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村在艷陽下安靜如恆,天底下似乎沒有任何怪事,能打擾這些樸實農夫的安寧。
借住的晁凌風,已經外出打聽消息。
村后的偏僻田野附近,有一座荷葉田田的池塘,塘岸柳樹成蔭,柔軟的枝條在微風中輕拂,一切皆顯得和平安詳。
青袍人帶了一名壯實的大漢。
兩個人卻帶了三具屍體。
大漢拖了兩具,一手一具毫不費勁。
「就擺在這裡。」青袍人放下鎮八方的屍體說。屍體已經發僵,背部被袖箭擊中的刨口,已經用劍加寬改變了創口,已經看不出是被袖箭所殺害的痕迹了。
「這裡距村已在兩里左右。」大漢也放下屍體說:「恐怕無法嫁禍給晁小輩呢。」
「笨蟲,放近了反而不合情理。」青袍人說:「聽我的安排,錯不了,保證晁小輩有九張嘴,也無法分辯,跳在大江里也洗不清嫌疑……」
驀地,右後方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
「真的嗎?」冷笑的人接著說。
兩人吃了一驚,火速轉身向敵,左右一分。
是那位鬼面人,而且多了一位打扮相同的鬼伴,除了身材稍高之外,外表幾乎完全相同。
青袍人臉色大變,本能地拔劍戒備。
大漢也拔出了狹鋒單刀,大環眼凶光暴射。
「在下料到你閣下必定回來,事沒辦妥,你無法向主子交代,所以一定會回來的,果然被在下料中了。而且你帶來了同伴,在下的同伴也來了。」鬼面人陰森森的嗓音帶有幾分鬼氣,面具內的雙目更是冷電四射。
「你知道在下並不是伯你,只是不想因你而誤事,所以走避希望你知難而退,你可不要料錯了。」青袍人語氣相當強硬。
「在下知道你的星羅劍法厲害。」鬼面人陰陰一笑:「鐵羽袖箭和三棱刺更是追命的惡毒玩意。但在下也相信,你這半個星羅門人,絕對難逃出在下的手掌心,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
大漢的大環眼,頗感詫異地狠盯著對面兩個鬼面人。
「蒲老兄。」大漢向青袍人說:「這兩個人,好像你的同伴;你們怎麼啦?」
「同伴?」青袍人蒲老兄冷笑:「不錯,兄弟的確有幾個戴鬼面具的同伴,你也見過其中一兩位,但你再留心看清楚,兄弟那些同伴的鬼面具畫有獠牙,這兩個傢伙……」
「唔!不錯,他們的鬼口中沒畫有獠牙。」
「所以,他們是兄弟的仇家。」
「仇家?好,交給我料理,讓兄弟替你分憂。」
「小心他們的劍……」
「笑話!我昊天一刀吳猛,還用得著小心兩個見不得人的混球?」大漢傲然地說,橫刀向兩個鬼面人大踏步走去。
「原來這麼一個豬一樣的傢伙,競然是江湖上頗有名氣,天下三刀之一的昊天一刀吳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鬼面人似乎頗感意外。
「這傢伙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是昊天一刀。」第二名鬼面人說:「聽口氣。咱們的神秘強勁對手,並沒將這傢伙網羅在旗下呢!」
昊天一刀狹鋒刀向前一引,怪眼彪圓。
「你兩個見不得人的狗東西……」吳天一刀的吼叫聲像打雷。
第二名鬼面人哼了一聲,一閃即至,赤手空拳疾沖而上,毫無顧忌地近身,絲毫沒將名震天下的三刀之一放在眼下。
刀光疾閃,風雷乍起。
鬼面人的身形詭異地閃動了兩次,竟然從狂野的刀光中切入。
「劈啪!」耳光聲暴起。
刀光一頓,吳天一刀狂亂地後退。
鬼面人不可思議的身影如影附形,緊貼在吳天一刀的左肩外側,正是狹鋒刀的威力圈死角部位。
「卟」肘重重撞在昊天一刀的背肋上。
吳天一刀狂叫一聲,虎跳出兩丈外,潑野地扭身揮刀,馬步大亂。
鬼面人隨昊天一刀的身形旋轉,這一刀當然落空。
「卟卟!」掌狠狠地落在昊天一刀的左右頸根。
「我不信你能挺多少下。」鬼面人一面出掌一面說,這兩掌昊天一刀如果沒有深厚的護體內功相抗,脖子恐怕早就碎裂分家。
可是,昊天一刀受得了,但信心全失,狂叫兩聲,猛地一躍三丈,卟通通水聲震耳,跳水逃命。
威震江湖的天下三刀之一,竟然被對方赤手空拳打得昏天黑地,刀成了無用之物,再不逃豈不其蠢如豬?
