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為了吸引眼線的注意,第二天一早、姑娘便請他前往碼頭,向船行打聽船期,查詢駛往揚州的定期客船,以表示要乘船下揚州。

揚州到淮安的定期客貨船,行駛這段漕河的船行,具有規模的共有三家。最大的一家平安船行,每兩天有一班客船與一班貨船經過。

船行的總行皆位於揚州,這裡僅是分行,有官府指定的碼頭,與官方的漕船碼頭分開,行號也設在客貨艙三頭的大街上。

高郵是中途大站,客貨在這裡上下頻繁,但船通常很少能準時到達,因此船皆在此停泊一天甚至兩天。有些有急事的旅客要剋期趕柱揚州,寧可走陸路辛苦兩條腿,兩天使可抵達揚州、不願乘船枯等。

他在船行詢問船期,表示他並不急於前往揚州。

他知道有人跟蹤,可惜碼頭各條街巷,人群擁擠各色人等都有,無法發現跟蹤的人。

即使有所發現,他也無法反跟蹤,孤掌難鳴,與有龐大實力的組合周旋十分累人,力不從心的感覺,會讓脾氣暴躁的人失去耐性。

他並不是真的暴躁,肯接納姑娘的意見,有耐心地按計劃行事,並不急於找出跟蹤的人。即使是發現了,他也奈何不了這些眼線。

在大庭廣眾間,即使碰上生死仇敵,也不能拔刀而斗,江湖的闖道英雄,不做這促不上道的事。即使不落案,也會被同道鄙視,日後想在道上出人頭地,倍增艱辛與困難。

從平安船行店堂離開后,出店門有意無意地扭頭回顧,便看到一個水客打扮的大漢,倚在長柜上與店伙攀談,店伙有耐心地向水客比手划腳,似在解釋些什麼。

魚循氣味找到餌了,吞不吞看誰的神通廣大。

腳下一緊,他消失在人叢中。

彭剛出店之後,姑娘立即換上荊釵布裙,扮成普通的小家碧玉,顯得出奇地靈秀。

百寶囊藏在腰裙內,針袋系妥在小臂內掩藏在袖中,用布卷了劍,在窗門上叩出一串聲號。這才出店找店伙鎖門,飄然出店直奔街尾。

七個針傷根本不礙事,創口早就痊癒。體內的餘毒,也因為有百毒天尊的解藥而早清,她的虛弱是裝出來的,主要是不讓彭剛放膽刮闖。

男人如果心中有牽挂,通常能剋制魯莽行動的情緒。目下,情勢波詭雲譎,魯莽行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必須冷靜應付,冷靜才能智慧生,吃虧上當的可能性大為減低。

繞過兩條小街她急步疾趨街右的小巷。一個上年婦人,在小街便接替了呈名水夫的跟蹤工作。這種分區責任制的盯稍手段頗為管用,長期跟蹤會引起目標起疑,經常換人便可減少這種弊病,問題是必須有充裕的人手才行。

南天君撤走,留下一部份精銳潛伏,即使讓這些精銳大才小用任眼線。人數也嫌不足,只能採取一個人跟到底。或者兩人交替跟蹤的手段進行。

到了巷口,中年婦人怔住了。

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比防火巷大不了多少,行人稀少,大多數是兩邊民宅的後門,平時只有一些執役的婢僕出入,顯得冷冷清清。

在這種罕見有人行走的彎曲小巷跟蹤,十分危險,把人跟丟不要緊,反而被目標捉住就完了。

目標可能進入任何一家民宅的後門,也可能翻牆而入消失在宅內,如不緊跟在後隨時皆可能反目標跟丟。

跟得太近,目標便會發覺被跟蹤了,猝然反擊志在必得,十之七八會被目標捉住或擊斃;除非跟蹤的人,武功比目標高強得多。

不能不冒險跟入,姑娘的身影,正繞過一處彎道,身影一轉便消失了。

略一遲疑,中年婦跟入小巷。

到了小巷彎道折向處,中年婦人不再遲疑,腳下加快。這段小巷是一連串的彎道,前面已經不見人影,如不加快跟上,就無法保持視線之內的有效監視方法了。

又轉了一個彎,前面有一位仕紳的背影,正踱著方步,背著手一搖三擺向前走。

所謂仕紳,是指那些穿得體面,非衫即袍穿綢著綢著緞的大爺們,只有仕紳才配穿這種衫袍。

即使是百萬富豪,富可敵國的大商賈,也只能穿粗布的袍襖;在家裡穿例外,不至於犯禁。

中年婦人毫不遲疑腳下一緊,要超越趕上目標。

仕紳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緩緩止步轉身。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中年人,人才一表笑容可掬。

