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了卻三生願

第九章 了卻三生願

冬天,夜更涼,阮天鐸坐了一陣,實在覺得寒意浸人,兩條腿有如泡在水中一般,自己也是病後之身,有些掙扎不下去,看看床上的鐵若蘭,香夢正酣,似是睡得很熟,聽窗外又下起瀟瀟夜雨來,也就將雙腳縮到床上,拉開被子將雙腿蓋著,一個人調息運神起來。

夜已深,房中的油燈突然跳動了幾下,火焰倍明,但隨著便熄了,油盡燈滅,阮天鐸自然不在意,燈熄不久,那鐵若蘭似在翻身,將被子掀開了。

一陣溫暖的氣息,挾著少女的幽香,撲入鼻中,阮天鐸心中一動,忍不住睜眼一看,只見鐵若蘭果然將被子掀開了。

心說:「一個姑娘家,睡像還真不雅,夜寒,又在病中,受了涼,明天又要病重了。」

便伸手去給她蓋被,哪知無意中卻摸在若蘭胸前,軟綿綿,香噴噴,阮天鐸立時一條右臂有如觸了電。

哪知他手已縮回,鐵若蘭「嗯」了一聲,卻將他拉著道:「你為什麼還不睡。」說時用力一帶。

阮天鐸本是不防,身子向前一仆,剛好壓在塞北觀音身上,才想掙扎而起,那知鐵若蘭一雙玉臂,竟將他抱著,身子一翻,兩人捲入一條被子之中。

看官,你道那鐵若蘭這般無恥么?武林俠女,在情字方面,與世俗兒女哪能會兩樣,當二件心愛東西,眼見就要被人搶去時,多是不擇手段的,鐵若蘭自青狼堡受傷以後,阮天鐸為她敷藥治傷時,那女人家最隱私之處,連對自己父母也不能顯露的方寸之地,不但被阮天鐸看過,而且他的手還觸過,那年頭,若是一個未曾出嫁的姑娘,在男人面前有保留的暴露過,使得嫁給他,不然,只有死。

塞北觀音雖然當時昏迷不醒,但醒來后,一見傷在私處旁邊,而且被人敷藥,及見為自己敷藥的,又是一個武功蓋世,人更俊美,瀟洒,一顆心,早巳非他莫屬了,故與阮天鐸一路行來,莫不含情脈脈,全已未來夫婿相待,只是自己不願啟齒。

在江浦店中那夜,若非決心以身相許,豈能抱衾送枕的么?只是她那一片柔情,被阮天鐸忽略過去。

他忽略了還不打緊,突然跑出一個在窗外冷笑,在床上留下白石兔子的薛雲娘來,又從阮天鐸口中,聽說他們鴛盟早訂,只願與她作個兄妹。

女人家,誰能經得起這種打擊,何況若蘭又是天生情種,當時幾乎氣得發昏,賭氣不再理阮天鐸,那一夜她哪能睡著,柔腸百折,有如刀割,睜著眼瞧到天亮。

那知天一亮,又聽那夥計向阮天鐸說出有兩個姑娘已走了那番言語,又聽阮天鐸急得像猴兒似的,也不向自己說一聲便追了出去,塞北觀音在枕上芳心更碎,淚如泉湧,一負氣,才將包裹打開,將自己的衣物包了,悄然北來。

當時,她本想北赴秦嶺,找那秦嶺雙魔,替父親報仇,哪知走出還不到一個時辰,突又一咬牙,暗道:「我為什麼要讓那薛丫頭了,我哪點比她不如?」

要知鐵若蘭生性最是好強不過,眼珠兒轉了兩轉,一咬銀牙道:「我非得奪回來不可!」這才掉轉馬頭,奔回江浦,這次她可沒回店,在城廂便將馬寄放在另一家店中,匆忙換了男子服裝,這叫無巧不成書,正見阮天鐸在問那掌柜,但她聽到了,正是那掌柜說兩個姑娘之事、見阮天鐸急急忙忙向南去趕,便暗中掇在身後。

阮天鐸追的是女人,自然對男人全未留意,故未被發覺.鐵若蘭一直追蹤到杭州,突見阮天鐸在店中樓上,醉得倚欄欲倒,可把她駭了一跳,這才飛身上樓,偏偏兒的,兩人竟同時落水。