青袍人蒲老兄被鬼面人那不可思議的怪身法,嚇得心中發毛,當機立斷,左手暗地向在旁虎視既既,嚴密監視他的另一位鬼面人一揚,身形向後疾退,飛掠而走。
一枝袖箭,三枚三棱刺,快得令人無法看到形影。
可是,鬼面人早就暗中提防,暗器一發,人已移影換形換了方位。
蒲老兄遠出五丈外,突然一劍揮出悚然後退。
前面,背手屹立著打跑昊天一刀的鬼面人,攔住去路,似乎早就在他前面等候了。
一劍落空,鬼面人根本不曾出手攔截。
「你是星羅門出類拔萃五個半門人的半個。」鬼面人背著手緩步逼進:「喪門劍客蒲安,很好。閣下想必是內秘站的高身份主事人之一,在下要口供。」
「你……你休想……」喪門劍客厲叫。
「不是想,而是要。兩個問題,閣下必須給在下完滿的答覆。」
「你少做夢。」
「在下經常做夢,人哪能一輩子不做夢?連白痴也會做夢。其一,誰替閣下牽線,投效你這位主子長上的?其二,你的主子長上是何來路,姓甚名誰?」
「廢話少說!來吧!一比二,在下打發你們……」
「呸!你配?」
「在下……接劍……」
劍攻出了,左手的暗器也發出了。
劍是毒招亂灑星羅,攻向前面的蒙面人;暗器是三枚三棱刺,偷襲後面另一個堵後路的蒙面人。
劍和暗器全部落空,對手太強了。
「啦!」耳光聲暴響。
「嗯……」喪門劍客踉蹌側閃。
正想揮劍自保,右小臂突然一震,被踢中手時,劍突然脫手飛拋。
「劈啪!」又是兩耳光。
這兩耳光他受不了啦!眼中金星直冒,口中牙斷血出,無法抗拒的可怕掌力,似要化肌溶骨,可怕極了。
砰一聲大震,他仰面摔倒,眼前已無法見物,絕望地雙手亂揮以保護自己。
靴尖吻上了他的肋脅耳門,一連三腳重踢,力道千鈞,足以踢破一流內功高手的護身氣功,踢得他不知人間何世。
「在下的話,說一不二。」鬼面人陰森森地說:「不招,你一身零碎將會一件件掉散。」
「哎……」他痛得忍不住叫號。
「給你十聲數招供,數!」
另一位蒙面人欠身應喏一聲,開始叫數。
他渾身一震,如中雷殛
將人大卸支解,以及十聲數逼供,還有說一不二……這些事,是江湖人耳熟能詳的駭人規矩,高手名宿聞名色變的典故。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長……長上是誰……」他崩潰了,聲嘶力竭叫號。
「六……七……」另一蒙面人繼續叫數。
「用……用一千兩銀子,招引我入伙的人,是……是太清道人……」
「太清道人?哪一個太清?」
「他……他是太……太清……」
「天下間沒有一千個太清,最少也有五百,哼!你……」鬼面人冷笑:「說他的綽號,或俗家姓名。」
「我……我只知道他自稱太清……其他……老天爺!有人給你一千兩銀子,請你掩去本來面目做殺手,任憑你擄財劫色,有許多同伴幫助你,聽你指揮,你還要求什麼?
還犯得著去追究長上是什麼人?何況如果不接受,就有性命之憂。我……」「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那麼,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饒……命……呃……」
※※※
同一期間,晁凌風在東湖如願以償,找到一些他需要找的人,希望能澄清一些疑團。
當他出現在東湖時,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不怕有人注意,只怕沒有人注重他。
到達通向紫虛觀的小徑,三個青衣人正好站在路口等候他接近。
「晁兄請了。」那位魁梧威猛的佩劍中年人,首先向他抱拳行禮打招呼:「在下已久候多時。」
「咱們認識嗎?」他警覺地回禮,目光掃過左右兩個年約四十上下,面目陰沉的人。
「在下程嘯天。」
「哦!」他恍然:「青龍幫總舵令主八極靈官程令主,久仰久仰。」
「晁兄,在下奉幫主囑咐,特來請晁兄移玉陳公套,幫主面致謝意。」
「奇怪!」他感到不是滋味,又是強行請客的:「似乎晁某已成為不少人認為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混混了。在下委實想不出猜不透,貴幫主安的什麼心眼,隨意派人招來揮去,貴幫主不知道在下忙得很嗎?」
總舵令主的身份地位,可說僅比幫主副幫主稍低些,派總令主相請,可說是天大的面子了。
無如他連遭事故。尤其是不久前太極堂強請之後,難免心有成見,所以說話帶有不滿和火藥味。
「晁兄,幫主碗是誠意的。」八極靈官居然不生氣,笑容可掬:「本幫的人,都知道晁兄正在追查沉船殺人的兇手,只希望向晁兄提供一些線索,別無他意。如果晁兄事忙,在下不敢勉強,請到右首的小亭小坐,在下當提供一些線索給晁兄參考。」
他的火氣消失了大半,感到自己的態度有點過火。
