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聖女如願
這位首腦人物,的確非常了不起。反應之快無與倫比,看到乍現的激光,便知大事不妙,根本不可能收招封架。猛然上身一仰,身形飛退。硬從激光的尖端逸走,退出丈外仍感到左脅麻麻地。
那是激光及體前,奇異的劍氣逼迫護體神功所發生的無形壓力,所造成的攻破內家氣功的現象。
「你的劍術很不錯,具有強攻的氣勢。」姑娘堵在窄門口,並沒乘勝追擊,輕舉著長劍,具有名宗師級威嚴:「但還不夠好,只能向純粹防守的人攻擊,應付不了我借勢反擊的技巧,你相當幸運。」
如果不幸運,鋒尖可能已貫入左脅。
雙方正面交手,左半脅幾乎不可能被擊中。
施展的空間窄小,不可能八方迴旋,決不可能被直兵刃沾及左半身。
這位首腦是行家,當然知道自己幸運。
露出外面的雙目,湧現驚訝甚至恐懼的神情。
「你……你的劍上有鬼。」首腦用懷疑的口吻說:「本會的盟旗令主黎姑娘的龍泉軟劍,才有折向攻擊的能力,而你的劍……」
「我這把劍極為平凡。」
「可是……」
「這是御劍的技巧,你應該懂。你不夠份量,可否請你們的會主出來與本姑娘打交道?」
左側不遠處一個身材高瘦的人,打出要那位首腦退的手式。
可知那人並非真的首腦,這個高瘦的人地位要高些,可以用手式下令。
「你還不配與咱們會主打交道。」高瘦的人取代了同伴的位置,舉起的劍龍吟隱隱:
「在下是三大副會主之一,第二副會主焦二。小丫頭,你以為你能死守多久?」
「我有信心殺掉你們一半人。」姑娘用目光觀察兩側的人,計算的結果共有二十一個完好的:「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愚蠢得再死掉十個人,換我一個毫無成就的後生晚輩,就算你們能殺掉我,也決不可能向王大哥奪取莫須有的藏寶圖。你這樣做,對你的弟兄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他們參加你們的黑龍會,並不是為了替你們送死。而你卻要不論代價要他們送,他們能得到些什麼?貪圖些什麼?快樂地去死?劍穿心能得快樂嗎?你……」
一聲怒吼,焦副會主用雷霆萬鈞的猛烈攻擊,阻止她的胡說八道,擾亂心志。
招發射星逸虹,強攻硬壓,劍吐出似乎爆發出一聲輕雷。
「錚!錚錚!」三聲劍鳴震耳欲聾,火星飛濺。
攻勢太過快速猛烈,姑娘不可能用巧招封架或反擊了。劍退一步,退近窄門。
第四劍有如電耀霆擊,無可克當。
姑娘一劍急封,腳下突然一打滑。
方磚地積了血,滑溜如油,一腳踩在血上,重心立失。
焦副會主自然而然地一劍走空,大喜過望,狂沖而進。
左手像閃電般抓出,要抓住她的髮髻。
她扮成村姑,秀髮挽成髻正好一把抓。
焦副會主這條左臂,似乎突然增長了一倍。可能是極難練成的通臂絕技,化不可能為可能。從不可能伸及的角度伸出,像是突然幻現的第三隻手。
一聲輕笑,姑娘的左手似乎更快些,快得難見形影。
食中兩指突然疾彈,正中焦副會主的左手脈門,有骨碎聲傳出。
姑娘其實並非滑倒,而是誘人上當的陷阱。
指中的,身形斜降的瞬間,右手劍把支地,左腳疾飛,快逾電光石火。
「呃……」
焦副會主驚叫,胯骨挨了一腳,急沖的身形遽然加快。而且向上飛沖,身不由己沖入穿堂。左手已失去活動能力,腕骨斷裂,手當成了死肉。
門內的周總管毫不感到驚奇,小姐滑倒他也毫不在意。
向側略閃,讓焦副會主兇猛地飛沖的身軀掠過,信手一掌劈在集副會主的後腦上。
「還有誰賜教?」
姑娘重新堵在門外舉劍叫,神走氣閑,真有宗師的氣勢。
砰然大震中,焦副會主摔倒在穿堂中立即昏厥。
連聲怒吼,暗器似飛蝗。
姑娘閃電似的退入,藏身在門側躲避暗器。
窄門僅容一個人出入,兩個人就嫌擠了。這些黑龍殺手,真可以稱死士,潮水似的往窄門擠。鏢箭飛刀種種暗器打頭陣,人則隨後湧入,奮不顧身,視死如歸。
姑娘與周總管佔了地利,掩藏在門兩側,挫低身軀悶聲不響用劍砍刺。
來一個殺一個,劍刺腹下砍腳。逐一收拾,合作的默契極為圓熟。片刻間,門內擺平了九個人。
有三個斷了一腳的人,被壓在下面狂叫救命。
「屠光他們,不然脫不了身。」姑娘憤怒地大叫,揮劍衝出門外。
「左面是我的。」周總管也隨後跟出。
還剩下十二個人,左右各六。
死畢竟不是快樂的事,可怖的搏殺,把剩下的人鎮住了。他們不退,堵在甬道兩端。卻又消失了進的勇氣,進退兩難。
姑娘也不能進,必須扼守住窄門這唯一退路。
她面對著不遠處的六個人,也進退兩難。
即使能殺死六個人,從這一面衝出,外面是否還有黑龍爪牙?九幽門的人還沒露面呢!
