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萬兩銀子買一句話,把出乎意外的李老七嚇了一跳。這位見過大風浪的賭場場主,臉上變了顏色,瞥了銀票一眼,遲疑地說:「六爺,在下必須先知話該不該說,未明底細之前,恕難答覆。」
崔長青淡淡一笑,說:「當然,這件事在七爺來說,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問題在七爺是否有誠意。」
李老七鷹目炯炯,冷冷一笑道:「原來朋友今晚是有所為而來。」
「該說是有所求而來。不過,話得先說明白,兄弟可是與貴場公平相搏的,擲段、雙陸、押寶,在下皆有機會玩手法;押權而在下不接庄,已表明兄弟是清白的;不知七爺以為然否?」
「兄弟明白。」
「明白就好。」
「六爺請明示,以便斟酌。」
「好,昨晚乾坤盜鼠三兄弟來了,他們與七爺是同宗,七爺不會說不認識他們幾個吧?」
「不錯,他們天黑到,未下注就走了。」
「兄弟所要知道的是,他們與一位陌生賭客在一起鬼混;三鼠隨即離開貴賭場了。」
「不錯,有這麼一回事。」
「兄弟要那位賭客的底細與下落。」
老七雙眉深鎖,搖頭道:「抱歉,在下不能自砸招牌。」
崔長青淡淡一笑,追問:「別無商量?」
「別無商量。」李老七說得相當決絕。
崔長青收回銀票,站起說:「好,謝謝款待,明晚兄弟再來,萬金一搏,七爺好好準備了。」』
「你……」
「在下身懷巨款,能平安出去吧?」
「這……」
「平心而論,貴賭場倒還公平。告辭。」
「且慢。」
「七爺打定主意了?」
「不,在下不能自砸招牌……」
「那就算了。」
「除非……」
「除非什麼?」他追問。
「除非閣下強迫我。」
崔長青當然了解對方的暗示,立即抓住對方的手一絞一扭,擒住了,快速地將銀票塞入對方的懷中,喝道:「快,叫你的人退出去,不然在下宰了你。」
「哎……放手!有話好說。」李七怪叫。
「你叫不叫?」
李七齜牙咧嘴,大叫道「你們都出去,快!」
「是!」
打手們退出,管事與夫子也惶然而退。
李七苦笑,說:「六爺,咱們的規矩是留意陌生人,而且為免後患:須對岔眼人物查海底。」
「我知道,兄弟入局時,便有兩位仁兄追隨左右,貴場的管事頗為精明。」
「可是,那人行蹤詭秘,在下所知有限。」
「有限就好,在下不虛此行,請說。」』
他從後門走了,不久,到了東關的迎恩寺后的小巷,在一間小院前停步,略加打量,上前叩門。
不久,裡面有人間:「誰呀?天色不早了呢?」
「我,劉六,陳二爺回來了嗎?」
院門開處,迎門站著一位中年人,訝然道:「劉六?你是……」
「我是陳二爺的好友,昨晚與他約好在老七的賭場會面,他怎麼失約了?」
「可是……」
「他回來得很早,大概你們錯過了。」
「糟!他要我替他籌措了一些銀子,他不在嗎?」
「他到天津橋去了。」
「天津橋?那是……」
「在城外,遠得很,你明天去找吧,太晚了,城門已關。」
「天津橋是橋南,還是橋北?」
「你知道安樂窩?」
「知道,在橋南,那兒有數十戶農舍。」
「從邵子祠西行,最後一家丁五叔處可我得到他。」
「謝謝指引,告辭。」
他連夜偷越城關,這次帶了劍,急步飛趕爭取時效。天津橋夜間禁止通行,但守橋的人少,擋他不住。
入村之後,引起一陣犬吠,但夜已深,已是四更末五更初,無人出外探視。
「砰砰砰!」他重拍最後一家農台的大門。
犬吠更急。不久,門內有人間:「誰呀?」
「我找丁五叔。」他高聲說。
門開處,一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一手掌燈,一手握了一根一尺六寸光滑的彤麵杖,這是防身的最好兵器。
「咦!你是……」中年人因惑地問。
「哦!你是丁五叔嗎?」
「你是……」
「風聲緊急,快叫陳二躲一躲。」他急急地說。
「什麼?風聲緊急?這……」
「一言難盡,他昨晚的事犯了。」
「你的話,我聽不懂……」
「那就快叫他出來。」
「怪事,你找錯人了,這裡沒有叫陳二的人。」
「不管他昨晚叫什麼,反正他在老七的賭場……」
「哦!抱歉,這裡真沒有叫陳二的人。」
「那就怪了,昨晚他遵命至老七的賭場傳播謠言,一見面就匆匆走了,回到迎思寺趙家。今天傍晚我去找他,他已離開趙……」
「哦!恐怕你說的是通臂猿尤亮,他與陸家的老二認識……」
「他在家嗎?」
他已到關林去了,二更天走的。」
「咦!他不是說在你這裡……」
「他是個無主孤魂,是陸老二介紹他來住一兩天的,聽說他來洛陽辦事,事辦妥就走了。」
「哦!五叔知道他在關林的住處嗎?』」』
「陸老二在關林有位姘頭,八成兒是去找陸老二去了,算腳程,該已趕到啦!」
「陸老二在關林的住處是在……」
「去找關林梁二寡婦,一問便知。」
「謝謝,我這就去找他。」
出村半里地,他往路旁的草叢中一伏。不久,蹄聲震耳,一匹健馬從村口馳出,直奔龍門。他心中冷笑,自語道:「好啊!果然被我料中了,難怪這麼好說話。」
他躍然欲起,等坐騎未至切近,猛地飛撲而出,凌空暴起,勢如怒豹。
馬上的騎者則剛看到快速撲來的黑影,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被勒住了咽喉。
健馬繼續向前飛馳,奔出百十步方被勒住。
騎士正是丁五叔,被擺平在一株大樹下。崔長青站在一旁,抱肘而立,嘿嘿笑問道:
「丁五,你願說實話嗎?」
丁五不住揉動著咽喉,一面留意四周,突然抓起一團碎泥,挺身急滾,滾動中碎團呼嘯著向崔長青撤去。
崔長青根本不理會碎泥,一閃即至,碎泥打在身上劈啦怪響,近身一腳踏出,恰好踏在丁五的小腹上。
「哎……」丁五狂叫,吃力地拚命用雙手抓住崔長青的腳踩,想將腳挪開。
挪不動,抬不起,只好用掌劈。但掌尚未劈出,小腹的壓力驟增,雙手的力道消失了,狂叫道:「饒……饒我……」
「你願說嗎?」崔長青冷冷地再問。
「你……你要我說……說什麼?」