「在下多少知道貴幫所獲的線索,也概略了解這些線索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線索貴幫並沒找到。」他搖搖頭苦笑:「謠言滿天飛,謠言是靠不住的。」
「晁兄……」
「貴幫可曾查出江永隆與李世鴻兩位乘客的線索?」
「這……正在查。」八極靈官一怔,兩位同伴更是眼神一動:「敝幫正在積極清查每一位乘客的底細,牽涉的地面廣,需要時間……」
「在下所查的方向,與貴幫不同,各查各的,貴幫請不必替在下費神。哦!程令主可知道北雷的下落嗎?」
「北雷?晁兄找他……」
「請勿追根究底,請見告。」
「在武勝門外的新河洲,與東風西雨住在一起。」八極靈官欣然說;「這傢伙好像有病,由東風西雨兩個老凶魔保護。晁兄要找他,在下願為前驅。但不瞞晁兄說,敝幫的人惹不起這些魔頭,無法全力相助。」
「只要令主指引在下前往,就感謝不盡了。」
「陳分舵主廖分舵主,你們先回總舵返報。」八極靈官向兩位同伴下令:「本令主與晁兄前往新河洲走走。晁兄,咱們走。」
晁凌風注視兩位分舵主片刻,他知道廖分舵主這個人,武昌分舵的分舵主分水犀廖勇,在江湖頗有名氣。
武昌分舵,指東面的武昌縣,而非目下的武昌府城。
總之,青龍幫高手雲集,各地的重要負責人分舵主,已經應召趕來應變了。
兩位分舵主對他的態度相當謙恭,客氣地抱拳告辭,但直待他和八極靈官走後,方離開原處動身返回府城。
新河洲是江邊一座小洲,有一條小溝隔開,其實是陸地的一部分,不算是洲,上面住了百十戶人家,距府城不過五里左右。
八極靈官非常熱心,沿途為他解說三凶魔匿居處的形勢。
新河洲是青龍幫的勢力範圍,當然事無矩細皆在幫眾的有效監視下。
他不希望青龍幫介入,因此一過洲上的小橋,便請八極靈官迴避,獨自進入洲上的唯一小街。
這一帶全是些簡陋的民宅,正是藏匿隱跡的好地方。
他停在一座稍像樣的民宅前,先察看左近的形勢,這才上前叩門。
大門拉開,一個短襖已成灰色的中年窮漢當門而立,訝然打量他這位人如臨風玉樹的公子爺。
「哦!公子爺有事嗎?」窮漢驚訝地問。
「在下姓晁。」他笑笑:「貴宅住了三位大叔,都是佩刀掛劍的人,其中一個姓雷的患了病,沒錯吧?」
「這……」
「在下是他們的朋友。」
「朋友?公子爺……」
「對,朋友。你去通知他們姓晁的來了,他們就會出來啦!在下在外面等他們,勞駕。」
「好的,小的這就……」
活末完。門內有人伸出手,將窮漢往裡拖,接著鑽出東風和西雨兩凶魔。
西雨仍然是道裝打扮。兩人的氣色都不怎麼好。
「小狗!你竟然找上門來了。」老凶魔東風似乎膽氣壯了許多:「你來了,就休想活著離開。」
西雨卻像一頭驚恐的喪家犬,想上又不敢上。
「呵呵!那天在客店,由於有妙手空空現身,在下沒能好好揍你一頓,至今仍感遺憾。」晃凌風笑容可掬向街心退:「你還有機會挾尾巴滾蛋,因為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不是你,是北雷。」
東風一聲怒叫,疾沖而上。
「不可魯莽……」吃過苦頭的西雨急叫。
自命不凡的成名人物,對自己被人挫辱的事,大都諱莫加深,即使是知交好友,也不願據實相告,以免面子難看。
西雨也不例外,所以東風並不知道晁凌風的底細。
北雷更是目空一世的人,當然不肯把栽在晁凌風手下的事說出。
叫晚了,東風已衝上發招,真力聚於掌心,一記現龍掌行正面搶攻,猛拍晃凌風的胸口,力道如山,掌出真力發如山洪,可撼山搖岳的掌力破空吐出。
天下四大魔君全力一擊,初出道的毛頭小夥子,怎禁受得起這可怕的致命一擊?
晁凌風不想暴露真才實學,也不想硬挺對方精純內功的霸道一擊,身形速閃兩次,避開正面湧來的無傳拳力,從斜方向突然切入近身,掌如開山巨斧,一掌劈在老魔的左肩胛骨上。
東風已運功護體,精純的內功可抗刀砍斧劈,但卻挺不住晁凌風的肉掌,大叫一聲,馬步一虛,身形前俯,身陷危境不肯罷休,神龍擺尾反手就是一掌後攻。
一掌落空,腰脊被晁凌風踹了一腳,身軀沖勢加劇,向對街的屋角撞去。
這一腳力道不輕,但東風禁受得起,手一觸屋角,身形上升,反飛,下落,雙腳凌空向下面的晁凌風猛踹而下,身法居然十分靈活。
晁凌風哈哈一笑,疾退兩步,恰好讓東風在面前伸手可及處飄落。
不等東風落實,他大手一伸,抓住了東風的背領向下一帶。
一聲裂帛響,東風的青袍被撕開了。糟透了,腰帶也被抓斷,褲腰也糟了殃。
「哎……呀……」東風驚叫,手掩住下體,帶著破衣破褲,半裸著身子,發狂般向門內逃。
「我的劍……」東風沖入大門狂叫。
門內站著氣色更差的北雷,手中握著東風的劍。
「劍在這裡。」北雷說:「你也不是小輩的敵手,快從後門逃命。」
東風雖然有劍在手,但衣褲不全怎能再出去?