「不能出去!」周總管及時提醒她,打消她衝出去的念頭:「他們不可能久留的,只有這處地方能守能攻。冷靜俟變,小姐。」
一陣陣奇異的嘯聲綿綿不絕傳來,高低起伏差異甚大。深入內室堂奧,依然清晰可辨。
甬道兩端的十二個黑龍爪牙,出現騷動現象。
「準備退回原處,即將有變。」周總管神色有點緊張,徐徐退至窄門側方。
姑娘依言後撤,也退近門旁。
如果情勢有變,兩人隨時皆可退入穿堂。甚至退入秘室,或者進入不可測的荒廢地窟。
甬道兩端的人,咬牙切齒重新逼進。
附近橫七豎八躺了幾具屍體。幾個受了重傷的人,已連滾帶爬避至兩側的壁根,以手掩住創口待救。
姑娘揚劍候敵,神功默運,準備行雷霆一擊。
對面逐漸逼近的六個人,居然失去猛然衝上攻擊的勇氣。六把刀劍與六把匕首前伸,成一列緩步逼近。刀劍森森如林,想利用刀壁劍牆並排強壓硬逼。
一聲嬌嘯,她身形暴退。
這瞬間變化萬千,令人目不暇給。
她對面的六個黑龍爪牙,以為她發信號要退入窄門。不約而同猛然一起前沖,刀劍整齊地遞出。
同一瞬間,周總管從姑娘的上空飛越,頭前腳后破空疾射,劍向前吐出狂野的電虹。
同一剎那,姑娘不退反進。魚躍而出貼地立即側滾翻,劍飛旋如網。
一上一下,雙劍激發出漫天徹地雷電。雷霆一擊,生死一搏。攻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變化之快令人目眩。
突然兩人向一方聯手合擊,受到攻擊的幾個黑龍爪牙連人影也無法看清。
周總管先前所面對的另六個黑龍爪牙,毫無策應的機會。發覺不對,瘋狂的瞬間搏殺已經結束了。
雷電乍斂,兩人已退回原位,扼守在門側,兩支劍血跡斑斑。
「呃……啊……」叫號聲刺耳,人體紛紛倒地。
六個人,三斷頭三折足。
變生不測,生死須臾。發生得快,結束似乎更快。
兩人耗損了不少精力,幸好快速地收拾了六個人。如果慢了一剎那,便會被另六名黑龍爪牙阻斷了退路,受到前後夾攻。
另六名爪牙,厲叫著一涌而上。
是時候了,不拚命就得退。
毫無思索權衡利害的時間,雙方一動便決定了生死存亡。
行將接觸,狂笑聲震耳。三個人影奇快地到了六名黑龍爪牙身後,從後面猝然偷襲。有如虎入羊群,與姑娘兩人同時發動,宛若前後夾攻。兩支劍風雷驟,一根長的方便鏟更是山崩海立。
姑娘一劍貫入一名爪牙的胸口,飛退拔劍。
「守住門!」她大叫,再次暴退。
周總管也砍掉一名爪牙的腦袋,劍使刀招是對付群毆的技巧。
身形疾閃,從方便鏟的鏟尖前退出險境,退至窄門旁呼吸一陣緊,眼中有驚詫的神情流露。
「不要過來!」姑娘沉叱。
六個黑龍爪牙撒了一地,傷勢沉重難以救治了。
「窮家三友!」周總管終於看清助他倆夾攻的人,驚疑地低呼。
窮家三友怎麼可能幫助他們?本來就是死對頭,難怪姑娘的叫聲飽含不安警告意味。
周總管也大感驚異不安,難以置信。
六名黑龍爪牙,有四名是死在窮家三友手下的。
「快走,後面有可怕的高手追來了。」窮儒剎住腳步,不敢接近:「你們如果不走,別擋路。」
姑娘其實並不怎麼感到驚訝。三個老卑鄙一直就神出鬼沒,鬼鬼祟祟爛打,渾水摸魚。
把所有參與奪圖的人當成競爭的勁敵,明槍暗箭齊施,無所不用其極。當然也把兩條龍與九幽門的人當成競爭者。
不久之前,這三個老卑鄙就被九幽門的人追入她住宿農莊。她是目擊者,目擊三個老卑鄙殺了不少人。