「說通臂猿尤亮的底細。」
「這……」
「還有,你受何人差遣的?」
「在下只……只是尤兄的朋友……」
「你不說實話,休怪在下心狠手辣,用分筋錯骨手法對付你。」
「不!不!我……我說實話。」
「快說。」
「昨日午間,在下的一位朋友史超,把尤兄帶來囑代為照顧,由在下安頓在東關迎恩寺趙宅,化名陳二,到賭場辦事。」
「陸老二又是誰?」
「就是關林那位陸二,他是史超兄的朋友,也是他托史兄將尤兄帶來的。」
「那麼,陸二該是真正的主事人了。」
「我不知道,只尤史兄說,尤兄所辦的事可能有風險,萬一有人查問,速至關林通知陸二一聲。」
「你怎知在下是來查問的?」
「起初在下不知,但隨後一想,不由心中生疑,尊駕怎會平白前來找我?尤兄不可能透露在下的住處與身份,除非……除非他已出了意外,愈想愈不對,因此前往通知陸二。」
崔長青拖起了丁五,冷笑道:「咱們一同到陸二處,如有半字不實,在下便廢了你的手腳,這輩子有你快活的了。」
「在下決無半句虛言。」丁五急急地說。
「好,這就走,上馬。」
兩人同乘,仍由丁五控韁,臨行,崔長青又道:「趕快些,只有十里路,咱們在天亮前趕到。」
關林在龍門鎮北面五里左右,是一處-小小村落,只有十餘戶人家。那時,只有漢壽亭侯關羽的墓,墓前建了一座小小祭亭而已。那時,關公在民間的聲望並不算高,直至滿清入關,方開另一境界。至康熙三十一年,大修關林。乾隆十五年,高宗皇帝(乾隆)御賜「聲靈於鑠」匾額並御書對聯,關林方發展成為一座大鎮,每月兩次廟會,搞得有聲有色,廟的規模,比西湖的武聖岳王墓要大得多。滿清入關,沒將岳王墓挖掉,已是天大的幸運了。
破曉時分,馬馳入關林。丁五在南首一家土瓦屋前勒住緩,崔長青首先下馬,說:「上前叩門,快!」
丁五心驚膽跳地上前叩門,久久毫無迴音,引得鄰家的猛犬狂叫不休。
「砰砰砰!」丁五仍在拍門。
右鄰門開處,出來一名村夫,高叫道:「不要射門了,裡面沒有人。」
丁五大驚,急問:「怎麼啦?梁二寡婦到何處去了?」
「走了半個時辰了。」村夫答。
「怎麼?走了?」
「五更天,有人前來叫門。不久,他們悄悄走了。」
「往何處去了?」崔長青問。
「不知道。」
「砰」一聲響,右鄰的門閉上了。
崔長青一腳將門踢開,門內黑沉沉。
「糟,來晚了。」他叫。
丁五渾身在發抖,驚惶地說:「不是我的錯,我……」
「有血腥味,通臂猿完了。」他恨恨地說。
亮起火摺子,丁五驚叫一聲,琵縮在屋角發抖崔長青掌起油燈,沉喝道:「怕什麼?說!哪一位是通臂猿?」』共有四具屍體,咽喉皆被利刃割斷,鮮血已經凝固,但屍體尚未完全發僵。
丁五怎敢再怕,瞥了屍體一眼戰慄著說:「第二具屍體就是他。」
「其他的人你認識?」
「有……有一位認識,是陸二的另一位朋友魏大平,他昨天還在城裡。」
「陸二在城中,有哪幾位好朋友?」
「這……我不大清楚。」
「不太清楚並不是不清楚。」
「有一位叫馮海的人,在東關外銅駝街,是個馬販子。另一位比較親近的,姓班名群,住在西關外周公廟附近,聽說早年中州鏢局的鏢師,綽號叫單刀班群。」
崔長青吹熄了燈,向外走,說:「丁五,你知道你的處境嗎?」
「饒……饒命……」丁五哀叫,腿一軟,就跪下了。
「我不殺你。」
「你……」
「但陸二會殺你。」
「天哪……」
「叫天沒有用,你還是早些找地方避避風頭,消息可能從賭場老七處泄出,也可能從迎恩寺趙家透露,他們競比我快一步,我得去找人幫忙。」
蹄聲大起,崔長青已經乘馬走了。丁五踉蹌奔出門外,如飛而遁,找地方避災去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丁五齣村往南逃,想逃至龍門鎮避禍。可是,只走了半里地,前面林子里人影一閃,出來了兩個青衣人,攔住去路叫:「老丁,真早,咱們談談」
丁五大驚,扭頭便跑,大叫道:「救命!救……命……」
兩青衣人桀桀笑,一面追一面叫:「除非你乖乖把經過說出,不然,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也救不了你的狗命。」
只逃了十餘步,前面路旁水溝內躍上兩個人,叫:「丁五,你逃不掉的。」
午後不久,崔長青從河向北行,走的是城外。
打扮仍是黑衣披灰直掇,臉廣洗去易容葯,回複本來面目。
沙棠木劍用布囊盛了,握在左手。
越過東西官道,從洛陽縣學東面繞出,進入了銅駝街。
這條大名鼎鼎的街道,目前已成為小巷陋閭,往昔的太尉、司徒兩坊,已成為破落戶的聚居所了。
他看到了一處破敗的大院落,裡面建了拴馬欄、馬廄、料倉。
院門南首不遠,是一座不起眼的老君詞,據說這是孔夫子與老子把晤的地方。
他上前踏入院門前的石階,上面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門房笑嘻嘻問:「爺台,有事嗎?」
他上階堆下笑,說:「勞駕通報,在下請見馮爺。」
「哦!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有事相商。」
「哦!請進,請進。」
「謝謝。馮爺在家嗎?」
「在,在馬廄與客人相馬,爺台在門外小候,小的這就去請……」
「不必了,在下此來,也是為了牲口的事,請帶在下到馬廄找他。」
門房略現遲疑神色,但點頭道:「也好,請隨小的前往馬廄。」
他看到幾名馬夫,怪的是這些馬夫皆不理會客人,一個個埋首工作,見有人走近便掉首他顧。
馬廄前有四個人,正在指手劃腳低聲交談。相距約三十步,其中一人抬頭道:「來了,迎客。」
四人雙手插腰,目迎不速之客。門房向崔長青淡淡一笑,伸手虛引道:「馮爺在前面,客人請便。」說完,不等答覆便掉首自行轉身徑自走了。
他開始生疑,心中疑雲大起。整座馬圈並沒有多少人,馬也僅七八匹,一個馬販子怎麼沒有三五十匹馬?再就是那位門房,怎麼輕易便將客人帶入?一不問名號,二不問來意,豈不邪門?
