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徑折入一處小河灣,灣尾有兩座小農舍。除了本鄉本土的近鄰,誰也不知道這裡住了些什麼人,也不可能有人走到此地來。
這裡,距譚家橋鎮已在七八裡外,連鎮上的人,也不知道這兩家農舍的底細,絕大多數的人甚至不知道農舍的存在。
追魂奪命刀逃得很快,快得打破他以往的最高記錄,雖則迄今仍然感到右腿不太利落,被晁凌風踢中的地方仍然隱隱作痛。
遠距農舍三裡外,他已發現晁凌風不曾跟來,顯然已經被他扔脫了。但他不敢慢下來喘息,必須儘快地逃,儘快地到達安全庇護所。
這一生中,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和恐懼。在江湖橫行了二十餘年,追魂奪命刀的綽號聲威遠播,名列武林十大暗器高手名家。
出道迄今,威望如日中天,從來沒有人能避開他明裡發射的致命飛刀,更沒有人能從暗中發射的飛刀下留得命在。
而今天。明六暗六,十二把飛刀全部落空。
拼武功,也落了個灰頭土臉。
對手太強,太可怕,假使逃的輕功也不如人,豈不完了?
天老爺保佑!他扔脫了晁凌風,得救了,真得慶幸自己在輕功上,下了超人的苦功,肯下苦功的人有福了。
他不敢慢下來,全力飛逃,全身大汗如雨,呼吸已出現重濁現象,但速度仍然能保持。當然,比開始逃命的時候慢了很多,人畢竟不是鐵打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支持一些時候,會崩潰的。
再次謝謝天老爺,終於安全到達庇護所啦:後面沒有人追來,他已獲得雙倍的安全。
農舍旁的竹叢內,閃出一名青衣大漢。
「樓爐主,怎麼啦?」青衣大漢攔住訝然急問:「你的人呢?」
「可……可能完了。」迫魂奪命刀腳下一慢,踉蹌接近:「於……於壇主在……在不在?」
「壇主正在問口供。」大漢顯得吃驚:「樓爐主,你說可能完了,是什麼意思?」
「碰上了可怕的扎手人物。」追魂奪命刀越過大漢向緊閉著大門的農舍走:「就是這意思。」
「咦!那你……」
「你沒看到我落荒而逃?小心警戒,那傢伙可能跟來了,留些神。」
大漢惶然隱入竹叢,小心地用目光搜尋小徑盡頭的可疑處所,希望能儘早發現警兆。
視野可及兩裡外,一無所見。
但身後,卻有可疑聲息。
農舍的堂屋裡,六名大漢與四名剛健的女郎左右分立,監視著神色委頓的三個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位白衣青年,氣色甚差,顯然吃過苦頭,盤坐在堂下怒目而視。
堂上高坐著一位黑衣裙,美麗而冷艷的年輕女郎,所佩的劍也是黑鞘、黑穗、黑佩帶、黑包頭,全身黑,只有臉是白的,唇是紅的。
「二少幫主,本壇主再說一遍。」黑衣女郎語氣冷森森,頗有令人寒慄的威力:
「我一定要知道年初貴幫九江的主舵人是誰,是誰擄走了本堂大副堂主的魏家表親一門老少四個人。你如果依然頑強拒絕合作……」