「你才來呀?」中年仕紳笑吟吟像是向老朋友打招呼寒喧:「辛苦辛苦,歇口氣吧!不忙不忙!」

「咦!你……」中年婦人臉色一變,警覺地向後退:「你在說什麼?」

「呵呵!你知道我說什麼。你們真勤快呢!晝夜不斷有人布監視網,累不累呀!」

口氣不對,不是仕紳該說的話。中年婦人反應甚快,火速解開捲住單刀的青布卷。

剛想拔刀出鞘,人影已經近身。仕紳似乎並沒有動腳,丈余距離一飄即至,一把抓住了刀,叭,聲一耳光把中年婦人打得斜退八尺。

「咦!」仕紳反而證住了:「留在這裡的人,怎麼可能如此差勁稀鬆。」

中年婦人穩住了馬步,幾乎摔倒,左掌右拳立下門戶,口角有血溢出。

「你是什……什麼人?」中年婦人說話嘴巴漏風,可能有牙齒被打斷了:「不……不要多……多管閑事,以……以免枉……枉送性命。」

「我是要命無常,呵呵……」

「哎呀!你……」

淮安曾經出現一個要命無常,把陰陽雙怪整治得灰頭土臉,這消息早就傳至江湖,引起不少揣測和謠言,迄今仍有人打聽這位要命無常的底細。

「我也要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我可以保證,你不是女人,男扮女裝噁心死了,來吧!跟我走。」

「我是分水犀劉二爺的人……」

「去你的混蛋東西!」中年仕紳一腳把對方踢翻摔出丈外:「原來你們倒戈了,難怪有這許多眼線活動,我要把你交給至尊刀……」

「不!不要,求求你……」假婦人掙扎難起,右腿像是骨折,厲聲哀求饒:「我……我們是……是被脅迫的,身……身不由已……求爺台大發慈……悲……」

「好吧!把你們受脅迫的詳情,從實招來,或許我會放你一馬。」

「我……我招,我知無不言……」

「很好,很好。」

彭剛訂了船位,乘明早平安船行下航的客船。

這艘船午夜可能抵達,如無意外耽擱,明早辰牌時分啟航,是事能準時解纜,誰也無法預測。

比方說,明早高郵湖突然刮大風,船便無法啟航了。

後來開掘新河,船不再航行大湖,每年的沉船量減少了十之九,不再冒風浪之險,客貨船與大量的官方漕舟,方能不受天候影響而耽擱船期。

眼線相當精明,打聽得一清二楚。周雲鳳一群精銳爪牙大放寬心,高郵地區的局面算是篤定了。

彭剛前往揚洲,等於是闖入獸欄,只須閉上欄門,猛獸就不足為害了。揚州南天君的地盤,對付兩個人易如反掌。

不需再冒險計算彭剛了,等彭剛前往揚州送死。

她以為彭剛與電劍飛虹只有兩個人,一舉一動全在眼線的監視下,不要能知道她仍然在高郵潛伏,必定認為她夜襲失敗便撤走,所以要急急乘船向揚州趕。

她卻沒有想到,彭剛如果真急於趕到揚州,為何不走陸路?腳程快一天便趕到揚州,乘船最少也得三天;再加上意外的延誤,五天恐怕也無法趕到。

判斷錯誤,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兩人倚坐在大樹下,向半裡外的孤零零小農舍眺望。

這裡是南灣東南的鄉村,江南的鄉野景色相當宜人,雖是深秋景色,仍具有略呈蕭瑟之美。午後的陽光仍然溫暖;寒氣須至日影西沉才能涌發。

姑娘仍是那一身小家碧玉打扮,四野無人,她俏巧地緊偎在彭剛的身旁,粉頰偎在肩胸上,坐得舒舒泰泰,臉上有滿足的神情。

「你說她們真躲在這家農舍里?」彭剛眼中有疑云:「城內城外可以藏身的雅潔處所多得很,那妖女一身香噴噴,生活起居必定注意享受,農舍骯髒狹隘,她會窩在裡面受罪?再說,你怎麼能查出她的蹤跡?」

「不相信我的神通?」她俏巧地輕撫彭剛壯實的胸膛,「你對我了解多少?」

后一句話,可就涉及嚴肅的話題了。

迄今為止,兩皆不曾談及自己的身世,也無意談及;都避免探詢有關身世來歷的敏感私人事務。

按理,應該由彭剛主動提出的,這世間畢竟是男人的天下,男女之間男人應采主動。

「這重要嗎?」彭剛拍拍她的肩膀:「我們萍水相逢,我們情投意合。我知道你是具有俠氣的女獵人。你獵取的目標是百毒天尊魔手無常那些凶魔。你也知道我要對付的人,是這些兇殘的黑道豪霸,兇手。倩投意合再志同道合,我覺得不需要再奢求什麼了。」

在江胡闖道的人,很少願意透露身世,不管是行俠或急名圖利,不管白道黑道,凡是要使用兵刃拳腳的入,早晚會以武犯禁的,不小心落案,那麼,家中的親朋好友麻煩大了,連鄰居也跟著倒踞。

