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邪

第十章 邪

商映罪一個飄身,花舞蝶飄,逸向天縱橫。

天縱橫睥睨般的視線,一值斜眱著商映罪。

商映罪感到被天縱橫的視線刺穿了一樣,倍感心寒。

零散的天縱橫──

而後是,不斷從虛空底湧出的天縱橫。

無數無盡的天縱橫。虛虛然的天縱橫。幽緲的天縱橫。

「天地俱他,凝一化千,在之不在」。

[魔],無所不在!!!

商映罪厲叱一聲,突然急走起來,化如一抹深紅。

流·逝·的·深·紅。

[晚韶華]。[驚紅魘]的秘式其十一。

天縱橫的虛影,不斷地被那一線流紅穿透著。

「崩!」

巨震的哄然間,[魔·幻]俱失,[魔]還尊身。

天縱橫一直沒有離開原地。

商映罪人則從天縱橫的正對面,換到天縱橫的右前方。

「好!好!好!」天縱橫不怒反笑,異常歡愉。

這三個一連串的「好」,可讓商映罪冷到了骨子底。

「好個商映罪!居然能連破某[魔臨天下]兩式!料不到某身邊,竟有你這樣的卧虎藏龍──好極!『異道』之中,有你這等奇才,某真該歡愉呀…這一來,某亦用不著寂寞。」

天縱橫氣態非凡的說著。

商映罪沉沉的開口道:「【殺紅樓】必取代【魔之宗】──成為『異道』第一!」

「哈…」天縱橫一聽,愈發地暢笑道:「某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可發此豪語。」

忽然的,商映罪,退。她赫然而退。退往宇天伶處。

「柏立『紅女』與首席『殺仆』,拜見首席『天女』!」宇天伶、朱殿這方才知道──原來,【魔之宗】內允為[魔]之下第一把交椅的[四妖]之首的──[罪],就是他們的首席「天女」。他倆不自禁地躬身面禮起來。

「際此凶危之時,還恁地多禮。你倆尋死不成?快出招吧!」商映罪再不敢保留。[枉凝眉]、[恨無常]、[分骨肉]。[驚紅魘]三式合一,全力出擊。瞬息,商映罪宛若融·化·了·的·某·種·液·體──隱密的紅──剝落的斑麗。

「以身行法,渾沌之態;驚鴻欲逝,飛紅若魘;其勢洪然,天下何敵!」──[驚紅魘]的精義、密奧。較之[血夜大法]以沛然莫御的聲勢,席捲天地的情態來看,[驚紅魘]更像是美人眉梢的一點愁──斑落而遲暮──歲月凋零之間,依依有著鮮然的躍動之感。[血夜]是破壞式的全盤戰據。而[驚紅魘]卻是緩緩流溢的春水,將所有一切都囊括進來,而後進行腐蝕;宛如胃液的泌解。

宇天伶一個悠悠轉轉,[紅樓魘]之[獨卧青燈],朱殿肥大的身子,一跳,[殺魘],兩隻大手,狂拍天縱橫。

三人這一出手,天縱橫笑得益發開懷,「爾等好生有幸,得以見識某的[魔·極]!」

[魔·極]。魔之極。極盡之魔。

天縱橫伸手往自己的身後,一拉──

一個滿臉是睥睨情態、嘲諷深味的「天縱橫」,便分了出來。

天縱橫再往後一拉,又一個分身,誕生。

於是──

復·制。復·制。復·制。……

簡直像是惡·童·的·頑·笑·與·及·游·戲。不住的,有「天縱橫」從天縱橫體內分裂出來。像是「他」是一個可以違逆自然法則,比「神」還要神的──魔力狂放、無邊無域──萬有之主宰。

商映罪原本還算冷清艷然的臉,突然的,就變了色──滌空妝顏──殘白。

現場諸人亦都看傻了眼。誰人可以想到天縱橫的魔功,居然幻異至斯!!!

方先的[魔·幻],天縱橫還是無數的──詭異至極的飄渺之身──虛之天縱橫。然則,如今的[魔·極],卻是個個具實;似真有千百個「天縱橫」。「以一化千,象之變異;秘幻無方,方外魔極!」

[魔·幻]還可說它是個幻術;換言之,即最高明的武藝之騙術。然而,這[魔·極]卻絕能用這等言論,便可帶過的。充斥場內,完全封鎖商、朱、宇三人去處──化身萬千──的天縱橫「們」,著著實實銘入眾人的眼域內。作假不得。

一則以虛,一則以實。卻同樣是天縱橫絕代魔藝[魔臨天下]的法門之變!