「於天香,你不要在我公冶勝宙面前擺威風。」白衣少年人沉聲說:「你們太極堂大副堂主的魏家表親,在九江無故失蹤的事,貴堂主旱天雷冉大剛,曾經派人向本幫下書要求調查。家父已經出動九江分舵全舵弟兄,甚至派了傳旗使者二珠使者生死判駱一中,親往九江坐鎮指揮。本幫對貴堂一向相當敬重,彼此相處井水不犯河水。貴堂經營陸上的行業,本幫作水上的買賣,各安生理,彼此沒有成見。宋大堂主的表親失蹤,本幫可說已經盡了全力追查,貴堂也有人參與協調,查不出線索並不是本幫的錯。這件事早經雙方認定是外人所為,目下仍由雙方明暗之間尋找蛛絲馬跡。於壇主今天竟然安排陷阱將在下擄來,一口咬定這件事是本幫所為,未免欺人太甚。在下既然被你們毫無理性地擄來,該怎麼辦,你瞧著辦好了。於壇主,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本幫會向貴堂討公道,要殺要剮,悉從尊便。」
「你不要稱好漢,那對你毫無好處。」黑衣女郎於壇主陰陰一笑:「本姑娘已經從貴幫的弟兄口中,查出許多不利於貴幫的線索,在在皆指向貴幫的有地位人物,涉嫌劫持魏家一門老少,以作為日後向本堂脅迫的人質,所以才設下埋伏將你弄到手,必須從你的口中,找出……」
「於壇主,我不知道你這些話,說出來有何根據。」公冶勝宙忍不住打斷對方的話;「但在下認為,你的話十分可笑而令人憤慨。在下不明白,太極堂與敝幫一陸已水,沒有利害衝突,敝幫沒有任何理由向貴堂脅迫。退已萬步來說,魏家一門四老小、只是貴堂大副堂主金獅宋斌的遠表親,本幫居然將他們擄劫作為日後脅迫貴堂的人質,任何一位小有知識的江湖朋方.也會嗤之以鼻,荒唐得離了譜。請問,本幫究竟要向貴堂脅迫什麼?」
「脅迫本堂退出沿江各埠呀!這件事,早些年不是曾經由貴幫的人提出過嗎?」於壇主冷笑:「好像是由貴幫武昌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提出的,是不是?」
「那是你們的說法。廖分舵主為人四海,豪邁慷慨深明大義,你們栽誣他,是不會成功的。」
「不久,就知道是否成功了。」
「你是說……」
「本姑娘已布置停當,不久之後,他就會和你一樣,成為階下囚,哪怕他不承認?
哼!」
「看來,於壇主,是你在處心積慮,向本幫大動干戈了。你不會獲得好處的,你知道在做些什麼愚蠢的事嗎?」公冶勝宙凜然問:「一幫一會之間火併,不知會掀起多大的江湖風暴,你從其中能得到什麼好處?」』「公道不伸,事情不能解決;本姑娘認為,一幫一會之間,早晚會大規模結算的,能早日解決,糾紛便不至於擴大。這不是個人恩怨與誰能獲利的問題,而是令尊公冶幫主有意并吞本會的基業,貴幫應該負責,他必須還本會的公道。假使真發生火併。令尊該是罪魁禍首。」
「於壇主……你……」
「住口!現在,你打算合作嗎?」
「在下無所謂合作,因為在下根本不知道你在玩弄什麼陰謀詭計。」
「好,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見了棺材,我公冶勝宙也不會掉淚。江湖人生死等閑,你嚇不倒我的。於姑娘,在下要見貴堂主。」
「你還不配。來人哪!把他架起來。」於壇主怒不可遏下令。
兩名大漢大踏步上前,一左一右扭臂挾住了公冶勝宙,將他拖近牆壁。
「先給他一點教訓。」於壇主冷笑:「不要弄斷他的肋骨,傻傻來。」
跟來已名大漢,獰笑著伸出大拳頭,放在嘴前吹口氣,猛地一拳搗向他的小腹。
公冶勝宙穴道已經被制,被擒時也吃了不少苦頭,想運氣抗拒也力不從心,這一拳似乎打得他的胃部要往外翻,五臟六腑痛得陡然收縮,痛得眼冒金星。
「於天……香……」他咬牙切齒叫:「我公冶勝宙記……記住你今……今天的嘴臉……