那些人表面不像是兩條龍的爪牙,因為他們並沒穿兩條龍的特殊裝束。可以斷言的是,那些人一定是兩條龍中的一條。
黑龍這些人,是從城南趕來的,緊跟在窮家三友身後。
可知在城南被他們所殺的人,很可能就是黑龍,所以窮追這三個老卑鄙。
現在,幽暗的甬道內狹路相逢,突然發現黑龍的人,立即偷襲攻擊是本能的反應。
並不怎麼意外,決非因為存心幫助她而慨然出手殲除黑龍爪牙。
至少,在意識上雙方不算是敵人了。
她丟開不久前在路旁涼亭,向窮家三友公然挑戰的敵意,退近窄門,讓出甬道。
「要走請便。」她向徐徐接近的窮儒說:「你們三個老卑鄙,打了就跑是你們的慣技。
我們撤走,可不想衝出去與大群黑龍爪牙拚命,更不希望與守在外面的九幽門殺手拚死活。
黑龍與九幽門可能已經聯手,你們最好也找地方躲一躲。」
「兩條龍與九幽門,皆公然露面大舉出動,明白表示要以殺戮手段公然搶奪藏寶圖,一切有關的人,皆是他們殲除的對象了。」窮儒一面說,一面接近至一丈左右,擺出誠懇的和善面孔:「小姑娘,不要計較咱們與王小輩的過節好不好?在崤山那種情勢下,你虞我詐清除競爭者,是正常的手段,你們不否認也除去不少人吧?」
「我們除去的,全是向我們下毒手的人。而你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總之,這是身入江湖,身不由己,必須如此方能達到目的的正常手段,沒有放在心上誓在必報必要,是嗎?情勢殆危,咱們何不暫時聯手自保?」
暫時聯手共度危機,這建議用意良佳,但這是梟雄的作風,臨危苟免的可恥行徑,即使是無敵意的雙方臨時聯手,也會被方正人士卑視。
「你這老賊的話污我之耳,我真該到洗耳河去洗耳朵。」姑娘笑罵:「一些土雞瓦狗,何足道哉?你們看,片刻間這裡就擺平了二三十個人。你們走吧!那些人絕對奈何不了你們窮家三友。」
「唔!你們兩個人,就擺平了這許多高手。」窮儒舉目四顧,看到幾個仍在痛苦呻吟的人:「難怪快要成為死村了,求援信號已無人理會。」
姑娘沒聽清窮儒含含糊糊的話。
「我說你們非常了不起,比王小輩更可怕,估錯了你們的能耐,你們比王小輩更具有威脅性。難怪在洛陽,你敢公然與無數高手名宿為敵,敢公然保護王小輩。算了,你們不需與任何人聯手,自保綽綽有餘。咱們要出去,你們真不走?」窮儒止步問。
「我們不走,你們請吧!」
窮儒扭頭向同伴舉手一揮,指指甬道左端。
「躲在屋子裡不安全,小心他們放火。」
窮儒重新舉步,泰然超越姑娘所堵住的窄門,向甬道左端走。
周總管站在門內,冷然留意三友的神色變化。
「就算他們不顧天理放火燒村,我們也不怕。」姑娘不在意地說:「這裡有避賊防火的地窟。」
「我知道,所以……」
三人是魚貫而行,向甬道左端走的。
窮儒領先超越姑娘所立的窄門口,後跟的窮道恰好與姑娘並齊。
斷後的窮僧倒拖著方便鏟,似乎顯得無精打采。
總之,三個人外表的神情,皆不曾流露出敵意,顯得滿不在乎。
周總管眼神一動,看到了警兆。
「伏下……」周總管狂叫,一掌吐出。
姑娘向下一挫,慢了一剎那。
窮家三友的左手,同時向左吐出一掌。
他們的右手有兵刃,如果是向右走以右面相向,姑娘必定提高警覺,防備他們的劍與鏟突然升起攻擊。
