼早有安排,如我們金家欠了人家的血債,就有再多人相助,也無濟於事。」

奔月嫦娥聞言后,竟雙掌掩面,「噓噓」的哭了起來。

金童又向五嶽神丐等四人抱拳一揖,道:「三位爺爺和伯伯請吧,四位恩典,如金童不死,自有報答之日。」

四人臉無表情,同時「哼」了一聲,轉身而去金童直看著四人走出十丈之外,才回過身來,將他姑姑挾著,道:「姑姑,你別悲傷難過,天大的事,自有童兒擔當,何況區區血仇?」

奔月嫦娥猛然抬起頭來,怒道:「區區血仇?」

「是的,姑姑,我有把握雪洗金家仇恨。」

「什麼把握?」

金童一指他身旁的絳珠,道:「我知道她有神鬼莫測的武功。」

奔月嫦娥迷茫地看了柳絛珠一會,道:「是么?」

柳絳珠道:「我不知道。」

「你學過密笈上的武功么?」

「什麼密笈?」

「被那蒙面老人和百煞鬼王搶去的密笈。」

「沒有。」

「沒有?那你是沒有練過武功了?∵

「我娘未死時教過我,可是不是被他們搶去的那本密笈武功。」

「是什麼武功?」

「娘教我的,叫做『通天神功』密笈。」

奔月嫦娥和金童都茫然的「啊」了一聲,顯然,二人都未皆聽過「通天神功」密笈之名,自然,更不知「通天神功」的威力如何了。

奔月嫦娥道:「那被人搶去的叫什麼密笈?」

「那是『兩儀神功』密笈。」

「啊!對,『兩儀神功』密笈,我已聽老一輩的人說過,是孤道人的遺著,五十年前,為搶這密笈,死人甚多,後來被八極仙翁搶去,以後就沒有消息了。」

柳絳珠點頭道:「八極仙翁是我的外公,我娘告訴我,他老人家得此密笈不久就死了。」

「怪不得密笈會落在你娘的手裡,噢,你娘為什麼不教你『兩儀神功』密笈上的武功?」

「娘說:『兩儀神功』不好練,如練不得法,會練成瘋癲。」

「『通天神功』與『兩儀神功』比較,那一種武功厲害?」

「娘說:『通天神功』走柔,偏重防身,是強身健體之寶,『兩儀神功』走剛,偏重攻擊,威力奇大,適於戰場使用,各有優點。」

「『通天神功』密笈現在那裡?」

「娘臨死時燒掉了。」

「啊!為什麼燒掉?」

「我也不知道。」

金童惋借地道:「真可借。」

奔月嫦娥道:「你娘被誰囚入壁腹之內?」

「是雲夢仙姑和茫茫大士。」

「是她們。」奔月嫦娥和金童都大感驚異。

奔月嫦娥道:「她們為什麼把你娘囚入壁腹之中?」

「就是為了『兩儀神功』密笈,她們要娘給她們,娘不肯,所以把娘囚起來。」

「她們也覬覦密笈?」

「她們是恐密笈出現江湖,再掀起武林浩劫。」

「你娘恨不恨她們?」

「前幾年,娘非常恨她們,要我好好練練,出洞后找她們復仇,後來,娘又叫我不要報仇,並叫我不要和人打架,好好服侍丈夫,做個賢妻良母。」

奔月嫦娥點頭道:「你娘很識大體!也很懂世故。」頓了領,繼道:「算起來,你娘被囚已十七年多了,你今天幾歲了?」

「我在洞中出生,今年十七歲了。」

「你娘是懷著你入洞的?」

「是的。」

「你娘死了多久∵

「四年多了。」

奔月嫦娥仰首看了一下天色,道;「天快亮了,我們該回客棧了。」牽著柳絳珠的手,返向白田鎮。

到達客棧,奔月嫦娥把柳絳珠帶入自己的房間,金童想跟著進入,奔月嫦娥叫他回自己的房中休息。

奔月嫦娥柳絳珠同睡一張床上,又問了柳絳珠許多話,最後告訴她,往蟠龍山莊報仇后,即替她安排與金童結婚。

天亮后,三人草草吃過早飯,奔月嫦娥即催上路。

金童道:「柳姑娘既練過『通天神功』,我看不必急急前往,乾脆找個僻靜的地方住下,待我也練就『通天神功』后再去。」

奔月嫦娥笑道:「你是要她教你?」

金童臉頓時緋紅,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有什麼關係。」

「本來我也有此打算,可走我們已與五嶽神丐等約定下月十五在歙縣相會,你雖拒絕了他們援助,我知道他們決不會接受你的拒絕,必然依時到達,如我們不去,他們也許會徑自找九爪神龍,替你爹報仇。」