但他已無暇多想,反正人已經照面了。
四個人並未迎出,冷然等候他接近。
他急步上前,在丈外抱拳一禮,笑問:「請教,那一位是馮爺馮海?」
一位身材高大,留了虯須的中年人頜首道:「區區馮海,尊駕高姓大名,有何見教?」
「在下劉六。」
「劉六?咱們見過嗎?」
「聞名久矣,恨末識荊,久仰久仰。」
「好說好說,請問劉兄有何見教?」
「來向馮爺討消息。」
「討消息?你是說……」
「馮爺與陸二兄交稱莫逆,因此……」
「且慢!你說那一位陸二?」
「哦!陸二還有幾個?」
「不錯,在下認識三位陸二,你是指……」
「東關內迎恩寺……」
「哦!是他?你……」
「前來請教馮爺,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他早些天便失了蹤。哦!也許包仁知道他的去處,你可以去問他。」
「哪一位包仁?」
馮海伸手向後園一指,說:「從右廂一直走,後面有座小亭,他帶了兩位工人,在整理那些一無是處的假山,你可以去找他問問。」
「謝謝。」
「你去吧,在下無限奉陪。」
目送崔長青的背影消失在後園,另一名大漢低聲道:「果然不錯,是黑衫客崔長青。馮三哥,你快走!」
三哥一怔,說:「怪事,我為何要走?」
「恐怕咱們這些人皆留他不住,他會再來找你。」
「算我一份。」
「不行,你會被他迫供的。你一走,咱們即使失敗,他也無法得到陸二的消息。」
「哦!可是……」
「不要可是了,快走,快前往周公廟,通知老班一聲,火速把神鷹護衛引至老班處埋伏。」
「你認為他還敢去找老班?」
「如果咱們留不下他,他非去不可。這小於膽大包天,無所畏懼,頑強固執,不會輕易放手的。快走,遲恐不及。」
後園佔地甚廣,可是由於乏人整理,而至亭台頹敗,草木凋零,野草侵階,荊棘叢生。
一座半坍的小亭附近,有三位青衣人正在用鐵棍撬起一座假山石,埋首工作,不知有人接近。
崔長青拔草分枝而至,相距十餘步外便高叫道:「哪一位是包仁兄?」
其中一人並未抬頭,以背相向,說:「叫,叫魂嗎?有話就講,有屁就放。」
崔長青走近,心想:「這位仁兄火氣可真夠旺的。」
他並未打算動武,只要探出陸二的下落便可,到了對方身後,說:「包兄請了……」
話末完,包仁候然轉身,鐵棒一揮』,風聲厲號,大旋身來一記「迴風掃葉」,以雷霆萬鈞之威,出其不意攔腰便掃,狂野絕倫。
想避開這突如其來的猝然猛擊,難似登天。崔長青毫無防備,大到難逃。
棍來勢似奔雷,他百忙中一手用巧勁相撥,用腰背承受兇猛一擊,已來不及運功護體,也不敢運勁相抗。
「唉!」鐵棒著肉。
「砰!」他跌出丈外,手腳一軟。
大漢欣歡欲狂,興奮地叫:「我打死他了,打死他了!」
另一名大漢走近,笑道:「黑衫客如此下場,委實令人惋惜。咱們快把屍體放上車,呈送會主請賞。」
第三位鷹目炯炯的中年人說:「不,把腦袋帶走,方便些,我來砍。」
說完,從右旁取出一把單刀,走近又道:「崔長青,不要怨我,我並不想要你的頭,但是你的頭確是值幾個錢……」
話末完,刀光疾落。
崔長青突然急滾,一躍而起說:「你們該將在下的屍體呈送會主的,在下真不想與你們動手,打革驚蛇。」
四人大駭,火速四面一分,形成合圍。
崔長青拔出長劍,作勢進擊。前面,是鐵棒。后,是鉤鐮槍。左,單刀。右,光閃閃的長劍。
「你們是血花會的人?」他冷冷的問。
沒有人回答,一聲虎吼,對方突起發難。棒迎頭劈落,槍急取下盤,刀兇猛地砍到腰肋,劍來勢如虹。四面俱合,配合得恰到好處;以一比四,而且三人的陣勢配合得宜,威力倍增,聚力一擊,四方匯聚,除非有三頭六臂,不然勢難逃過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可是,這些人料錯了崔長青的實力。兵刃將聚的剎那間,後面攻下盤的鉤鐮槍上方露出了空隙,但見人影魚龍反躍,從槍上方暴射而至,罡風呼嘯,急劇移動的人影突然靜止。
崔長青反站在使鉤鐮槍的大漢後面,木劍有血跡。
使鉤鐮槍的人身形一晃,胸口鮮血象泉涌。最後慘叫一聲,丟掉槍掩住創口向前一栽。
「三比一。」崔長青冷冷地說。
震驚過去了,剩下的二個人同聲虎吼,急撲而上。
「擦!」崔長青反而收了木劍。
鐵棍是長兵刃,首先急點而至。槍怕搖頭棍怕點,點的聲勢雖不見得兇猛,但攻守俱易,變招容易,收發由心,不易招架。
崔長青哼了一聲,屹立如山並未有所舉動。
使棍的人心中一寒,火速收招暴退,被嚇住了。先前一棍擊實,崔長青竟然毛髮未損,裝死誘人,可知已練成了不壞金剛法體,掃且不怕,豈怕一點?心理上已受到威脅,再被崔長.青的冷靜神色所驚,因此心慌撤招。
一刀一劍更沉不住氣,不約而同虎跳而退。
崔長青屹立不動,陰森森地說:「很好,在下明白了,你們是血花會的人,陸二當然是你們的爪牙,用謠言中傷嫁禍,不足為怪了。誰願意說出貴會主的下落?在下保證他的安全,不然……」
使棍大漢突然轉身狂奔,想一走了之。
崔長青急射而出,喝道:「留下!老兄。」
大漢重施故技,大吼一聲,大旋聲掄棍便掃。
這次失敗了,崔長青已經貼身,棍是長兵刃,被人貼身便已輸了一半,招發一半,棍便被抓住了,「噗」一聲響,耳門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
「哎……」大漢叫,人向下搓。
單刀及體,來勢似電。崔長青身形急轉,棍尾一挑。「錚」一聲暴響,火星飛濺,使刀大漢的虎口崩裂,單刀斷成三段。
「噗!」尚未站穩的使刀大漢,肋下挨了一擊,一聲厲叫,飛跌丈外。
同一瞬間,棍勢如山崩,點向後一步撲的使劍中年人的胸口。
中年人大駭,手忙腳亂地封架。「錚錚錚」連封三劍,退了六七丈,但棍仍然排空直入,緊跟不舍,只在胸肋之間吞吐弄影。
「錚」又是一劍架出。
劍突然脫手震飛,翻飛拋三丈外。
棍壓住了中年人的右肩,重如山嶽。
中年人臉無人色,向下一挫,半跪在地,臉上湧起痛苦的表情,似是不堪負荷肩上沉重的鐵棍。
「你願說嗎?」崔長青沉聲問。
「我……我不知道。」中年人恐懼地叫。
「你知道,但你不願說。」
「我……」
「因為你們曾說過,帶在下的屍體或腦袋,去向你們的會主領賞。」
「真的,我……我確是不……不知……」
「好吧,你既然不知道,這表示你對在下已無多少用處了。」
「你……」
「因此,在下只好殺你了。」
崔長青一字一吐的說,手上一緊,臉上殺機怒涌。
「不!我……我說……」
「說吧,貴會主目下藏在何處?」
「在……哎……」
崔長青扭身虎跳,大喝一聲,鐵棍脫手飛擲。
一座假山的一個洞口內,人影一閃即沒。
「當!」鐵棍重重地插入洞口,碎石紛飛,棍反震而出,掉落在假山下的亂石中。
原來崔長青只留意前面的中年人招供,卻未料到身後的假山內有鬼,被人射出兩把飛刀,一把擊中他的背心被震落,另一把擦身而過,射入中年人的胸口。
功敗垂成,崔長青仍然未能獲得口供。
他狂怒之下,用鐵棍急撬巨大的假山,發覺裡面竟有一-條地道,可容一人行走,地道口用可控制的活動假山石掩住,不知通向何處。
他不敢冒險追入,以免被活埋。
中年人胸口一刀深抵心肺,只剩下一口餘氣。
他弄醒使棍人和使刀的大漢,毫不留情地迫供。可是,兩人只招出是血花會洛陽秘壇的會友,失口否認知道會主的行蹤。唯一知道的人是死了的中年人,那人是分壇的分壇內堂主。他再問陸二下落,查陸二的底。使鐵棍大漢乖乖招供,原來陸二是洛陽分壇主的好朋友。至於陸二為何知道他與紅蠍子奪獲百萬金珠的事,兩人毫不知情,只知奉命在此行刺,其他一概不知,只聽說分壇主接到會主的手書,命分壇的人接受陸二的差遣,如此而已。
他出外尋找馮海,可是,所有的人皆不知去向,早就撤走啦!甚至連所有的馬匹也帶走了。
既然是血花會在設計陷害他,由會主親自下手書,命爪牙明暗下手,那麼,血花會的會主必定已到了洛陽,就潛伏在城內外了。
看來,要找到血花會的會主,唯一的線索是找到陸二了,陸二決不是洛陽分壇主的好朋友,而是血花會在洛陽的暗中重要主持人。
現在,僅有的希望是到周公廟找班群,或許可以追出陸二的藏匿處。
他不敢走城內,走城外繞北關而走。
周公廟在西關外,繞北關遠了兩倍以上,但他必須走北關,在城內可能逃不過公人的耳目。
剛繞過城東北角,這裡已沒有街道,地近演武場,高高的城牆,深廣三丈的壕,外側樹林羅布,田地甚少。小徑繞城而走,在城角分道,北走邙山,西至北關。
後面突傳來一聲尖哨,他心中一驚,付道:「好傢夥居然有人埋伏。好,正要找人要口供,但願來的人並不太扎手。」
當然他也希望來人扎手,扎手便可表示來的是重要人材,不三不四的人一無所知,要來何用?
