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臨危窺凶陣
秋華身入牢籠,陷身閘刀室,大難臨頭。
他擒住了智多星,不管智多星的叫嚷,一聲叱喝,出手如電,「劈啪劈啪」連抽智多星四記陰陽耳光,把智多星打得口中出血,暈頭轉向,鬼叫連天。
秋華仍不放手,將他抵在牆上,手叉住他的喉嚨,膝抵住他的肚腹,另一手食中兩指,搭在他的眼皮上,惡狠狠地說:「在下身陷死境,你也活不成。」
智多星心膽俱裂,嘎聲說:「你……你殺了我毫……毫無用……用處……」
「至少在下有人陪死,你是敖老寨主的女婿,有你在這兒,在下希望未絕。」
智多星像泄了氣的皮球,軟綿綿地渾身脫力,一雙手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將秋華叉在咽喉上的手掙鬆了些,腦袋想擺脫雙眼上的兩個指頭,卻擺脫不了,恐懼地說:「吳兄,請……請聽我說……」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在下要先剜出你的眼珠來。你瞎了狗眼,把吳某看成貪生怕死的人么?哼!你以為吳某身陷死境,便會向你們磕頭求饒?你簡直在做夢。快叫你的泰山丈人和吳某說話,吳某要問問他存的是什麼鬼念頭,問他還稱什麼英雄好漢。」秋華兇狠地說。
智多星不再掙扎,哭喪著臉說:「吳兄,你什麼也不用說,只將天殘丐所要的寶物說出,家岳便會網開一面,讓你平安離寨,不然……」
「吳某即使有寶物,也不能在人脅迫之下交出。」
「等刀閘下降時,你便會……」
「你便會第一個先死。」秋華冷笑著說。
「家岳叫我誘你前來,本就不打算我能活。」智多星可憐兮兮地說。
秋華一怔,訝然問:「難道說,令岳也存心要你的命不成?」
「在下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孔公寨有我不多,無我不少。天下間健壯英俊的男人多的是,死了穿紅的,還有穿綠的,小琳不愁找不到新的丈夫。你殺了我無濟於事,拉上我作陪未免得不償失划不來。」
「有你在,吳某不信令岳敢遽下毒手。」
「他會的,不信你抬頭看看。」
異響聲乍起,頭頂的刀閘開始徐徐下降。
「好啊!咱們已別無抉擇,刀閘落下,第一個死的人,便是閣下。」秋華咬牙切齒地說。
「不,只要你說出寶物的下落,便可脫離死境。」智多星鐵青著臉,死瞪著徐徐下降的刀閘說。
「哈哈!在下寧可帶著寶物到枉死城,也不願在你們的要脅下貪生屈服而升天。」秋華狂笑著說。
閘刀突然停住了,鐵葉門開了一個小方孔,孔中出現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面孔,用沉雷似的嗓音說:「奉主人金諭,即時起,以呼喚十數為限,數盡如不即時說出寶物的藏處,閘刀即降,絕不寬限。」
聲落,面孔隱去。「當」一聲鑼響,接著是一聲大叫:「一!」
秋華冷笑一聲,一把抓過智多星,冷冷地說:「你岳婿兩人花樣可不少,在下等著就是。」
「二!」
智多星急得冷汗直流,恐怖地說:「吳兄,金銀珍寶是身外物,你……」
「三!」
「金銀珍寶既然是身外物,令岳為何要不擇手段謀奪?」秋中問。
「四!」
「人各有所好,不能怪他,吳兄,你……你何苦為了那些無用的珍寶送掉性命?命都沒有了,要珍寶何用?」
「五!」
秋華心中豈能不急?他身上根本沒有珍寶,要有的話,該是西海怪客留下的大成練氣術。也許天殘丐知道竹杖內留有此物,所以追蹤前來奪取,卻不好對敖老賊言明,故意說成珍寶,以便引起老賊的貪念,所以老賊才向他逼問寶物的下落。他豈能將大成練氣術交出?
