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救自己
黛娜在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之後,羅開感到她的手心,有點潤濕,那自然是她心情極度興奮的原故,羅開低聲道:「你……想到了?」
黛娜深深吸著氣:「還不……完全,只是一個……概念,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
聽得黛娜這樣說,羅開真是高興莫名,他知道,黛娜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設想,那麼詭異,不可捉摸的設想,黛娜居然不必解釋就可以明白,兩個人之間心意相通到這種程度,那真是人生中一大快意之事!
他立時道:「當然,這也只不過是我的設想,你和我,都目擊在不可測的情形下,一個小小的玩偶,變成一個和我們一模一樣的假人的過程!」
黛娜道:「是……要我們在場的目的是——」
羅開挺了挺身子:「我進一步的假設是,要我們在場的原因,並不是要我們看到時間大神的神通廣大,力量無邊,而是有一個十分重要的目的,那目的是,在假人的製造過程之中,必需有我們在,才可以把我們的一些思想,轉移到假人的身體中去,使假人更像我們!」
黛娜打了一個冷戰:「是……可是我又不覺得……我思想少了……什麼!」
羅開乾澀地笑了一下:「人的思想是無窮無盡的,就像數學上的無窮大一樣,減去任何數字,無窮大的數值不變!」
黛娜靜了片刻,聲音之中,充滿了疑惑和恐懼:「時間大神竟然有這樣的力量,可以攫取一個人的思想!」
羅開遲疑了一下:「這是我的假設,那種假人,不是一般的機器人,它製造假人的目的,是要替代我們,那就必需不被別人識穿,當然,它或者有辦法通過計算機來指揮假人——或許現在,它正是那樣在做著,但是我們的思想,一定也在起作用!」
黛娜的語音,仍然遲疑:「你的意思是,我們的思想,先進入由它控制的計算機,再通過計算機去指揮假人?」
羅開強調了一下:「這是我的假設。」
在羅開說了這句話之後,他們兩人都靜了下來。由於羅開提出的假設,實在太匪夷所思了,黛娜雖然明白了,但是在思路上,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一下。而甚至連羅開自己,也需要再作一番整理。
過了一會,羅開才道:「我有這樣的假設,全是由於你的話的啟發。」
黛娜大感愕然:「我說了些什麼?」
羅開壓低聲音,把黛娜的話重複了一次,黑暗之中,雖然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是她的甜膩的聲音,還是令得人心曠神怡。
她靠著羅開,低聲問:「就算事實正如你的假設,那對我們現在的處境,又有什麼幫助呢?」
這正是最重要的一點!羅開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的假設接近事實,我們可以叫我們的假人來救我們!」
黛娜怔了一怔,一時之間,實在不明白羅開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因為,照如今的情形來看,他們最大的敵人,自然是「時間大神」,而「時間大神」不露面的話,他們的敵人就是那兩個假人!
如何可以叫最大的敵人來救自己?
雖然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東西,但由於驚愕,黛娜還是不由自主,張大了眼睛,她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羅開把聲音壓得極低,他這樣做的目的,倒並不是怕說的話被什麼人聽了去,他知道,「時間大神」的能力遠在他的想象之上,連思想也可以攫取,講話聲音的高低,和秘密能否保持,毫無關係。
他之所以壓低了聲音來說話,完全是由於他心情的極度緊張!
他們被困在海底的岩洞之中,能否脫困,全靠他的設想,是不是接近事實!而甚至連他自己,對這一點,也絕沒有把握!