他有點困惑,血花會為何知道他的行蹤?難道說,對方有未卜先知的神術不成?
他將木劍挪至趁手處,警戒地前行。
第一個現身的人,赫然是鎮八方胡威。
第二個人出現,令他心中一緊。是死鬼雙槍艾文瓊的師父無影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第三個是楓林山莊的莊主,木客歐陽春。第四位是老相好,六指邪神歐陽天,是木客的堂弟。
第五位是鎮八方的好友,千里飛虹勝宗。
接著是三男一女,三男是鎮八方的死黨,女的是約年四十上下,徐娘半老,丰韻猶存,倒有六七分姿色,佩了劍,腰帶上插了一具紅色長布囊,裡面好象不是刀劍一類兵刃。
鎮八方鬚眉皆張,用打雷的大嗓門叫:「小王八蛋,今天可等到你了,天下雖大,決無你小於容身之地。你納命吧!」
他想退後,路已斷,是四個門神般的巨人,全用怨毒的眼神死盯著他。他有點心驚,這四個怪物似曾相識。再一想,方想起福壽山莊的四大天尊,四個比陰山四魔更高明的高手。
艾莊主艾修明有十二位得力臂膀,稱四大天尊與八太保,原準備虛無派成立之後,這十二人將獨當一面,替虛無派打天下奪地盤。
福壽山莊被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剿滅,沒想到魔道至尊無影叟居然逃得性命,四大天尊也平安無恙,今天糟了。
一比十三,他身陷危局。十三個人無一弱者,看來活的機會微乎其微。
他仰天吁出一口長氣,定下心神,庄容道:「鎮八方,你害在下,還嫌不夠嗎?」
「閉上你的臭嘴!你這該死的東西。」鎮八方氣虎虎地大叫。
他苦笑,搖頭道:「天下間竟然有你這種兇橫霸道的人,委實令人寒心。好吧,你一定要我死。」
「老夫一定要創出你的心肝來。」
「你已不可理論……」
「閉嘴!」
無影叟陰陰一笑,說:「胡威,不必生氣,宰了他就算了。」
「好,前輩……」
「老夫要親手殺他,我無影叟與他恨比天高。」
木客歐陽春是驚弓之鳥,扭頭向六指邪神附耳道:「千萬不可胡亂上,切不要自告奮勇,咱們見機行事,以免枉送性命。」
六指邪神奸似鬼,更是害伯,說:「先看退路,事急往北逃。」
崔長青一咬牙,手按劍靶沉聲道:「看來,今天的局面……」
「今天的局面是咱們將你剖腹劑心,再化骨揚灰。」鎮八方厲聲說。
崔長青冷冷一笑,鎮靜地說:「你們是十三人並肩聯手呢,抑或是單打獨鬥生死相決?
我想,你們闖蕩江湖大半輩子,成名非易,為保全自己的老命苟活下去,是不肯單打獨鬥的。」
「住口!」無影叟沉叱。
「老魔頭,你又有何高見?」他冷冷地問。
「你知道老夫是魔道至尊。」
「不錯,但你老了,早該入土為安,但你……」
「你上,老夫要活剝了你。只要你不打主意逃走,其他的人不會動手。」
「哦!老匹夫你要與在下公平一決?」
「不,要公平地殺你。」
「好吧,亮兵刃,在下恭候。」
沙棠木劍先出鞘,無影叟識貨,訝然道:「是孤魂孫秀的木劍。你小子火候有限,也配使用木劍?」
「配不配立可分曉,你何不試試看?」他豪邁地說,立下門戶候敵。
無影叟拔劍,徐徐迫進,厲聲問:「攻打福壽山莊的官兵,是你引來的?」
「是令徒引來的,在下還不配請動官兵。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令徒兇殘惡毒……」
一聲沉叱,無影叟已氣吞河嶽地衝進,一劍點來,閃電似的直攻心坎,勢如雷霆,劍氣進發恍似風雷大作。
他口中在說話,暗中已默運神功,決定先聲奪人,用上了孤魂孫秀的絕學,第一招使下殺手。
木劍疾進,以令人目眩的奇速,迎著攻來的劍影,吐出朵朵劍花,是風乍起。
雙劍相接,人影飄搖。
「拍!嗤!」
劍氣迸散,急速閃動的劍影倏然分開,靜止。
無影叟飛退丈外,右膝一軟,幾乎栽倒,右肋血如泉涌,渾身在顫抖,臉色灰敗,厲叫道:「斃了他……」
四大天尊同聲怒嘯,四人同時上撲,四支長劍映日生光,撤出了重重劍山。
崔長青人化龍騰,一聲怪叫,連人帶劍狂風似的楔入重重劍山中,罡氣進裂,風聲刺耳,但見木劍象是湧起了萬丈波濤。
人影一觸即分,向四面飛射。
崔長青候然穩下身形,向北而立,虎日冷電四射,注視著舉及眉尖的沾血劍尖,象個石人。他頰肉抽搐數次,突然自語:「我辦到了,得心應手,汗沒有白流。」
「砰!」一位天尊倒了。
「唉!我……」第二位天尊叫聲末落,人向前一栽,在草地上掙扎不起。
「砰!匍!」另兩位天尊終於倒了。
這瞬間,鎮八方拔劍大吼:「上!分了他的屍!」
無影叟喘息著,流著冷汗恐懼地叫:「是啊!上!上……」
樹中紅影飛掠而出,綠影隨之,嬌罵聲入耳:「你們這些無恥的老狗。小心背後的奪命扇!」
崔長青也疾沖而上,吼聲如石洞里響起一聲焦雷:「殺!」
鎮八方鬼迷心竅,竟然想倚多為勝,下令圍攻,首先揮劍猛撲而上。
千里飛虹在右側,悄然發出了霸道絕倫的飛虹匕。
中年女人原在左面,閃至崔長青的左後方,人向下一伏,手一抄,在伏下前已拔出了腰帶上的奇形兵刃,向前一伸,伏下時,破風聲刺耳,銀芒連續飛射。原來是一把摺扇,射出八支枝扇骨。
其他五個人,也在同一瞬間飛撲而上。
只有一個人沒上,是無影叟。四大天尊已有兩人斷氣,自然也不能加入。
紅影與綠影到了,三支長劍來勢似怒濤。
崔長青一聲怒嘯,劍發如電。
這些變化說來話長,其實幾乎在一瞬間發生。
首先,是飛虹匕著體,「拍」一聲射中崔長青的右脅,匕反震而墜。
紅影及時撲入,一劍從千里飛虹的背心刺入,劍尖直透前胸。
「拍拍拍……」暴響似連珠,八根扇骨從崔長青的脊心向下移,最後一枝從他的右股內側擦過,褲破皮傷,有血沁出。事先雖有人警告,但他仍未能完全避開。
同一瞬間,金鐵交鳴震耳,鎮八方與兩名爪牙,飛退丈外,被他強勁的劍氣所迫,一觸即退。
同一剎那,兩名綠影刺倒了兩名爪牙,解除崔長青背後的威脅。
紅影突然向無影叟飛撲,厲叫道:「老賊!你這該死的老狗!」
無影叟大駭,扭頭踉蹌逃命,一手掩住鮮血狂流的右肋,一腳高一腳低,吃力地向樹林深處逃。
兩綠影也追出,同聲叫:「小心老狗弄鬼,小姐不要迫得太緊。」
這瞬間,崔長青扭身注視著剛躍起的中年女人,厲聲道:「你手中有奪命扇,你是血花會的九幽娘彭大嫂,木客歐陽春的侄女,休走!」
九幽娘扭頭狂奔,溜之大吉。
木客與六指邪神,在雙方行將接觸,生死相決的要命關頭,先一步後撤自保,已經逃出六七丈去了。
九幽娘向北逃,逃入密林深處,速度之快,無與倫比,輕功提縱術已練至化境,一躍三丈勢如電射星飛。
崔長青銜尾狂追,追了里余,從相距三四丈,拉近至兩丈了,他已用了全力。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血花會的重要人物外堂三女,他豈肯放過?上天入地,他也毫不遲疑地窮追。
再遠出半里地,已拉近兩丈內了。
怪!這賊女人為何不折向躲閃,而一直向前狂奔?輕功火候相當,轉折而逃不難將追的人擺脫,難道這鬼女人昏了不成?