如果讓敖老賊練成,那還了得?日後不知要被老賊害死多少人。
他鋼牙一挫,手起掌落,兩劈掌劈在智多星的頸根上。智多星「哎」一聲厲叫,渾身都軟了。
「六!」
他將智多星的腰帶抓起,兇狠地說:「閘刀落下,第一個被刀戮死的人便是你。」
「七!」
智多星用幾乎窒息的聲音狂叫道:「吳兄,死……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你……你有遠大的前程,何……何必因毫無用處的珍……珍寶,送命在……在閘刀之下呢?」
「八!」
「在下身上根本沒有什麼鬼珍寶,令岳既然聽信天殘丐的話,為何不問問天殘丐到底是什麼寶物?僅無中生有的向在下逼供,在下即使舌底翻花,令岳也不會相信的。因此,你閣下只好陪在下死了。」秋華大聲說,這些話是說給外面的人聽的,他深信敖老賊必定在外面等候。
「九!」中年大漢的叫聲像打雷。
「你……你身上沒……沒有……」智多星發狂地叫。
「在下沒有寶物,因此你死得冤,在下也死得不甘心。姓敖的大概想殺你,不要你做女婿,另招一個遂意的,因此你這該死的、沒人要的臭女婿,把在下也連累了。令岳本可任意除掉你,卻用這種借刀殺人毒計,讓你死也死得可憐,不知他是何居心?」秋華冷笑著說。
「十!」
秋華雙手用勁,將智多星舉起,冷笑道:「閘刀落下,你首先遭殃。」
「岳父,饒……饒小婿的狗命!」智多星瘋狂地喊叫,拚命掙扎,聲淚俱下,狀極可憐。
閘刀徐徐下降,其聲隆隆。
刀尖將接近智多星的背部,智多星不敢再掙扎,渾身都軟了,只會聲嘶力竭的叫:「岳父……岳……」
「你這傢伙還叫岳父?真是至死不悟。」秋華冷笑著說。
正危急間,驀地室外響起小娟的狂叫聲:「爹,你……你……」
「停住閘刀。」是大小姐小琳的尖叫聲。
閘刀停住了,鐵葉門徐開,人影入目。
秋華反應奇快,丟下智多星,人如狂風,突然衝出門外,一聲大喝,一拳擊倒了出現在門口的人,奮勇搶出。
糟!前面燈光通明,敖老賊三兄弟正站在兩丈外,三人後面共有十二名老賊的剽悍心腹,刀劍閃閃生光。
兩位姑娘粉臉鐵青,被敖忠攔在一旁。
這兒像是一座空敞的房間,約有四丈見方。群賊的後面有一扇沉重的鐵葉門,顯然是唯一的出口。
秋華迅速拔了三把飛刀在手,兩把挾在左掌心,右手的一把當兵刃使用。這種柳葉形飛刀不宜作兵刃使用,兩端有刃,兩面開鋒,稍一大意便會傷了自己的掌心。
他屹立如山,臉上神色肅殺,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諸位,你們誰敢自命英雄,自命是大丈夫?那麼,咱們一比一公平一決。用機關埋伏計算吳某,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姓敖的,吳某瞧不起你,滿以為你是黑道中的英雄人物,原來卻是浪得虛名的無恥小人。吳某算是瞎了眼,跑到你這龜窩裡來看你活現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他的話份量奇重,鐵筆銀鉤畢竟是成名人物,被挖苦得委實受不了,幾乎氣炸了肺,怒火如焚,怒叫道:「弟兄們,退在一旁。」
叫聲中,拔出了腰間烏光閃閃的魁星筆。左手一抖,現出一具長僅八寸、銀光閃閃的三棱怪鉤,有點像湖廣水夫用的船鉤,只是短得多而已,一看便知是扣兵刃的近身相搏狠傢伙。
「大哥且冷靜些。」毒爪搜魂陰森森地叫,山羊眼亂轉。
「不!愚兄要親手宰他。」鐵筆銀鉤火暴地叫。
「大哥,這小輩是狗急跳牆,死在眼前,自知生機已絕,因此用激將法激你出手,你何必上當?大哥請退,讓小弟好好和他商量商量,如果宰了他。咱們豈不是兩頭落空了么?要宰他易如反掌,何用在這時讓他如意?」毒爪搜魂慢條斯理地說。
鐵筆銀鉤恍然醒悟,怒火漸消,沉聲道:「好,三弟,好好問他。他如果堅不吐實,那就埋了他。」
毒爪搜魂沉著地跨前三步,陰陰一笑,怪聲怪氣地問:「賀某不想和你閣下廢話,首先你得了解,咱們黑道人行事沒道義可言,暗地裡從不作稱英雄道好漢的打算,所以你閣下首先得弄清自己的處境。」