十家連坐,就是當時的皇法。

行文或派人原籍追捕,是當時各個州縣刑房,最熱門的業務之一。

一入公門,九牛拔不出;又道是民心似鐵,官法如爐。

因此周雲鳳敢大殺分水犀的爪牙,卻不屠殺那些無辜的鄰居村民,民眾如不受到傷害,通常不會報官。…

江湖吃刀頭飯的朋友,通常不會官了,三刀六眼解決恩怨是非,死了不怨天由人。有關的同道,最重要的是不留屍體,所以敵對的一方,絕對尊重負責善後的人,決不會出面阻擾,而且得全力相助湮滅痕迹,以免落入官府手中。這是江湖規矩,也是道義。

在同道之間,也將查詢家世列為禁忌。所使用的姓或許是真的,名大多數都靠不住。一些擁組織的豪霸,甚至在自己人面前也使用化名,或者符記、暗號。因此一些組合的次級爪牙,一輩子也不知道首領的真正身分。

希望萍水相逢的朋友推心置腹,那是奢求,很可能會被懷疑心寸不良,或者被看成探底的別有用心的人。

在天下各地行走,所必須遵守的金科玉律是: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兩人相識才幾天,雙方已將所要追求的目標說出,已經難能可貴,算是已認同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姑娘知道他有所顧忌,立即機警地岔開話題。

想做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姑娘,個性堅強的人是很難辦得到的,在彭剛面前,她不想表現自己是女強人,彭剛流露在外的氣質,就是一個剛強的人,兩人剛相處在一起,結局是可想而知的。

「她用金蟬脫殼計,留下了兩批人,總數可十四五人左右,除了必須派出的眼線之外,能用來出動收拾殘局的人不會多於十個。」她將話題導入正題:「這裡是她的第一秘站所在地,人數約在八名左右。我們兩個人,得提防地布陣圍攻。」

「有她在內?」

「絕對正確。」她肯定地說。

「我算是服了你,你真可以稱仙子。」彭剛由衷地說:「仙子是無所不知的。」

「夏瑤姑就叫仙子,你把她整治得又恨又愛,把她的愛侶江湖秀士氣得怒沖牛斗,掂著劍找你拚命。」她一面笑一面說,笑得躲在彭剛懷裡縮成一團。

「哈哈!別的人對你不客氣,我也會提著刀找人拚命呀!有什麼可怪的?那頭鳳……」

「我要找她,那頭鳳。」她用殺伐的事,掩飾火紅的粉頰,彭剛露骨的話意,令她感到血液加快心跳如鼓,也感到心花怒放了。

「我替你押陣。」彭剛說:「記住,別讓她有機會施展撼魂大法。即使她抓住機會施展,有我在。她休想得逞。放心斗她,我對你有信心。」

「這就去找她嗎?」她對彭剛所給予的鼓勵相當敏感,顯得信心十足。

「好,走。」彭剛挽住她跳起來:「不會有人回來了,很難等得到一網打盡的好機會;能把主腦除去,其他爪牙就讓他們漏網吧!」

「一切由你作主。」姑娘立即將劍取出,系妥在腰帶上,百寶囊也改置在裙外。

兩個手牽手,昂然向農舍走去,像一雙越野散心的伴侶,用冷靜的心情,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博殺。

姑娘稍呈緊張,握在彭剛虎掌內的小手,掌心有汗水滲出,但隨接近的距離而逐漸放鬆。彭剛緊握的大手,也給她穩定的力量。

周雲鳳上午仍在暗地裡跟蹤彭剛,直到獲得眼線的稟告,證實彭剛兩人已訂下船隻,這才放心地返回藏匿處,放棄冒險接近行刺的計劃,準備暗中隨船動身,在揚州等候彭剛。

她自己有船,不需乘客船一同動身。她不想把所有的人撤走留下一部份人,繼續暗中進行威迫利誘的工作、不久她將捲土重來。

高郵的龍蛇已不足為害,繼續威脅利誘,定可奠定日後北進的根基,大河以南的地盤勢在必得。

中天君的潛在力量已經完全排除,江淮地盤不久將是她的囊中物。

唯一的阻礙是彭剛,彭剛是這次南天君北進失敗,損失慘得的罪魁的禍首,她必須用盡手段,把這罪魁禍首除去,不然北進大計成功遙遙無期。

她已經有點憬悟,彭剛的介入,決非偶然的意外事故,彭剛是有為而來的。

她在清河行刺李知縣的事,很可能與彭剛有關,不然為何彭剛要向她追問在淮安的行蹤事故?

彭剛要動身前往楊州,她大為寬心,但彭剛居然膽敢往南天君的地盤闖,也今她暗暗心驚。

不是強龍不過江,彭剛膽敢往龍潭虎穴闖,這種無死畏懼的人,天知道會造成多大的作害?