向左走以左面相向,轉身舉兵刃攻擊勢必慢了剎那,足有從容閃避的餘暇。
而他們用左手攻擊,事先已經功聚掌心早有準備了。
三股渾雄無匹的劈空掌力,匯成極為兇猛徹骨裂肌勁流。
相距僅八尺左右,向姑娘猝然集中匯聚,真有排山倒海的威力,無可克當。
姑娘總算命不該絕,周總管在她身後,所發飽含驚恐的狂叫聲,令她悚然而驚。意動神動,護體神功,一觸即發。下挫的同時,抬劍舉掌護住頭面。
可怕的勁流及體,劍氣與勁流接觸驟發龍吟。伸出的玉掌一震,頭面所承受的余勁仍然猛烈,但她承受得了,頭面保住了。
身軀所承受的打擊卻難以禁受,倉猝間發動的護體神功保護力不夠。她感到如受無數萬斤巨錘兇狠地撞擊,身形倒挫斜摜而退。
砰一聲大震,她撞倒了周總管。
周總管從她身側所驟然發出的一掌,消去她所受的一部份壓力。
生死關頭,任何一點助力,都可能發揮保命的功效,這一掌解除了她一半壓力。
余勁再涌,走在中間的窮道首當其衝,勁流一迸,窮道斜撞出丈外。
砰一聲撞在對面的牆壁上,幾乎反彈而出,踉蹌穩下馬步,臉色泛青。
如果一比一拼內功掌力,窮道很難禁受得起周總管全力一擊。
不但窮道駭然變色,窮儒窮僧也吃了一驚。
周總管這一掌,把三個老卑鄙的膽氣嚇消了一半,暗叫僥倖。
這一掌不但震散了三人所含匯擊的一部分勁道,更透勁而出。把遠在丈五六外的窮道,震得斜撞丈外撞上了牆壁。
假使雙方面對面交手,窮道會被震得氣散功消,甚至內腑可能受到嚴重傷害。
三人失驚的剎那耽擱,失去沖入窄門繼續攻擊的好機。
周總管奮身側滾,一蹦而起,閃電似的到了門外。
劍似乎幻發眩目的光華,龍吟隱隱光華閃爍,臉色反而冷厲,毫不激動憤怒。
「你們一起上!」他陰森森地說。
如果他真有全力一擊的能力,應該毫不遲疑地撲上了。
他心中明白,剛才情急所發的石破天驚一掌,已耗掉了他五成以上精力,氣機浮動。短期間決難恢復元氣,假使竭澤而漁行險一擊,結果將只有一個:任人宰割。
他在爭取時間,爭取神氣重凝的機會。
姑娘像是崩潰了,掙扎難起。
他不能搶救姑娘,必須斷然阻止對方繼續攻擊。
假使他撐不住,更不可能有救姑娘的機會了。後退一步,唯死而已。
「小心!」窮道鐵青著臉急叫,向同伴示警:「極……極像傳……傳聞中的玄……玄天神罡……」窮道顯然受到相當程度傷害,因此說話的嗓門氣促走樣。
「玄天神罡!」窮儒駭然變色:「你是說,潛龍公子的驚世奇學?」
「可能是的……」
「但這人不是潛龍公子,絕對不是。」
「可是……」
「快上,儘快斃了他,管他是誰!」窮僧舉鏟叫吼:「如不擒住那小潑婦,脅迫不了王小輩,咱們不但奪圖無望,火併的目標也無法完成,上!快!」
周總管一咬牙,踏進一步。
甬道左端傳出一聲輕咳,接著是一聲冷哼。
窮家三友駭然轉身,臉色大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真正的行家其實不需出手,所形諸於外的氣勢便知有沒有了。
兩丈外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穿的是村婦裝不起眼,青布長褲外加一件粗布多褶腰裙。
看外表並沒特色,只是一個村婦佩了一把劍而已。再就是脅下有一個綉了太極圖案的大型革囊,頗為岔眼。