九幽娘突向東一折,立即拉遠了丈余。
前面楊樹參天,河在望。河旁孤零零地建了一座小茅屋,四周築有短籬。外面有兩畝菜圃,有一位老大娘正在整理菜畦旁野生的薺菜。
九幽娘竄到,叫:「老大娘,可以過河嗎?」叫聲中,繞屋奔向河岸。
老大娘驚得一聲尖叫,菜籃脫手掉落。
崔長青疾沖而過,毫無戒心。
這瞬間,他鼻中突嗅入一絲異香。
九幽娘向側一閃,嬌叱道:「站住!黑衫客,你的死期到了。」
崔長青徐徐拔劍,冷笑道:「九幽娘,招出貴會主的藏匿處,在下不難為你。」
「你少做夢。」
「不然,休怪在下得罪你了。」
九幽娘撤劍,左手握著奪命扇,向左右一指,說:「你看看,是否能逃大功?」
茅舍旁,閃出三位美麗的少女,萊畦旁,也站起三名巨熊般的巨人。
老大娘桀桀怪笑,在菜地內取出一根丈八長鞭,手一抖,鞭矢嬌如龍上卷,「拍」一聲鞭花暴響震耳。
他心中暗驚,說:「貴會的精英全來了,今天將是生死存亡一拼。」
「你知道就好。」九幽娘獰笑著說。
「不過,在下仍希望諸位能改邪歸正……」
「哼!血花會與閣下恨重如山,仇深似海。今天,你將被化骨揚灰」三女之中,有一人是內堂三女之首,曾與他打過交亨的薛香君。這位血花會的智多星美艷如花,也毒如蛇蠍,詭計多端,介面道:「茅舍內堆滿了柴草;咱們砍下你的腦袋傳首江湖,屍體則加以火化,你可以看看化屍場,滿意嗎?」
他淡淡一笑,問:「你們為何不拔劍一齊上?」
突然,他感到氣血一陣翻騰。
老大娘桀桀笑,說:「她們這些女嬌娃,只需袖手旁觀,由老娘逗逗你這頭瘋虎取樂,你不能輕易地死去。」
「哦!你是……」
「老娘五毒瘋婆。」
他感到血流加速,眼前發暈,呼吸開始急迫,胸口似要爆炸,情緒紊亂,怒火象山洪般無端上涌。
「咦!我……」他喘息著叫,身形一晃。
全身的肌肉開始痙攣,肌肉雖抽緊,意識中似乎神力驟發,但事實上卻感到輕靈的沙棠木劍重有干鈞,舉起甚感吃力。一雙腿也象是不勝負荷身軀的重量,搖搖晃晃只感向下倒。
靈智在迷失中,接近瘋狂境界。
五毒瘋婆突然狂笑,說:「時辰到了,來吧!」
「叭叭叭!」』鞭聲震耳,破風聲令人心驚膽跳。
他被抽倒在地,一聲怒吼,一蹦而起,向五毒瘋婆衝去,形如瘋狂。
「叭叭!」他又摔倒。
「叭叭!」鞭無情地抽落。
劍丟了,手腳出現了血跡。他在滾動,躲避。菜畦一塌糊塗,他的吼叫聲如同狼嗥。
「叭叭!叭叭叭叭……」
一聲咆哮,他衣履凌落地爬起,瘋狂上撲。
五毒瘋婆向側一閃,「叭叭叭」連給他三鞭。
「砰!」他重重地摔倒。
他心中並不完全糊塗,但控制不了自己。
四周,四女三男狂叫不已,不住高叫:「上呀!衝上去呀!黑衫客,你往日的威風到何處去了?撲上去!撲上去……」
頭腦昏沉,手腳沉重,心中想撲上去,手腳卻跟不上,身不由己,真是苦也。
「叭叭叭……」鞭聲震耳。
「哈哈哈……」狂笑聲與掌聲相應和。
「上呀!上呀……」吶喊聲令他無法自制。
三個綠色的身影,蛇行接近了斗場,三方同進,如同三個幽靈。
沉浸於狂喜。境界中的人,不知大敵已至。
「哈哈哈哈……」狂笑聲刺耳。
「黑衫客,撲上去!撲上去!」四女的尖叫聲好刺耳,她們也象瘋了。
「叭叭叭叭……」
他倒而後起,起而再仆,手腳頭臉血跡斑斑,成了個血人。
「哈哈哈哈……」五毒瘋婆的笑聲如同鬼哭。
驀地,三個巨熊般的巨人,象木頭般倒下了。
九幽娘一怔,叫道:「咦!怎麼啦?哎……」
最後一聲厲叫,人向前一仆。她的背心上,端端正正插了一把迴風柳葉刀。
幾乎在同一瞬間,她身側一名女伴,恩了一聲也向前一栽。
薛香君候然回身叫:「有人暗算……啊……」
十餘枚金針,在她語聲未落前從草中飛起,相距不足一丈,全射入美麗動人的臉部,雙目全盲。她竭力支持不倒,拔劍亂揮,厲叫道:「你這叛……叛逆……」
最後一名女伴未能回身,便抖顫著向前一仆,在地上掙扎,叫不出聲音。
變化太快,但見三男四女先後緊接著倒下。
五毒瘋婆大駭,舍了崔長青撲來,急叫:「你們怎麼啦?」
綠影三方齊起,此聲震耳:「你死吧!」
毒針來勢如暴雨,迴風柳葉飛刀漫天旋舞,花蕊奪魄針更是霸道,無孔不入。
五毒瘋婆揮鞭護身,但已來不及了。
「啊……」瘋婆狂號聲,踉蹌向一位綠衣女郎走去,鞭已無法揮出,鬼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她渾身上下,所中的暗器絕不少於二十枚。
距綠衣女郎不足八尺,突然一聲厲叫,扭身摔倒,聲如垂死的狼嚎。
綠衣女郎拔出劍,一聲怒叱,將劍擲出,真狠。
「擦!」劍貫穿老瘋婆的腰脊,將老瘋婆釘在地上。
另一邊,薛香君向小茅屋走,一步一頓,渾身在發抖,以劍點地,盲目地向前摸索。
三個綠女即是花蕊夫人陶永春、鐵琵琶呂三娘子、女飛衛公孫秀,全是血花會的高手刺客。
鐵琵琶呂三娘子的琵琶,已被崔長青所毀,目下她用劍,攔住了薛香君,厲聲道:「薛堂主,還記得我嗎?」
薛香君一劍揮出,不但落空,而且自己幾乎栽倒,厲叫道:「呂三娘子,你敢在本堂主面前放肆?」
呂三娘子狂笑,笑完說:「你叫吧,我不怕你了,血花會已瓦解冰削,你們已眾叛親離。你們這種對付自己人的狠毒手段,已令血花會步入敗亡的死阱。」
「你……你該死在山西……」
「但我沒死,敵人原諒我,而自己人卻要我的命,這都是你這狠毒女人所……」
「呂三娘子,這……不能怪我……」
「不怪你7.反而怪我不成?」
「這都是會主的主意……」
花蕊夫人惡狠狠地走近說:「你這賊母狗,要不是呂小妹及時通風示警,我與公孫小抹早已死在你手中了。」
薛香君哀叫道:「你們辦事不力,會主下令殺你們滅口,與我無干,你們不能如此對待我……」
「你就能如此對待我們?」
「我……喝!」
最後一聲此聲,揮劍刺向花蕊夫人,聽聲辯位,居然奇准。