所以她必須走,必須追蹤前往。她心中雪亮,也只有她才能和彭剛周旋,南天君所有的黨羽,禁得彭剛全力一擊的人,真不出幾個,所以她必須趕往揚州,而且必須先一步到達,她的船比客船快一倍,甚至兩倍。

這間農舍被她利用作為藏匿的落腳處,只有一條私有小徑,通向南灣的其他村落,平時沒有外人行走。派有一個人躲在樹下警戒,可以早早發現接近裡外的陌生人,安全不會有問題,前來踩探的眼線不會冒險深入,想奇襲也難得逞。

有奇襲能力的人、只有是彭剛。至尊刀與笑閻羅,自顧不暇,也無襲擊的能力。中天君已經走遠了,高郵地區沒有人奈何得了她。

除了彭剛,而彭剛也準備離開了。

她在督促七名爪牙收拾行裝,今夜還得住宿一宵。明晨客船放航,她再登上快舟還來得及。

「小姐,我覺得高郵方面、最好能多留幾個人活動,分水犀可能靠不住。」僕婦和她在內廳品茗,顯然不同意她帶走大半人手:「他心中明白,我們的承諾也靠不住。迄今為止。

他派出協助的眼線,傳諭懶洋洋提不起勁,連彭小狗的動靜也很少傳給我們的人,所以控制布線的事,都需要我們的人努力完成,小姐只須三兩個人走,揚州方面可用的人手多著呢!」

「不行。」她堅決地說:「大爺方面的人,我一向少接近,指揮不可能靈活,我一定要有我自己的人行動。以四大游神來說吧,我的話他們不一定肯聽。分水犀並非是靠不住,而是至尊刀一天不除,他一天存觀望,為自己留後路。只要把各地的主要龍蛇清除,扶植次要的人就容易了。」

「沒能先一步清除至尊刀、真是一大失策。」僕婦冷冷地說道:「負責高郵地區行動的小諸葛李三爺,應該負責。發現至尊刀有勾結中天君的實據,就應該立即以雷霆手段斷然處置。結果仍被那混蛋溜走了,我們不得不與笑閻羅正面衝突。」』「不談這些喪氣的事了,後悔無濟於事!」

「哼!如果不是小姐及時趕來,恐怕……」

「恐怕提早趕來,仍然會碰上彭剛。」周雲風苦笑:「我想,他是沖我來的。」

「應該不可能。」僕婦不同意:「他在寶應大殺中天君收買的水賊,救了我們的人,可知他確是一個無意中被捲入,一怒之下放手泄憤的浪人亡徒。小姐,你是否想到用手段網羅他為我們所用?」

周雲風臉色突然一變,沉思良久。

「這……這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她喃喃自語。

「一個武功驚世,氣吞河嶽的年輕人。」僕婦說:「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大男人,同樣具有七情六慾的所謂英雄好漢。所以那個江湖頗有名氣的女獵人,電劍飛虹葉如霜,一個天生心硬如鐵的女人,稍示好感就成為他的好朋友或愛侶。小姐,你難道比不上那個女獵人?」

「這……」

「論人才武功,彭剛難道不配你佳子弟?小姐,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十四歲是適婚期,你已經雙十年華啦!」僕婦搖頭苦笑:「你一直就在東奔西走,替大爺策劃雄霸江湖的計謀,忘了你自己的事,這期間看誰者不順眼。小姐,你已經浪費了六載花樣年華,大好的青春。」

僕婦露骨的表示,飽含濃濃的關切。

「不許提這種煩人的事。」她臉紅耳赤。煩躁地大叫:「你提了多少次了?你累不累呀?」

「我是為你好,小姐。」

「我知道。」她嘆了一口氣:「但我不想聽。」

「好吧,不聽就算了。」僕婦無可奈何地也馭了一口氣,賭氣不再多說。

她又在沉思,心潮起伏。彭剛的形象,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她的幻覺中,一次比一次強烈鮮明。

二十歲的大姑娘還沒有婆家,將要受人非議了。武林兒女與江湖兒女雖說半數以上晚婚,問題出在一旦武功才貌出眾,自然而然地眼界高,看普通的男女不順眼。但他們的內心中,反而迫切地需要情愛的調和滋潤。

她與彭剛一直就不曾真正和平相處過,根本就沒有機會在一起了解溝通,一見面就全力周旋爭強鬥勝,刀采劍去不是你就是我。

僕婦的話,像驚蟄的春雷。

板閘鎮客店匆匆一面,她把彭剛看成店伙,毫無印象,以後便一直不曾平心靜氣交談,甚至不曾見面便各展所學行雷霆的攻擊。

現在,她終於用純女性的眼光,重新留心彭剛這個人,用女人的眼光看男人。

撇開男女之間的互相吸引因素,以雄霸江湖的胸襟看彭剛,她也應該設法爭取這個男人做臂膀,豈能當作勁敵加以消滅清除?