懾人景象是,這女人披散一頭及腰長發。前面形成發簾掩藏面目,像一個嚇人的女鬼。
女人的劍斜伸,左手握拳徐徐揮動,虎口露出一叢光芒閃爍的尖利器物。
像扁針,也像小型飛刀,反正是尖銳利器,數量不少。
不但所流露的氣勢懾人心魄,那詭異莫測的陰厲氣氛更令人膽落。甬道的光線本來就幽暗,出現鬼物更增幾分恐怖。
「什麼人裝神弄鬼?」窮儒厲聲沉叱,讀書人本來就不怎麼相信世間有鬼神。
「原來是你們這三個老窮混蛋。」女人用怪怪的嗓音說:「快滾!」
「女人,你……」窮儒失驚,口氣一軟。
知道窮家三友的人,居然口氣如此託大。可知並沒把窮家三友放在眼下,難怪窮儒失驚。
「這裡有幾個受傷的黑龍爪牙,我要。」女人的右面不遠處壁根下,就有一個黑龍爪牙蜷縮著呻吟:「你們在這裡礙事,快滾!」
「可惡,你這賤女人……」窮僧凶性大發,舉方便鏟憤怒地搶出。
陰風乍起,奇異的尖厲怪嘯若有若無,細小的光華夭矯破空,接二連三破空疾射。
第一道光華升起,第二道魚貫跟上,第三道……
窮僧是個識貨的,大吃一驚,硬將腳步剎住。
大喝一聲,舉鏟向飛來的第一道光華猛拍。
「閃退!」
窮道更是識貨,大叫著揮劍掩護窮僧退,劍上風雷乍起,迎向第二道光華。
「該死的妖婦!」窮儒怒吼,左手疾揚。
「你更該死!」周總管也大喝,劍脫手飛擲。窮儒左手暗藏的一把匕首,還沒脫手擲出,周總管的劍已快逾電光火石飛旋而至。
鋒尖恰好上拂,割裂了窮儒的左小臂,兩根撓骨也可能受損。
肌肉割裂,神經中斷,肌筋一松,握力立消。小匕首翩然墮地,窮儒立即飛退。反應超塵拔俗,身手比年輕人更靈活。
變化太快,令人目不暇給。另一面,窮僧一鏟落空,沒拍中第一道光華。
光華有如具有靈性的活物,在鏟前折向上升,然後向下疾沉,直射窮僧的頂門。
窮僧的反應更令人激賞,向前仆倒奮身急滾。
側方,窮道的劍與第二道光華接觸。
錚一聲清鳴,光華急升飛旋,搖搖晃晃繞飛。
第三道光華銜尾而至,射向窮道。
窮道向側一閃,轉身飛掠而走。
「是妖婦的玄天七煞奪魂劍,快走!」
窮道一面飛逃,一面厲叫招呼同伴撤走。
小光華飛行的速度並不快,所及的距離也只有三丈左右。
而三個老卑鄙逃走的速度,卻快得驚人,一躍三丈,去勢宛若電射星飛。
元神御劍極耗真力,女人的道行有限,因此窮道能以精純的內功,把小飛劍擊偏。甚至幾乎把第二道光華打落,脫身並非難事。
窮儒已經先一步退出兩丈外,左手血如泉涌。
窮僧斜竄而起,一躍三丈余。
三人如飛而遁,從甬道的右端逃掉了。
周總管貼地滾出,拾回劍飛退堵住窄門。
「小姐,怎樣了?」他大聲問。
「我……我撐得住……」身後傳來張卿雲姑娘虛弱的語音:「氣血難……難以歸……
流……」
女人已收回已發出的五把小飛劍,手中仍然有兩把不曾發出。
「原來是你們。」女人看清了周總管的面容,也透過周總管身側,看到穿堂以坐功調和氣血的張卿雲,幽暗光線下面容仍可辨識。
「姑娘是……是凝……」
周總管卻無法看到女人的面容,女人的面容被秀髮遮住了。
但他知道玄天七煞奪魂劍的來歷,王若愚就能從容破解這種元神御劍絕學。
「凝真觀的金門聖女。」女人冷冷地說。
「許姑娘,過去的事……」
周總管心中發虛,剛才飛劍遙擲攻擊窮儒,剩下的五成精力又耗損了一半,這時他哪能禁受得起妖婦的元神御劍攻擊?