呃……」
一連又是兩記重拳,打得他渾身一軟。
「你招不招?」於壇主沉聲問。
「你這惡毒的賤……賤母……呃……呃……」
又是兩拳,他口中血出,幾乎閉氣。
門外腳步聲急促,追魂奪命刀急奔而入,恰好看到大漢痛打公冶勝宙的情景,大吃一驚。
「於……於壇主。」追魂奪命刀忘了自己的疲勞,大聲向堂上叫:「二少幫主是青龍幫,有身份地位的人,壇主應該將他押回總壇。交由大副堂主處理,怎可現在就用刑逼取口供?壇主這樣做……」
「樓爐主,你說什麼?」於壇主厲聲喝問:「這裡的事,是你作主呢,抑或是我?」
「不是屬下強出頭干涉壇主……」
「那你就給我閉嘴。」
「屬下……遵命。」追魂奪命刀只好行禮應諾。
「這裡的事,既然由本壇主作主,本壇主必須儘早找出線索來,一切責任,本壇主一力承當。本堂與青龍幫之間,早晚會因利害衝突而了斷,這時正是發動的大好時機,這位二少幫主,正是本堂所掌握的最佳人證。所以……這些事,你們不必多問.你們只需聽命行事,一切有上面的人擔當。樓爐主.你不是負責擒捉相關的可疑保鏢嗎?」
「是的,屬下……」
「人呢?」
「屬下無……無能。」追魂奪命刀餘悸猶在:「那人的武功驚世駭俗.咱們留在譚家橋鎮的人,沒有人能禁得起那位叫晁凌風的人一擊……」
「什麼?樓爐主,你名列天下十大暗器高手之一,也無法將人擒住?你的飛刀呢?」
「屬下共發了十二把飛刀,六明六暗。」
「結果……」
堂口突然出現晁凌風修長英俊的身影。
「結果,在下跟來了。」晁凌風將包裹往門角下一丟,舉步入廳:「你們這些什麼堂的狗東西,對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劫持還不算,還要用刑煎逼,最後下毒手要殺在下滅口。該死的東西!在下今天要把你們一個個弄個半死,再來看看你們這些什麼堂的混蛋,到底是些什麼為非作歹,隨意殺人的狗屁神聖。我要把你們的根刨出來,以牙還牙。
你們這些人如果死光了,江湖道上也許不會從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
兩名女郎站的位置接近堂口,暗中默運真力戒備,並不上前阻攔。
晁凌風向前走,從兩女之間一面說話一面通過,對兩女毫不介意,視若未見。
他剛通過兩女所立處,驀地身後沉重的粉拳及體,一掌擊中他的後腦,一中脊心,力道足以震腐他的腦髓,震碎他的內腑。
「你們好狠。」他轉身向兩女說,將竹鉤杖插在腰帶上,虎目中冷電倏現。
兩女不知厲害,同聲嬌叱,上攻五官,下攻腹肋.兇猛地近身搶攻。
堂上,於壇主已離座而起。
誰也沒看清交手的經過,更不知是如何結束的,反正眼見三人一合,兩女便翻倒在晃凌風的腳下,如此而已。
「我會慢慢整治你們,現在並不急。」晁凌風眼中的殺氣消失了,將人向兩側的壁根下一丟。
「哎唷……」兩女躺在壁根下尖叫,但動彈不得。牆整治公冶勝宙的三名大漢,猛地將公冶勝宙抵在上。
「閣下,不打算救你們的二少幫主嗎?」於壇主在堂上陰森森地叫:「你再撒野,本壇主就下令毀你們的二少幫主。」
先前負責上刑的大漢,拔出單刀抵在公冶勝宙的胸口上,不住獰笑。
「你們?你們指誰呀?」晁凌風問:「哈哈哈哈……在下只有一個人,誰又是什麼二少幫主呀?」
「少給我裝蒜!」
「哈哈!你這個女人非常奇怪,我給你裝什麼蒜?你是什麼東西?休以為你是老幾?