只有氣候已成的地方龍蛇,才是清除消滅的對象。

「我真該在他身上多用心計的。」她自言自語:「多一個朋友,豈不比多一個勁敵有利?」

化敵為友,才是最聰明的作法。爭取朋友。也是開創新局面的最佳手段。圖霸業而與天下為敵,愚蠢之極註定了要失敗。

終於,她覺得彭剛確是令她心動的佳子弟。

而且,也是她所接觸的年輕高手中,人才武功唯一可以和她匹敵的人,唯一敢向她施壓的人。

芳心怦然,她有立即向彭剛表示親近的衝動。

「也許我該找他談談。」她向僕婦說。

「掂著劍去找他談談?」僕婦苦笑:「你強,他也強,掂著劍去找到,能談出什麼結果來?」

「那……我該……」

「打扮成淑女,到客店找他。」

「這……」

「在大庭廣眾間見面,即使是魔手無常這種凶魔,也不會揮舞無常棒行兇。你不會把他看成潑賴吧?」

「我到揚州等他。」周雲風仍然鼓不起勇氣。

「到了揚州,你就作不了主。大爺身邊那些嬌兵悍將,人多一起鬨,那就會鬧翻天,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嗎?那天晚上他砍百毒天尊,飛刀砍掉針魔田十三娘的腦袋,這人似乎已經不是人,而是可怕的妖怪化身。天知道我們會有多少人,在他的刀下崩潰丟命?」

「可是……」

「天色不早,你現在想去找他也嫌晚,會引起更大的誤會。如果客船誤期,你明天還有最後機會。唔!犬吠聲不對。」僕婦變色而起。

這家農舍養有兩頭黃犬,為了方便出入,引起不必要干擾,因此要農舍的主人,把犬拴有前院里。黃犬如果發出異常的吠叫,很可能是眼線返回,而且已經到了農舍百十步以內了。

這次的吠叫,比以往眼線返回時要急促些。

「去看看。」她置杯而起。

剛踏進前廳,廳外院子里站著本宅的主人,一位殷實的老農,正在安撫拴的木椿旁的黃犬。

「公子爺,有人從田野里來。」老農沉靜地說:「快接近外面桃林了。你們的人,好像都走小徑……」

她吃了一驚,跳出院子立即發出警號。

她的人都在客廳收拾或者歇息,只派了一名警哨,距農舍百餘步,監視唯一的通向農舍小徑。派出的眼線,不可能不走小徑而越野返回。

爪牙們剛匆匆慌亂尋奔出院子,來人已推開院門昂然闖入。

「你……」她駭然變色。

「活報應來也。」彭剛聲如洪鐘,一聲刀吟寶刀出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若不報,時辰末到。現在,時辰到了。」

電劍飛虹也拔劍,往彭剛的右首並肩揚劍冷然候敵。

「你怎麼可能找到我這裡?」她似乎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除非……除非我身邊出了內奸。」「你還有八個人,趕快查內奸。」彭剛乘機煽風撥火:「二比八,你仍佔優勢。妖女,你是一比一化平決鬥呢!抑或是一擁而上?今天是決定性的時刻,省掉我日後奔波找你的麻煩了。」

「你聽我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今天只許有一個結果。你的撼魂大法不怎麼精純,玄真鍊氣士偷懶,沒鞭策你用功,我打賭你這次過不了我這一關。」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的怒火又升起了,彭剛的話傷了她的自尊,忘了想用軟工夫網羅彭剛的念頭。

「我要你,簡單明了。」彭剛沉聲說。

「好,我跟你走。」在彭剛氣勢磅礴的壓力下,她不得不熄去怒火,重新冷靜地思量對策。銀牙一咬決定用軟功:「我不是沒有擔當的人。」

她揮手阻止爪牙們衝出,獨自邁步上前。

「我希望你真的有擔當。」彭剛也向前迎去:「在清河糾眾侵入官舍行刺李知縣,冒了很大的風險。你在客店旅客流水簿,留下的姓名是周雲鳳……」

她雖有預感,毛病出在淮安清河縣的行動,但突然從彭剛口中說出,她仍感震駭。

如果彭剛把她帶到清河交給官府,后里十分可怕。只要追出她的家世,那將是可怕的災禍。

電劍飛虹是女獵人,獵一些罪惡滔天的兇犯,與彭剛走在一起決非巧合,顯然兩人都是江湖獵人,將她交給清河官府,她的命運便註定了要上法場。

千緊萬緊,性命要緊;她不可能利用接近的機會,誘使彭剛掉入她的情網,有電劍飛虹在,彭剛不會對她大發慈悲的。

「你死吧!」她厲叫,雙掌倏然連環拍出。

罡風乍起,勁氣如潮,兩丈以內壓力萬鈞,掌一發風雷相隨。

她的掌力,已超出練氣進程的超凡境界,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符。天賦特佳的人,要修至她這種可傷人於兩丈的境界,也得花四十年苦功,或者更久些,下一甲子苦功不一定能有此成就;

彭剛被強猛的壓力,震退出兩丈外,再退了兩步,臉上變了顏色。

「真了不起,幸好我早有準備。」彭剛顯然不會受傷,無儔的掌勁的確擊中他的胸腹,彈退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他確是冒險承受這兩記驟然拍出的兩掌,也沒運功反震,也沒穩下馬步抗拒。

猝然雷霆一擊,周雲鳳耗去不少真力,彭剛竟然受得了毫髮無傷,她大感驚駭,總算真的知道多次交手失敗的原因了,彭剛的修為比她高出太多。

「我來對付她。」電劍飛虹揚劍超越:「這妖女比江湖秀士更陰毒。天知道她用這種手段,殺掉多少高手名宿?猝然用絕學行致命一擊,武功比她高一倍的高手,也驟不及防冤枉送掉性命;」