花蕊夫人末料到她敢臨死反噬,驟不及防,百位中向後仰身避劍,劍尖拂過酥胸,襟破乳傷。
「殺!」花蕊夫人厲叫,左手一揚,一枚花蕊毒針射入薛香君的咽喉。
呂三娘子形如瘋狂,飛撲而上,長劍一揮,砍掉薛香君半隻腦袋。
「砰!」薛香君終於倒了。
花蕊夫人余恨末消,也補上一劍。
另一面,女飛衛已取了五毒瘋婆的解藥,給神智昏迷的崔長青服下了,叫道:「快把屍體丟入茅屋,準備舉火離開現場。」
準備停當,由女飛衛抱起崔長青,呂三娘子拾回他的劍,花蕊夫人舉火,向北走。
距呂祖閣尚有兩里地,已可看到游山客。三人向西進入山麓的叢林,疾趨晉帝陵。
這時,崔長青已逐漸清醒。
他的身軀並末受傷,僅頭部與四肢鞭傷累累,皮破血流,但並不嚴重。
三位死仇大敵替他拭凈血跡,替他上金創葯。他完全清醒,苦笑道:「諸位,咱們到底是敵是友?」
呂三娘子凄然長嘆,喟然地說:「我們也糊塗了。當然,我們希望能成為朋友。」
他挺起上身,說:「在下已經表明態度了,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貴會的會主……」
「我們已經脫離血花會。」
「所以咱們都是朋友。」
「謝謝你,崔爺。有關貴友三眼韋陀與虯須客的事,我們深感抱歉。」
「這不能怪你們,在下深知身不由己的痛苦……」他將被元都觀三妖道所騙,被迫前往龍角山奪寶的事說丁,最後說:「咱們都不是聖賢,哪能沒有錯?姑娘們,希望咱們今後能成為好朋友。這世間人心險惡,但並不是不足留戀,真正的朋友不嫌多,是嗎?」
花蕊夫人長嘆一聲,凄然地說:「崔爺,只要你不嫌棄我們,我們……」
「這是什麼話?陶姑娘,崔長青不是個氣量小的人,只有今後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咱們便是患難相扶持的好朋友。」
呂三娘子笑道:「我的天!我們還敢做傷天害理的事?」
女飛衛也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咱們幸而得脫黑道,噩夢已醒,今後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覓地藏身逃脫會主的追殺,別無他途。」
「我會對付他的,哼!」崔長青恨恨地說。
「你恐怕不易找到她。」花蕊夫人嘆息著說。
「她會來找我的。哦!你們又曾留了活口?」
「不曾,薛香君那些人,任何一人比我們高明,要不是我們先期知道她們的陰謀,我們毫無希望。」
「你們知道會主的底細嗎?」
「毫無所知。」
「但你們知道她的陰謀。」
呂三娘子介面道:「說來也是巧合,也是咱們的幸運。陶大姐與公孫小妹在中州藏匿,我得到消息去找她們示警,恰好趕上薛香君派人去騙她們赴邙山死亡之約,被我及時揭穿陰謀,殺了派去兩個使者。我們不甘心,悄然潛伏洛陽,昨晚無意中發現五毒瘋婆到關林赴約,便暗中跟下來了。她並未在關林停留,帶了人來到此地,商議如何殺你。我們深恐你上當,到城內找你,沒料到你先來了。要不是我們晚到一步,你也不至於受五毒瘋婆的虐待了。」
「謝謝你們援手之德,可惜你們沒留下活口,無法查出會主的下落。
花蕊夫人沉吟片刻,說:「據我所知,洛陽秘壇建在龍門鎮。此地的連絡人,是一陣風陸如風,只有他才知道秘壇的所在地。
「哦2陸如風是不是叫陸二?」
「不知道,只知道他綽號叫一陣風。」
「恐怕就是陸二。」
「你知道?」
「我正在打聽。你們能與他聯絡上嗎?」
「不可能的,沒有總秘壇發出的信號,根本不知該在何處聯絡。以往我們至各地分壇辦事,總壇便要我們帶了信記,指示至某地安放信號定下口信,屆時便有人前往聯絡,我們自己是不可能自行與分壇聯絡的。」
「你們在洛陽辦過事嗎?」
「辦過,那已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次總壇指示,帶了一朵白花一朵紅花,於日落時分,放置在利民里招福寺的山門右石階有縫中。次日一早,洛陽分壇便派人前來連絡,送來應用之物與響導,完事立即離境,根本不知洛陽分壇的底細。」
女飛衛哼了一聲,說:「崔爺,賤妾倒有與他們接觸的妙計。」
「公孫姑娘有何妙計?」
「他們正在搜殺我們,只要我們現身,還怕他們不派人前來行刺嗎?我們是誘餌,他們會來吞……」
「崔長青呵呵笑,說:「公孫姑娘,你這妙計不啻惹火焚身,插標賣首,算了吧。現在,你們唯一要做的事,是儘快離開洛陽,我一個人辦得了。」
「我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花蕊夫人義形於色地說,語氣誠懇。
「不!」他斷然拒絕,站起活動手腳,又道:「人一多,他們便會提高警覺,對我極為不利,在下要找地方歇息,諸位該早作打算了。」
「是的,我們該早作打算了。」花蕊夫人苦笑道,嘆口氣又說:「那位會主一日不死,我們也一日見不得天日,想起來委實令人寒心。」
他佩上木劍,笑道:「你們總算出了一口怨氣,我還得向水裡火里闖呢!我保證我會儘力誅殺此獠,宰了他,咱們大家都能鬆口氣,諸位請靜候消息,也許不至今諸位失望,咱們就此分手,後會有期。」
他回到南關洛岸旁一座藏身的廢屋中,換了血衣,心中愈想愈恨。他在心中發誓,務必將這位神秘莫測的會主拖出置之死地。
他在等侯黑夜光臨,白天不宜在城內亂闖,天色尚早,他埋頭大睡養息。
他在想,紅綃魔女出現相助,追逐無影叟,不知追到何處去了?天下雖不小,但也不大。他記得,離開膠州不久,曾在路旁一座小村屋旁,看到紅綃魔女主婢的身影。那時,由於吉繹姑主婢在旁,不好出面打招呼。哪想到在需要援手的緊要關頭,紅綃魔女主婢卻恰好及時趕來相助,豈非異數?