鐵若蘭知道阮天鐸醒后,必會找她。那夥計的,早被她買通,故意要他第二天去說出自己住處,好讓阮天鐸前去相會。

但病卻是真的,本來病就未好,心中又氣,連日來躡蹤奔波,再又落湖受寒,幾種原因加起來,當夜便燒得人事不醒,將一幅如花容顏,憔悴得令阮天鐸見而生憐。

今夜,她已決心不顧一切了,反正不嫁他,便是死,自己周身,他看過,也摸過,雖未穿堂入室,等於名份已定,哪還肯放過這機會,主動的將阮天鐸摟入懷中。

阮天鐸本是鐵錚錚的男子漢,又與雲娘情堅金石,照說不應該越禮,但一則鐵若蘭痴情感人,再則又因救已患病,心中是感多於愛,何況他已是二十齣頭的壯年,多少英雄能過美人關?阮天鐸不是石頭人,看官,假若你遇到這種情形,你能堅持得不動心么?若然動了心,何況鐵若蘭又在主動,是以便造成了錯誤,因為這一錯誤,後來一對劍侶,到老仍耿耿於懷。

窗外風雨瀟瀟,房中春情暖暖,那不知趣的晨雞高唱聲,將一個沉迷在溫馨錦衾中的阮天鐸突然驚醒,一見鐵若蘭仍抱著自己,睡得又香又甜,那眉梢眼角,仍留著夜來的春意,阮天鐸不由一聲長嘆,心知自己做錯了事,但既是作了,便得承擔下去,輕輕抽身下床,穿好衣服,哪知猛一回頭,登時咦了一聲。

這一聲,可把鐵若蘭驚醒了,揉著一雙含笑雙眸,問道:「鐸哥哥,什麼事啊?」阮天鐸現出一臉尷尬神色,伸手從窗桌上拿起一把寶劍。

鐵若蘭卟哧笑了,道:「鐸哥哥,那不是你的劍么?你奇怪怎地?」

阮天鐸卻又從劍鞘上抽出一張紙條來,展開一看,上面用眉筆寫了「慧劍斷情」四字,一看便知是雲娘筆跡。

皆因阮天鐸自六歲起,便與雲娘隨師鍾千里白口學文,晚上習武,是以雲娘筆跡,一見便認得出,不用猜,昨夜之事,雲娘已在窗外看見。

阮天鐸呆若木雞立在房中,連若蘭問話也未聽見,心說:「這真是冤孽啊!以前兩次,就還是誤會,而今,唉!大錯真的鑄成,我還有何面目前往神山見她?將來若師傅責問,我又何顏再見恩師?」

他心中在苦,鐵若蘭反而喜孜孜的下了床,伸手一攏雲鬢,走到阮天鐸跟前,瞧了那紙條一眼,也知是誰來了,撇撇嘴道:「管她啦,你們又沒真箇下過聘,大不了以後別見。」

阮天鐸一聲長嘆,道:「話不是那麼說啊!她逃婚尋我,而我……唉!現在真成了負心漢了,還有我那恩師面前,將來如何交待?」

鐵若蘭見阮天鐸不快,她再好強,此日寸也只得將那得意之態收起,輕蹙蛾眉,軟語勸道:「鐸哥哥,都是我不好,才害了你,要不!我去找雲姐姐請罪,她若不原諒我,我甘願死在她劍下!」

阮天鐸又是一聲長嘆:「蘭妹,事到如今,也不能怪你,你去找她也沒用,這是造化弄人,好歹我得見著她當面說個明白,她若不肯相諒,我也只好承認一切罪名了。」

兩人梳洗已畢,阮天鐸便道:「蘭妹,我想去神山一趟,你肯去么?」

鐵若蘭眨眨大眼睛,道:「你到哪裡我到哪裡,死我也不怕!」

阮天鐸點頭道:「那很好,只是你若見著雲娘和錦雯,言語上要讓著點兒。」

塞北觀音點頭道:「當然,我還會忍心給你找麻煩么?只要你不辜負我……」說時,眼圈兒一紅,流下兩滴眼淚。

阮天鐸又是不忍,雖然心中有些責怪她,但人家可是黃花閨女啊!昨夜她忍痛的呻吟和嬌喘,仍在自己記憶中,她把清白的身子交給自己,還忍心再傷她的心么?不由又輕輕地攬著她的細腰,道:「妹妹放心,我阮天鐸鋼刀壓頸,也不會辜負你啊!」