「他們恨我入骨,豈會替我報仇?」

「恨你與報仇是兩回事,因為你爹是他們的侄兒,他們不會推卸責任的,這也就是所謂正派人物的行徑。」奔月嫦娥忽然臉色一沉,道:「你現在已是有婦之夫,希望以後好好檢點自己,不再胡作非為。」

金童急道:「我根本未作過不能見人的事,姑姑,你為什麼她信罌粟花那小子胡說?」

「看你脾氣,不像為非作歹之人,但看你外表,卻難令人放心。」

金童憤然道:「我的外表難道是付壞人的模樣?」

「不是壞人模樣,是情孽很重。」

「什麼情孽,都是你聽信罌粟花那小子的胡言,楊金花如敢來找我,我若不狠狠教訓她一番,決不為人。」

「你說的話倒滿硬,但見了她時,恐怕就硬不起來了。」

「你不信,以後再看吧。」

金童話畢,氣沖沖地返回自己房中。

奔月嫦娥道:「快收拾行李,我們馬上就走。」

一行三人,向安徽進發,曉行夜宿,第二月初十,已到達安徽境界,十三日晚,即已進入歙縣縣城。

三人找了一家叫福來的客棧,飯後,在奔月嫦娥房中,商量報仇計劃。

金童道:「蟠龍山莊人數眾多,這裡相距不遠,定有許多眼線,最重要的,我們不能被他們發覺,使他們有所準備,其次,今晚我一人前往先探查一下庄中形勢,屆時才好下手。」

「童哥哥,我與你同去。」柳絳珠說。

柳絳珠本不曾這樣稱這金童,是奔月嫦娥見她天真嬌憨,太不懂事,一路上,無時無刻不在教她人情,世故,風俗,習慣,江湖情形,武林規矩,總之,凡是人生應具的知識,都在教導之內。

她聰明絕頂,凡教過她的,無一忘懷,甚至能舉一反三,二十餘天後,她的常識已可與一般普通的女孩子相比了。

金童道:「我一人去夠了,人多反為不好。」

奔月嫦娥也道:「對,作探查工作,人少不易被人發覺。」

三人又商量了一會,金童回自己房中體息。

二更一過,金童起床整理裝束,行前並沒有驚擾他姑姑和柳絳珠,即由窗口穿出,直向蟠龍山莊馳去。

蟠龍山莊座落在西南,離城約三里半地,背靠黃山,庄前有一條淺水河,河流兩岸,滿植楊柳,風景綺麗。

此庄有五六百戶人家,大都以農為主。

金童渡過淺水河,藏身柳蔭之下,運目向庄中一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屋宇重疊,綿延足有兩里,不知那一棟是九爪神龍的住宅?

他怔怔地站在當地,無法可施,他想找一個人詢問,但恐暴露身份,而在此深夜之時,眼前雖有五六百戶,卻連鬼影也不見一個。

此處原文缺失

那人動作靈活,身材窈窕,似是一個女人,她早已發現金童,卻謹慎地不為金童發現。

金童在柳蔭下站了一會,忽然給他想出一個道理來,暗忖:九爪神龍,是蟠龍山莊的莊主,必然是庄中的首富,家中住宅,自與常人不同,那幾棟雄偉高大的屋宇,很可能不是九爪神龍的住宅,我僅須向好的屋宇探查,自不難查出九爪神龍住宅的座落。

心念及此,運目四下掃一眼,仍是不見一人。

目下,一挪身,閃出柳蔭之下,幾個起落,即已縱上屋脊,伏在暗處,又向四下環望。

驀然,傳來三聲更鼓,他心頭一震,即行縮身暗處,見二個更夫,拿著梆鼓,愎慢向他縮身處的房子走來。

他腦筋倏然一動,暗道:「好呀,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講仁慈了。」

他將一片瓦捏碎,握了二片碎瓦,凝神看著二個更夫走來。

他陡然一揮手,手中碎瓦猛然射出,「卜卜」二聲,正中二個更夫昏穴,可憐二個更夫,連哼都未哼出一聲,即已失去知黨,倒地不起。

他見二個更夫倒地后,急忙飛身下地,挾起二個更夫,數起數落,縱回柳蔭之下。

正要替更夫解開穴道時,陡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風馳電掣的向庄中撲去,到達牆下,毫不猶豫,立時拔身縱上屋脊,向庄中最高的一櫃屋宇飛撲。

金童渾身一震,運目看去,心頭突然狂跳,暗道:「是他!他們也到了。」

原來他看見那個高大黑影,就是五嶽神丐,他心中頓時起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滋味,是欽佩五嶽神丐的義氣,又恨他們氣度太小,情感異常衝動,幾乎使他落淚。

他想追上去與五嶽神丐相會,又恐五嶽神丐不理,也不知五嶽神丐是否清夢五爪神龍的住處。

他想:「他們既然來到,遲早都要相會的,何必急在一時,機會難得,應趕快將更夫弄醒,問明九爪神龍確實住處再說。」

心念甫落,即欲替更夫解穴。

驀然,一陣濃香襲來,緊接著,紅影一晃,一方紅色絹帕落在他的身前。

這一下,可把他嚇倒了,頓時,冷汗直冒,心氣一沉。他自認武功不弱,竟未發現有人跟蹤,一時不知所措。

他略怔了怔,急然四下搜望,因婆裟楊柳擋住視線,看不出所以然來。

他知道這紅帕是罌粟花之物,卻不知罌粟花此來何意?