「剛才你傷了窮儒,及時阻止他發射小匕首。」
「同仇敵愾,在下非出手不可。」
「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會助我嗎?」
「一定會。」
「為何?」
「你讓我家小姐安全離開凝真觀,彼此本來就無仇無怨。在江湖歷練的人,如果念念不忘一些小怨小恨,活得一定非常痛苦的,永遠是個眼高手低的失敗者。」
「唔!似乎你並不知道我和王若愚的事呢!」
「不知道。」周總管坦然說:「一早他便到城北,在下與家小姐在城南,吸引對頭的注意。姑娘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的敵人。」金門聖女凄然嘆息:「我的遭遇很慘,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怪他,畢竟這是我咎由自取。我是來找人的,幫我把這些黑龍殺手的頭罩剝掉好不好?」
「姑娘要找……」
「黑龍會第二副會主,妙手毒心江大鵬。不論死活,我一定要找到他,他害得我好慘。」
「好,我來幫你。」周總管慨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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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殺手每個人都是死士,一旦發起攻擊,其猛烈的程度,委實令人不寒而慄。
先是暗器齊飛,然後是右手刀劍,左手匕首,不要命似的一擁而上。
電劍公子人數多了三分之一,但驍勇程度就差遠了。人多的優勢是靠不住的,信心與勇氣,才是制勝的不二法門。
埋伏失效,一衝便散,人分散在林野各處,奔東逐北各找對手拚命。
王若愚與兩位老前輩藏身的大樹,先後有人從樹下經過,甚至停下來狠拼。先後有兩個人死在距樹下不遠處,搏殺的經過一覽無遺。
幸好沒有人向樹上察看,也無暇留心樹上是否有人。
王若愚藏身在最下面橫枝上,貼在樹榦透過枝葉縫隙,好整以暇地向下察看。外表顯得懶洋洋毫不在乎,一雙虎目卻銳利地留意一切動靜。
迎風吹來一陣陣血腥味,也偶或傳來幾聲垂死者的痛苦呻吟。
對他來說,這些事引不起他的感情激動。他經常面對死亡,死亡對他沒有多少威脅。
他的思路,突然轉向原該留在城南的張卿雲身上。
他孤身前來城北踩探,事先約定姑娘不可以出面與任何人衝突。發生事故儘快八方逸走,避免與對方糾纏。以姑娘的武功與輕功造詣,應該不會遭遇嚴重的困難。他對姑娘的武功信心十足。在正常的情勢下,連已可以神御劍的西城鍊氣士,也對姑娘沒有威脅。
他耽心的是意外。在洛陽他受到追魂女魅暗算,那就是意外。
追魂女魅如果和他交手,絕對禁受不起他隨意信手一擊。而他卻幾乎死在追魂女魅的七步追魂針下。
「唔!我得儘快解決黑龍,回城南留意情勢的發展。」他油然興起趕回去,與姑娘會合的念頭。
感覺中,似乎姑娘可能有了困難,心靈受到撼動。
將腰帶上單刀系牢,準備招呼樹上面的無我瘟神。
樹下人影來勢如星跳丸擲,黑色的身影清晰可辨。
沒錯,是黑龍爪牙。
五個黑龍爪牙,緊躡在電劍公子身後窮追。
電劍公子渾身浴血,腳下已呈現不穩。
人都在林野中走散了,四周不時隱約傳來金鐵交鳴與叱喝的聲浪。
奔近樹下,電劍公子突然右腳踩中一個凹洞,猛然向前一栽,手著地身形立即側滾,狼狽地躍起。手中劍疾升,拉開馬步,強作鎮定,調和呼吸。
「你這狗王八,下賤狗屁劍客。」為首的黑龍爪牙厲聲咒罵:「羽翼剛豐,你就膽大包天,不知死活向本會迫不及待挑戰,乘本會之危,殘害咱們的弟兄,你沒料到本會的主力,來得這麼快吧?我要剝你的皮,挖出你的心肝生吞活咽。」
「少吹牛了,閣下。」電劍公子冷冷一笑:「你們趕回的人,似乎數量有限,大概死得差不多了。今後,黑龍註定了要在江湖除名,沒有什麼好混的了。閣下,我的人也會很快地趕到,在下還有餘力和你們游斗,不會讓你們有同時出手的機會,你無奈我何。等我的人趕到,一定可以把你們一網打盡。」
「死到臨頭,你還在吹牛。」
「在下……」
五個人不約而同,刀劍猝然匯聚。
電劍公子身形下挫,閃電似的滑退丈外,間不容髮地脫離刀劍匯聚的中心。再向側飛躍,恰好扔脫五把刀劍的快速追襲。
可是,最外側的黑龍料中了他的退向,長劍電射而至,招出狂龍鬧海,等他躍落。
雙方都快逾電光石火,眨眼間雙劍即接觸。
錚一聲狂震,電劍公子躍落的身形立即斜飄。手腳一亂,劍揚起也無法在瞬息間恢復控制。