秋華曬然一笑,傲然地說:「在下再糊塗,也該知道閣下的話,確是由衷之言了,因此早已看清自己的處境,何用多說?吳某闖蕩江湖玩命,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江湖鬼蜮,強存弱亡,敢在江湖玩命的人,誰不是看破生死的好漢,刀山劍海昂然過,手提頭顱夜放歌,丟掉大好頭顱也不過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何所懼哉,閣下,你嚇不倒我。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要想用武力脅迫吳某低頭,你算是打錯了主意。」
「呵呵!賀某當然知道你很了不起。」毒爪搜魂笑著說。
「閣下誇獎了,在下本來就了不起。」秋華狂放地答。
「你不怕威逼。」
「好說好說。」
「不為女色所迷。」
「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
「你敢帶大批金珠往虎穴龍潭闖。」
「那也算不了什麼。」
「但孔家寨卻不是你稱英雄的地方。」
「在下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
「賀某倒很賞識你的豪氣。」
「閣下過獎了。」
「因此,賀某希望你能活著離開。」
「你閣下當然會提出要吳某屈服的條件了,你們說要宰吳某,不足為奇,說要讓在下活著離開,在下反而心中懍懍。」秋華從容地說,神色顯得十分輕蔑不屑。
「不管你如何想法,賀某話得先講明白。條件當然有,但並不算過份。你用不著怪咱們不講江湖道義,只怪你來得不是時候,偏偏趕上入雲龍一群狗東西與咱們對壘之際前來鬧事,咱們對你不能不有所懷疑,因此,不得不指出兩條明路給你走。」
「在下洗耳恭聽,不知這兩條明路該如何走法?」
「其一:你宣誓投效,咱們便是一家人,日後自有好處。其二:將天殘丐所要的寶物交出。你就是咱們的貴賓,咱們保證你的安全。」
「說來說去,你們仍然要寶物,在下深感奇怪。吳某除了帶有五百兩黃金之外,一無所有,哪來的寶物?你們僅憑天殘丐一面之詞,便一口咬定吳某帶有寶物,而且居然幼稚得連寶物是什麼都不加打聽便貿然向吳某索取,豈不可笑之至,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黑道之雄,你們憑什麼能在江湖中揚名立萬的?依吳某看來,至少你們該向天殘丐打聽清楚,或者把天殘丐找來對證才是。做事如此冒失,怎能令人心服。凡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以為你們暗室虧心,秘密置吳某於死地,便可神不知鬼不覺,那就大錯特錯了。天下間的事,決不會那麼簡單,在座的連吳某在內,共有二十八人之多。人與人之間,誰也不敢說必能死心塌地的效忠於人,相處愈久,成見愈深,大限來時各自飛,誰也不敢擔保日後不將今天的事說出,除非你們這些人全部見閻王,殺人滅口半個不留,那也許能保守秘密。
可笑你們上了天殘丐的當而不自知,竟然聽信他的話,而甘心在需要朋友相助的緊要關頭,自壞長城,端的愚蠢已極。吳某如果沒有些少真才實學,便不會在江湖闖蕩。你們雖則人多勢眾。在下敢說一句大話,必能拖兩個人墊底,免得在黃泉路上寂寞,信不信由你。姓賀的,你毒爪搜魂不是無名小卒,論江湖輩份你該是前輩,以一比一,在下不見得怕你。要寶沒有,要命一條,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走,動手吧!前輩。」
他說了一大堆,有條不紊,鏗鏘動聽,不亢不卑卻十分犀利,針對鐵筆銀鉤的弱點指陳,不由對方不心動。
毒爪搜魂不是糊塗蟲,大道理他該明白,不由自主地扭頭向大哥鐵筆銀鉤看去。
鐵筆銀鉤為之動容,怒火全消,跨前兩步說:「吳秋華,你敢不敢和天殘丐對證?」
「吳某隨時恭候。」秋華不假思索地答。
「那麼,在未與天殘丐對證之前,你能保證安心在舍下等候么?」
「在下悉聽尊便。」
「好,但敖某要徹底搜查你身上,看看是否藏有寶物。」
秋華呵呵一笑,說:「不消前輩搜查,請兩位姑娘迴避,在下脫掉衣褲讓你們細搜,搜個水落石出。」
他說得大方,鐵筆銀鉤反而礙於情面,深怕萬一搜不出任何所謂寶物,豈不有失身份?