玉皇大帝的女兒嗎?你少臭美。你哪像個女人?你過來,在下要教教你做一個女人的規矩,女人不做女紅下廚房,而拿刀仗劍殺人,該道天罰的,夫不罰你,我罰,你給我滾過來。」他點手叫:「我已經來了好片刻,親眼看到你高高在上發施號令裝人樣,你已經擺足了威風。夠了吧?」
於壇主被罵得粉臉泛青,氣得快要昏倒啦:發出一聲不屬於女性的獸性尖叫,猛地掠近飛腳便踢。
靴尖是裹鐵的所謂鐵尖鞋,踢在人體上比刀斧所造成的傷害不相上下,挨一下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晁凌風本來已是滿腹怒火,再一看這鬼女人下毒腳,更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年輕人修養有限,報復的本能尤其不易控制。
一聲怒吼,他向側一閃,手伸如驚電,一把扣住了於壇主的膝蓋,左手也奇准地扣住了右肩尖,向下一摔。
「砰」一聲將人摔落,立即一腳踏住了小腹。
「哎……」於壇主狂叫,想挺身力不從心,想滾轉也無能為力。
「你也未免太毒太大膽了。」他拔出竹鉤杖:「我以為你是什麼諸天神佛母夜叉,其實只是一個內功小有成就,拳腳勉可派用場,只不過傲慢自負,自以為了不起的潑婦而已。」
他的竹鉤杖向前一伸,指向作勢撲上搶救的三男兩女,虎目中殺氣再現。
三男兩女的刀劍,已隨時可以攻出。
「你們可以衝上來。」他沉聲說:「廢不了你們這些混蛋,算我晃凌風栽了。」
「放了咱們的壇主,在下與你生死一搏。」一名大漢咬牙說。
他的竹鉤杖向下點了三記,封住了於壇主的雙肩井與七坎大穴,一腳將於壇主踢得滾至一旁,毫無憐香惜玉的風度。
「閣下,你上。」他向大漢伸一指輕蔑地一勾:「我看你也是個自負傲慢大言不慚的貨色,你一定以為你比你們的壇主武功高出十倍,所以敢說這種大話,上!」
大漢打一冷戰,反而向後退。
顯然是心中發虛,武功怎麼可能高出壇主十倍?
「用追魂奪命刀殺他!」發僵的於壇主躺在一旁尖叫,向追魂奪命刀下令:「樓爐主,不要管人,快!」
追魂奪命刀渾身在發抖,聽到最後一個快字,似乎嚇了一跳。
這個快字不但是命令,而且聲調尖厲刺耳,連田生的男人聽了,也會出現聞雷落箸的現象。
三把飛刀在這一驚之下飛出了。
不像飛,倒像是丟。
晁凌風左手一伸,刀響傳出,掌中已多了三把飛刀。
「現在,你準備逃命。」晁凌風向追魂奪命刀說:「在下要把飛刀完壁歸趙,生死關頭,你必須為你的生死全力掙扎,有多快你就逃多快,不要讓在下輕而易舉地殺死你。」
追魂奪命刀膽都快被嚇破了,臉無人色抖得十分厲害。
「在下不……不逃。」追魂奪命刀語不成聲:「殺人償命,欠……欠債還……還錢,你……你發……發刀吧!在……在下欠……欠你十……十五把飛……飛刀的債。」
「唔!不賴債的人,還不會太壞。」晁凌風將三把飛刀丟在對方腳前:「你可以走了,或許有一天我會找你;最好不要讓我找到你。」
「我不走。」迫魂奪命刀一挺胸膛,不發抖了:「在下是五大壇中。義壇的三爐主之一,壇主有難,壇下弟子豈能苟免?咱們這幾個人,還可以和你一拼。」
「很好,你們講義氣,那就一起上吧:「顯凌風拉開馬步:「在下成全你們。」
追魂奪命刀拔出佩刀,振作地拉開馬步立下門戶。
「咱們拼了!」迫魂奪命刀向男女同伴們下令:「本壇弟子生死與共,你們還等什麼?」
挾持公冶勝宙的兩大漢,丟下挾持的人撥刀佔住了右首列陣。
七男二女剛形成合圍,剛要發動攻擊,竹鉤杖已突然揮舞、盤旋、吞吐、席捲、是風呼嘯、像是大地突然颳起一道威力無比的龍捲風。