黑龍爪牙劍上的勁道十分驚人,震得他虎口發熱,手臂發麻。
「先卸狗腿!」黑龍爪牙聲到劍到。
他知道完了,想縮上雙腳也力不從心。
人影自上空疾降,有如平空幻化出來的,靴尖下沉,奇准地點在黑龍爪牙的右肩上。
爪牙的劍向下沉落,他的雙腳保住了。
「呃……」
黑龍爪牙仰面便倒,右肩骨折下陷。
「混蛋!你為何不把隱藏的絕技掏出來保命?」飄落的王若愚大罵,右手一動,單刀出鞘信手揮出,錚一聲暴響,將第二名撲來的黑龍爪牙,連人帶劍斜震出丈外,刀吟聲像隱隱風雷。
「去你娘的!你以為我會甘心被殺!」電劍公子也大叫大吼:「你知道那雜種是誰?」
王若愚身形向左一晃,一把鋒利的劍從右臂外側擦過。
他隱藏在肘后的刀向後吐出,把從後面撲上出劍的人,一刀貫入肚腹。
「他們都戴了頭罩,誰知道是哪座廟的大神佛?」他扭身一腳將中劍人踹倒,收了刀:
「你他娘的野心大得很,當然不會甘心被殺。」他舉手投足之間,輕輕鬆鬆擺平了兩個人。
電劍公子看得心驚膽跳,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右肩被踹陷的人,已躺在地上痛昏了。
「那混蛋是黑龍的第三副會主,上一代的十大劍客之一南門傑,橫行天下二十載罕逢敵手的一劍鬼神愁。比他們的會主驚天一劍周宏,更要高明一兩分。」電劍公子一面說,一面撲向那位最先打交道的黑龍爪牙。
那人被王苦愚一劍震飛,還沒從震驚中清醒,被電劍公子一連串猛烈的電劍攻擊,手忙腳亂,八方閃掠,完全失去反擊回敬的機會。
另兩個爪牙不見了,分別被百了梟婆和無我瘟神,拖住髮結進入後面的草叢,可能已經死了。
兩個老前輩不動則已,動則要人老命。
「小子,九幽門不會來了。」無我瘟神扭頭說。
「奇怪,他們真不來了呢。」
他收了刀一躍三丈,向小村飛掠而走,不再理會這裡的事了。
這裡的殺搏已近尾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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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似乎鬼影俱無,像一座死村。
「人怎麼都走了?」王若愚在村中急走,心中犯疑:「九幽門的人不是怕死鬼,西城鍊氣士更不是善男信女,為何虎頭蛇尾溜之大吉?費解。」
沒發現血跡或死屍,村中顯然不曾發生打鬥。
繞過一處巷口,眼角瞥見左側方的牆角,有快速的人影閃動,再一看立即飛躍而進。
晚了一步,三個人影剛消失在另一處屋角。
是窮家三友,挾了方便鏟的窮僧最易辨識。
他知道追之不及了,村中房舍錯落。一轉折便不知去向,追趕困難。
心中一動,他向三友竄出的大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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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卿雲姑娘受傷不輕,可怕的內家掌力,震傷了她的內腑。必須強忍痛楚,有耐心地慢慢吐納引氣歸元。
行動困難,走動必定引起傷勢惡化。
她定心神凝神聚氣,但已知道來的女人是金門聖女,心中甚感不安,影響行功的心情。
金門聖女是她的對頭,離魂香與斷魂飛霧,她都窮於應付。
武功與劍術,她都比金門聖女高得不可以道里計。
如果金門聖女記仇,她的處境真有點不妙。
她知道,周總管願意幫助金門聖女,剝除死或活的黑龍爪牙頭罩,尋找妙手毒心江大鵬。真正的目的,是跟在金門聖女身旁戒備,隨時防範金門聖女反臉對她不利。這些叛逆世俗魔道蕩女,所流露的善意是靠不住的。
周總管確是深懷戒心,一直就設法吸引住金門聖女。
每拉掉一具屍體的頭罩,便要金門聖女親自查驗。
所站的位置,也必定背對著姑娘,不讓金門聖女接近姑娘的一面,隔在中間以確保姑娘的安全。
只有讓金門聖女儘快找到妙手毒心,把人或屍帶走,離開穿堂走了之後,他和姑娘才能安心。
剛檢查牆根一具屍體,那是一個年已半百,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的人,屍體已經發僵了。
穿堂內共有十具屍體,全部死在姑娘與周總管劍下。有三個是受重傷之後自殺的,血腥中人慾嘔。
「這個人不是妙手毒心。」