他有些惶恐,也很氣憤,欲出聲叫罌粟花出來,怕驚動庄中之人,他雖可輕易溜走,但五嶽神丐就要陷入險境了。

倏然,他記起在白田鎮時,罌粟花說的話:「我叫我姐姐馬上來找你,你如敢對她不客氣,我雖不殺你,你卻別想安然辦事……第一,我要搶走這位姑娘,第二,我要阻你報仇……」

他憶及至此,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暗道:「他此來,大概是來阻我報仇,可是他姊姊並沒有來找我呀!」

他又想到罌粟花要搶去柳絳珠,頓時,自心底湧上一股酸氣,內心很是不安。

二十餘天的朝夕相處,他與柳絳珠的情感,已發到不可離開的地步,每當他姑姑不注意時,即要與她膩上一番,他姑姑也時常有意無意地,讓二小在一起綣繾談心。

他不知罌粟花已否知道他與柳絳珠住的客棧,也不知罌粟花已否到過客棧偷看柳絳珠。

驀然,一團嫉妒之火湧上心來,鼻子酸溜溜地不自覺的冷哼一聲,拾起身前的紅帕,一陣亂撕,把一塊香噴噴的紅帕,撕成幾十塊,向空一拋,化作幾十隻紅蝶,隨風飛舞。

「哼!你小子的膽子真不小,居然敢撕我標誌。」聲音嬌嫩,卻很陰冷,起自左側八九丈外。

罌粟花在作梗,金童要進行探查工作,已是不可能了,金童氣得全身發抖,欲撲過去與罌粟花決一死戰,但他的怕驚動九爪神龍,知道他前來報仇,嚴加防備,及陷五嶽神丐於危境。

不得已,只好忍氣吞聲,一聲不響地回身就走。

過淺河,登彼岸,穿過柳樹,垂頭喪氣的返向城中而去。

經過一遍麥田時,驀然,麥田中站起一人,疾步向金童走來。

金童側首運目一看,登時,又驚又怒,站在當地,連聲冷笑。

原來向他走來的那人,就是楊金花。

她與金童分別,雖只短短二月余,卻憔悴了許多。

也就因為她憔悴了,卻顯得更美,美中尚含著令人憐憫的成份。

她一面走來,一面親切的叫道:「童弟弟,我們好久沒見了,一向可好?」

金童冷然道:「好極了!」

楊金花見金童神態,怔了一下,幽怨地道:「你怎麼啦?我有什麼不對么?」

金童仍是冷然道:「對極了!」

「那麼,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你自己知道。」

「我自己知道?」

「嗯!若非你有恩地我,早把你劈成了肉漿。」

楊金花聞此言后,神容悲戚,淚眼盈盈,怔在當地,好半晌才道:「我們一別迄今,已二月有餘,二月來,自問並沒作過對不起你的事,因何把我劈成肉漿?」

金童見她那幽怨悲戚,楚楚可憐的神情,內心很不好受,想狠狠教訓她一番的決定,無形中動搖起來,於是,不忍再刺激她,當下,將語氣緩和了一點,道:「你是不是有一個弟弟?」