一陣驚叫,一陣狂亂,人影依稀中,人體摔倒,刀劍飛拋、小小的堂屋.鬼哭神嚎,人與刀劍倒了一地,灑了一地。
只有三個人不倒,是公冶勝宙與兩位隨從。
三人貼在牆壁上,眼看竹鉤杖颳起的龍捲風,颳倒了一切,摧毀了一切,驚得毛骨悚然。
人影重現,暴亂結束。
「我認為你們都是搶匪和殺人犯,我要把你們牽到鎮上去,交給地方村裡處治。」
晁凌風站在堂中冷冷地說:「你們不能隨意殺人擄掠而不受懲罰。」
「兄台。」公冶勝宙有氣無力說;「譚家橋鎮中,有他們太極堂的弟子,也一定是該鎮具有潛勢力的名人,交給地方處治,不會有結果的。」
「好,那就把他們帶到武昌交給官府處理。」晁凌風接著說:『你們三位來幫忙,把他們的腰帶解下來做個繩,收集所有的刀劍作證物,像牽狗一樣,把他們一眾男女牽到武昌。」
「兄台,可否將三個首腦人物,交給在下問問內情?」
「為何?」
「在下複姓公冶,名勝宙。家父龍王長虹公,首創青龍幫,十餘年來,在大江上下擁有不小的基業。而大江兩岸,卻是太極堂的勢力範圍。堂主旱天雷冉大剛,為人倒不失正直,頗有豪名。一幫一堂十餘年來,一水一陸本來相安無事。而今天的情勢,顯然即將發生,而且已經發生了可怕的變故。太極堂下設五壇,分稱仁義禮智信。這位於壇主九天玄女於天香,身份地位極高,竟然設下毒謀,將在下擄劫而來,居然在此地向在下施刑逼供。即使在下不是青龍幫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也決不可以用這種犯忌的手段來對付在下的。這件事如果傳出江湖,將是一場可怕的大風暴,太極堂必定激起江湖公憤,一幫一會之間,只有你死我活一條路好走。因此,這些人已經存下歹毒的念頭,要在此地逼供之後,秘密將在下三人滅口掩埋。這件事恐怕除了這幾個義壇的人之外,一定還有重要的人參與,其中不知道牽涉到哪些惡毒的陰謀。所以在下希望把陰謀的真相發掘出來,或許能消弭江湖慘烈的大風暴發生,及早阻止血流成河的大屠殺。」
「唔!奇怪。」晁凌風突然自語。
「兄台,奇怪什麼?」公冶勝宙訝然問。
「好像真有些什麼可怕的風暴要發生了。」
「兄台是說……」
「這一天中,在下曾經目擊不少事故發生,見過不少武功相當高明的人衝突。豈不可怪?」
「這裡的事故……」
「公冶兄,你認識飛天蜈蚣屠七公?」
「老天爺!江湖上稍有見識的人.誰不知道這可怕的宇內凶魔?」
「還有七煞書生、行雲丹士西雨傅霖、女飛衛景夫人、柏大空等等。」
「兄台所說的這些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聲威震天下的武林高手名宿。兄台行走江湖,也應該知道……」
「在下第一次遠遊,還不算行走江湖。」晁凌風糾正對方的話。
他又說:「這麼說來,真有點風雨欲來,醞釀大變的先兆呢。好吧!給你問口供。
可是,你問不出什麼來的。」
「兄台之意……」
「在下反對你以牙還牙用刑反逼,這些人咬緊牙關不說,你怎辦?」
「這……」
「這樣吧!你把幾個重要的人,帶回幫交給令尊,按江湖規矩,將這件事公諸天下,要求太極堂出面,雙方弄個水落石出,豈不強似單方面逼供來得光明正大?」
「但兄台要把他們送官……」
「我把另一半人帶去便可。看你受了內傷,能帶得走他們嗎?」
「在下這兩位隨從,還可以派用場。」
「好,那就讓你帶走兩個,你請吧!」
「謝謝晁兄厚賜,容後圖報。」公冶勝畝行禮道謝,向九天玄女走去。
「你先把這鬼女人捆上,我再破她的氣機解穴,她就無法作怪了。」晁凌風輕拂著竹鉤杖說:「這位追魂奪命刀姓樓的,飛刀並不怎麼出色,但身份可能不低,你也一併帶走好了。」