鐵若蘭又卟嗤笑了,笑得那麼甜,那麼幸福的說道:「好啦,鐸哥哥,咱們去找雲姐姐罷,她要如何罰我,我都會接受。」

想不到一夜工夫,鐵若蘭已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婉轉依人,而且也不再使小性兒。

兩人拾掇停當,這才東奔紹興,經餘姚,到了鄧縣。

那鄧縣是現在的寧波,已離海口不遠,渡海便是定海,眼見天色已晚,便在鄧縣落了店

一路來,阮天鐸雖是心中愁懷莫釋,但鐵若蘭卻是笑臉相向,軟語溫存,一顆心整個放在阮天鐸身上,阮天鐸口雖未言,心中甚是相感,所以也不將愁苦之態,讓她看見。

寧波也算浙東大邑,商業甚是繁盛,茶樓酒肆林立,因為落店得早,鐵若蘭動了遊興,便要阮天鐸陪她上街,阮天鐸雖知此地離神山不遠,說不定還會碰上雲娘及錦雯,但又不忍拂她的意,只好答應了。

兩人飯罷,便相偕上街,此時正是華燈初上,街上行人正多,兩人漫步街頭,那鐵若蘭時時相偎相依,顯得與阮天鐸十分親熱。

走過一條大街,前面正是一個廣場,有點像北平的天橋,走江湖賣葯的,跑碼頭耍把戲的,賣膏藥的,說書唱曲的,醫卜星相,可以說樣樣全有,看熱鬧的人,東一堆,西一堆,圍得水泄不通,鑼鼓掀天,笑聲四起,鐵若蘭便又要去看。

阮天鐸因鐵若蘭在北京天橋看熱鬧,曾惹過事,便道:「若蘭,那些地方別去吧,最易惹事生非,你忘了北京天橋之事么?」

塞北觀音嘟起嘴道:「不嘛!我要去嗎!這街上有什麼可看的?」

她不使小性兒生氣,卻用使人心醉的嬌嗔,阮天鐸可就把她沒法兒,道:「好!依你,可是別惹事啊!」

鐵若蘭卟嗤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惹什麼事?」

兩人當下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東看看,西看看,那鐵若蘭真像小孩般樂了,不時拍著手叫好,真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阮天鐸知道鐵若蘭這幾天陶醉在幸福中,任甚事也不放在心上,好像很滿足於目前的一切,阮天鐸雖是耽心以後的事,卻對她也有些陶醉,所以不肯拂她的性兒。

轉到圍場西北角,忽聽「當」的一聲,一聲報君知響起,讓道:「各位,看相吧!看流年八字,看婚姻成就,看今晚的吉凶福禍,看明天的口舌是非……」

一陣笑聲,那下面的話全掩蓋了,便聽不清楚。

阮天鐸不由一怔,道:「蘭妹,這不是追雲叟老前輩的聲音么?怎地他會在此地?」

鐵若蘭道:「當真啊!我們快去看看。」

兩人擠入人群一看,不是他,還會是誰?仍與那天在安陵城中是老樣子,一頭亂髮,滿面滿身不是油就是泥,衣服破破爛爛,手中提著報君知,矮身子上,大腦袋,眯著一對小眼兒,一付滑稽樣子,不怪圍觀之人要笑了。

再一看,旁邊多了一個小孩,正是裴驊,真叫做有師必有其徒,那裴驊才跟他不到一月,已是滿頭短髮,仍穿著安陵分手時那件衣服,像是再未洗過,已經污穢不堪,看樣子再過三五個月,也會油光發亮。

裴驊不但又穢又黑,已經有點像追雲叟,樣子也學得滑稽突梯,一對小圓眼骨碌碌亂轉,不時咧咧嘴,眨眨眼,聳聳小鼻頭,哪還是一月以前,乾淨活潑的孩子。

鐵若蘭才要張口出聲,阮天鐸連忙止住道:「別響啊!他在此現身,必然又有事故。」

果然,那追雲叟手中報君知又響,道:「我老頭兒報憂不報喜,報凶不報吉,有那與娘兒們有糾紛的,還有那樣兒與人相像的,或是新婚燕爾夫婦,都可請我老頭子看看相,看算卜,相金隨意,只要請我老頭子喝上一壺酒,包管你趨吉避凶,百無一失。」說時,沖著阮天鐸和塞北觀音一樂。