「不錯,他叫楊華,外號罌粟花,是萬年妖精的愛徒,武功高絕。」

「你有這個好弟弟,所以我要殺你。」

楊金花一跺腳,嬌嗔的道:「你為什麼要殺我,難道他說我不是好人?」

「不是說你不是好人,而是說我不是好人。」

「那你就該殺他,為什麼殺我,關我甚事?」

「他說,是你叫他來同我說話的呀?」

「沒有呀!我只對他說過,我救過你,他對你說過什麼話?」

「他說,你替我療傷后,我為感你救命之恩,曾向你求婚,並說,你我已有夫妻之實,後來,我翻臉無情,將你遺棄,這些知不是對他說的么?」

楊金花垂頭喪氣低聲道:「我沒有說過這些話。」

「沒有?他還說,你千里迢迢去找了,要他替你作主,哼!你為什麼那麼無恥。」

就在金童說這番話的當兒,一個高大的黑影,在金童十五六丈處馳過,朝歙縣城中而去,速度快極,一晃即失。

金童怒恨之中,-心責問楊金花,竟一點也沒有發覺,但在金童對面的楊金花卻已發覺,並已看清那人就是五嶽神丐。

她乍然看到五嶽神丐時,心靈震了一下,欲告訴金童,倏然,她雙眸一轉,計上心來暗道:「我的好化子,你真是我的好助手,待我得到這冤家之後,一定好好謝你。」

她視若無睹,依然保持原來的神情和態度。

金童見她低頭不語,冷然道:「我警告你,你別想陷害於我。」

「我為什麼要陷害你?若我要害你,就不會救你,更不會替你療傷。」

的確,這話駁得恰到好處,若她要陷害他,就不會救他,更不會替他療傷。

頓時,金童無話可答,半晌才吶吶的道:「那……那你為什麼要對你弟弟那些無恥的話?」

「……」楊金花又低頭不語。

「你可知道我弟弟說那番話時是在什麼場合?」

「不知道。」

「那場合,有少林寺二十餘和尚,酆都門六七名高手,還有剛與我消解誤會的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三老,三老都是我祖父的結拜兄弟,以及我爹的好友王一帖,我的惟一親人姑姑和我的未婚妻。

「如此下流,在他們耳中,試問,你姑娘設身處地,將若之何?」

「為那番話,已釋誤會的五嶽神丐等四人,重又改變對我的看法,翻臉拂袖而去,就是撫養我成人的姑姑,也不相信我了,試想,我怎麼不氣?」

楊金花微抬起頭,幽怨的道:「可是人家並不是惡意,人家是……」

金童冷笑道:「不是惡意,是好意對么?哼!天快要亮了,我沒有工夫與你閑聊,請轉告令弟,如他再阻攔我報仇,及動我未婚妻的腦筋,我決以性命與他一拼。」

話畢,轉身就走。

楊金花忙搶步追上,急道:「你干萬不可與我弟弟拚鬥,你不是他的對手,要吃虧的。」

「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只要他再有對我不利之事,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再見。」話落時,人已縱出十丈之外。

楊金花呆立當地,看著金童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蒼茫申,不自覺的掉下兩串淚珠。

她自懷中掏出一方紅色絹帕,卻沒有將之擦抹淚痕,只在手中無意識的撫弄著。

心靈中,似乎空無一物,卻又似塞了東西,不錯,那些東西,是愛、恨、悲傷、憤怒、幽怨、寂寞……

她猛然貝齒一咬,道:「好!我們就走著瞧著吧!」音韻間含著無限的恨意。

仰臉看了一下天色,東方已呈白色,光明即將降臨人間了。

當下,運功雙腳,疾速返回城中。

她進入客棧,此客棧與金童住的客棧只隔了一條街,兩客棧的距離,僅不過二十丈左右。

此時,天已大亮,店夥計跟著她進入她的卧室,殷勤地問她要不要吃什麼?

她卻蓮腳一頓,惡狠狠地喝遒:「滾!滾!滾!」

店夥計見勢頭不對,趕忙彎腰曲背,連聲稱「是」,退出房門。

她猛勁將門一關,「嘭」然一聲巨響,嚇得店伙連連吐舌,暗道:「乖乖!幸我走得快,否則,我的左腿可要被挾斷了。」

楊金花將門閂好,把身穿的紅色勁裝,綉有花朵的小蠻靴,一陣亂撕亂解,眨眼間,即脫得一絲不掛,露出高高的雙峰,圓圓的臀部,纖巧的柳腰、白嫩的膚色,修長而含著無限磁性的腿……

然後,解開放在床上的包袱,取出一條約三尺長,八寸寬的白綾帶,把胸前雙峰猛力束壓下去,又取出一套白底藍花的綢質男裝,及一頂書生帽,一對男人靴子穿上,再洗去臉上的脂粉,坐在桌前細心打扮,好半晌,才滿意的站起,起到床前,取了一瓶藥丸、一把摺扇和一方紅色絹帕,開門而出。