「他是名列天下十大暗器高手之一,排名不高不低。晁兄竟然說他的飛刀並不怎麼出色,未免小看他了。」公冶勝宙搖頭苦笑:「在下就是被他的飛刀把,擊中身柱穴而被制住的。就算他不暗算偷襲,在下也逃不過他的追魂奪命刀。」
「姓晁的。」九天玄女厲聲叫:「你管了本堂的事,太極堂所有的弟子,定會全力對付你,將你化骨揚灰。」
「真的?」晁凌風笑問。
「本壇主的話,比青天白日更明白。」
「我顯凌風也明白地告訴你。」
「你……」
「太極堂的任何一個人,今後膽敢不知自愛,向晁某毛手毛腳,那就是太極堂的末日到了,我一定會連根鏟掉你們。太極堂的人將會發現,他們碰上的不是可任殺任剮的人,而是要命的無常。他們將會八輩子也不敢提太極堂三個字,聽到晁凌風三個字都會發抖。
「你……」
「我說話算數,我晁凌風不是善男信女。我是一個相當講理的人,能忍則忍,一旦忍不下去,想要激怒我的人,將會發現他犯了致命的錯誤,後悔已來不及了。你,已經快要激怒我了。」
「你儘管說狠話吧!本堂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是江湖七大幫派之一,你……」
「哦!你們的惡勢力真有這麼強大?」
「公冶二少幫主,可以證明本姑娘所言不虛。」
「這麼說來,你們為非作歹,殺人越貨、謀財害命、聚眾凌寡等等傷天害理的罪行,也同樣多得不可勝數吧?對不對?」
「胡說!你……」
「你引起我的興趣了。」
「引起你什麼興趣?」
「本來,我打算到各地走走增長見聞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花費一些時間,看看你們這些聚集一大群歹徒,弱肉強食橫行霸道的強人,到底強到什麼程度。」
他拖起其他十名男女,拍開穴道。
「你們可以走了,回去告訴你們的堂主旱天雷,將今天所發生的事向他稟告,不妨添油加醋胡說八道。」他冷冷一笑;「我希望他派人來找我,最好用卑鄙的手段暗殺偷襲.我就有剷除你們太極堂的藉口了,快滾!」
十男女臉色泛青,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以十聲數送行,數盡而走不出在下視線外的人,必須留下身上的一些零碎。
比方說,一條手臂,或者兩隻耳朵等等。一!二!」
門外,柏大空支著紫竹杖當門而立。
「小老弟,等一等。」柏大空援手叫。
「老傢伙,你還不死心嗎。」晁凌風怪腔怪調問。
他這一聲老傢伙,可把所有的人嚇了一跳。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柏大空舉步入廳:「我柏大空栽一次已經受不了,可不願栽第二次。你像個鬼,人怎能與鬼斗?喂!這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災禍?」
「參見柏老前輩。」公冶勝宙搶著行禮,氣色甚差:「這裡所發生的事,請老前輩作見證。」
「老夫從鎮上經過,打聽出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所以前來看個究竟。」柏大空老眼冷芒又乍現乍隱:「你們一幫一堂,一向相安無事,有時也合作愉快,怎會為了些小磨擦,就翻臉相殘了?要不得。」
「老前輩請問問於壇主,她這種犯了江湖大忌的作法,到底用意何在,不難查出到底是什麼人有意挑撥仇恨,誰在存心不良,玩弄惡毒的陰謀詭計了。」公冶勝宙對柏大空執禮甚恭,但說話時難免怒形於色。
「是你嗎?於壇主。」柏大空向躺在地上的九天玄女沉聲問。