姑娘之所以敢上前挑戰,一方面是知道周雲鳳已耗去不少真九另一方面是彭剛所給予她的信心,她有把握髮揮所學和妖女力拚。

「如果不早些除去這妖女。」彭剛等於是要鼓勵姑娘出手:「要不了三年兩載,她穩可登上江湖女霸主的寶座,將有許多許多高手名宿,在她面前倒下去。」

周雲鳳銀牙一咬,明眸噴火拔創立下門戶。

「你配和我玩劍?呸!」周雲鳳在升劍時,劍立即發出虎嘯龍吟,表示仍可能真力御劍。

一聲冷叱,姑娘閃電似的撲上了,招發殺著電閃雷鳴,劍一發也風雷乍起,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以猛烈的迫攻爭取優勢,不許對方有喘息的機會。

彭剛告訴她,要用綿綿無盡的搶攻,阻止妖女御神施展撼魂大法,不許妖女脫出劍勢控制外。

周雲鳳不得不接招,姑娘綽號電劍,招出見光不見影,劍氣直逼八尺外,像是無數電光吞吐匯聚,滿天雷電綿綿無盡,不接招連移動方位閃避也十分困難,瞬間的遲疑,很可能會挨上七八劍。

傳出一串震耳的金鳴,兩支劍火辣辣地糾纏在一起,滿天光華閃爍,已無法分辯哪一道光華是誰的劍了,人影也急劇閃動,依稀難辨實影。

彭剛橫刀在外圍戒備,不時作小幅度的移動。

三五十招一過,雙方的速度逐漸減弱。

彭剛緊張的心情,也逐漸松馳。

妖女已耗掉五成真力,已無法施展撼神大法了。

姑娘已深得緊迫搶攻的其中三昧,信心也相對地增漲,運劍的速度雖略為減弱,似乎神奧反而增加。小侍女惶急地不住向僕婦打手勢,僕婦僅搖頭苦笑表示反對。

小侍女終於忍不住了,揮劍突然疾沖而上。

彭剛一閃即至,刀光一閃。

錚一聲狂震,小侍女被震飛出兩丈外。

「誰敢擅自加入,得間我活報應肯是不肯。」彭剛掃了其他躍然若動的六男女一眼,目光最後落在魔手無常身上:「下一個膽敢妄想加入的人,殺無赦。」

一道電光破空,從一名中年人袖底飛出。速度快得見光不見影,光現即至,射向彭剛的右肋,同時人影急射,帶著激射的劍光,猛撲姑娘的背影。

用暗器攻擊彭剛,同時向姑娘發劍攻擊。

按理,暗器即使射不中彭剛,至少可以阻止彭剛搶救姑娘。

姑娘與周雲風各展所學搶攻,雙方顯然勢均力敵,如果有一個高手加入夾攻,一照面便可能把姑娘擺平。這人不但想用暗器擊斃彭剛,也等於是向彭剛所說的那些話作肯定的回答:以行動證明給你看!

彭剛的目光離開魔手無常,刀靶一揚,叮一聲震飛了射來的一枚五虎斷魂釘,身形乍隱乍現,出現在中年人的背後,刀光乍閃。

中年人的劍剛遞出,鋒尖距姑娘的背心還有近尺距離,右臂突然齊肩而折,劍與斷臂向下墮,身形仍未穩下,似乎仍不知道手臂已經斷了。

「殺!」彭剛的沉叱震耳欲聾。

中年人的頭飛起,鮮血上沖,無頭的身軀向下栽。

「拚死你這小狗!」魔手無常厲叫、揮無常棒衝出。

彭剛身形半轉,面向著衝來的魔手無常。

「生死薄上閣下的大名已勾!沖快些。」彭剛虎目怒睜,殺氣騰騰沉喝。

他那把刀,映發出怪異的灼灼光華。

他臉上獰猛的神情,具有懾人心魄的魔力。

魔手無常不但不敢加快衝上,反而打一冷顫駭然止步。

「我要和你拼個兩敗俱傷。」魔手無常色厲內荏,在兩丈外怪叫:「小狗,你不要猖狂,咱們上,齊心合力剁碎了他。」

其他五人包括僕婦與小侍女,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四面匯合,卻人人腳下遲疑。

「我先宰你。」彭剛沉叱,急沖而上。

魔手無常駭然暴退,倒縱出兩丈外。

其他五男女也不笨,也急急後退,喪了膽的人,人多也也派不上用場。

驀地長嘯震天,彭剛向左後方電射而出。

左後方那位侍女,向側魚躍閃避。

彭剛一掠而過,猛撲向農舍飛奔的周雲鳳。

姑娘的劍術非常不了起,但基本的內功相差了一段距離,想留下志在脫身的周雲鳳,無此可能,周雲鳳虛攻一劍,便輕易地擺脫了她。

魔手無常幾個人,成功地掩護周雲鳳脫身,彭剛一動,五個人一鬨而散各自逃命。

周雲鳳到了院門外,猛地轉身揚劍立下門戶。

「站住!」嬌叱震耳,擺出暴虎馮婦的態勢,居然女強人的威勢仍在,揚起的劍仍可發出凌厲的劍氣。

「你仍想用撼魂大法和我一拼?」彭剛在丈外停止,伸手攔住想超越衝出的葉姑娘:

「勇氣可嘉。好,我給你行功施法的時間。」

「我承認你的武功比我高強、但高強得並不多。我不想和你在這裡拼,我要你滾回客店等船。」

「什麼?你……」彭剛大感詫異。

「你聽清我的話了,是嗎?」

「你是不是昏了頭?一定。」

「你如果不走。」周雲鳳冷冷地說:「這家農舍有四男四女,一家八口有老有少。」

「那關我什麼事?」

「我殺掉四分之三,留你和死剩的兩個人打官司。而你絕對攔不住我,我任何時候都可能擺脫你。就算你的輕功比我高一倍,也奈何不了我。」

「你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威脅我?」

「這種手段非常妙,對付你尤其妙不可言。」周雲鳳得意地說:「我這種人可以胡作非為,殺人如兒戲理所當然。你不同,你不是我這種類型的人,我看穿你了,你無法留下來打一年半載官司。你走吧!我在揚州等你。」

彭剛一怔,冷冷一笑。

「他娘的,我不得不承認你這妖女厲害,是極難纏的對手。你似乎真的看穿我了。」彭剛收了刀,臉上湧現令人莫測高深的怪笑:」好,我會到揚州找你,找南天君,殺到江西九江,有一百殺一百,有一千殺一千,殺盡你們所有的爪牙。預先告訴你、讓你在心理上有所準備。」

「告訴我什麼?」周雲風臉色大變。

雙方的話,都擊中了對方的要害。

彭剛不可能留下來打官司作證,也不忍心連累農舍人被殺。

找南天君並且殺到九江,那要死多少人?南天君的家在九江,有根有底,連一般的江湖朋友,都可以輕而易舉找得到。

「離開高郵,活報應彭方便不存在了。即使另有一位活報應出現,也不會是我彭方。」

「什麼意思?」

「我將以另一面目出現,就不會有打官司的麻煩了。」彭剛也得意洋洋:「我得好好想想,該取一個什麼能嚇死人的綽號。」

「如霜,我們走,今天放她一馬,到揚州再大開殺戒,殺得他們天天做噩夢。」彭剛挽了葉姑娘的手,轉身大踏步揚長而去。

周雲鳳打一冷顫,臉色發青。

彭剛只要在揚州一露面,南天君的爪牙將如蜂從蟻聚,天知道會有多少人在彭剛的刀下送命?

剛才彭剛對付她的爪牙,斬臂斷頭的兇狠情景.如果發生在揚州南天君那些爪牙群集處,最少有一半爪牙嚇得魂飛天外,真要有上十上百的人被殺,不作鳥獸散才是怪事。

兩人手牽手返回南碼頭,像游春的情侶。

「你真放過她?」姑娘笑問,神色並無理怨責難的成分。

「我們不能累及無辜,不是嗎?」彭剛臉上有無可奈何的神情:「在這裡,她可以不顧一切胡作非為。但在揚州她的地盤內,可就不能任所欲為了,南天君的爪牙們,不能讓自己的地盤內死傷枕藉。我們到他們的地盤內大張撻伐、她就無法波及無辜來威脅我們了。這妖女的確工於心計,她真肯花心機找尋我的弱點。你能用旺盛的攻擊力逼她,讓她喘不過氣來,感覺如何?」

「得心應手。」姑娘興奮雀躍:「除了她御劍的真力,略為比我渾厚些之外,劍術她還沒登堂奧呢!」

「下次碰上她,切記不要用一鼓作氣的手段強攻猛壓,那樣你會浪費大量的精力,後勁會不繼的。故意在緊要關頭暴露弱點,引誘她全力以赴,再給她來一記出其不意的險著.你就可以主宰全局了。」

「每次交手,她都會有意無意的暴露弱點,可惜我的內力仍差幾分火候、故無法長驅直入,以後,我會找到她致命弱點的;顯然她不會再上當暴露藏匿處了,我們這就趕到揚州等她?」

「不是等她,而是去找南天君。她會比我們先到,我認為她一定備有快船隨時可以撤走。」彭剛等於是策定行動計劃:「打蛇打頭,直攻要害。和爪牙們周旋,以上駟對他們的下駟,南天君躲香穩穩地,會笑掉大牙。」

「問題是,怎能找得到他。」

「用大嗓門向江湖朋友宣揚,他能不出來打交道?躲起來你雄,決不可能成為豪霸的。

名不正言不順的挑釁,他可以不加理會;理直氣壯向他討伐,他就不可能躲在暗處被同道嘲笑啦!他會在我的逼迫下,為保持他的名利權勢而全力以赴。回去好好商量,看該如何才能快速平安抵達揚州。」