「哈哈哈哈……」街上的晁凌風,舉起手中的破布帛狂笑。
西雨心膽俱寒,發著抖往門裡退。
北雷不再理會東風西雨,老鼠似的向後門逃。
後門是通向一片沼澤的荒野,三裡外便是分隔洲的小新河。
河寬僅五七丈,濃密的蘆葦高有丈余,人往裡面一鑽,真不好找。
沼澤十分泥濘,蘆葦叢生。
距農宅的後門約一里左右,九名蒙面人蟄伏在內嚴陣以待。
東面傳出一陣涉水聲,出現兩個高大的蒙面人。
領先那人亮出掌中的銀色鬼頭牌,同時右手打出手勢。
「諸位。」那人收了鬼頭牌沉聲說:「不久之後,將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追逐東風西雨北雷三個老凶魔前來,諸位務必全力幫助三老魔,搏殺那個年輕人。記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不是他死,就是你們亡。」另一位蒙面人語氣更厲:「除非殺了他,不然,你們一離開此地,便是叛逆,唯一的結果是死,明白了嗎?」
「明白。」九個人幾乎同聲應喏。
一比九,還加上威震江湖的三老魔,誰也可以料想得到,決無失敗的可能。
「也許三老魔不可能全部到齊,但諸位根本不需倚仗三老魔。」下令的蒙面人加以補充:「成功與失敗,諸位該知道如何選擇,該知道怎麼做。現在,諸位可以分開隱身等候了。記住,外圍有大援策應,諸位必須有必勝的信心,祝諸位勝利。」
九人四面一分,隱起身形。
傳令的兩個人,則循原路退走。
西雨是個喪了膽的人,沖入宅內竟然慌張地閉門,似乎想把小偷關在門外,忘了自己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凶魔,竟反常得變成膽怯的平凡人。
這一來,便慢了一步,逃抵後門附近,北雷已經不見了。
「等我,等……」西雨狂叫:「說好了有意外就一起走.你不能獨自逃命……」
叫聲中,衝出後門,北雷的身影已消失在遠處的蘆葦叢中。
最倒霉的是東風,發生的意外的確太意外了,被人撕掉了衣褲,即使最精明的人,也會亂了步驟,總不能以堂堂一代凶魔身份,光赤著身子逃命。
好不容易奔入房中換衣,比西雨更慢了幾步啦!
穿好長衫抓了劍,奔出後堂,前面已猛虎似的沖入晁凌風,逃不及啦!
「哈哈!你要作困獸之鬥?」晁凌風狂笑,撲上毫無顧忌地伸手便抓。
東風羞憤交加,火速撥劍。
「我給你拼了!」東風厲叫,一劍揮向劈面抓來的大手,劍上風雷驟發。
伸來的手突在劍尖前消失,而另一雙大手卻探隙而入,奇准地扣住了他握劍的右手肘上。
他連晁凌風的手從何而來也看不清,便感到鼻尖一震,挨了一記重拳,登時眼冒金星視力消失,鼻向內陷鮮血泉涌。
「砰噗噗……」五六記重拳及體,在兩臂與小腹開花,第七記重拳終於擊散了他的護體氣功,內腑受不了啦!再也支持不住了,手中劍早已掉落,雙手擋不住打擊。
砰一聲大震,背部重重地倒撞在牆壁上,屋柱搖搖,塵埃紛下。
「砰噗!」肋腹又挨了兩重拳。
被逼貼在牆上挨痛打,這滋味真不好受。
「不……不要打……了!」他痛苦地叫號。
晁凌風一把揪住他的胸領抵在牆上,大拳頭在他的左臉上磨了磨。
「我要把你全身兩百多根骨頭,一根根打松、拆散。」晁凌風大聲說:「你這種宇內神憎鬼厭的老凶魔,死掉了天下雖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所以我要……」
他頭青臉腫,滿臉鮮血,手腳發軟,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好慘。
「不要打……我……」他魂飛魄散地討饒:「我……我認……認栽……」
「識栽也不行,我要替你在江湖除名。」晁凌風兇狠地說,一記短沖拳搗在他的丹田上。
「呃……放我一馬……」
「不能放你一馬。」晁凌風又加上一拳。
「哎……我……我用消……消息交……交換……」
「交換你的命?」
「是……」
「不行。」
「是你……你的命……」
「好哇!你已經是死人多口氣,而且馬上就要斷氣,竟然妙想天開,要交換我的命?」
「真……真的,我……我發誓……」
「唔!你好像不是情急胡說。」晁凌風不再痛擊。
「真的不……不是胡說……」
「好吧!先透露一些。」
「我……」
「不先透露一些,怎能決定是否值得放你一馬?」
「我說……他……他們……」
※※※
北雷身上餘毒未清,他的解毒藥不怎麼對症。
飛燕的防身九絕毒針號稱九絕,唯一的對症解藥無法仿造。幸而他在江湖闖蕩間,與黑道凶魔六合瘟神攀上深厚的交情。
六合瘟神詹無極不但善用瘟疫,也是用毒的大行家,所以送給他一些珍貴的解毒藥物,當然也向他索取了不少金珠財寶。
六合瘟神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解毒藥索價奇昂,雖至親好友,也不白白奉送。
解毒藥雖然不怎麼對症,但療效仍然可觀,加上人體本身就有排毒的本能,只要能支持一些時日,就可以度過難關。
他已經接近痊癒邊緣,所以有足夠的逃命精力。
遠出裡外,他氣喘如牛,腳下一慢。
西雨也是個身有舊創的人,但總算趕上了。
「你他娘的混蛋!」西雨氣喘吁吁跟在後面大罵:「我西雨十分尊敬你北雷,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臨危丟棄朋友的膽小鬼,為何食言只顧自己逃生?你……」