商映罪似是自知無可抵禦[魔]這蓋代一招,忽然的,再往後退。且[驚紅魘]三式合一,一個化變。[枉凝眉]聚起的一對眉狀邪勁,欲發未發。[恨無常]改擊為拍,擦到朱殿的後背。[分骨肉]則往宇天伶的後腦,印了過去。

這一變招,可讓宇天伶和朱殿吃足苦頭。

朱殿被拍得一跌,不自禁地沖向天縱橫。[殺魘]的千軍征伐之氣,盡喪無遺。

而正行招[獨卧青燈]的宇天伶,實不愧是【殺紅樓】「紅女」的第二把交椅!她就勢躺了下去。雙掌擊實,[金簪埋雪],人滾車輪式的翻起來,一股凝厚的指勁,破空射出。

人疾退之。

天縱橫「們」驟爾聚成一行列。重疊、重疊、重疊、……「複數」的天縱橫。天縱橫像是一道彗星,拖著長長──「天縱橫」匯起──的身影。一掌拍出,即千萬掌。[枉凝眉]的邪氣,立即被驅散一空。

被[恨無常]勁力打入的朱殿,遽地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搖蕩起來。且漸漸的劇烈抖栗起來。而後,蒙蒙然。簡直像是一個軀體要「氣化」了。朱殿看著自己的身體,莫知所以。只一臉無知的駭然。緊接著,朱殿的前沖之勢,變為倒飛。

同一時刻,朱殿的體內,鑽出一股氣勁,妖魅般地射往天縱橫。

「借體之勁,無常而發,難防至矣。」[恨無常]的「無常」,具備這奇異質性。

「天縱橫」這時才將[枉凝眉]化去。卻又遭遇[恨無常]的蕩漾之勁。「他」赫地一笑。一直線重疊的「天縱橫」,散開來,分以左右,張開一圓弧,往外彎游而去。[恨無常]的無常真力,卻無以「無常」天縱橫,迅速逸失於虛空間。

而「天縱橫」這時組成的,是一重疊圓陣,將倒飛的朱殿裹起來。掌勢欲發。

朱殿駭了個臉青齒顫。他明白若讓「天縱橫」這一掌打實,他今生再也休想目睹另一次晨曦。他連忙就要滾倒。可身在半空的他,不但無力可使;且還因被商映罪的勁力「借過」,而損傷不少。這一忙用勁,立即血噴長空。

所幸,宇天伶的指勁,凌虛指來。

天縱橫「們」又散開來,彗星般地拖著影身,讓開指力,旋繞到宇天伶身後。

宇天伶被迫陷入一個殺陣之局底。

朱殿大喝:「女兒,讓我們爺倆並肩一戰!」往天縱橫「們」撲襲過去。

朱殿喊得熱切,像是一股熱流溫溫然地灼開心底的冰然。宇天伶欲淚的,眸子底是晶亮的光如。她一聲嬌喝,足插入地,人驀地急速旋轉開來,[逝水雲飛],跳躍的,彷佛是一闕奇妙的樂曲,錚錚然的,逗著所有人的視線。

一節又一節的邪異指氣,以宇天伶為中心,像是爆破的星雨光芒,往外灑去。

紅顏欲淚傷,紅樓飛雲逝。

[紅樓魘]──【殺紅樓】內,排名第二的絕藝!果有其真厚的實底。

宇天伶四周都是「天縱橫」。而她這一舞動,指勁亂飛,雲裳翻動,直若仙人。

天縱橫「們」齊伸出右手的食、中指,凌空就是一挾。淡然的,像是做一件頂不費力的事兒。「天縱橫」兩指一錯,「呯!」勁力的擦碎聲,爆揚。雪塵狂涌──蒙茫茫的一片。

宇天伶所有指力,悉數被扼殺於圓陣里。

而──忽然的,宇天伶一聲慘嘶:「啊!」

從她體內,湧出一股撕分之勢,暗潮般襲向天縱橫。彷佛要排浪逐濤。

「天縱橫」分分合合,剎那底,人又重疊起來。且平空劃出一道掌的圓弧。

宇天伶陷入險境。她極力擋御天縱橫不動而威的無盡魔氣,以作牽制。

而朱殿的一撲,竟是個虛勢。他忙就地一滾,欲急速竄離。

宇天伶忿極,銀牙咬碎,欲詈無暇。可憐她還相信她的爺,會與她聯擊………

老奸巨猾的朱殿,忽爾放軟勢子,倒地滾開之後──赫然!

朱殿前沖的部位,卻是宇凌心所在點──焚書隱約燦著──宇凌心看著朱殿。

朱殿立即停頓。動也不動的。焚書已鎖定他。朱殿自知絕非對手。唯有佇足。

而宇凌心亦沒有出手動朱殿。只是以瀰漫殺機,將之封固。

發完指勁的宇天伶,自然停下旋勁。

天縱橫「們」緩緩地收束。彷佛在擠壓著什麼一樣。

宇天伶[紅樓魘]絕式盡發──[相逢夢歸]、[千里東風]、[黃梁一載]!

一時間,夜空之下,滿滿是她疾走的身影,與及飛翻的指勢。

天縱橫「們」只「各自」齊齊搖出掌幕,頂容易地將指勁,再次封殺殆盡。

然後,掌一推!

沛然之勢,淹滅而出,洶然涌到!