「你擔心寶應水匪劫船的意外故事重演?」

「有此可能,是嗎?」

「我能安排小船……」

「從陸路奔向揚州,豈不省事?」

「最好夜間動身。」

「我正有此打算。」

沿途發現可疑的人跟蹤、周雲鳳已經無人可用,本身人手不足,分水犀的蛇鼠也不再合作了。

至尊刀在這次高郵兩君爭奪地盤事件中,栽得不算太摻,但也元氣大傷、地區霸龍頭大爺的地位,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強敵仍在飄忽出沒,脅迫挑唆他的爪牙反叛,他想出面收拾殘局,已經力不從心。

他帶了四名保鏢打手。專誠前來客棧拜會彭剛,名義上是來賠禮與道謝,骨子裡他另有打算。

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他動了放下身段的念頭。

彭剛和電劍飛虹,在客院的小客廳接待他。

彭剛對這位高郵地區的江湖大爺,沒有反應也沒有好感。

這種黑道龍頭大爺如果不心黑手辣,不八面玲瓏,哪能統率一大群牛鬼蛇神?不橫行霸道怎能建立統率一方的權勢?

雙方友好地會晤,彭剛保持一個江湖行道者的氣質風標,客氣地接受至尊刀的賠禮道謝,態度和藹不計較對方派離魂使者計算他的過節。

「兄弟在高郵,可說已混不下去了。」最後至尊刀談及正題:「高郵地區的弟兄,需要有實力的人出面領導,如果各行其是,必將發生為所欲為作姦犯科的亂局。所以兄弟和所有的同道,經過多次磋商;決定由兄弟出面,以至誠請求彭兄留下。領導高郵地區群雄……」

「洪大爺,請不必說了。」彭剛已經明白至尊刀的用意,立即打斷對方的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該明白。我只是一個途經貴地,無牽無掛,對名利毫無興趣,為了一些事故而邀游江湖的過客。以我的綽號活報應來說,怎麼可能出面領導你們這些黑道龍蛇?當然。我也不配你為白道人士,更不是俠義道英雄,但也不苦菲薄,自信聊可算一個亦正亦邪的怪人。在某一種情勢中,我知你們這些人是死仇大敵。我已經明白表示我的立場,請不要再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好不好?」

話說得很重,雖則臉上的神色,仍然保持禮貌性的和藹,心裏面大感不是滋味。

黑道只是江朋道眾多人士中的一種;三教九流也只是模糊性所劃分的江湖身分。但那些地區性的豪強們,如果被稱為江湖仁義大爺龍頭大爺,十之八九與黑道人士結成一家人,甚至成為黑道牛鬼蛇神的撐腰人。

他們也經營各種江湖行業.車船店腳牙都有他們的弟兄混口食,黑道的娼賭詐騙偷也有他們的弟兄沾手,呼風喚雨八面玲瓏不折不扣的變色龍蛇。

彭剛對這種人,先天上就有三五分排斥感.這位大爺居然要他出面,領導這些牛鬼蛇神,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

廳口出現笑閻羅的身影,身邊也帶了四位保鏢。

笑閻羅不是豪霸,是高郵的武林世家。

武林人十之七八,可稱江湖人。

其中大多數隻身英雄,當然也有人做土匪強盜,淪入黑道也比比皆是。

「洪深,帶了你的人,給我滾!」笑閻羅站在廳口像一尊天神,毫不客氣向至尊刀大吼大叫:,「你膽敢向彭老弟遊說,說些骯髒的話,污彭老弟之耳,存心不良想陷彭老弟於不義,小小心我剝你的皮。」

「羅……羅爺……我……我也是一番好意。」至尊刀委委屈屈分辯:「外出闖道的人,誰不希望闖出一番局面?誰不是為名利而奔忙?彭兄他……」

「住口!你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把彭老弟看成什麼人?你如果再不走,可就很難看了。」

「好,我走我走。」到尊刀不敢不遵,乖乖向彭剛告辭,帶了打手匆匆溜走。

「老弟台休怪。」笑閻羅笑吟吟入廳:「老朽專誠前來面致謝忱,無意得罪老弟台的賓客。只是這位洪大爺沒安好心,他那種人如果要他放棄追逐名利,不如殺他還要仁慈些,他只想利用你的聲威,重建他將垮的小皇朝。」

「他的確打錯了主意。找錯對象。」彭剛當然不會怪笑閻羅反客為主,趕走至尊刀的託大舉動:「羅前輩不啻替在下解圍。免去不少口舌是非。諸位請坐,羅前輩想必有事賜教,有疑待解。」

「不敢當,倒是有些消息奉告……」

笑閻羅把南天君恨入骨髓,雄風園死傷慘重,卻又無力報復,因此將復仇的希望,寄托在彭剛身上,深信彭剛能救得了雄風園,必定有能力催毀南天君的基業。

笑閻羅對南天君的底細,所知並不比至尊刀少,以強鄰的動靜,有深入的了解。這些內幕消息,對彭剛極為有用,即將南下揚州,消息正用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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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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