更顧忌因此而結怨。同時,秋華身上穿的是勁裝,外罩短襖,看不出有何可疑之處,衣服貼身綳得緊緊地,除了皮護腰之外,藏不住任何稍大的物件。
鐵筆銀鉤略一沉吟,說:「不必了,把你的皮護腰交出看看。」
秋華毫不遲疑地將皮護腰解下,拋過說:「前輩拿去看就是,刀插上的飛刀請別弄丟了。」
鐵筆銀鉤仔細地搜遍每一個刀插,一無所見,順手遞給毒爪搜魂察看。
毒爪搜魂在鐵筆銀鉤檢查皮護腰期間,山羊眼死盯在秋華臉上,注意秋華的神色變化,目不稍瞬。
秋華身上並未帶著寶物,心中坦然,西海怪客的拳經劍譜他已經燒掉了,大成練氣術心訣他早已藏妥在靴統的夾縫中,料想對方決不會疑心到靴統中有鬼,因此有恃無恐,從對方的口氣判斷,顯然連天殘丐也不知大成練氣術的事,他沒有恐懼的理由。加以久走江湖,心念神色他皆能控制自如,毒爪搜魂雖然老奸巨猾,也無法在他臉上找出任何可疑的表情神色。
毒爪搜魂接過皮護腰,連看也不看,順手拋過說:「吳秋華,好好記住,安心在客室待命,未得吩咐,不許外出亂走,知道么?」
秋華繫上皮護腰,淡淡一笑道:「有道是在人矮檐下,豈敢不低頭?在下知道了。這次在下登門投帖拜望,算是自取其辱,不必怨天尤人,在下會記得今天的事,謝謝諸位的慈悲盛意。呵呵!在下可以走了吧?」
鐵筆銀鉤向仍在發寒顫的智多星揮手說:「張全,帶他由原路返回客房。」
智多星吁出一口長氣,失魂落魄地說:「小……小婿知……知道了。」
秋華向眾人冷冷地掃了一眼,抱拳一禮冷笑一聲,隨著智多星轉回閘刀室,方放下一顆虛懸在半空的心,暗叫僥倖,雖說他費了些口舌方能化險為夷,但暗中已驚出一身冷汗,如果在對方的秘室中翻臉動手,他有自知之明,決難僥倖,因此他感到意外地寬心,逃出這次大難,值得慶賀。
他跟在智多星的身後,目光落在智多星的背影上。智多星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似乎脊樑受到了重壓,腳步蹣跚,垂頭喪氣。他不由搖頭暗嘆,心說:「這位仁兄做人做到這種地步,端的無味之至。敖老賊也未免欺人太甚,怪的是這位仁兄居然受得了?難怪小娟姐妹瞧他不起,他的處境委實可憐。」
一念及此,頓忘利害,冷冷地說:「張兄,難道說,你的骨頭天生是這般軟弱的么?」
智多星木然地搖搖頭,凄然長嘆一聲,不予置答。他迫上一步,繼續說:「疏不間親,在下無意挑撥閣下與令岳的感情。但骨鯁在喉,不吐不快。為人在世,是否有出息,是否讓人瞧得起,固然與本身的才能和聰明智力有關,最重要的還在你是否有志氣肯上進,你自己萎靡不振,凡事心存自卑畏畏縮縮,挺不起脊樑,怪得誰來?你老兄的外號叫智多星,決不是毫無主見的蠢材可憐蟲,為何自甘菲薄,自暴自棄讓人瞧不起?你不感到太委屈自己么?」
智多星沉默良久,方用無可奈何的聲音說:「老弟,你是個不甘人下,也沒做過下人的自由人,不會了解在下的心理。別說了,老弟。總而言之一句話,我要活下去,活到我能揚眉吐氣的一天到來。」
「張兄今年貴庚?」秋華轉過話題問。
「在下虛長二十八春。」智多星木然地答。
已走完秘道,進入至西院的小徑,繁星滿天,寂靜如死。秋華放低聲音,並肩而行問道:「你跟隨令岳多少年了?」
「在下追隨他老人家時,賤內年方六齡。迄今整整一十六年。」
「那時你十二歲,仍是個小孩子。」
「不!是個野心勃勃的少年人。」
「然而你卻甘心雌伏。」
「在下替他做了幾件血案,為了怕法網恢恢,因此不克自拔,上了賊船,在下無力反抗,只好加入賊伙。」
「難道你不想還你自由?」
「老弟,在下沒有你行!」
「你沒有自拔的勇氣。」
「所以在下方有今天。」
「你這是自作自受。」
智多星突然停下腳步,狠狠地盯了秋華一眼,久久不說話,最後哼了一聲,再次舉步。
秋華心中一動,忖道:「這傢伙不是善男信女,他的心底蘊藏著一把毒火,他在等機會讓火苗上升,我得助他一臂加上些油。」
「張兄,我可憐你。」他譏笑著說。
「老弟,可憐你自己吧。」智多星冷冷地說。
「我?」
「當然是你。天殘丐和陰手黃梁要你的寶物,翻天鷂子和展翅大鵬兄弟要你的財,終南木客和他的兩位師侄要你的命,而家岳三者都要。」
智多星一時激憤,透露了口風,嚇了秋華一大跳。
「除了令岳之外,那些人目下在何處?」秋華沉著地問。