「太極堂的事,老前輩,恕難奉告。」九天玄女的態度依然頑強:「有何疑問,何不向敝堂主提出?」
「老夫會向旱天雷質詢的。」
晁凌風劍眉一軒,哼了一聲。
「老人家,你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了?」他大聲說:「這件事在下已經管了,而且已經決定,你跑來擺出一手包攬的氣派,你沒問在下肯是不肯呢?」
「小老弟,你不要火上添油,把糾紛擴大得不可收拾,這對誰都沒好處,反而會加速引起一幫一堂的火併,將有無數江湖人士捲入游渦,死傷之慘是可以預見的。小老弟,讓老夫權充調人,消弭這場災禍好不好?」
「可是……」
「小老弟,你問問公冶二少幫主,他知道老夫是個有擔當的人。」
「晁兄,柏老前輩位高輩尊,他老人家既然適逢其會,有權按江湖規矩過問。」公冶勝宙說:「像這種大事,真需要有人主持公道。」
「他。」晁凌風向柏大空一指:「他能主持公道嗎?」
「能,晁兄。」
「他的聲望地位夠份量嗎?」
「柏老前輩是白道英雄中,聲譽極隆的名宿。」
「哼!他一點也不像聲譽極隆的白道名宿。」
「晁兄……」
「不久之前,他就曾經出其不意,想一杖要我的命,出手很毒很狠.不像個白道名宿。」
「胡說八道!」柏大空笑罵:「你小子一聲不吭,把威震江湖的凶魔飛天蜈蚣整得灰頭上臉,還怕禁受不了老夫一杖?喝!我看你表面氣概恢宏,骨子裡卻工於心計斤斤計較呢。」
「對那些真正工於心計的人,我是會計較的。同時,我做人處事的態度,也會因心情不同而方法各異。任何人,包括你這位白道名宿,最好不要激怒我。」
「小老弟,真生氣了?」柏大空不笑了。
「還沒有。」晁凌風笑笑,伸手拍拍公冶勝宙的肩膀:「在下處事的宗旨,是從不過於勉強別人,所以,我放棄原定的計劃。既然你信任柏老前輩,在下當然尊重你的決定。我在譚家橋鎮等你。」
「晁兄大可先行前往武昌。」
「不,你三人都受了內傷,需要有人照料。在下既然出面管了這檔子閑事,就得管到底,不能半途而廢。我先走,鎮上見。」
「在下深感盛情……」
「快點來,不見不散。」晁凌風的語氣十分堅決,不見不散四個字說得斬釘裁鐵。
不再與眾人招呼,他扭頭便走,在門旁抓起自己的包裹,大踏步走了。
「好猖狂的年輕人。」柏大空盯著他的背影說,老眼中的冷芒又現:「武功深不可瀏,城府甚深表裡不一,一旦風雲際會,他就會飛騰變化。」
誰也沒留意這位白道名宿的神情變化。
譚家橋鎮恢復舊觀,鎮民的活動一切如常。
晁凌風在鎮口的小食店中進食。
已經是午牌初正之間,該進午餐了。
他要了一壺酒,一面自斟自酌,一面沉思。
他對柏大空生疑不是沒有原因的。據他所知,一個白道俠義英雄,尤其是聲譽甚隆的名宿,其一,決不會向晚輩無端出手。有聲望的老前輩們,要是不珍惜羽毛,無端向晚輩動手腳,勝了臉上無光,敗了必定斷送一世英名,誰也不願做這種荒謬的笨事。
其二,即使返老還童,有意露兩手,也決不會出手便是狠毒的殺著。柏大空毫無顧忌地攻了他一杖,而且真力注入杖上,又快又狠。更令他不滿的是,那時他位於死境,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
像這種行為乖僻的名宿,能信任嗎?
這就是他要在鎮上等侯公冶勝宙的用意:他不信任柏大空能真的公正地主持公道,太極堂的人太多了。
到武昌還有百餘里,公冶勝畝三個受傷的人,沿途能保護自己嗎?他深感懷疑,所以他要管到底。
太極堂在沿途一定還有不少人埋伏!
那位於壇主九天玄女心狠手辣,陰險難測,要是橫定了心,恐怕連柏大空也難逃毒手,死無對證,還談得上什麼公道?