宇天伶毫無招架之力,立即被震得老高。

「天縱橫」又是天縱橫。他魔身歸一。復原。

宇天伶被擊得倒飛,轉風輪似的。

驀然──!

一道迅快的人影,接實宇天伶。

另一方面,退離的商映罪,沖往鐵毅、雲飄、月心瞳、夢幽音處。

雲飄、鐵毅對視一眼,刀劍齊然奔出。

[天·地·無·限]。

兩人意欲攔下商映罪。

一式[虛花悟],商映罪顯然想立即脫出現場。因之,出手便是一記狠招。商映罪雙手開作花狀──惡之繁華──她的雙手,不住開闔著。每一次的開闔,便有一道蓮花般的真勁,穿空流出,掩天蔽地的,射往雲飄、鐵毅。

[鐵·雲]二人面對不久前曾一戰,卻已判若兩人的商映罪,不禁壓力沉重起來。

商映罪的邪力,宛若異物,任意從身體的各個孔道,鑽蝕而入。且最後橫梗於胸際,不斷地蠢動著。兩人俱是意欲一「吐」為快。然則,他們亦明白這一「吐」,恐怕會將自己的心,都給「吐」了出來。好個駭異、陰冷至極、無孔不入的邪功!

鐵、雲二人趕忙調息運氣,急切中,撫去軀體內翻攪著欲嘔感。

[天·地·無·限]第五式[悍雷逐空]!

雲飄光之劍游遊走走,[寰宇逐空厲嘯嘶],緩緩的,「嘶嘶嘶…」聲澈響。

劍在狂咆──劍·之·嘯!

鐵毅的暗,悍雷霸煞勢驚天,氣態威猛異常,有若出閘猛虎,卷開森重黑輝。

[悍雷驚天]!

宛若雷聲隆隆而作──緲緲忽忽──暗之刀的折轉間,有著隱然的怒雷之動!

商映罪霜寒著臉,兩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飆飆急動,彈上半空,化出花形勁氣,襲落而下。此時的商映罪,再非妖然惑魅的[罪]。而彷佛一隻被隱密和黑暗供奉著的琉璃水瓶──透明以致於無暇,像是純然的光。

刀和劍交織成一片闊然的蒼宇。

無邊無際似的。

暗之刀狂雷般劃過光之劍鋪成的一片晃晃的亮。

[悍雷逐空]!

商映罪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要讓猶在與朱殿、宇天伶爭鬥的天縱橫尋上來,她必敗無遺。因為天縱橫的發言,早讓商映罪的心,埋下惡根──敗亡之意。她明白這一點。所以今日已不能與[魔]一決。當舍則舍。果明的決斷,才能讓生命的延續,充滿曙光。於是,她長吸一口氣,體內真勁,迅忽流動,[虛花悟]。商映罪腳踩空虛,人緩緩的浮了起來。雙手化出的華狀之勁,撲簌簌地,照鐵、雲蔓延而去。

刀影推著劍光──

瞬忽間,墨黑晶亮以及清白純瑕兩重色調,浪起、浪落,森謐地淹去──沉暗之雷與光之穹空的競逐──

三人交會!

氣勁劇烈地轟炸起來。

彷佛巨震。

空間產生角度極大的傾斜。

時間之河被完全地擊潰──失序替代時序,成為新的規律。

煙塵瀰漫。地面的雪,宛如被狂風激掃而過,紛紛盪飄起來。

就在那一刻──恰是宇天伶被震飛,且讓人於半空攬入懷中的時候!

煙塵落定。

鐵毅、雲飄兩人臉色灰敗,顯得有些踉蹌。

而商映罪則猶氣定神閑。然而,她終究失去逃生的機會。兩眼殺機,冷冷的爍。

天縱橫的語聲,傳來,「你走罷…」

出人意料之外──!

[魔]居然肯放走她。商映罪沒回頭,「不知──這又是什麼意思?」

「看你竟能於一招之內,傷得這兩個小子,功力著實不差。的的確確是個好對手!更何況,你竟膽敢叛某,某便敢留你!自此而後,【魔之宗】便無你[罪]這號人物。哈哈…照某看,以你而今的功力,若能解決你〈邪〉〈魔〉相軋的後顧之患,相信要獨步〈邪系〉系統,絕非難事!到時,某倒要看看是『魔天縱橫』可以翻雲覆雨呢?還是,你商映罪──如此,某便稱你是[邪]又何妨──足可天翻地覆?」

商映罪依舊不回頭,「是么?那麼映罪會儘快達成天宗主的意欲。再來請教!」

「好!映罪啊…今番就任你逸去。某等著你。等你足以有與某一競『異道』之首能耐的那日到來!哈哈哈…」也只有天縱橫有此胸襟。居然肯放棄拔苗除秧的機會。不僅如是,且還反倒去培植出一個強勁的對手。[魔]之狂霸,有若於斯!