「都在城裡,每天在要道上等候閣下。」
「哦!原來如此。請教,令岳到底有何打算?」
「目下正是用人之際,還不至於急急下手。」
「那好辦。」
「你不想及早脫身?」
「在下倒想助令岳一臂之力。」
「哼!」
「在下財不要,寶不要,替令岳效死,他好意思要我的命?呵呵!小娟一身媚骨,好一朵剛開的花兒,而且對在下有情有意有義,說不定咱們倆會是連襟哩!呵呵!」秋華輕狂地笑,笑得邪門。
智多星冷笑一聲,瞥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恭喜你,老弟。」說完,腳下加快。
客房中,小娟已先到一步,少不了有一陣好纏夾。秋華藉口需要養神壓驚,打發她離開,定下心緒思量對策。
他想不起翻天鷂子兄弟為何與他結怨,當然也想到可能是所帶的黃金引人覬覦。
「這些人必須早早打發他們走路,不然後患無窮。」他想。
但苦於無法脫身外出,他只好等候,目下入雲龍和黑鳳盟的人已查出敖老賊的身份,惡鬥迫在眉睫,不怕沒有機會,他放心等待。
一宿無話,次日午後不久,小娟告訴他說,入雲龍已派人在午間前來下帖,要求鐵筆銀鉤至城中酒樓談判,希望能讓穿雲拿月一群人在下游十里建村開墾。
鐵筆銀鉤吃了一驚,想不到對方竟能很快地發現了他的身份,送走了下帖人,立即著手安排毒謀,預定明天派人至城中會晤入雲龍,口頭上先行敷衍,準備晚間大舉出動,一舉剪除入雲龍一群白道英雄。
秋華久走江湖,對入雲龍略有所知,心中暗喜,判斷大風暴即將光臨,他該準備向敖老賊下手了。入雲龍行俠江湖三十年,劍道通玄,輕功出類拔革,而且為人機警,江湖經驗豐富,朋友眾多,既然事先已派門人前來探道,顯然有了萬全準備。敖老賊妄想傾巢而出大舉夜襲,必定討不了好,豈不是機會來了?如果明晚老賊留他在家,那才是天從人願哩!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次日一早,寨中來了八名不速之客,令他悚然一驚。
其實來人並非不速之客,而是鐵筆銀鉤專誠派人請來助拳的人,那是在黑鳳盟文瑛三姐妹夜探孔公寨的次日,敖老賊發覺不妙,暗中派人催請助拳的朋友前來相助,除了幾位親信之外,其他的人毫無所悉。
來人來自鄰近的太白山,是敖老賊的好鄰居。
這裡且表表太白山。
太白終南地軸橫,太白山也就是終南山脈的主峰。向東直至大海,所有的山無不俯首稱臣,高拔一千三百餘丈,五百餘丈的泰山以之相較,不啻小巫見大巫。這座山山顛的冰雪終年不化,高入雲表,除了極少數的禽獸外,人類無法在上面生存。
這是一座充滿神話的山,玄門方士稱為十一洞天,象徵西方太白金星之秀。山神稱應公,行宮據說在金星洞內。因此,經常有玄門修真之士在山中留連。
山半腰,有一座谷春祠。山下,有太白湫神祠。太白湫神祠是名勝區,住了不少香火道人,谷春祠地處高峰,沒有人願在那兒受罪,因此,已經荒蕪了數十年,官府早就不加理睬,成了為非作歹之徒的逃逋藪。
谷春祠中,就住了四名獰惡的老道,來頭不小,江湖上老一輩的人,對他們大都不陌生。
提起江湖四梟,白道朋友恨之切骨。那是四名無惡不作的玄門羽士,在江湖上專做些殺人放火採補劫掠的勾當。他們原是早年曾經稱雄福建的陳友定手下,小有名氣的年輕小賊。
洪武元年,陳友定被湯和攻破延平府,活擒,解到南京殺頭,陳家軍一鬨而散。這四個年輕小賊搖身一變,穿上了道袍,開始亡命江湖。
陳友定本人是個兇殘成性的梟雄,也是個有名的虐待狂,對殺人特感興趣,而且以酷刑殺人喝血為樂事,他的手下怎會是好貨?這四個小賊在亡命期間,可說是無惡不作,天怒人怨,漸漸闖出了名號,凶名昭著。
四十餘年來,四惡道已經年登花甲,凶性依然未改,在江湖中飄忽不定,血案如山。他們不要金銀,只以殺人為樂。在他們的心目中,認為朱家皇朝是他們的死對頭,到處鬧事和官府作對,志在擾亂大明江山,有生之年,絕不放棄這種報復的遊戲。
三年前,他們落腳谷春祠,一住三年,居然不想離開。
鐵筆銀鉤是黑道中的梟雄,居然發現了隱身谷春祠的人是江湖四梟,彼此本就是同道,因此意氣相投,頓成莫逆,暗中往來密切。
鐵筆銀鉤以為四梟在此暫避風頭,因為白道的英雄正在追索四梟,近來風聲逐漸平靖,認為也該是四梟重出江湖的時候了,請他們前來助拳,豈不兩全其美?