阮天鐸心中大吃一驚,這追雲叟的話不是正沖著他與鐵若蘭說的么?才要向他拱手招呼,那追雲叟早又背過身去,道:「徒弟呀!咱們爺們沒生意啦,沒人肯看相,今夜便得挨餓,走啦!咱們換個地方!」

那裴驊咧著小嘴兒,鼻頭向上一聳,道:「師傅,怪你自己不行么?只說跟你學一點吃飯本領,哪知你卻沒本事,這不是倒霉么?我不跟你啦!」

才說不跟,卻一把搶去追雲叟手上的報君知,當的一聲,人小,身子也靈便,向人群一鑽,便不見了。

那追雲叟大腦袋上小眼睛瞪得比胡椒大,下巴上山羊鬍子直顫,好像氣得渾身發抖,嚷道:「老爺們,你們行行好,快將我徒弟截住,他搶走我吃飯的傢伙,我老頭子便得活活餓死。」口在說,人也拔腿就追。

那圍觀的人,真以為他的徒弟跑了,有的真想幫他追,哪知人們一亂,別說小孩子不見,連那老頭兒一眨眼也沒有了。

但阮天鐸卻看得清清楚楚,追雲叟已由一條小巷中走了,忙一拉鐵若蘭,便向那小巷中奔去。

穿過一條小巷,卻是一片臭水塘,四周僅疏落幾戶貧窮人家,兩人沿著水塘奔了過去,耳聽身後風聲一響,阮天鐸側身立掌,原來是那裴驊從一棵大松樹上跳下。

那裴驊沖著阮天鐸和鐵若蘭一咧嘴道:「阮叔叔,鐵姑姑,你們大喜呀!」

鐵若蘭羞得啐了一口,瞪眼道:「小鬼,你們打的什麼啞迷,今夜有什麼事了?」

裴驊又是一聳鼻子,道:「你們先得請我吃糖,不然,我不說!」

阮天鐸哈哈笑道:「半月不見,真得刮目相看,老前輩的風趣,你可全學上了。」

裴驊嘻嘻一笑,道:「還不該請我么?趕了三天三夜,給你們追來送信,別說你們大喜了,應該請我,單是這一趟辛苦,也應該請呀!」

鐵若蘭一跺腳道:「小鬼,你再說!看我不捶你。」

裴驊一扮鬼臉,拖長聲音道:「好!我不說,不說就不說,你們也別問我。」

就在這時,旁邊樹上有人嚷道:「對!乖徒兒,咱們爺兒就別說,這叫做狗咬呂洞賓,誰稀罕什麼糖了。」

聞聲,便知追雲叟也在樹上,阮天鐸忙抱拳道:「老前輩有甚消息么?快請下來相告。」

哪知樹上突又寂然無聲,等到阮天鐸低下頭來,連裴驊不見了。

心中才在愕然,忽聽水塘那邊,嘿嘿大笑,笑聲才落,眼前人影一晃,兩丈以外,突然現出一個年齡三十左右,白淨面皮,白中透紅,兩道彎彎柳葉眉,齒白唇紅,有點像公子哥兒般的人。

這來人阮天鐸可不認識,雖是其貌不揚,但適才那飛落身法,阮天鐸早已看出,是個武功很高之人。

忙搶步攔在鐵若蘭身前,一拱手道:「閣下何人?」

那人嘿嘿一笑,聲音冷傲之極說道:「你是誰?」

阮天鐸聽出這人語氣十分狂妄,有些不悅,但仍按捺著性子道:「在下阮天鐸……」

哪知那人並不聽他說完,冷然說道:「給我站開,嘿嘿,我要跟她說話!」

阮天鐸只道若蘭認得這人,哪知側眼一看,若蘭也是一且茫然神色,好像與他並不相識。

當下沉聲道:「閣下何人?你們何時相識?」

那人卻尖著嗓門笑道:「哈哈,怎地不識,在綠竹塘這位姑娘好劍法,還有一位怎地不見?」

阮天鐸聽他說出綠竹塘!便知他認錯了人,但即使錦雯與雲娘全與他動過手,又見他雙目不瞬的向鐵若蘭瞪著,便知不是好人,赫然怒道:「閣下在綠竹塘所見的不是她,卻是在下師妹,你是什麼人?若不說出,別怪我阮天鐸無禮了。」