金門聖女用腳撥開屍體,踱向另一具死屍。
周總管搶一步,擋在金門聖女與坐在地上調息的小姑娘中間。
金門聖女的身形本能地往側稍移,背後不足八尺另有一具屍體蜷縮在地,似已僵了。
周總管俯身伸手,解開頭罩的帶結。
金門聖女迫不及待伸手相助,焦躁地撕拉頭罩。
「小心……」突然傳來姑娘的尖叫聲。
周總管不假思索地一把挽住金門聖女,將人扳倒向側急滾。
金門聖女看不見身後的事故,感到有一雙手爪掠過頂門。
要不是這剎那間被周總管挽住扳倒,腦袋必定被那隻手爪勾勒住臉面,不死也將被毀容。
氣流激蕩,砰一聲悶響,兩個人體在兩人倒下的上空相撞,摔倒在地分別滾動。
「小姐……」
周總管狂叫,飛躍而起,抱起手腳鬆散,氣息喘急的張姑娘。
狼狽爬起的金門聖女一怔,手急眼快,一掌把另一個滾動的黑龍爪牙劈昏。
「這惡賊裝死,好險。」金門聖女悚然地說:「小姑娘,你竟然冒走火入魔的風險救我,你……」
「什麼走火入魔?我根本無力運氣功。」被周總管抱起的張姑娘虛弱地說:「我本來是提醒你的,沒料到反而來得及助你脫險,怪的是我居然在渾身痛楚乏力中,能在猝然間跳起來。我……我現在連手腳也動不了,可……可能經脈已被震斷……」
「不會的,小姐。」周總管小心地將姑娘放下躺平:「你只是精力已經耗盡而已,好好放鬆身軀歇息,稍後再帶你出去,外面也許平靜了。」
姑娘在千鈞一髮中,仍然奮餘力在發聲警告中,飛撲而起雙掌前伸,把撲向金門聖女的黑龍爪牙撞翻,她真的不明白何來的神力,只能用奇迹解釋這不可思議現象。她本來連站起來的力道也消失了。
「那人自稱黑龍第二副會主焦二。」姑娘平躺在地,轉頭盯著昏厥的黑龍爪牙:「我用機智毀了他的左手腕骨,把他踢入室中。他的左手已練成通臂絕技,所以我毀他的手。」
金門聖女一怔,扭頭盯著被他打昏的人。
「是他!」金門聖女脫口叫,急急撕剝那人的頭罩:「兩條龍的人,在會中弟兄面前稱假名。果然是他!蒼天有眼,讓我找到這惡賊了,而且是活的,我要帶他走。」
不管周總管有何反應,她將人扛上肩,向門外飛奔,辦自己的事要緊,不理會旁人的死活。
窄門口出現握刀在手的王若愚,吃了一驚向側急閃。
「快去幫助你的女伴。」
金門聖女一面叫,一面狂沖而過,顯得極為興奮。
「若愚……」姑娘興奮地叫,掙扎欲起。
「你不要亂動,我先檢查。」王若愚大驚失色,丟掉刀一躍而至。
拚鬥搏殺,很可能骨碎肉裂。如果體內有碎骨頭需要處理,千萬不可胡亂抬起或移動。
經絡血脈如因震動而被碎骨頭割斷剝裂,那就災情慘重,甚至會送命。
「你總算趕來了。」周總管搖頭苦笑。
王若愚定下心仔細檢查姑娘的傷勢。
周總管在一旁將受傷的經過一一詳加說明。
「不要緊。」久久,王若愚欣然宣布:「氣機受損,身前九條經脈皆有淤積,所以看似全身脫力癱瘓,稍一用勁便痛楚難當。周叔,你該用真氣排導術替她及早解除痛苦呀!」
「老天爺!哪有機會行功療傷?」周總管臉一紅:「用真氣導引術我或可勝任,排導術我哪有這份功力?連她老爹也不會。你會?」
「包在我身上,愈快著手愈好。」王若愚信心十足,先探囊取出小小扁型的葫蘆,倒出三顆丹丸令姑娘吞下:「周叔,請到門外戒備。」
行功療傷,不能受到干擾。替姑娘用排導術治療,必定以推拿八法相輔。周總管是姑娘的長輩,當然不便在旁照料。
周總管背門仗劍戒備,像把關的天神。
「放心啦!全身放鬆。」王若愚的笑容讓姑娘心安:「但十天半月之內,不許你妄用真力,我得好好看管住你,免得你逞強動手動腳大發雌威。說好了請你在城南引敵,你卻跑到城北胡來。」
「我們是被迫不得不動手呀!」姑娘臉紅紅羞笑:「同時,人家也……也不放心你啦!
這個金門聖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友是仇,我糊塗了。」
「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你最好準備忍受不適。」想起金門聖女的遭遇,他感慨萬端。
一步之差,凝真觀三代老少幾乎傷亡殆盡。金門聖女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仍在發瘋似的尋求報復,似乎不死不休。
江湖恩恩怨怨糾纏不清,人活著實在太辛苦了。名利兩字害人不淺,莽莽江湖是非多。
他自己同樣活得辛苦,雖則並非為了名利而出生入死。
「必須及早了斷這場是非。」他心中在吶喊——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