商映罪自去了。

自此,脫走【魔之宗】的商映罪,便公然而正式的,帶領著【殺紅樓】,從陰暗處浮上檯面。武林中的「異道」之爭,亦逐漸的焚燃起來。且【朱大家族】所有產業,一經變更,悉數撤換為【殺紅樓】的名下。一旁的朱大管等人,亦趁此時眾人注意著商映罪之際,悄悄的溜了。且日後成為【殺紅樓】拓展商務的重要根柢。一時間,【殺紅樓】成為江湖裡炙手可熱的〈邪系〉大派!

而商映罪亦從[罪]變為[邪]──

「邪浸蒼穹」的[邪]。

那驟然間冒出來,接住宇天伶的人,赫然便是「亂」。

[驚天之亂]──識一青!

沒想到識一青竟然去而復返,並且適時的截到宇天伶。

宇天伶「哇啦」一聲,嘔出血來,濺在識一青胸膛襟領上。

識一青兩瞳子底是深深的怨恨。他直直睬著宇凌心。毒蛇之牙指住獵物一樣。

「你不但沒有幫她──居然亦沒有救她!你居然沒有!」

宇凌心沉默。

「是你,宇凌心!………」

「是你阻礙了我和天伶的結合。是你!………」

「是你從我的身邊奪走天伶。是你!………」

「沒有你,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和乾脆。只要沒有你!………」

「我對自己立誓,有一日非要你死決不可!………」

「還不能下山行走之前,我識一青便這樣對著自己說──」

「我一定要殺了你!」識一青烙印般火辣辣地說。

咬牙切齒、眥裂髮指的──「而今,是時候到了!」

天縱橫晶芒似的烏黑,像是夜空之上的星兒,燦閃亮輝,耀眼非常。「原來你沒走!瞧你元神具足──好傢夥,居然方先那一擊,並未讓你受傷。這可真好。一日內,某居然連續被矇騙二次。哈哈…」[魔]的殺機,一張。天地俱墨。

宇天伶哀哀的道,:「相公──你真的沒有出手!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你不顧及天伶,也該護著我肚裡的小孩啊…」凄白的臉,宛若罩上一層清冰。透涼涼的。有種宛欲飛逝的飄忽感。

「你潛進『俠者庄』,究竟是為了什麼?」好半晌,宇凌心沉沉的問。

這一問,可惹人側目至極。連天縱橫亦疑疑惑惑地眄著宇凌心。難以置信。

識一青更是狂怒,「你竟如是冷血──難道這問題的答案,會重逾你的骨肉?」

「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這小生命?」宇天伶墜落一樣的,深深切切地訴著。

宇凌心搖搖頭。「不是不關心。而是──不能關心。」

「你好狠的心!」識一青緊攬住宇天伶,「天伶,你也認清楚了罷…所謂名滿天下的[俠],就是這樣的人!你也該死心了。當初是我棄你不顧,遠走天涯,去習練武藝。那是我不對。但而今不會。我不會再讓你給別人搶走了!」好若誓約。

躺在識一青懷裡的宇天伶,掙扎著要爬起來。

「不。別亂動呀…天伶。你的傷勢──」

「放開──我。天伶不信。我不信相公會這樣。放──開!」宇天伶堅決的。

識一青脹紅著眼──迷迷然的怒意──將宇天伶攙起,放開手。

「相公,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們母子倆這末的狠?為什麼啊…」宇天伶顫巍巍的。她似欲走向宇凌心。然則,歪歪斜斜的,彷若隨時都會崩倒。「對──了,是因為──他么?因為他──回來了,所以──你便可以──不用理會──我──」宇天伶的顏色,看來頂像吸盡星霜的月,冷冷白白的,不帶點風貌,就只是靜靜式的憔悴著。「是么,相公?

是因為他──天縱橫──不──是『你的一心』,對么?」

宇凌心無言。

天縱橫斜瞅著宇天伶。眼神底,是重量十足的殺意。

「相公,怎麼──直到今日,你還待瞞──天伶?」宇天伶喘息愈發的粗重。

「………」

「你是不──是和他相──戀──對吧?沒──錯吧?」她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俠]與[魔]的戀!!!

「你們這兩個──怪物!」忿恨的、幽怨的、深愁的,她喊道。

各種各樣的眼神──或迷惑或恍然或鄙夷或難以相信或洞燭一切──都瞟在宇凌心、天縱橫身上。被譽為當代武林四大宗師之二的[俠]、[魔]倆人,居然有這等龍陽之癖?!