「去你娘的蛋!」北雷轉身回罵;「誰叫你和東風聞出門外逞匹夫之勇的?你們不知道晁小狗厲害,連毒郎君歐陽炎也望影而逃,用號稱奇毒之精的奪魂霧,也奈何不了這小狗,我能不溜之大吉?何況我目下用不上三成真力。你,你膽大是不是?」
「我……」
「你為何不管東風,不與東風一同撤走?」
「這……」西雨語塞,打一冷戰扭頭回顧。
東風不見跟來,幸好後面也不見晁凌風的身影。
「你算了吧:「北雷冷冷地說:「我不是怕晁小狗,而是目下我餘毒未清功力未復,日後,哼!」
「你不是他的敵手,即使你已恢復了十成功力。」西雨也冷笑:「日後,你最好避開他遠一點。」
「你少給我長他人志氣……」
「你比飛天蜈蚣屠七公強多少?」
「反正比他強就是。」
「好吧!算你比飛天蜈蚣強,強一百倍好了。哎呀!快走,他來了。」
「誰來了?飛天蜈蚣?」
「晁小狗。」西雨驚恐地向來路一指。
北雷果然看到不遠處的蘆葦縫隙中,有人影快速向這一面移動。
「快走,把他引到指定地點,便沒有咱們的事了。」北雷匆匆地說,轉身撒腿便跑,速度甚快。
沼澤地容易留下足跡,兩凶魔奔跑腳下沉重,即使不是故意,也足以留下明顯的履痕,等於是留下線索,讓追趕的人放膽沿跡窮追。
兩人只顧逃命,沒料到追的人來得那麼快。
狂奔出裡外,落後的西雨一時心血來潮,奔跑中扭頭回顧。
北雷雖說只能發出三成真力,仍然比西雨快,超出前面十餘步,拚命狂棄。
西雨這一扭頭,嚇了個膽裂魂飛。
晁凌風緊跟在他身後,伸手可及,亦步亦趨,神定氣閑,沖他咧嘴一笑,像是一頭吃飽了的狼,面對著一頭羔羊誠牙舔舌,並不急於撲上。
「不要!」他狂叫:「不要追……追得太……太近……不……」
「太近了,他們投鼠忌器,是嗎?」晁凌風嘲弄地笑笑說。
「我……」他擠命狂奔語不成聲;「北雷,等……等一等……聯……聯手……」
「北雷是怕死鬼,不會等你。」晁凌風低聲說:「他知道如果等你,他也得賠上老命。」
「北……雷……」他只顧狂叫。
「北雷是十分聰明的,他知道埋伏的人一定會先用暗器襲擊,埋伏的人決不會投鼠忌器,必定連他也跟著遭殃,他怎肯等你聯手?」
「不要射我……」他突然發狂般厲叫。
這瞬間,背部一緊,腰帶被人抓住了,身形陡然飛升,然後被人向例方摔出。
可怖的暗器破風聲入耳,數種高速飛行的暗器從腳下掠過,他驚得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
假使不是被人抓住飛躍升起,哪有命在?
下面,人影八方暴起。
他暈頭轉向,被扔得不住翻騰,翻騰中,眼角看到下面刀光霍霍,劍氣森森,各種暗器的閃光如電芒閃爍。
在下墜著地之前,他聽到連續傳出的痛苦叫號和厲叫,急劇閃動的人影根本無法分辨是些什麼人。
叭啪一聲,他摔倒在泥漿中,好不容易掙扎著站起,拭掉眼皮上的泥污,眼前朦朧地看到晁凌風剛貼近一名蒙面人,掌一沾蒙面人的手臂,蒙面人便像死狗般飛拋出兩丈外,似乎人一沾掌便崩潰了。
他知道此地有人埋伏,但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似乎四周都可看到躺倒的軀體,和拋落的刀劍。
有兩個蒙面人,正向南面飛逃。
這剎那間,他知道晁凌風擊倒了許多人,暗器全部落空,眼前的事實,不由他不信,也不由他不驚。
「老天爺!」他心中叫天:「這小狗好可怕。我是兩世為人,他為何救我?我得逃走。」
晁凌風實在沒有救他的必要,可是,卻將他抓飛躲過致命的暗器,將他扔離斗場。
逃,也是一門最高的學問。
他不但要逃離晁凌風。更得逃出自己人滅口的魔掌。
他重新向泥地里一伏,蛇一樣滑入蘆葦深處。
※※※
兩個蒙面人逃的功夫也相當到家,挫低身形貼地竄滑,盡量避免發出蘆葦的碰撞摩擦聲和泥水聲,而且速度不能慢。
無暇回顧,兩人一口氣逃出裡外。
新河洲共有三條橋,最南一條地勢稍隱僻些,是通向府城與大道銜接的主要橋樑。
只顧逃命,也只顧提防有人追趕,卻沒料到前面變生不測。
逃得最快的蒙面人刀隱肘后,竄勢剛盡,正待再次腳下用勁向前竄,斜刺里突然蘆動劍光現,等看出異兆,劍已貫體而入。
「留活口!」後面傳來晁凌風的大叫聲。
第二名蒙面人發現有變,但已來不及剎住腳步,向同伴的身後衝去,百忙中出刀全力揮出。
刺殺第一名蒙面人的人長劍一揮,錚一聲崩開刀,身形疾轉,反手一劍斜抽,虎跳丈外。
「呃……」第二名榮面人間聲叫,向前沖,胸腔交界處被劍劃開了尺余長裂縫,肝腸向外流迸。
晁凌風雙手叉腰,虎目怒睜。
「閣下。」晁凌風向收劍屹立的人沉聲說:「你根本不必攻第二劍,你已先一剎那聽到在下的叫聲。就算你聽不到,也是蓄意謀殺。這人已經乏力,刀上真力不到一成,而且對你毫無提防。你是個成名人物,這一手比謀殺更惡劣,哼!」
刺殺兩個蒙面人的人,是八極靈官程嘯天,青龍幫至高無上的總舵令主,除了幫主之外,總舵令主是實際上的司令人,地位與身份極高。
「晁老弟如此責難,是不公平的。」八極靈官不承認錯誤,冒火地分辯;「地面太滑,招勢一發便不易控制,為了避免自己受傷害,必須攻擊自保,誰知道這傢伙如此稀鬆平常?」
似乎理字上站得住腳,交手拚命,招一發有我無敵,八極靈官理直氣壯振振有辭。
事故已經發生,無可挽回。晁凌風冷靜地察看兩個蒙面人片刻。
兩個蒙面人一個劍中心坎,一個胸腹被剖開,大羅天仙也救活不了已死的人,再責難八極靈官也無濟於事了。