她這一打掃,儼然是一個貴公子,縱是她的父母,也認不出她就是他們的女兒,勢必認她為一個陌生男人。

她仰頭挺胸,趾高氣揚,闊步走出客棧,直向金童住的客餞走來。

到達福來客棧門前時,略猶豫了一下,即進入店門,對掌腔的道:「請問,寶號有沒有一個姓金的客人?」

掌柜的見楊金花的派頭不凡,急忙哈腰背,道:「有,有,公子是否要會他?」

「嗯。」

「請公子稍待片刻,待小的先行通知……」

「不必通知,我是他的好友,領我去見他就成。」

「公子既是金老爺的好友,就請跟小的來吧。」

話畢飠領著楊金花向里走,經過一條甬道,拐了一個彎,在一間房前停下。

掌柜的伸手輕輕敲了房門,道:「金爺!有一位公子要會你老人家。」

「誰?」快請他進來。」聲音蒼老自房中傳出。

楊金花聞聲,心靈不由一愕,急欲告訴掌柜的找錯了人,但已來不及了,掌柜的已把房門推開。

掌柜的將身一側,左手向房中一伸,道:「公子請進。」

楊金花向房中看去,見一個樵裝老者,坐在窗下,正以奇異的目光向她看來,半響,才站起身來,道:「小哥兒找老漢有何指教。」

楊金花不禁秀臉一紅,忙抱拳道:「對不起,對不起,在下要見的不是老丈,掌柜的弄錯了。」急轉對掌柜的道:「你弄錯了。」又向樵裝老者賠了個不是,退離房門。

她生氣的道:「你好不糊塗,怎麼領我來見那糟老頭子?」

掌柜的摸了一摸微禿的腦袋,迷茫的道:「那老爺是姓金,叫金義,又叫山中太歲,是個會武的人。

楊金花不耐地道:「我管他什麼山中太歲,水中太歲,我要會的是金童,他才十七八歲,他有一個姑姑和一個……」

「啊!我知道了。」掌柜的連打自己的腦袋,

此處原文缺失

道:「好吧。」頓了頓,繼道:「凡事望自謹慎,我先走了。」

奔月嫦娥也站了起來,急道:「伯父要去那裡?可否待會再走?」

五嶽神丐略沉吟了一會,返回原位坐下,卻未答話。

金童聽見五嶽神丐的言語舉動,似乎非常憤怒,但他卻沒有理會五嶽神丐,反向楊金花走近一步,怒道:「你見我有什麼事?」

楊金花向側閃開一步,淡然笑道:「姊夫,請你客氣點,我純是看我姊姊的面子,否則,你以這種態度來對我罌粟花,早就把你斃了。」

金童深吸了一口氣,鎮壓著胸中怒火,冷然道:「你來見我,一定有事,我們到外面談去。」

「沒有什麼事,只要來告訴你,家姊已離開歙縣,要明天才能回來,叫你在這裡等她。」

「不必羅嗦,到外面再談吧。」

此時,金童不管別人以何樣目光看他,也不理別人以什麼看法來衡量他,一切的事,都丟在腦後,只一心一意要與他面對的罌粟花一拼生死。

楊金花已看出金童的心意,故意東看看,西看看,不肯走出。

她並非怕打不過金童,而是要在此施行她預定的計劃,使他的親人不相信他,離開他,使他成為一個孤獨者,然後,再以第二步計劃,將他擒來,佔為己有。

她推開房門,第一眼看見眾人的神情時,就已體悟到,她的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一半,房中不愉快的氣氛,一定是五嶽抻丐造出來的。

的確,她猜得一點不錯,五嶽神丐等早已到了歙縣,並邀約幾個助手,白天令其在歙縣的化子中探聽,夜裡自己親往詳探,數天的窮探深察,已查出九爪神龍,自三月前出門后,就沒有回來。