鐵若蘭被他瞪著瞧,臉上早紅了,又羞又怒,霍地伸手從阮天鐸腰間拔出長劍,一聲嬌叱,道:「看你就不是好東西。」劍一橫,又道:「快報出姓名來,不然,姑娘可就要動手了。」

那人全不將兩人放在眼裡,反而向前走了兩,道:「妙極,妙極,原來你們是姐妹,魔爺爺今夜定要成全你。」

原來這人正是秦嶺第二號魔頭,人稱玉面人魔的,那夜被百了神尼用大乘金剛指點傷逃去,但百了神尼,久已不開殺戒,不過略施薄懲而已,故玉面人魔傷得不重,離開綠竹塘后,並未逃回秦嶺,找了一個僻靜之處養傷,等到傷好,雲娘人已離開了綠竹塘南下。

這玉面人魔哪肯甘心,便跟蹤尋來,正遇上阮天鐸與塞北觀音在街上漫步,這塞北觀音不但象胡錦雯,因是心喜之故,那輕顰淺笑,早將一個好色淫魔,看得心癢難捱,便一直跟在二人身後只因在鬧市之中,不便下手。

那阮天鐸和鐵若蘭,本來就不識玉面人魔,又是在鬧市之中,身後有人走路,哪會注意,卻被迫雲叟看見了,這才故意示警。

追雲叟可知這魔頭厲害,見他也擠進人群,故話未說完,便背轉身去,故意要裴驊搶了報君知先走,他也趁人亂之時,晃身走了。

等到玉面人魔追至水塘邊,早又隱去身形,但阮天鐸和鐵若蘭怎又知面前這位像花花公子的人,便是夜襲青狼堡的玉面人魔?

且說玉面人魔出言輕薄,一雙眼睛,更是色迷迷的,阮天鐸和塞北觀音全都暴怒,聽他自稱魔爺爺,兩人同時心中一動,暗忖:「難道這人便是秦嶺雙魔之一?要是這個魔頭,今夜可要小心。」

塞北觀音突又喝道:「你可是人稱玉面人魔的么?」

那玉面人魔好不得意,尖聲笑道:「美人兒,你也竟識得我,妙極!妙極!」說時連阮天鐸也不一瞧,便向鐵若蘭走來。

阮天鐸面色一沉,刷的一聲,已將描金摺扇掌在手中,喝道:「原來是你這個魔頭,我正要去秦嶺尋你,你倒送來了,今夜公子爺可得教訓你。」

話聲才落,陡又一聲長嘯,脫影換形,身賽飄風,描金扇已向玉面人魔點出。

玉面人魔那雙眼角也沒將阮天鐸看在眼裡,嘿的一聲,身子不退不讓,右袖猛向阮天鐸一拂,一股勁風逼來,阮天鐸逼得拋腕滑步,撤招斜掠,才算躲過一招。塞北觀音一聽正是自己仇人,銀牙一咬,霍地挫腕一撩,劍化長虹,一片寒芒流動,斜刺里攻到。

玉面人魔想不到阮天鐸身形那般奇快,微一搖肩,如影隨形跟著阮天鐸撲到,左手倏伸,居然想奪阮天鐸手中摺扇。

阮天鐸下山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近身搶扇,大喝一聲,描金鐵骨扇仙人指路,斜身猛點人魔左肩井田穴,同時左掌疾吐,攔腰劈出。

這一掌之力自是不小,玉面人魔搖肩躲過扇招。搶步旋身,喝道:「小子,你真還有兩手。」右袖一甩,又是一袖抖出。

塞北觀音又掠身撲到,叱道:「魔頭,納命來!」劍身一震,化作萬道銀蛇,又由背後攻到。

玉面人魔似是對鐵若蘭著了迷,兩次搶攻,他僅躲開劍招,不肯還手。

好在這淫魔色迷心竅,怕傷了鐵若蘭,未用出那最厲害陰魔掌來,但阮天鐸兩次遇險,只得將天都老人精研絕招施出,身形飄忽如風,扇划指點,使出遊蜂戲蕊招式,玉面人魔突見扇影由四面八方襲來,也有些慌了手腳,那鐵若蘭長劍又乘虛踏隙,不時刺到,這一來,可把玉面人魔激怒了,那泛透桃花的臉上,更由白變青,倏地一聲長嘯,騰身數丈高下,掠出數丈。