「在下是故意縱走他們的,你誤了在下追根究底的大事。」晁凌風無可奈何地說。
八極靈官乘機下台,換上了笑臉。
「十分抱歉。」八極靈官態度轉變得好快:「在下看到老弟遠在三十步外,以為老弟不可能迫及,因此搶出攔截,沒料到他們禁不起一擊,幫了倒忙,遺憾之至。哦!北雷幾個老凶魔呢?」
「老凶魔奸似鬼,逃掉了。」晁凌風泄氣地說:「程令主,你可以走了。」
「老弟請放心,敝幫眼線眾多,不難查出三老魔的下落,何不隨在下返城,至敝幫總舵與敝幫主商量行止?」八極靈官誠懇地邀請。
「很抱歉,在下要返回小街再找線索,三老魔躲在此地,設下埋伏等候在下,不可能不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在下要追查。「晁凌風堅決地拒絕邀請。
「這樣吧!在下伴同老弟走走……」
「謝了,在下一個人辦事要方便些。」
「這……好吧!老弟小心些,告辭了。」八極靈官不再堅持,知趣地告辭走了。
※※※
七具死屍,散布在方圓五六丈的蘆葦中。
有些屍體的蒙面巾已經脫落,有些仍然掩住面孔,扭曲失血的猙獰面龐,令人看了心中發毛。
刀劍也散落在四周,現場十分凌亂。
沒有血跡留下,沒有斷肢殘骸等候撿拾。
晁凌風已經查驗過五具屍體,心中疑雲大起。
他清晰地記得,他不曾殺害任何一個人。
東風這怕死鬼為了保命,透露有人埋伏誘殺他的消息,自始他就不曾有過殺人的念頭,他只想找出那些人的首領來,那個主謀十分神秘,要追查必須從活人的口中獲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因此,他用風掃殘雲的快速打擊,把七個蒙面殺手打昏,追蹤兩個他有意縱放的蒙面人。
八極靈官殺了那兩個蒙面人。
據他所知,九個蒙面殺手,都是可獨當一面,武功出類拔萃的名家。
按理,像八極靈官這種一方之霸,一比一可能旗鼓相當,但在剎那間連斃兩人,就有點令人難以置信了。
八極靈官的武功藝業,已超越了一方之霸的境界,此人的修為不僅足以雄霸一方,而且足以在江湖大展雄風,可知青龍幫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稀鬆,旗下擁有不可輕侮的高手名家。
他對青龍幫不再忽視,也心生警覺。
屍體沒有致命的傷痕,是昏迷之後被殺的。
殺昏迷的人太簡單了,不需特殊的手法,手指壓住雙耳下的藏血穴,血液不上腦部,片刻即死。
掩住口鼻更簡單,但有經驗的人可以查出來。
所檢查過的五個人,都是被壓住血脈而死的。
這表示什麼?有人殺之滅口。
「這附近還有其他殺手!」這是他的結論。
「人一定還潛伏在洲上。」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他到了第六具屍體旁,小心地檢查屍體的死因。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齣頭,獅鼻海口頗為驃悍的中年人,蒙面巾不在臉上,腰帶上有劍鞘。
百寶囊不在身上,也沒有荷包腰囊等等盛物器具,身無長物,顯然事先已經作了周詳準備,沒留下任何可辨識身份的物品。
唯一可分辨身份的是面貌,但他對江湖人物可說所知極為有限,只認識最近所接觸過的人,殺手滅口不毀傷死者的相貌,並非百密一疏,而是無此必要,正確地估計出他不會認識這些人。
他查驗了六個人,的確一個也不認識。
這人的劍,橫擱在八尺外的泥地上,劍身打磨得光亮鋒利,晶芒映出附近物體的影像,真可算一把上品的殺人利器。
他搜遍屍體衣褲內每一處可以藏物的地方,但一無所獲極感失望。
剛摘下劍鞘,察看鞘內外是否有夾袋,眼角餘光突然看到前面那把劍的反映晶芒,出現異影閃動。
他的反應愈來愈銳敏,經驗也愈積愈豐富。
身後有人凌空斜撲而來,人在半空腳不沾地,因此毫無聲息發出。
機警敏捷的人,本能的反應永遠比神意快一剎那。
他手中的劍鞘閃電似的反手向後上空扔出,人乘勢向前仆倒,著地,翻轉、出掌,一氣呵成,反應神乎其神。
生死關頭,他用上了真才實學,人躺在地上,向上吐出的雙掌神功進發,兩股無形的可伯勁流,在八尺上空會合,然後發出一聲勁氣進暴的異鳴,罡風驟發,氣流急劇流動的嘯聲有如狂風掠地,也像午夜的萬頃波濤。
兩個黑袍人一前一後,中間相距約六尺,像一雙怒鷹凌空下搏。
「啪!」第一個黑袍人被劍鞘斜撞在臉部,鼻裂肉開,顱骨內陷,人仍向下撲,手中劍仍向前伸。
嗤一聲劍貫入泥中尺余,劍故人體下墜的力道所撼,從中折斷,人體亦重重地摔落。
假使他仆倒時不翻轉,劍必定把他釘死在地上。
第二名黑袍人的刀,被他擊出的兩股掌勁一聚一爆,刀突然斷成五段,余勁威力仍然,一涌及胸。
黑袍人下撲的身題一頓,上身一挺,嗯了一聲,重新下墜,砰然一聲大震,在地上掙命,五官血出,只叫了兩聲,便開始抽搐。
他挺身踉蹌站起,感到右半身一陣酸麻。
原來第二名黑袍人撲落中掌的前一剎那,左手已虛空向下攻出一記撼山拳。
撼山拳的性質,與少林的百步神拳相差不遠,可傷人於丈外,拳出威力萬鈞,氣功到家的人也禁受不起,擊實時,磨盤大的巨石也碎如塵粉。
他挨了一拳,拳勁擊實右胸,難怪感到右半身酸麻,護體神功有被擊散的現象。
他大感吃驚,如此可怕的拳功,定非無名之輩,為何不顧身份從背後偷襲?