其實他料錯了,四梟並非在谷春祠暫避風頭的,而是在谷春祠積極苦練劍陣,準備下三兩年苦功,重出江湖大幹一番。
四梟的真姓名早已無人得悉,按年歲的排名,依次是:
虎梟罡風子,長相酷肖一頭吊睛大蟲,凶暴殘忍。
豹梟陰火散人,生得豹頭環眼,善用火器。
豺梟沉雲道人,滿臉虯須,說話聲音沙啞。
狼梟奔雷羽士,鷹視狼顧,相貌獰惡,含笑殺人,四人中以他最為殘忍惡毒。
四人不但嗜殺,好色亦同,可說是志同道合,交情深厚,連袂在江湖中出沒。
巧的是他四人的道號中,居然與四神相同,他們的排名是風火雲雷,四神則是雲雨風雷。論年歲,四梟最小的狼梟奔雷羽士,也比四神的老大紫雲娘大兩三歲。名號是不是巧合,卻難以揣測。而更巧的是,四神替大明皇朝賣命,四梟卻與大明皇朝為敵,勢同水火。
山西面接近斜谷的一座峰頭,叫做駝羊峰,峰下有一座山神廟,年久失修,已成了狐鼠之窩,無人過問。
早些年,廟旁出現了一座棚屋,藏了二十餘名江湖敗類,那是從湖廣一帶竄來避風頭的綠林巨寇。其中有四個名頭響亮的大賊,號稱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年歲相差不遠,約在四十至五十之間,論藝業當然有高下,誰高明誰就是老大。
大頭領叫天蓬王包松,老二天孛王諸榮,老三天熒王左煌,老四天眚王石陵。四人不但相貌兇猛,身材偉岸,而且天生神力,所用的兵刃全是重傢伙,與人動手兇悍如獅,剽勇絕倫。他們與鐵筆銀鉤頗有交情,彼此之間相互照顧,暗通聲氣。
鐵筆銀鉤聽說華山老人即將到來,這位武林五老之一的老傢伙相當棘手,必須找朋友助拳。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遠道的朋友催請不易,只好將這八位好鄰居找來,準備出其不意一舉誅殲入雲龍和華山老人永絕後患。
秋華對八惡賊的名號並不陌生,可惜無緣相見,他的消息得自小娟口中,暗地裡留了心。
八賊被招待在秘室中,只有幾個親信知道內情。秋華心中有點焦急,他替入雲龍耽心,假使老賊們大舉出動,入雲龍和華山老人恐怕難逃大劫。他自己雖是亦正亦邪亦俠亦盜的江湖浪子,但總不失為明是非知好歹的人,自然而然地對那些真正的俠義英雄有好感,不希望他們死在惡賊們手中。
他想到城中通風報信,卻又苦於無法脫身,大白天想出寨談何容易?晚間擺脫監視的人並無困難,但已來不及了,晚上惡賊們將傾巢而出。那時再前往通風報信,豈不太遲了?
「我得走,這兒的事功敗垂成,但沒有什麼可惜的。能及時警告入雲龍,總算盡了我的一番心意。」他心中在想,打定了立即脫身的主意。
金銀馬匹身外之物,他不打算要了,劍也不帶,只帶了皮護腰。五枚飛電錄深藏在護臂內,準備停當在等候機會外出。
門外蓮步聲細碎,兩位姑娘來了。
他心中一動,暗叫道:「妙極了,天助我也。」
房門打開,姐妹倆一紅一綠,都穿了勁裝,帶了劍,站在門外媚笑如花。
「咦!你們像是有事呢。」他舉步迎上含笑問。
小娟嫣然一笑,招手叫:「秋華,來,跟我們去見識見識。」
他心中一怔,以為敖老賊又出詭計,訝然問:「見識什麼?你們帶了兵刃,是……」
「你怎麼啦?難道帶了劍就不妥么?」小琳嬌滴滴地反問,分明在撒嬌。
「琳姐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要和人動手,我是不是也該帶上劍呢?」他從容地說。
小琳大概被他一聲琳姐叫得心中十分受用,欣然地說:「帶不帶劍無所謂,我們帶你去看看四位道長演練劍陣,見識見識,走吧!」
他心中為難,真糟!偏偏在他要脫身的緊要關頭,兩個丫頭卻要他去看劍陣,看情形,事實已不容許他推辭,他先前還想利用兩位姑娘帶他外出,以便乘機脫身呢!他略一沉吟,舉步道:「好,劍不帶了,這就走,勞駕兩位向窗下的那兩位老兄招呼一聲。」
原來窗外隱了兩個監視他的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小琳哼了一聲,撇撇嘴說:「別管他們,一切有我姐妹倆負責。」