宇凌心淡然的,只是臉色約莫較皙白些。

而天縱橫卻依然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梟然樣。像是什麼也擊不倒他。

「天伶今日總算──看個明白了。你和他──就是這麼齷齪──相公你怎麼不說話?這可是──醜聞呀…會讓你的[俠]之美譽──碎個一乾二淨的──你不著急么──急吧?你應該很急的──你還背負著『俠者庄』呀…你怎麼──還不說話?」

宇凌心就只是緘默著。

宇天伶眼底流動著森森一如土狼利牙般的瘋狂之色。「你當天伶不知道么?你的三妹,會這般痛恨天縱橫──還有小妹這樣子愛和你作對,──可都是其來有自的──對不?你亦清楚的罷…她們都是在吃醋啊…吃你的醋──也吃他的醋──」

隱密越發的暴露著。鐵、雲、月、夢四人以及在場許多人,都覺不堪入耳。

「三妹──對你──可是繾綣戀深的啊…這──我早便知道──一清二楚──還是──她自個兒──告訴天伶的──這絕沒錯的。甚至──亦用不著她那般氣囂囂的──對我說──『二哥不是你的──他是我的。』──光是看她對你一副迷戀的模樣──就可明白──尤其她──常喝醉之後──你這個做二哥的不知道她才──夜半宿醉罷…她怕極了讓你知道──我總得替她──想法子遮掩著──偷偷摸摸──渾像個──小偷──嘻哈哈…『俠者庄』就是這種樣──對了,她曾經跟我說──當年導使桓一心離開『俠者庄』──的栽贓計畫──是她和大哥的傑作──她可得意得很咧…意外么,最偉大的──[俠]?!」

宇凌心的臉色,漸漸褪去一層皮肉。像是只剩下骨子底的悲愁。

「你的小妹么…則是成天日的和你作對──因你是她──的情敵──你──」

「夠了!」宇凌心沉沉、沉沉的說道。

「夠了嗎?不──天伶不覺得──夠了──我還要說,你要殺我──就來呀…」

宇凌心向前走了一步。

在他身前的朱殿,蹬蹬蹬的後退。

識一青左手探后,握住驚天槍。

天縱橫一雙魔機漾然的眼,則來回逡巡於識一青。

似又是另一場決戰的起端。

宇凌心走出一步后,問道:「那麼,你肚裡的孩子,又是誰的?」悲痛的灰白。

「什,么?」宇天伶震撼。濃稠的秘密,給切出了個缺口──開始流溢。

宇凌心看向識一青。無比的哀澀。

識一青愕然不已。他轉頭看向宇天伶。一臉的難以相信。

宇天伶慌張的,「你說──什麼──這孩子、這孩子當然是──你的──」

「但你可知,我已──不可能為人父。」

「什──么?!」

「我早已失去為人父的資格。不論是精神──或者,是肉體──都沒有。」

宇天伶楞住。完全的。

「你以為我只是沒有愛你的資格。不,你錯了。我連『那裡』都是不行的。我──宇凌心,整個人都是不行的。都,不,行!懂嗎?我根本就沒有可能使你受孕。我早就暗運玄功,將自己的『種』給廢了。你的丈夫,有象無精。你明白嗎?」

宛若青天霹靂,宇天伶整個人呆住了。

「所以,你肚裡的孩子,沒可能是宇某的。沒可能!」宇凌心近乎殘酷的宣布。

現場一片深默。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諸於宇天伶以及識一青身上。

「這是真的嗎,伶?」識一青滿臉的錯愕,未敢相信。

宇天伶惶惶然的,未語。

「你──還有別的男人!?」恨得牙痒痒,識一青這麼說。

眾人一愕。還有第三個人?

識一青自言自語:「我從未碰過你………從未、從未過………那孩子,是誰的?」

宇天伶凄清霜冷的,搖搖頭。

識一青哀莫大於心死,「原來,一直以來,天伶你始終都是在利用我!你說要和我共築一個美滿而幸福的小巢,是騙我的。你說要為我生下好多個漂亮的寶寶,是騙我的。你說要名正言順的成為我的妻,才肯讓我碰你,這也是騙我的。………都是騙我的。你,都,在,騙,我!哈、哈、哈…這簡直是一場鬧劇。我──識一青和那些跳樑小丑,有何區別?哈哈哈…原以為你愛的是我。只是迫於乃父的強逼。且我因學藝的緣故,遠走他方,而導致你萬息俱寂,只得從人去了。但不是。不是、不是的──原來不是的。」

宇天伶無話可說。她只能靜靜、靜靜的。彷佛一股莫大的哀愁之潮,將之覆滅。

識一青費盡千辛萬苦的說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么?原來──真是如此。你真的無話好說了──不。你不用再說了。你肚裡的嬰孩,就說明了一切。你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沒有了、沒有了………」

宇天伶欲語無從。

「最後,看在我對你如許痴心的份上,你能否告我,到底那人是誰?」

宇天伶沒有反應。

「說啊…說啊…說啊!」識一青兩手捏住宇天伶的肩骨,使力的搖晃著。

宇天伶狀極痛楚,隨著識一青的勢子擺盪著。

「我知道那孩子的爹是誰──」一個聲音這麼說著。

宇天伶大驚失色。原本慘白的神色,瞬間,恍若死去幾日的屍,益發深白著。

「爺,你居然──」宇天伶喊。

原來發聲者,就是宇天伶乃父──朱殿!