氣血一陣翻騰,他趕忙坐下,定下心神運氣行功,以便及早恢復精力。
他攻出的兩掌,是匆忙中驟然聚勁急發的,比事先運功而發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須及早調息。
片刻,他聽到腳步聲。
危機來了,必定是第三批殺手,武功也必定比前兩批殺手高明,有點不妙。
精力尚未完全恢復,但他不能在行功時被人宰割,立即定下心神,徐徐散去所聚運的先天真氣。
來人也到了,兩個氣概不見的佩劍青袍人,年約半百出頭,氣概風標十分吸引人的注意,給人的印象是沉靜、穩健,不苟言笑,不怒而威。
兩人正站在第六具屍體旁,不住打量屍體的面貌.也不住打量不遠處剛整衣而起的晁凌風。
晁凌風的身旁,兩個偷襲的黑袍人已經氣絕。
第一位青袍人,目光中有怒意,眼神突然變得凌厲無比,放射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來。
晁凌風徐徐面對著兩個陌生的青袍人,心中頗感意外,這兩位殺手,為何與前兩批人不同,不立下殺手?
同時,他心中暗懍。
對方定然認為足以對付得了他,認為是最高明的殺手,所以不屑偷襲突襲。
強敵當前,他必須全力應付。
「人是你殺的。」第一位青袍人沉聲問。
他只殺了兩個青袍人,事急自保不得不全力一拼決定生死。
至於其他七名殺手,要否認不是他並非易事。
「不錯。」他冷然答。
也許,他以為對方問的是他身旁的兩個黑袍人。
「這人。」青袍人指指腳下的第六名殺手屍體:「是武林中俠名遠播劍南雙劍客,老大龍劍周毅,你殺他必定沒有充分的理由,你必定是那些神秘殺手的重要人物,你……」
「哼!道理好像都被你閣下佔盡了。」他冒火地說,忍受不了對方的指責。
他也曾經過生死關頭,也曾幾乎死在撼山拳下。
他的勝利,是從出入鬼門關而獲得的。
他感到奇怪.對方怎麼抬出武林道義來說理?那該死的龍劍周毅分明是埋伏的卑鄙殺手,怎麼會是俠名四播的名劍客?
「你能殺了龍劍周兄,必定十分了不起。」青袍人居然不動怒。
「還過得去,閣下是他的什麼人?你稱他周兄……」
「是朋友……」
「那麼,你也是他們一夥的殺手了,在下……」
「老夫必須盤問你。」
「在下也要挖你們的底細。」
雙方的話都帶有火藥味,都把對方看成敵人。
「你不打算接受盤問嗎?」青袍人語氣漸厲。
「大概你兩位也不願接受了。」
「那就……」
「那就憑武功決定了,是嗎?」
「年輕人,你找一把劍。」青袍人冷冷地說。
「好,勞駕,把你身側不遠處那把劍丟過來。」
那是龍劍周毅的劍,一把近乎寶劍的劍。
另一位青袍人將劍拾起,信手向他一拋。
他抓住劍,心中大感詫異。
這瞬間,他消失了殺死對方的念頭。
「兩位上吧」他立下門戶候敵。
另一位青袍人笑笑,反而背起雙手。
「好狂的年輕人。」與他打交道的青袍人說:「老夫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兩人即使在生死邊緣,也不會兩人聯手,你我將是一場最公平的決鬥。你請吧:前三招是你的,能在三招之內殺我,算我命該如此.學藝不精,請。」
二十餘歲對五十餘歲,似乎不能算最公平。
青袍人讓三招,的確可算最公平了。
三招之內,青袍人決木可以反擊,死了活該。
這是他第一次碰上一個光明正大與他決鬥的人。
「我不會佔你的便宜。」他坦然地說:「為了表示敬老尊賢,當然不至於讓你失望,放肆了。」
他亮劍走位,虛攻了三招。
雙劍比劃了三照面,不折不扣的舞劍。
雙方的身形突然靜止,雙劍遙遙相對,兩雙虎目眼神冷然相向,劍上發出隱隱龍吟。
陽光似乎突然失去熱力,森森劍氣徹體生寒,氣溫不可思議地驟降,無形的煞氣充溢在天宇下。
雙方的氣勢愈來愈強烈,氣氛漸緊。
另一位青袍人臉色漸變,似乎被森冷的劍氣逼退了兩步。眼神充滿驚疑悚然的表情。
一聲冷叱,晁凌風進攻了,氣吞河嶽無畏地切入,劍虹破空勢若雷霆。
「錚錚!」暴震急驟,青袍人的劍起處,劍無可避免地接觸,雙方出劍太快了,不可能有變招的機會。
兩人的劍皆像匹練般閃動,接著,青袍人的匹練陡然貫隙鍥入,鋒尖從不可能的空隙中反擊及體。