演劍陣的所在,是後花園禁區。後花園佔地甚廣,除了使女僕婦之外,任何人不許進入,這是敖老賊的姬妾們玩樂的禁地。這幾天風聲緊急,姬妾們不再入園,四老道被安頓在園中的嫣紅閣,與外界完全隔絕。
穿過花木扶疏的花徑,鞦韆架的西首,是一座綠草如茵的畝大草坪,那兒人影隱現不定。
小娟挽著秋華的手,鑽入草坪北面的一叢花樹下,放輕腳步低聲說:「小心隱起身形,別讓老道們發覺。」
三個挨身趴伏在地,從葉隙中向外張望。
草坪中心,四老道穿一色火紅道袍,戴九梁冠,居然甚有氣概,只是相貌太過獰惡,不像是有道全真。四人都懸了劍,其中之一古色斑斕,雲頭所懸的劍穗是綠色,系了一顆姆指大的祖母綠寶石。僅這塊寶石,大概可值三二百兩黃金。劍鞘隱泛青芒,似乎泛現閃爍著龍紋。
秋華心中一懍,附耳向小娟問:「娟妹,你認識西首那位老道么?」
「認得,他就是虎梟罡風子,他的大風劍術十分霸道,號稱天下無敵。」小娟低聲答。
「他那把劍你知道來歷么?」他再問。
「這……這倒沒聽說過。你知道?」
「假使他撤劍時有白芒,必定是傳說中的凝霜劍。」
「凝霜劍?沒聽說過嘛。」小琳介面。
「武林人知道這把劍的人不多。」
「你知道?」
「聽說過而已。」
「說來聽聽好不?」小娟問。
「那是十年前死在京師的前國子助教鄭孟宣之物。鄭孟宣在投效本朝之前,是替元韃子效忠的陳友定的記室,不但文才冠蓋八閩,劍術更是出類拔萃。陳友定敗亡,他浮海遠遁七海,憑手中的凝霜劍橫行西洋,後來返回樂清故居,轉而投效本朝,官至國子助教。由於他在海外滯留近二十年,精通西洋蠻夷語言,在國子監教授夷語。上次鄭和下西洋,所帶的二十四名國子監精通夷語的生員,皆是鄭孟宣親自調教出來的得意門生。他逝世不足十年,凝霜劍下落不明。如果虎梟的劍是凝霜劍,虎梟等於是如虎添翼。」秋華沉著地說。
有明一代,正是西洋學術東漸的盛期,這得歸功於太祖高皇帝的真知灼見,和永樂皇帝的向外擴張魄力。國子監置於洪武前三年,原稱國子學,洪武十五年方改為國子監。就學的生員網羅甚廣,有舉人貢生,有勛臣勛戚子弟,有外國生幼,不但教以明體達禮之學,更在禮樂射御書數之外,教以西洋夷語,以及邊疆語言。如果沒有國子監培養出來的人才,那麼,鄭和下西洋等於是聾子,怎能揚威異域?日後來華的利瑪竇、龍華民、湯若望、畢方濟、鄧菡、金尼閣……這些包括世界各國的洋人,也不至於在朝中做大明皇朝的官,傳播西洋學術了。
秋華的恩師是江湖怪傑落魄窮儒展波濤,原本就是個飽學窮儒,因此對儒林的人物不陌生,所以知道鄭孟宣其人和凝霜劍的來歷。
小娟大感驚奇,訝然問:「咦!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秋華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好小姐,別忘了我是個老江湖,老江湖如果不多見多聞,還能在江湖中混么?」
「噤聲,聽他們說些什麼。」小琳低叫。
除了四梟之外,鐵筆銀鉤三兄弟俱皆在場。
虎梟緊了緊袍帶,傲然一笑,向鐵筆銀鉤說:「不是貧道誇口。這次咱們花了三載光陰,除了苦練本身的藝業外,更練成了霸道絕倫的四絕劍陣,足以橫行天下,這次重出江湖,貧道要改弦易轍,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不再憑區區四個人偷偷摸摸作案,要廣羅羽翼,在各地設立秘窟,搗亂大明江山,方消貧道心頭之恨。敖兄,貧道這次剷除入雲龍與華山老人之後,希望敖兄支持,咱們結生死之交,日後共圖富貴。咱們且將四絕劍陣演練一番,敖兄請看是否可當武林五老的進攻。」
鐵筆銀鉤向後退,笑道:「不瞞道長說,敖某為人唯利是圖,只要有好處,豈能放過支持的機會?兄弟有幸先睹為快,多謝道長讓兄弟見識四絕劍陣。」