這魔崽子一脫出兩人圍攻,雙肩一聳,雙掌猛向上提,兩目綠光暴射。

兩人正要搶攻過去,一見魔頭目光有異,阮天鐸橫身將塞北觀音擋在身後,左掌運勁,右手摺扇,刷響一聲張開,低說道:「蘭妹,你快退,這魔頭要使毒招。」

說時遲,玉面人魔虎吼一聲,雙掌在胸前霍地一翻,陰慘慘掌風,已呼嘯而出。

好在阮天鐸機警,不肯揮掌硬拼,摺扇猛力一揮,左手拉著鐵若蘭,橫掠數丈,堪堪躲過一掌。

玉面人魔嘿嘿一笑,正要搶身追撲,忽聽樹上當的一聲響亮,驚得停步抬頭,向那樹上看去。

卻聽追雲叟聲音在樹上嚷道:「哎呀!我的天!我老人家一生最怕打架,只得到這樹上來躲,偏你們又打個沒完,我老人家中午吃多了,肚痛要拉屎,啊喲!不成!我得下來,你們行行善好不好,讓我拉完屎再打成不成?」

跟著當的一聲,只見一個老頭子,雙臂抱著樹榦向下溜,人一落地,大腦袋上小眼睛滿地亂瞧,好像真要出恭。

玉面人魔心中才在一怔,那邊土堆后又響起一個清脆聲音道:「師傅呀!你可別跑啊!我也在這兒呢?要走!仍得帶著我!」

哪知追雲叟一聽,勃然有氣,嚷道:「好小子,我可正找你,你這小子人小鬼大,竟敢欺師滅祖,搶我老人家混飯吃傢伙,我得先打斷你一條腿。」

邊嚷,邊向那土堆后跑去,跑得歪歪倒倒,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阮天鐸與鐵若蘭趁機退了二丈,低聲道:「蘭妹,這魔頭適才掌風奇異,你千萬別向他掌風上撞。追雲叟是在給我們接應來了。」

那邊的老頭子還沒到土堆,土堆後面早奔出一個孩子,哭嚷道:「師傅要打我了,救命啦!」

這人正是裴驊,他裝得忒像,哭喪著臉,便向玉面人魔跟前跑,一臉驚恐之色。

因為一個是老頭,一個是孩子,玉面人魔嘿地一聲,果然伸手一攔道:「老頭不許打他,快帶著他走開,別擾了我的事。」

追雲叟沖著他就作揖,道:「好心的官老爺,我這徒弟真不成材,在外胡作非為,現在又欺師滅祖,不打他,以後長大了,更會無法五天,不過沖著你這位官老爺,不打也成,可憐我已兩天沒吃飯了,餓得兩腿發軟,官老爺,你作好事作到底,施捨我一點銀子,讓我窮老頭吃頓飯,以後准不打他。」說時,向玉面人魔伸出又穢黑又枯瘦的手掌。

鐵若蘭一見他們師徒,裝得忒像,不由卟嗤一笑。

這一笑,玉面人魔突然醒悟過來,猛然一翻腕,便想扣著追雲叟手腕。

追雲叟也快,回頭就跑,邊跑邊嚷道:「打人啦!你們來啊!」

玉面人魔一下醒悟過來,知道是被人戲了,這魔頭那還不怒,一聲怒嘯,有如捲起一陣怪風一般,直向追雲叟身後追去,同時五指箕張,向追雲叟後背抓來。

他這一怒,卻忘了背後還有個小孩。身才撲出,那裴驊一撤子母離魂圈,由背後掠空便向玉面人魔頭上砸去。

阮天鐸見裴驊出手,生怕他傷在魔掌之下,一聲長嘯,脫影幻形,摺扇又向人魔點去。

塞北觀音何嘗又慢了,長劍一領,寒光森森,也是同時攻到。

那追雲叟這時也是回身返撲,哈哈笑道:「魔崽子,我老人家跟你拼啊!」雙掌一錯,也是一掌劈出。

這一來,四人一齊出手,玉面人魔再能,也有些慌,那陰魔掌功,自然不能施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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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嘯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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