酒足飯飽,再喝了一壺荼,總算看到公冶勝宙三個人的身影出現了。
「先進來飽餐一頓。」他踱出店外打招呼:「公冶兄,那位柏老前輩呢?」
「柏老前輩去找他們的信壇壇主,信壇是法壇。」公冶勝宙跟在他身後入店:「晁兄,大德不言謝,兄弟心感。這次……」
「別提了,我想知道處理的結果。」晁凌風落坐,立即吩咐店伙準備酒菜:「傷勢怎樣了?」。
「還好,謝謝晁兄關注。」
公冶勝宙接著引見兩位隨從:水虎童昆、水妖郭信。
「柏老前輩已在口頭上保證,先找太極堂本地的負責人,進一步了解他們的用意,再決定找旱天雷冉堂主,要太極堂公開道歉。」水妖郭信代為發言:「這件事可能是義壇的人唆使於壇主出面妄為。女人氣量狹小,於壇主九天玄女又是一個陰險而極有野心的人,她也是大副堂主金獅宋斌的心腹,妄想在這件事上替金獅分憂,為太極堂增加威望。她對咱們青龍幫本來就有成見,所以才帶了義壇的人,在此地做出這種不顧後果違反江湖道義的事。她可能會受到嚴厲的處分,至少壇主的寶座是保不住了。」
「公冶兄,你向柏大空提的條件是什麼?」晁凌風問。
「這件事極為嚴重,兄弟作不了主,必須先稟明家父之後,由家父決定。」公冶勝宙說:「青龍幫與太極門一向和平相處,一水一陸各有勢力範圍,互不相犯,真要干戈相向,決非江湖之福。兄弟估計,家父不會深究,只擔心太極堂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不肯承認錯誤,乘機起鬨蠻幹到底。太極堂主旱天雷性烈如火,很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挑撥利用。」
「這表示公冶兄準備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了?」
「兄弟有這種打算,一幫一堂之間,實在不能干戈相見,和為貴,大局為重。」
「很好,公冶兄能有這種胸襟,在下十分佩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地方,忍讓是必要的。」公冶勝畝似乎有點感慨:
「每件事都想用三刀六眼解決,那就會天下大亂了。當今之世,江湖道上的競爭日甚一日,任何一方的局面,皆有人伺機并吞、擴展,所以創業固然難,守成更為不易。青龍幫的實力雖然相當雄厚,上起夷陵州,下迄太平府,但並不能有效地控制,群豪環伺,隨時都有人乘機蠶食、分割。假使與太極堂兵戎相見,死傷在所難免,很可能動搖根基,誘使第三者乘虛而入,後果不問可知。因此,太極堂可能已看出我們的弱點,不斷製造糾紛,打擊我們的聲望,削弱我們的實力,此消被長,早晚會并吞我們的基業;假使我們不斷忍讓,仍會產生同樣的結果。」
「柏大空能為你們排解嗎?」
「柏大俠的聲望足以擔當,問題在於旱天雷是否願意改變態度。假使他存心要與我們糾纏,下次很可能變本加厲製造更大的事故。這次如果沒有晁兄介入,大江沿岸很可能颳起慘烈的腥風血雨。」
「在下不知道你們結怨的前因後果,但至少我是這次目擊的受害人,我認為太極堂的作法,已經嚴重地損害到無辜的人,已經到了無法無天地步。今後,他們最好收斂些。
如果我所料不差,沿途他們還布置了不少人,假使他們膽敢出面行兇,哼!」
「大概不會,於壇主已經派人傳出信息了。」
「但願如此。」
公冶勝宙三個人內腑受傷,傷雖不算嚴重,但仍然是傷,不良於行,不能用快腳程趕路。天黑之後,他們在距武昌約四十里的一座小村投宿。沿途果然不見有人出面跳釁,平安無事。
次日一早,武昌方面派來二十位幫眾,由武昌的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率領,連夜趕來迎接二少幫主。
據分水犀說,從前天一早開始,便發現分舵附近,有不少可疑的人物出沒,分舵的人弄不清這些人的路數,暗中戒備,並沒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昨晚,發現西雨行雲丹士與七煞書生的行蹤。分水犀猛然記起二少幫主前往咸寧訪友的事,由於這些老凶魔的出現,深怕二少幫主遭逢意外,因此星夜率領人手起來接應。
晁凌風不想和這些亂吼亂叫的江湖好漢打交道,乘亂悄悄離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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