昨晚,是作最後的實證,不料,竟在回途中,看見金童和楊金花站在路上談話,即忙伏在麥苗中偷聽,但因距離過遠,無法聽清二人談話的內容,遂悄悄地返回客棧。

剛回到客棧房中,即聽王一帖報告,金童姑侄等也已到達歙縣,住在福來客棧。

他一聞此言,連坐都沒有坐下,即到福來客棧找奔月嫦娥,告訴奔月嫦娥他們探查蟠龍山莊的經過。

奔月嫦娥道:「童兒今晚也去了蟠龍山莊,伯父見到他沒有?」

五嶽神丐倏然臉色一板,冷笑道:「看到了。」

奔月嫦娥見五嶽神丐神情忽然大變,大感奇怪,急道:「你見到他?難道他把事情弄糟了?」

「他根本沒有到蟠龍山莊。」

「怎麼會?他是去暗察蟠龍山莊的地形呀!」

「初時也許是去暗察地形,可是……」

「可是什麼?伯父你在什麼地方見到他?」

「距蟠龍山莊里許之地。」

「他在那裡幹什麼?」

「談情說愛。」

一直未出聲的柳絳珠,乍聞此言,象當頭劈了一棍,差一點昏倒在地,嬌軀亂晃。

奔月嫦娥忙把她扶住,道:「伯父,你見到他與誰談情說愛?」

「一個紅衣女人,可能是楊金花。」

「啊!他二更時就動身前往,現天己快亮了,這孩子真該死,離白田鎮時,我還叮囑過他,而他還發誓,如不狠狠的教訓那妖精一番,決不為人,唉!這孩子真是不可救藥了。」

五嶽神丐冷然道:「哼,離恨天君本不是個好人,試問,怎地教出好人來?」

柳絳珠定了一下神,道:「姑姑,我去找他回來?」話完不問奔月嫦娥同意與否,即欲出房。

奔月嫦娥忙攔阻道:「不要去,你找不到他的。」

柳絳珠無法,只好掩面而泣。

就在此時,隔壁房中窗門,突然「吱啞」輕響,三人同時側耳靜昕。

不一會,門外傳入一陣輕微步聲,但至房門時,卻停了下來。

奔月嫦娥明知故問地喝道:「誰在門外鬼鬼崇崇?」

「姑姑,是童兒回來了。」

「不進來在門外幹嘛∵

房門開啟,金童進入房中,一眼看見五嶽神丐,不禁一怔!雖見五嶽神丐臉色冷若冰霜,卻也向他作了一揖,以盡晚輩之禮。

然後,對奔月嫦娥道:「我以為你們還未醒,不敢驚動你們。」

柳絳珠見金童回來,略為放心,但眼淚卻反像泉涌一樣。

她碎步迎了上來,直截了當的道:「你為什麼不去辦正事?」

金童迷茫道:「我不去辦正事?這話從何而來?」

「你不要騙我們,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與楊金花鬼混了一夜。」

「胡說,誰告訴你的?」

「吳爺爺說的。」話畢,轉過身子,掩面痛哭。

金童怔怔地看著五嶽神丐,內心有說不出的情緒。

他揣摩柳絳珠之言,是聽了五嶽神丐的話,五嶽神丐說他與楊金花鬼混,一定偷看到他與楊金花在一起談話,誤會他與楊金花做過不可告人之事,胡加判斷,添油添醋地說了他許多的壞話。

他敬佩五嶽神丐的義氣,也恨五嶽神丐心胸狹窄,作事糊塗。

其實,五嶽神丐並非心胸狹窄,是因他生性耿直,過於自信,以及嫉惡如仇,故往往因此而將事情弄糟。

好半晌,奔月嫦娥才喝道:「跪下。」

金童急道:「姑姑……」

「不必詭辯,快跪下。」

金童怒視了五嶽神丐一眼,含著滿腔的冤屈,在房中跪下,道:「姑姑,童兒並沒有作過壞事。」

說話時,掉下二滴冤淚。

奔月娥嫦娥雙掌掩面,渾身顫抖。顯然,她的痛苦,並不在金童之下。

金童向他姑始訴說探查蟠龍山慶的經過,但他姑姑充耳不聞,使他,大有冤無處申之痛苦。

直至女扮男裝的楊金花來到,奔月嫦娥才示意他起來,他一見楊金花,以為是來阻他報仇,奪他未婚妻的罌粟花,便打定主意要與他一拼。

他那裡知道楊金花就是罌粟花,楊金花是她本名,罌粟花是別人替她取的外號。

他認為罌粟花之處處與他為難,純系楊金花恃靠她弟弟的武功過人,在後面主使,只要把她弟弟打敗,楊金花自不敢再來纏他了!

他見罌粟花東看看,西看看,毫無去意,以為罌粟花在貪戀著柳絳珠,頓時,火上加油,怒喝道:「走,我與你到外面談去。」

罌粟花淡然道:「你等我姊姊回來成婚就是,沒有什麼可談的了。」

「放屁,誰與她成婚?」

罌粟花佯裝一愣,道:「你又反悔了?」

「誰反悔,我根本就沒有與她談過此事。」

罌粟花將臉一沉,冷然道:「你這小子好沒良心,忘恩負義,出爾反爾,真的不想活了?」

「不必廢話,到外面談去吧。」

罌粟花不予理睬,向奔月嫦娥移近一步,氣憤的道:「令侄與家姊的事,你管不管?」

奔月嫦娥冷然道:「他說,他與令姊並無苟且行為。」

「哼!他推得倒乾淨,告訴你,家姊乃是書香人家的子女,又師出名門,如無事實,豈會自毀名譽?她剛才對我說,昨晚在麥田中,令侄又欺負了她一次,並說,馬上成婚,故我才叫他姊夫,不料,一回來就又變卦,如你不管,哼!在下可要替家姊申冤了。」

奔月嫦娥聞言,認為很有道理,她是女人,懂得女人的心理,也懂得女人對名譽的重要,如無事實,楊金花決不會將這種不名譽的事告訴她的弟弟,要她弟弟出面談判。

她一念至此,不禁狠狠地瞪了金童一眼,又悲傷地暗嘆一聲,頹然坐下,道:「我管不了,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罌粟花己將要話說完了,認為毋須再留此地。