晁凌風的劍虹,也幾乎在同一瞬間變化萬千,不但及時震開幾乎及體的鋒尖,他的劍尖也到了青袍人的右脅下,封招回敬幾乎同時完成。
劍氣及護體神功衝擊,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冷流。
人影倏然中分,立即移位又面面相對。
兩人都心中暗驚,神色更莊嚴肅穆。
旁觀的另一位青袍人看出情勢,倒抽了一口涼氣。
「玄門神奇劍氣,以神馭劍。」另一位青袍人是行家,悚然地驚呼:「小心……」
叫聲中,雙劍再次接觸,開始快攻,開始各展所學全力爭取優勢。
劍虹已難以分辨,人影移動快逾電光石火,一連串狂野無倫的絕招源源而出,劍氣爆發像是殷雷狂震,眨眼間各攻了十餘招,險象橫生令人心膽俱落。
已看不出劍虹,似乎已成了劍網,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好一場瘋狂的纏鬥。
二十招、三十招……
一聲低叱,一道劍虹斜飛而出,帶起一陣罡風,和一聲撕裂人心的破風厲鳴。
另一道劍虹,也側射丈外。
一聲低吼,分而又合。
一幅布帛飄出三丈外,是青袍人的一截腰巾。
電芒破空,勢若崩山,是年青力壯的晁凌風,行雷霆一擊。
「錚!」雙劍相交,力與力的相搏,一切花招已經用不上了。
「錚錚!」火星急濺,人影飄搖。
罡風怒號,三丈內蘆草望風偃倒。
再一次狂震,兩人各震出丈外。
「老夫三十年來劍下未逢敵手。」遠在兩丈外的青袍人冷然說:「道消魔長,老夫誓以全力與你生死相決,義無反顧。」
晁凌風已感到真力以奇速滅退,必須在短期間結束這場最艱險的惡鬥。
如果他先前不曾受到撼山拳的重擊,真力決不可能耗損得如此快速的。
他必須獲勝,獲勝才能保住性命。
驀地,他全身似乎突然鬆懈下來了,握劍的手似乎並沒用力,但雙目凝視著劍尖,神意已完全附在劍尖上。
劍尖前,似乎幻現出一道隱隱光華。
他的呼吸,似乎停止了。
邁出第一步,腳下輕得像是完全失去了重量。
青袍人吃了一驚,臉色一變,左手猛地托住了右腕,馬步徐徐下沉。
聚力於一點,生死一擊。
晁凌風逐步逼近,劍尖突然降下半尺。
青袍人似乎被自己的劍所帶動,身形一晃。
旁觀的青袍人大吃一驚,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劍把,卻又頹然放手。
「元神馭劍。」旁觀的青袍人悚然叫:「青雲,保住心脈……」
晁凌風突然止步,目光從劍尖移至對方的雙目。
「你是冷劍景青雲?」他沉聲問。
「正是區區在下。」青袍人也沉聲答。
「下次,你最好不要向我遞劍。」
「你……」
「如果在下查出你是這些殺手的主使人,在下會找你了斷。」
「你說什麼殺手主使人?」
「這些人,是北雷、東風、西雨三個人的同夥,引誘在下前來,在此地埋伏偷襲,先用暗器再圍攻。這個什麼龍劍周毅,是在下打昏的,卻被同夥殺了滅口。閣下,你最好及早設法洗清自己,不然,哼!我會找到你的。」
聲落人動,像是流光逸電,向北冉冉而去,眨眼間便形影俱消。
「這……這人是何來路?」冷劍駭然問。
另一位青袍人是電劍嚴濤,臉色泛青流著冷汗。
「傳說中的五行遁術。」電劍悚然說:「他是御劍遁走的,五行中的金遁。如果我所料不差,剛才他的確在使用元神御劍,你恐怕要喪身在他劍下。以你的功力行破釜沉舟一擊,你死他也將真力耗竭,就算我不顧道義乘機收拾他,也於事無補。唉!青雲,恐伯我們錯了。」
「濤弟,你是說……」
「他一定是晁凌風。」
「什麼?」
「錯不了,青雲。我們的眼線,發現大批神秘人物北來,所以我們分途踩探。這些人,就是沖晁凌風而來的,東風西雨北雷,確是匿伏在此地。」
「這……」冷劍楞住了。
「劍南雙劍落成了神秘人物的殺手,九成九是真的,我們錯怪了晁凌風。糟了,咱們進快回城,查一查劍南雙劍客的行蹤,便可證實一些事,柏老哥應該知道一些消息,走!」
「晁凌風,晁……凌風……」冷劍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語;「這誤會愈來愈深了。」——
小勤鼠書巢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