他感到心情十分舒坦,這期間交了幾位聲譽不佳的異性朋友,在急難中皆能得到她們的授助,誰說這些人都是毒如蛇蠍沒心肝的妖婦。
反之,似乎在俠義英雄中,除了林白衣之外,他似乎在他們那兒,並末獲得多少好處,未免令他感慨系之。黑龍幫的兄弟們,雖是黑道人,但一個個都算得是有血性的英雄豪傑,事實如何?他為友報仇,與血花會周旋,但黑龍幫的人,始終不見出面相助,蹤跡不見,委實令他感到不滿。如果黑龍幫肯出頭,憑他們的江湖潛勢力,加上他敢追敢拼的勇氣,血花會必將無所遁形,早該收了這盤殘局了。
他有點灰心,動了退江湖的念頭,他想:如果我是黑龍幫的人,該有何感想?」
入暮時分,在城門關閉之前,他到了西關。』周公廟佔地甚廣,頗富園林之勝。周公是最先經營洛邑的人,他在此定居兩載,最後平王東遷洛邑,洛陽便成為第一朝都會。他的廟規模宏麗,理所當然,到了唐朝,廟內加供了孔子,因此更是完備,大殿的建制改為明堂,定鼎堂前加建了杏壇。每年祭孔大典,城南郊的伊洛書院,城東南的河南府學,東關的洛陽縣學,都派有教授與生員子弟,前來行禮如儀。目前府衙派有人來加以管理,只許官方人士與及地方名流上紳入內瞻仰,閑人免入。
廟門向南開,前面是巍峨的文昌閣,再前面便是廣場,宏麗的石牌坊兩旁,是停車轎的地方。再前面是大街,兩端各有一座牌坊,牌坊前各有兩塊巨碑,分刻著下馬;肅靜。這條大街不算大,禁馳車馬,廟後方是西關大街,是向西進入關中的大道。
廟左右,有不少廣廈不象是江湖人容身的處所,陸二怎會住在這附近?
崔長青到了周公廟,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光了。但廟附近卻顯得冷冷清清,夜市在西關大街。
街道廣闊,但兩旁的門燈光線有限,都是些廣宅大院,每一家佔地甚廣,門燈只有兩盞;因此,入夜便顯得冷冷清清。
白天,他不敢前來探道,以免落在公人眼中。晚間前來找人,委實不易。
街上有三五個行人,悠閑地往來。他到了廟右,攔住一位中年人抱拳一禮,笑道:「大叔請了,小可冒昧,有事請教。」
中年人不住打量著他,回了一禮問:「小哥有何見教?」
「小可向大叔打聽一個人。」
中年人呵呵笑,說:「老天,洛陽城約有八九萬人,你……」
「小可打聽的是這附近的人,姓陸,叫陸二。」
「陸二?這附近的人?」
「是的,他曾任中州鏢局的鏢師。」
中年人向廟右第一家大宅一指,說:「那一家姓吳,叫西關吳家,吳大爺曾是中州鏢局的管事,你可以去問問。」
「謝謝大叔指引,打擾了。」
「不必客氣。」中年人說,崔長青頜首為禮徑自走了。
他向前叩門,院門開處,位老態龍鐘的老家丁當門而立,眯著老眼打量著他,問:「貴客你找誰?你是……」
「這裡是吳府嗎?小可請見吳爺,有事請教,」
「哦!你與家主人認識嗎?」
「這……慕名造訪……」
「抱歉,家主人今天不見外客。」
「老伯……」
「家主人約定與朋友聚會,已吩咐下來不見外客。」
「請老伯方便一二,小可耽擱不了多久。」
「這……你貴姓?」
「小可姓崔。」
「好吧。請稍候,老朽入內稟報,家主人見不見你,不敢料定。」
「務請老伯成全。」
老家丁掩上門,不久,重行開門外出,歉然道:「崔客官,抱歉,家主人的朋友陸爺快來了,請明日再來。」說完,便待掩門。
崔長青心中一動,抵住門問道:「吳爺約會的陸爺,是不是關林的陸二爺?」
「是呀!你……」
「小可正是前來求見陸二爺的,有要事相告。」
「哦!這……」
「老伯,請行個方便……」
老家丁拉開門,說:「這樣吧,你到書房等侯,陸爺來時,老朽再派人相請,可好?」
「小可感激不盡,謝謝。」
他進門不久,老家丁重行外出,取卞一盞門燈籠,搖了三次再重新掛妥。
街東的小巷口暗影中,有人發出一聲大喝。
回頭且說紅綃魔女。
魔女主婢三人窮迫無影叟,遠出兩裡外。無影叟輕功了得,自翅天下無敵,但受傷甚重,流血過多,前一里尚可支持,后一里便成了強弩之末,走不動了。正逃入一座楓林,突覺腳下一虛,一陣天旋地轉,身不由己向前一栽,「砰」一聲跌了個五體投地,痛得一聲狂叫,仍強提真力掙扎爬起。
剛挺起上身,便看到眼前冷電耀目,是冷氣森森的劍尖,以一分之差,幾乎貼在他的眉心上了。
「你認識我嗎?」劍的主人厲聲問。
「你……」
「本姑娘以往穿紅。」
無影叟長嘆一聲,定下心神鎮定地站起說:「紅綃魔女,你想怎樣?」
紅綃魔女發出一陣比哭還難聽的怪笑,切齒道:「老狗!你問我想怎樣?在福壽山莊,我主婢被令徒鎖住手腳丟在柴房;每天派二十個人來糟蹋我,仇深似海,恨重如山,你認為本姑娘想怎樣?」
「你本來就是個盡人皆知的淫婦,不是很好嗎?」
「哼!你嘴硬,很好。」
「不好又怎樣?」無影叟頑強地說。
「當然你已知道結局了。」
「不錯;老夫橫行天下近二甲子,英雄一世,目無餘子。你如想要老夫搖尾乞憐,少做春秋大夢。」
紅綃魔女怒極反笑,說:「本姑娘不想殺你。」
「老夫不是怕死的人。」
「可惜本姑娘對殺你毫無興趣。」
「你……」
「你與血花會勾結,福壽山莊敗沒,你的虛無派建派大計胎死腹中,定然恨崔長青入骨了。」
「老夫有生之年,必除此小狗方消心頭之恨。」
「所以你到了洛陽,會合九幽娘一群人,聽命於血花會前來埋伏。」
「不錯。」
「你見過血花會主嗎?」
「老夫不屑回答。」
「你根本不敢回答,因為你並未見到血花會主,你曾經是橫行天下的魔道至尊,論輩份,論聲望,你比血花會主不知強過多少倍。可是,你低聲下氣卑賤地要求與血花會合作,甘心做走狗,而血花會主竟然不見你,只派人命令你隨同他們的人效力,你卻厚顏無恥地聽命。這件事日後傳出江湖,你無影叟的……」
「住口!要殺老夫你就動手,老夫……」
「可惜,本姑娘已說過不殺你,令徒的過失,你做師父的責任。」
「你不殺我?」
「本姑娘只要侮辱你,不必殺你。」
「哼!老夫不上你的當。」
「咱們走著瞧。」
「拍」一聲響,紅綃魔女一劍抽在對方的耳門上。