當下,對金童道:「罌粟花不是好惹的,希望你多多考慮。」向奔月嫦娥一拱手,道了一聲「再見」,即轉身出房。

金童道:「在下送楊兄一程。」隨後跟出房門。

柳絳珠急道:「童哥哥……」也欲跟出。

奔月嫦娥把她拉了回來,道:「由他去。」

柳絳珠悲痛欲絕的道:「姑姑,童哥哥會不會回來?」

「你不必難過,他雖然行為不檢,但如我不答應,絕不敢私自與楊金花成婚。」轉對五嶽神丐道:「伯父,你看怎麼辦?」

五嶽神丐雙手一攤,道:「我有什麼辦法?」

「伯父,請你老人家看在我爹的面上,救救他吧。」

五嶽神丐搖頭長長地嘆了一聲。

奔月嫦娥繼道:「這孩子本性並不壞,很像他父親,我想,一定受了離恨天君的影響,只要我們好好地管束他,或有挽救的希望。」

五嶽神丐點了點頭,道:「九爪神龍既已隱匿,乾脆把他帶回獅子庄,替他與蓮兒和柳姑娘完婚,要他好好的跟柳姑娘學武功,不準遠離一步,慢慢教導他,時間久了,也許會轉變過來。」

「如伯父肯教導他,絕對可以改變他的劣性。」

「我平素最恨姦淫之徒,如不看你爹的情面,絕難容他活下去,那還會將蓮兒配他。」

「蓮兒?是不是胡叔叔的孫女?」

「不錯,他們二人已經有了夫婦之實。」

「真該死,這孩子真該死,等他回來,我一定狠狠地揍他一頓。」

五嶽神丐又長嘆了一聲,道:「我們住在迎祥客棧,他回來后,即的我們一同回獅子庄。」隨即出房而去。

且說金童懷著滿腔的冤憤,送罌粟花出店,至店外時,罌粟花回來道:「姊夫免送了,請回店吧。」

「我有話要同你到郊外詳談。

「既有話要跟我談,就到我客棧去,何必到郊外呢?」

「客棧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

「哼!你姊弟可把我害慘了,告訴你,我邀你到郊外,並非有事要談,是要與你一決生死。」

罌粟花雙眉一皺,但隨即淡然一笑道:「哦!原來你送我出店,是要與我決戰。」臉容一板,繼道:「如要打,你這點武功還差得遠呢。」

「別逞口舌之強,有種就跟我來。」

「好吧,就陪你玩玩。」

金童不再說話,領先走向西門。

二人走出西門后,罌粟花道:「姊夫,我們本無仇怨,不久又是親戚,今天之戰,以點到為止好么?」

「兩雄相鬥,非死即傷,你如怕死,就自斷一臂,並立即退出江湖。」

「你這小子實在狂妄,我是看我姊姊的面子,不忍殺你,你既不想活,我就只好成全你了。」

二人一面走,一面鬥口,不覺已至離城約半里的一座柏林中,金童停步回身,怒容滿面,目射寒光,冷然道:「楊兄請!」

罌粟花悠閑一笑道:「英雄不打不相識,今天之戰,也許會促成我們為好友。」

「拳腳相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什麼好友壞友,請動手吧。」

「不!你錯了,不說我們馬上就是親戚,就是仇人,也不一定要把對方擊斃。」

「你是不敢與我決生死?」

「我不是不敢,而是不忍,我想訂一個道兒,比決生死好得多。」

「什麼道兒?」

「如我蠃了,你得立刻與我姊姊成婚,並須好好愛護我姊姊。」

「如你輸了呢?」

「你說吧。」

「如你輸了,我也不殺你,你就自斷一臂,退出江湖。」

罌粟花似乎有必勝的把握,神態十分悠閑,雙眸轉了一圈,笑道:「這樣公平么?」

「雖不太公平,如你不願,就不必提道兒好了。」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你答應我的條件么?」

「不答應。」

罌粟花格格笑道:「那成什麼道兒?」

金童庄肅地道:「此戰如我輸了,決不活著離此樹林。」

罌粟花芳心一震,不禁悲上心來,眼眶發酸,差一點掉下淚來,幸她收神及時,未被金童看出她的失態。

她怒力壓下內心的悲痛,盡量將態度裝得悠閑自若,道:「你寧死也不願與我姊姊成婚?」

「大丈夫受辱不如死。」

罌粟花聞言,腦際間像風車似的亂轉,暗道:「這冤家真是可惡,哼!我如得不著你,決不稱罌粟花。

倏然,一條計策闖入她的腦海,頓時,喜自心來,精神大振,笑道!「也好,如我輸了,我即自斷一臂,退出江湖。」

金童道:「如我輸了,我即自劈。」

「這道兒,比較起來,我便宜了些,讓你先動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畢,貫勁十指,猛然使出「飛花指法」中的「落花追魂」,指風如戟,射向罌粟花各處要穴。