他沉緩而低聲地道:「別忘了,我的假設如果成立,假人之中,有我們的思想在!」
黛娜又怔了一怔,她明白了羅開所表達的意思。
羅開的假設是:他們的思想,被時間大神利用神秘的方法,紀錄了下來,傳到了假人的身上,使假人的行動更加逼真。
當她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她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
羅開一字一頓,講出了他心中所想的:「黛娜,在極度的困境之中,當沒有人可以解救你的時候,就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了!」
黛娜低聲道:「聽來……很有點哲學意境!」
羅開道:「也是很多情形下的實際可行的辦法,黛娜,集中精神,什麼也不要想,把我們所有的思想,集中在一點之上,就是:我們要離開這裡!」
黛娜沉聲道:「利用我們的思想,去影響假人的活動?」
羅開苦笑了一下:「聽來雖然虛幻一點,可是這是我們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黛娜又想問一個問題,可是一開口,沒有說出來,就改變了主意。
她想問的是:「難道受時間大神所控制的計算機,知道我們有這樣的想法,他不會截斷我們的思想么?」
黛娜沒有問出這個問題的原因是,她知道這種集中思想,利用一個人堅強意志力去進行的過程之中,極重要的是對這種行動,有極度的信心。她也知道,羅開是這方面的專家,他的精神意志,曾受過嚴格的控制訓練,他精通催眠術,就是一個證明。
想到了羅開的精通催眠術,黛娜又不禁一陣臉紅心熱。
黛娜對自己有沒有這種集中意志的力量,本來就有懷疑,再加上這個疑問,也不算什麼,但如果羅開沒有想到這一點,忽然提醒了他的話,使他對信心有動搖,本來可以成功的,也會因之而失敗了!
所以,黛娜並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這時,羅開已用一種十分低沉的聲音道:「照我這樣的姿勢來坐!」
黑暗中,是看不見羅開的坐姿的,黛娜雙手摸索著,才明白了羅開盤腿而坐,雙手放在靠近雙腳處,手指擺出了一個相當奇特的姿勢,那是佛教中密宗僧人入定時的一種坐姿。一個人,精神意志的高度集中,和一個人的肉體是不是有直接的聯繫,這是玄學上一門極其高深的課題,各有各的說法,道家的和佛家的不同,佛家之中,各種不同的門派,也各有各的不同的鍛煉方式。
羅開採用了密宗的方式,那是他長期受過這一種方式的訓練之故。
黛娜連忙也照著他的坐姿,坐了下來,她一坐下來之後,就集中精神,只想一點:離開這裡,最要緊的,是離開這裡!
對於不是習慣於這樣仿的黛娜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講起來,摒除雜念,只想一件事,是再簡單不過的,但是做起來,卻實在不是那麼容易。
過了沒有多久,黛娜就忍不住,低聲叫著羅開,可是在叫了幾聲,得不到羅開的回答之後,她就吃了一驚,儘管自己還是無法去集中精神,但是再也不敢去騷擾羅開了。
在黑暗之中,時間似乎是無窮無盡的,黛娜甚至覺得,羅開的設想是毫無根據的,什麼自己救自己,只不過是一種虛幻的假想!
她寧願緊靠著羅開,和羅辟肌膚相接,男歡女愛,享受肉體和精神上的極度歡愉,就算接踵而來的是巨大兇險,生命的消失,也要使生命在快樂中消失!
她的思緒越來越亂,她緊咬著牙關,好幾次想去摟抱羅開,可是還是強忍了下來。
這種違反她心意的強忍,甚至於令得她汗水涔涔而下,這時,她根本已不能再集中什麼意志力去想了,她只是集中力量在剋制著自己。她想到的只是,羅開能不能成功,絕無把握,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一不能剋制,去擾亂羅開,羅開就絕不會成功!
黛娜低低地嘆著氣,手心出了汗,就在身上輕輕地抹拭著,而羅開,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黛娜在自己越來越急促的氣息之中,聽到羅開的呼吸,越來越是緩慢,越來越是細長……
※※※
高達接到了手下的報告,羅開在和兩個人有了小小的接觸之後,就進入了一個貨卡車的車廂之中,然後,整個卡車,在一個小鎮的海邊消失之後不久,就覺得事情有點不是很對勁,他決定立時啟程到那處海邊去看看究竟。就在他離開之前,他接到了安妮打來的電話,電話是從北歐打來的,雲氏家族在北歐有著世界公認,最先進的精密儀器製造工廠和設備完善的實驗室。
安妮在電話中的聲音,充滿了激動,這使得高達十分奇訝,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安妮和木蘭花一樣,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安妮在電話中道:「我是不想和你聯絡的,但羅開把你當朋友,我又無法找到罹開,所以和你聯絡,高先生,要和你聯絡,真不容易。」
高達無改他的輕佻,笑著:「美麗的女孩子要找我,總找得到的!」
安妮的聲音之中,立時充滿了怒意:「高先生,我們要討論一件極嚴肅的事!」
高達還是忍不住喃喃說了一句:「女孩子要來找我,有什麼不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