「你知道?」識一青覷著朱殿。

「我知道。咳。」

「說!」

「這個嘛…老夫有些條件兒。」

「你說。」

「咳,老夫要識先生全力護送我,到安全的地點!」慢慢的,朱殿走往識一青。

「沒問題。」

「爺,你居然這麼狠?」

「女兒啊…這不是狠不狠的問題。而是活不活得下去的問題。性命攸關啊…」

「你、你、你──」

「算爺對不住你羅…咳、咳!」朱殿說道。

識一青兩眼盯著朱殿,冷冷的,「你可以說了。」

「是。」朱殿拱手道,「答案終究得揭盅。這孩子的父親,就是迂──」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驟爾間,宇天伶飛快地挐出暗藏懷裡的匕首,猛衝過去。用力一摜,將匕首深深地直插入朱殿的左半身腹背。趁朱殿不備,宇天伶狠命地捅了他一刀。

朱殿痛得狂吼:「賤婆娘!」回身就是一掌奔去,硬生生砸入宇天伶的胸坎。

本已負傷甚重的宇天伶,登時被擊得噴血倒飛,足有五公尺。

「爺──我就算──死──亦要──拖你一起走!」

「哈、哈、哈…」

「爺,你狠──天伶就要──比你──更狠──因為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么──」

識一青撲前,緊緊抓著朱殿,問;「那人究竟是誰?迂?什麼迂?迂什麼?」

「那人是──」朱殿顛顛倒倒的,宛似一個全身機關都被拆散的木娃娃。

宇天伶又掙扎得爬起來。她眼底的殺意,撐持著她那和破碎支離的身體。

「──是──迂──迂──」歪歪、斜斜、歪歪、斜斜、歪歪、……

終於!

朱殿氣絕當場。

宇天伶見朱殿橫生生的往後就倒,喜開了顏,像是殘零之花最後一分的美靨。

「這個秘密,只有天伶知道了。除了──」

「這孩子──不是你──也不是──他的──」

「──不是──只有──我──」宇天伶的眼眸底,閃爍著晶亮的秘密。

「那,我,呢?!」憤怒自識一青眸子騰騰地焚燒起來。「我──在什麼位置?」

宇天伶的身子,軟軟倒下,「天伶對不起──你的厚愛──來生──再──」

「不用──」識一青搖頭。他走向宇天伶,擁著她,「不用來生。現在就可以。」識一青的手,按上宇天伶的頭。「既然,生時,你不是我的。可死後,卻也要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伶,我會將你當作菩薩一樣供奉的。生如是。死後亦如是。」

宇天伶凄凄的笑了。「可憐這個孩子呀…未出生──便死了──也好──乾乾──凈凈的──不用受我的累──染著──壞的名聲──」宇天伶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十分之憐寞的,「孩子──做母親的──亦──對不起──你──讓你──從被期待──到被詛咒──為娘的,又怎捨得──你還是──隨娘去了罷──好么──希望來世──娘還有──機會──見著你可愛──的面容──而不只是──在夢底──」

識一青看著宇天伶,兩眼深深的慟。

「一青──謝謝──真的──謝謝你──最後還──肯送天伶──一程──」

「用不著說謝──因為,我真的愛你──再見了,伶!」

一掌按實,勁力狂輸。

宇天伶瞬忽間,斃命。

執弟之手,共度此生。

天縱橫瞅著宇凌心。

白頭不悔,但願百世。

天縱橫睨著宇凌心。

若違此誓,千刀萬剮。

天縱橫望著宇凌心。

………

宇凌心和天縱橫。

「接下來,是我──們的事了。」

天縱橫點頭,「是也該輪到我們了。」

「………」

天縱橫淡淡的,但卻有千絲萬縷般的哀愁,密密繞著。他問:「你待怎地?」

搖搖頭──很遙遠的,像是一輪日緩緩、緩緩的跌入山的邊線之下──宇凌心欲語無從。彷佛備極艱辛的。他的心思,溶液般地晃蕩於瓶身似的體內。只是,連綿的細緻的靜,在空氣間,恣意而輕然的幽盈。而後,他說:「你們都退下!」

於是,『俠者庄』所有人全數退離。

至於,識一青則早抱著宇天伶的屍身,去得遠了。誰也沒有阻擾他。

現場只剩[俠]、[魔]、[鐵·雲]、[香魂]、夢幽音。

「一心,我想──總該做個了斷!」

「了斷?」

宇凌心點點頭。堅決而果斷。

天縱橫的眸里,緩緩地升上了些什麼──黑暗之光──「為什麼?」

「因為,我是[俠]。而你是──[魔]!」

「這與當年『僧·魔·一·決』有何別異?那時你不動手,今日卻………」

「因為,娘。」

天縱橫精光閃爍的眼,盪過一縷明悟。「宇老太么?」

宇凌心點點頭。

「你變了。這樣的路,以前你是不會走的。」天縱橫懂了的。

「我是變了。我必須變。因為,這就是我。」

「好。那末,我似乎也沒什麼──唉…」

「誰都會變的。沒有變,或者來說,就是種退步。」

「不變是退步?哈哈…真地好笑。凌心你──」

「一心──不,你已經是天縱橫,你既已明白,就該知再無轉圜。」

天縱橫不無悲涼,「是。我明白。我明白你一切都是為了『俠者庄』,一切都是為了宇家。為了讓宇老太晚年不致受人非議,而必須和我一戰。唯有一戰,方能祛除今日所有發生的──醜聞。江湖人善忘。且江湖人期待我們這一戰已久矣…只有『俠魔之戰』發生了,才能夠免除武林波濤不盡的毀譽。你生,則我亡。『俠者庄』自是從此興盛。你死,則我勝。