「恩……」無影叟只叫了一聲,便昏倒在地。
紅絹魔女向目毗欲裂的小綠招手,笑道:「小綠,為何咬牙切齒?」
「小婢分了他的屍。」小綠厲叫。
「不必,讓他活命。」
「什麼?」
「讓他死得丟人現眼,豈不更妙?」
「這……」
「同時,可從他身上,探出血花會主的下落來。」
「小婢不懂。」
紅綃魔女從百寶囊中,取出兩顆丹九,一黃一緋,納入無影叟口中,冷笑道:「玉露九不去臘衣,吞入腹中后,需十二個時辰藥力方能發揮,明日此時,你更知道人們如何對付一個老花瘋了,散氣丹入腹,咱們再破了他的氣門,挑斷他雙手一足的經脈,他便成為一個僅可勉強走動,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殘廢,老殘廢發花瘋,真夠他受的。」
「但……他的同伴……」
「他沒有同伴,只有血花會求救一條路,這一來,他便會引咱們去找會主了。小綠,報仇急不在一時,殺了他反而便宜了他,等玉露丸藥力一發,而又不能及時獲從女人發泄,他將死得更慘,比起用劍劈慘多了。」
「多給他一顆。」小綠恨恨地說。
「多給他一顆,他便死得快些,不行,他不能快死。」紅綃魔女恨恨地說。
她拔下了頭上的金釵,先刺破無影叟的氣門,再挑手腳的主經脈。一切停當,又道:
「好了,讓他慢慢地醒吧。小秋,你可以走了,務必死盯著紅娘子那賤貨,出了紕漏拿你是問。」
小秋苦笑道:「小婢認為,紅娘子既然不再纏住崔爺,那就不要管她好了……」
「不行,這賤貨陰狠毒辣,詭計多端,必須嚴加防範。在崔爺遠離洛陽之前,必須盯住她。」
「小婢遵命。」
「我與小綠負責跟蹤這老狗,踩查血花會主的下落。有事可在梁爺處留下話,無事不可走動。」
「是,小婢記住了。」
「好,現在,咱們至住處改裝易容。」
師徒三人感恩圖報,暗中默默替崔長青儘力,委實難能可貴。
崔長青坐吳家的書房中等侯,不知大禍之將至。
他的一舉一動,可說盡在血花會的掌握中。血花會全力相圖,留下陸二一條線索等他上鉤,他循線索迫尋,哪有不上當之理?要不是他吉人天相,一再遇救,這局殘棋早就該結束了。
眼看二更已盡,他等待心中冒火,但在一旁照料的小書童,只告訴他陸二爺尚未到達,要他定卞心等候:他想從書童口中誇口風,可是失望了,小書童一問三不知,一句話,無可奉告。
書房外響起腳步聲,接著叩門聲三響。
小書童急趨房門,拉開門問:「五伯,有事嗎?」
五伯是個腰腿尚健的花甲老家人,招手道:「你出來一趟,主人有事找你。」
「可是,這裡……」『
「這裡不要你管,快去。」
「是。」小書童點頭答,帶上房門走了。」
書房中只剩下他一個人,突然,他警覺地離座,火速將布囊中的沙棠木劍系在背上。
宙外有衣袂飄風聲傳來。瓦面,也有聲息。
「有點不對,來了夜行人。」他想。
他的耳力極為靈敏,經驗豐富,輕微的聲息難逃他的神耳。
「可能是陸二帶了江湖朋友同來。」他又想,正胡亂猜測,書房門悄然而並。
他吃了一驚,向窗口退。
窗外傳來一聲冷哼,有人說:「此路不通,閣下。」
刀劍的閃光,已封住了明窗。
門外來了不少人,一個個神色肅穆,魚貫而入,然後兩翼伸張。只片刻間,他已陷入重圍。
迎面而立的人是中州一劍周豪;神鷹四劍客全來了,一個不少,而且全穿了神鷹護衛的護心甲。
一名中年人手一抖,「噹啷啷」連聲震響,丟下一付銬鏈和一付腳鐐。
中州一劍神色莊嚴地盯視著他,沉聲說:「崔長青,在下抱歉。」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沉著地說:「周護衛,你明知在下是無辜的。」
中州一劍搖頭苦笑,說:「在下身不由己,抱歉。你在推官大人面前公然拒捕脫逃,在下已受到責備了。」
「可是……」
「希望你這次不要再拒捕,免傷和氣。」
他虎目怒睜,問:「請問,誰通風報信的?」
「宅主人吳威。」
「他怎知道在下的身份?」
「你已報了姓名。」
「怪事……」
「崔兄,你願跟我走嗎?:
「這……」
「不然,在下奉命加銬鐐。」
他拔劍出鞘,斷然地說:「抱歉,在下不能跟你走。」
他退抵窗檯,中州一劍一面撤劍,一面說:「崔兄,識時務者為俊傑。窗已被封死,外面除了刀劍之外,還有八具小型連弩,千萬不可冒險衝出,枉送性命何苦來哉?」
他將書案推開,冷笑道:「這是說,在下只好在房中與諸位放手一拼了。」
「恐怕是的,這次你如重施故技破瓦而逃,保證你一登瓦面,便會成為刺蝟。」
他絕瞭望,豪氣駿發,大聲豪笑道:「哈哈!你們上吧,不必再等了。」
四劍客四面迫進,中州一劍踏前一步,劍尖上揚,沉聲道:「崔兄,得罪了。你藝業超人,咱們不得已,只好倚多為勝。崔兄是明白人,公門之中,是不理會江湖規矩的,請包涵。」
「在下不會怪你,你們上。」
一聲沉喝,四劍齊聚,驀地劍光如電,風雷聲乍起,四劍幾乎同時及體。
沙棠木劍突化龍騰,劍氣進發,一聲斷喝,暴震聲刺耳,人影急劇飛旋,突然人影外飄,燈火搖搖。
四劍客皆內外飄退,臉色全變了。
崔長青屹立原地,宛如岳峙淵,劍尖徐降,神色肅穆地說:「諸位,不要迫在下開殺戒。」
中州一劍虎目怒睜,說:「閣下,你已迫得咱們無路可走。」
「在下深感抱歉。」他平靜地說。
「那麼,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在下只請諸位高拾貴手。」
中州一劍舉手一揮,又上來了四個中年人,形成八方合圍。新加入的四人中,左手伸出了。
一把五虎斷魂釘,一具水火筒,一枚子母校,另一人手上纏著兩條奇異的金線蛇。
崔長青臉色一變,袖口涼氣說:「荊山四毒。」
中州一劍沉聲道:「閣下,請權衡利害。房間窄小,閣下絕難逃倖免。」
他一咬牙,說:「入了監牢,誣陷的人證先人為主,在下百口莫辯,死路一條,拼了,在下要找幾個人墊棺材。」
他的劍舉起了,眼中湧起悲憤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