罌粟花趕忙擰身一閃閃出八尺之遠,喝道:「你這等打法,哪像是訂過道兒,完全是要置我於死地嘛。」

「你怕死就自斷一臂吧。」

話聲一落,以八成功力,使出「風雷扇訣」的第三招「雷厲風行」,頓時,雷聲隆隆,掌風呼嘯,挾萬鈞之勢,向罌粟花翻卷而去。

罌粟花見勢微驚,斜刺一縱,閃出一丈五六,掌勁落在一株雙人合抱的古柏之上,「嘭」然一聲,勁中古柏,登時連根翻起,「嘩啦,嘩啦」的倒下。

金童第二招落空后,緊接著,又向罌粟花撲去。

罌粟花自袖中取出摺扇,喝道:「站住!」

金童在罌粟花身前八尺處停下,冷笑道:「怎麼?」

罌粟花道:「你再不知好歹!我可不留情了。」

「誰領你的情,接掌!」「雷霆萬鈞」出手,勁若怒濤,聲如雷奔,聲勢駭人。

罌粟花要施行心中計劃,不想與金童硬打,否則,即使勝了,金童含辱自劈而死,數月的心血,朝夕的相思,統統等於白費。

當下,以極快的身法,閃過來勢,同時一錯步,轉至金童身後,喝道:「看招!」

金童趕忙回過身來,雙掌護胸,準備迎招。

但見罌粟花卻站著不前,毫無進招之狀,手搖摺扇,口角含笑。

金童冷笑道:「你何以不敢出手?」

「我一出手,你即倒地。」

「就試試看吧!」

「好!」暗自運勁震了一下摺扇,頓時,發出一股濃香!襲向金童鼻孔。

她這以暗勁發香的動作,與她平時輕搖摺扇的動作一樣,誰相信,這與平時一樣的動作,竟可制人於死?

金童是個初涉江湖的少年,戰鬥經驗自是不夠,雖在凝神注意中,卻也曾未發覺。

忽覺一陣香風撲鼻,猛然憶及在白田鎮時,罌粟花以「迷藥」殺人的一幕,心頭一震,急忙停止呼吸,但已晚了,香氣已入肺腑。

他此來,已把生死置於度外,雖知「迷香」之毒,卻不驚憂,即將蓄於雙掌的勁道,傾盤推出,欲作同歸於盡的打算。

這一掌,他已用盡全力,勁道不啻萬鈞。

罌粟花未料到金童已發覺中毒,更未料到,金童中了毒香,仍能出手和擊-

顆寶珠,找了半近百年,均無法找到,又叫我下山來找,我也找了六七年,竟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想不到誤打誤撞,不但找到寶珠,而還找到一個丈夫。」

她此時的心情,興奮得簡直無法形容,急將寶珠及小冊子包好,納入自己懷中。

但她轉念一想,即覺不妥,她恐金童醒來,發覺失了寶珠,會怨恨於她,她認為什麼瑰寶,也不過是身外之物,那敵得上金童的一顆心,如金童對她好,她願意將自己所有的東西,甚至生命奉獻給他,何況區區四顆珠子,尚非自己之物。

於是,她即將布包掏出,納回金童懷中,然後,再在金童懷中搜摸。

果然,給她摸出兩錠黃金,雖不多,也足夠二人兩個月的生活盤纏。

她喜極的道:「好了,有這兩錠黃金,我可不必回城去了。」將黃金納入自已懷中。

她偶一抬頭,忽見一個樵裝老者向林中行來,心頭不禁狂跳,她認得那老者就是今晨她找金童時,在客棧中所見的樵裝老者,她還記得掌柜的對她說的話,那老者也姓金,叫金義,外號山中太歲,是個會武的人。

平時,她對會武之人視如草芥,毫不放在眼內,可是今天,她卻視如蛇蠍,十分畏懼,因為她有著忌諱,恐人傳揚出去,失去金童。

她急忙將金童背起,向林中深處逸走。

一口氣走完縱橫三四十丈的柏林,回頭一看樵裝老者,見未跟來,才略放心,但她仍不敢大意,向西飛馳。

午牌正,即已走了二十餘里,到達一個小鎮,但她不敢在此久留,只在銀庄兌換了一錠黃金,買了一些乾糧,又繼續西行。

匆忙中,忘了判別路途,黃昏時竟進入一片山區,前不著店,后無人家,又飢又渴,但她卻無半點懊喪之態。

驀覺,金童在她背上扭動了一下,頓時,心房狂跳,她知道金童已經醒來,但她不便發問,只裝著不知,繼續前走。

果然,金童的身子又扭動了一下,接著,聽他怒道:「你要背我到那裡去?快放下我來!」

罌粟花不理不睬,依然前馳——

張丹楓掃描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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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探蟠龍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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