那麼,『俠者庄』至少還能是個悲傷的正義之地,永受『正道』人士的景仰與哀息。你便是這麼想的,對不?」

宇凌心沒有說話。只是深深、深深的,以蘊藏於眼底深處的繾綣,注視天縱橫。

彷佛是傾盡一生一世的最後一眼!

──瀕·死·的·最·后·一·眼!

「這樣做,真的值得?」天縱橫苦澀之極的問。旋即一笑,道:「又會有什麼不值?我還不懂你么?你這人呀…一輩子活在義理的光環之下。行為處事莫不徹底恪守『人不負我,我絕不負人』的準則。即使──罷了。」語音低回。

「縱橫兄,日期?」宇凌心眼裡充斥著痛楚。排山倒海的情緒,湧上心頭。

「縱橫──兄?日期?哈,日期?」

「你──」

「哈、哈、哈,天地之大,某何所容身啊…宇兄你自行決定便了。到時,某自會到的。

執弟之手,共度此生。白頭不悔,但願百世。若違此誓,千刀萬剮。你負我,某便負盡天下人。這是絕難避免的江湖大劫!」語罷,忽爾去了。

轉眼不見。

現場只餘一片揮霍式的滿滿的空茫。

誰也沒有開口。

之後──

夢幽音聽著她的「鐵大哥」與大哥的大哥[俠]宇凌心的對話。

「二弟,大哥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是。大哥請說。毅可從自當從。」

「你大哥相中了你的妹子。」

「幽音──相中?」鐵毅錯愕不已。這「相中」兩字可是大大的「有問題」………

「兄弟也沒有想岔了。大哥『相中』的是──幽音的根骨。難得異常、難得異常。宇某人繼自【正意集】的[正意浩然功],正需要傳人哩…若是二弟不反對的話,大哥想留你們住些日子,以授幽音這套我門絕藝。」

「這──」鐵毅轉頭問夢幽音:「幽音,你意下如何?」

夢幽音訥訥的,並不反對,也無贊成。

宇凌心笑了──淡淡的哀愁之笑──「你們且住下了。一切而後再議。如何?」

「是。承大哥美意。毅與飄師弟自是恭敬不如從命。」

雲飄、月心瞳也點頭稱是。

「這便好。如此,大哥今日甚是累倦。先行一步。」

「是。大哥慢走。」

宇凌心慢慢的走往迴廊。

「呃…宇大俠──」

宇凌心回頭看著喚他的月心瞳,「月女俠,何事?」

「這、這──嗯,瞳兒想知道的是,你和[魔]約戰的日子,究竟是啥時候哩?」

雲飄氣急的,「瞳兒,你──這之後──非得現在問不可么?」

月心瞳馬上嘟高了嘴,「有什麼關係嗎?又不會死──」

「你!」

宇凌心勸解的,「不。無妨的。決戰的日期么…」出神的,望著夜空遼遠的闊。

「你看。」月心瞳飛白了雲飄一眼。

雲飄簡直頭痛得要迸成兩半。

「就訂在中秋日罷…」宇凌心語畢,自去了。

只有遺憾遺恨遺愁的氛圍,分外鮮明的流淌下來。

「俠魔之戰」至此正式約定!

這將是繼十幾年前的「僧·魔·一·決」后,又一次的武林聖戰!

關乎正義與異端的聖戰!

而身為這約束的見證人──鐵毅、雲飄、月心瞳、夢幽音,心底盈繞奇妙情緒。

某種既期待又失落的情緒。

弔詭的。

四人見人去場空,不由一陣欷吁。

俠·魔·戀──《武謎》的第一大謎,已然或解。

可還有不少謎哩…比諸[鐵·雲]師父「元尊無極」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

還有究竟鐵毅、夢幽音、夢殤情,以及雲飄和月心瞳這兩對到底會是怎樣子的?

別急──

這個謎《鐵雲》三之《戀之歌》告訴你!