四梟四面一分,虎梟留在原地背手而立,虎目炯炯仰望天際浮雲,突然呵呵大笑。
豹梟似乎並未站方位,懶散地背著手,悠閑地踱向虎梟的左後方,相背而行。
豺梟和狼梟的神態也相同,各走各路,悠閑已極。
虎梟的笑聲倏落,豹梟驀地一聲低嘯,回身以奇快的手法撤劍,回頭向虎梟的背影飛撲而上。
人影急閃,四人皆同時移動身形。
虎梟和豹梟相接的剎那間,突然旋身撤劍,白虹幻影,劍氣飛騰,身劍合一貼豹梟的身左錯過,劍虹疾吐。
這瞬間,兩人像電光石火般易位,撒出重重劍網,控制住對方的身後空間,假使這時有人跟蹤追襲,斷難逃過這突如其來的兇猛易位襲擊,必將喪身在突然錯出的劍影下。毫無還手餘地。
幾乎在同一剎那,豺、狼兩梟一聲低嘯,貼地盤進,截住兩端,長劍風雷俱發,冷電繽紛,如同狂風掠地,像是滾滾江潮。
陣勢先合后張,內外皆有劍虹吞吐,接著人劍不分,交叉旋舞如虛似幻,三丈圓徑內潑水不入。凝霜劍的白虹尤其狂野潑辣,宛若神龍舞爪,陣內劍影飛騰,陣外狂風乍起。
片刻,人影閃動中,傳出虎梟的一聲叱喝:「諸位請入陣。」
鐵筆銀鉤臉色一變,略一遲疑,不由自主恭敬地說:「兄弟遵命。」
聲落,向兩位拜弟舉手示意,徐徐撤下兵刃。
「咱們合力從一方攻入,上!」毒爪搜魂低聲說。
以真刀真劍闖陣,危險萬分,不是生死對頭,不會開這種玩笑。假使按規矩,擺陣的人不能傷入陣的對手,而入陣的人卻可放手施展,四梟未免太小看鐵筆銀鉤三兄弟了,難怪敖老賊臉上變色。
鐵筆銀鉤頷首示意,發出一聲低嘯,領先揮筆搶入,銀鉤接著遞出,突入陣中。六月飛霜在左後方,緊護著左後方的空隙,揮劍撲上。
毒爪搜魂在右後方,刀光一閃,奮勇跟入,前面的劍光突然暴退,接著傳來一聲長笑,兩側劍虹旋出,交叉鍥入,劍氣四合。
「錚!嗤嘎……」奇異的兵刃交鳴聲刺耳傳來,令人聞之毛骨悚然,頭皮發炸。
劍影倏沒,人影頓止。
鐵筆銀鉤三兄弟被困在當中,目定口呆。
四梟不規則地站在四面,看似毫無章法。
虎梟手中的凝霜劍近鍔處,被鐵筆銀鉤的短銀鉤鉤住,但劍尖卻斜點在六月飛霜的脅下。
鐵筆銀鉤的魁星筆被豹梟的劍錯出偏門,豹梟的劍尖反點在毒爪搜魂的左頸側。
毒爪搜魂的毒刀架住狼梟的劍,空門大開,狼梟的劍控制了中宮,劍尖正指向毒爪搜魂的咽喉下方。
六月飛霜的劍被豺梟壓在身側,豺梟的身形高不過三尺,左手按在鐵筆銀鉤的背後命門穴上。
七個人獃獃地站在草坪中,狀極可笑。鐵筆銀鉤三兄弟全被制住,屏息著目定口呆,做聲不得。
「得罪了,撤!」虎梟傲然地叫。
人影再動,像流星般向四面急射。
鐵筆銀鉤收了兵刃,苦笑道:「四絕陣奇奧無比,鬼神莫測,僅只一照面咱們三兄弟便被同時制住,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毒爪搜魂心服口服,向收劍走近的虎梟翹起大拇指叫:「高明,高明,天下大可去得,諸位道長,咱們兄弟甘拜下風。別說是以眾擊寡,即使以寡擊眾,三五十名武林高手,也休想在四絕劍陣中逃生。」
虎梟傲然一笑,得意洋洋地說:「這是咱們兄弟苦心參研出來的奇妙劍陣,人無走位,劍不虛發,因時制宜,因勢利導,不發則已,發則必中,因此利於速戰速決,三五十個高手,盡足應付。如果人太多,加上暗器襲擊,陣勢更為霸道。貧道此次重出江湖,志在除去多管閑事自命不凡的武林五老,管教他在數者難逃,華山老人來得正好,他將是第一個兵解歸天的孽障,貧道要好好慈悲他,以收殺雞儆猴之效。」
鐵筆銀鉤正想捧幾句場面話,豺梟發出一陣刺耳的沙嗄怪笑,向花樹叢中招手叫:「那幾位施主何不出來相見?躲在地下鬼鬼祟祟,未免太過小方,出來呀!」
鐵筆銀鉤一怔,扭頭旋身,正想躍出。
秋華首先站起,兩位姑娘也跟著現身。
「氣死我也!」鐵筆銀鉤怒叫,突然拔劍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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