跋記華麗之逝、戀戀之舞、星霜之渡

《俠·魔·戀》總算很順利的在一個月內(大致的)完成了。於還算輕鬆愉快(筆者難免有些打混的)的節奏,將《鐵雲》第二卷,從意識的深淵裡,掘將出來,化為文字。接下來,將會繼續處理《鐵雲》的終卷《戀之歌》。如此一來,這或者是筆者第一次結束的系列作品。然則,說《鐵雲》是系列,未免有些奇怪。因為,明眼人一看,便知今次[鐵·雲]兩人在《俠·魔·戀》的故事裡,僅僅是串場的人物。這麼說來,又豈能算是所謂系列?然則,便像作者在第一卷《鐵雲》的後記說的一樣,《鐵雲》將會是一個江湖。而非系列。換言之,在作者本身的意欲底,有意思將《鐵雲》發展成延續性的平面背景………當然,這隻還在構思中便是。在這裡似亦無必要預先說明。等一切定案再說罷…

那麼,筆者在此想談談關乎於魔幻寫實。魔幻寫實(抑或稱之為魔幻現實)是西方世界一個文學流派,於拉丁美洲暢起,而後推廣至全世界。於筆者的理解底,那是一種結合魔幻場景、狀態(提供誇張、暗闃、荒莽式的背景)與及寫實手法(專註人於各種境態底的反應之摸索),融而為一的奇妙小說。就我自己來說,算是十分偏愛的某種領域。而筆者曾為《孤獨人》第一部冠以「中國式的魔幻寫實」(近來有一名作家輩亦為作品加上同樣的註記。只是,究竟他的「中國式魔幻寫實」意何所指,不甚了了),本意欲著能將武俠小說禁升為一種文學的流派。而非僅僅是某種類型小說的劃分。以還其於想像和具體之間,幽回百繞的風·華·之·翼。

當然,必得強調的是,中國的武俠小說,和拉丁的魔幻寫實,雖則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兩者卻還是有著絕對性的差異。那不可抹消的本質之異,便在於意·境與情·境。魔幻寫實,往往是一種生命情·境的抒發。比如,因為存在不可逃脫之孤寂、荒謬、迷幻,於是有了馬奎斯的《百年孤寂》。《百》書中,全篇籠罩於一種絕對式的絕望。彷佛人生的體現與及再涉,作者馬氏讓讀者們歷經著生命的荒蕪以及悲哀──無窮無盡的。那是情·境。非同於意·境。意·境是更深沉更輕盈(至少在筆者認為里)的──或者說是生命姿式罷…一種「悟」的姿態。那並非情·境般的意欲說些什麼,而將人性纖毫畢露地描敘出、投影出。

意·境是什麼都沒有的,可似乎亦什麼都涵括了的;彷佛一場空,任你自去悠遊。換句話說,情·境有意義、有標的;而意·境卻是存之於無,不過是夢裡的餘燼,帶到現世里,以是瞬生、瞬即歿,終究灰飛煙滅,看似一無所獲,實則點滴在心頭。

武俠小說的意·境,就表現在「武」之上。就像筆者過去一再強調的,「武」才是武俠小說的真正精華所在。亦是足可與魔幻寫實此一手法堪堪比擬,且或者更勝一籌的重點部份。諸君不見──《覆雨翻雲》,浪翻雲劍道師法自然,成乎洞庭湖;《笑傲江湖》,令狐沖以敗求生,以無勝有;《倚天屠龍記》,張無忌因忘招而悟習得太極劍拳;古龍武俠里隨處充斥著的精神一擊;《四大名捕》系列,無情憑藉智慧,將殘身之廢變為高手之列,以「明器」稱譽;………等等,無非都是意·境的顯現。設想,若讓忠厚篤實的郭境,去習專講臨場發揮,尋敗求勝的[獨孤九劍],不啻於將[北俠]拋至空虛,郭氏終究只能是個廢物。於是,武俠以武說人,將武藝與人性結合起來,而似若無意,卻又大有所指。這種說與不說之間,任人自去體悟的妙處,正是意·境啊!

所謂情·境,乃以千言萬語說盡千言萬語──生存之態自在其間。

至於意·境嘛…則是於無語之間化若千言萬語──禪與道的空間。

那是──華麗生命的流逝。

那是──戀戀情海的躍舞。

那是──星霜無盡的寂謐。

意·境便是這種玄而玄之、奧密難解的東西。筆者於《俠·魔·戀》中亦投諸不少。且甚或明眼人如可看得,當能從[魔]天縱橫[魔臨天下]的各種招式底,知解某些後現代小說的特質,也算是某種遊戲的況味罷…

總而言之,筆者冀望著或有那麼一日,「武俠」能成為一個手法。一個表現文學、體驗人生的手法。而不再是被輕賤的、隨意的歸入類型小說類,豪無應有的重視。當然,這在目前的象牙塔文化里,還有一段相當相當長的路要走的罷…

89/7/1、3、6

約略訂於87年;似在《鐵雲》稿竣之後

再度起寫於89,5,15(一);欲與《孤獨人》第二部同步進行改章名於89,6,17(六);【四】驚天一戰為驚天之亂改章名於89,6,18(日);【十】魔易為邪

改章名於89,6,28(三);【八】亂醉顛易為怨愁結寫畢於89,7,3(一);貓在聲音底飛揚著戀戀之意自校於89,7,15(六);訂成於同日

(注)關於息、力、氣、勁、功、氣府等等,比較詳盡的敘述,可參照《天涯前傳》之二《行刀天涯》。當然羅…關於這部份,作者本身很懷疑有多少人會真正的感到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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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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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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