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真功夫。「夏鼎郎君」驚奇得無以復加,竟怔怔地瞧著遽明,說不出話。他為這少年不可思議的武功駭呆了。
於是夏鼎郎君驚駭中,又為自己的生命焦慮了,面前懷有絕世武功的人是不是敵人呢?不由本能地打點精神,運掌抽身,雖然明知道這一掌是多餘的,面前的少年只要略為動手,自己萬難與其對敵,不過存其希望於萬一而已。
「只要自己不負重傷就好了。」他繼而一想,就是自己好端端地與其動手,也頂多只能支持數十招而已,夏鼎郎君沮喪地估量著。
面前的少年開口了,但聽遽明微微笑道:「兄台何人?是否能見告大名?」
夏鼎郎君心中一涼,暗忖道:眼前少年,不知何等來歷,此時敵我不分,若將真名相告,對我甚是不利。
念頭在腦中一閃,夏鼎郎君狡黠地道:「小可杭州於某,久仰括蒼山乃名山之冠,竟欲一游為快,不幸路遇匪徒,金帛財物盡遭洗劫,小可心中不甘,與其爭鬥,無奈兩拳不敵四手,竟被匪徒打成重傷至此」言罷尚自長嘆一聲。遽明久居山中,從未與世人接觸,不知人心險惡,聞言不禁同情地道:「原來是於兄,小弟金遽明,長居荒山,不知禮數,適才冒犯於兄之處,尚請原諒。於兄身負重傷,是否能讓小弟一看,小弟亦略曉岐黃之術,普通傷患自信尚能治癒,是否能讓小弟為於兄效力。」
夏鼎郎君何等精靈,聞言再瞧少年面上一副誠懇之色,已知少年純潔忠厚,心地誠實,不由得浮起一絲毒念,暗忖道:此人年紀青青,竟已練就絕世武功,若不趁早除去,以後終是大患。
於是故意裝出一副驚喜之容,笑道:「如此有勞金老弟了。」
遽明以為他願意讓自己治傷,坦然行至夏鼎郎君身側,略翻衣襟,只見胸前白肉竟深深印著一雙掌印,隱透出暗青之色。
遽明訝然道:「於兄,這是內家掌力『小天星』擊傷的模樣,於兄怎麼與」
夏鼎郎君含糊應聲「唔」一聲,兩指如就,倏然極速地點到遽明的氣海要穴。
氣海穴為人體三十六大穴之冠,若經點中,縱使扁鵲再生,也難救治。
說時遲,那時快,夏鼎郎君如電火掣般二指堪堪觸到衣衫,就在離胸一寸之處,二指突如觸到一塊鋼板似的,滑落一旁。夏鼎郎君只覺脈門一麻,手腕已被遽明扣住,想掙也掙脫不了,夏鼎郎君心中才倏地一覺,已聽遽明說到,「於兄,小弟好端端地替你治傷,你卻欲傷我性命!是何緣故?」
夏鼎郎君心裡一動,感嘆地說到:「金老弟,於某可真佩服得很呢,老弟年紀輕輕,竟練成一身懷絕世武功,當今武林之中,還有幾人能及得你呢?
不過這點老弟可要注意,江湖之中人心險惡,老弟雖身絕世武功,亦不能不防,是以愚兄出手相試,今見老弟警覺之心甚高,愚兄倒多此一舉了。」
遽明怎料他狡黠異常,聞言不覺放鬆夏鼎郎君手腕,將信將疑的道:「哦,原來小弟誤會了,冒犯之處尚請於兄原諒!」
夏鼎郎君經過這次之後,再不敢輕舉妄動,任由遽明治傷處,心下卻仍暗地裡盤算,如何利用機會,置遽明於死地。
《南風真集》本有記載治療內傷之法,遽明天資聰慧,早已解通,夏鼎郎君身受的小天星內家掌力,雖厲害無比,尚難不倒遽明。遽明索性好人做到底,將南風真人遺留的小白玉瓶取出,倒出一粒神丸讓他吞服下去。
靈藥果然神效無比,香氣飄送,「夏鼎郎君」初愈不久而又虛弱的身子,竟振作了起來,眸光如電,閃閃透光。夏鼎郎君不料因禍得福,不但恢復無疾之身,就是功力方面,也頗有增進。
夏鼎郎君臉色起了極大的變化,似包含著羨慕、嫉妒、惡毒的種種神色。
遽明雖比他年輕,卻處處比他高明,夏鼎郎君不由得暗想:若讓此人行走江湖,闖名立號,將來不但代替了我的位置,恐怕連我再混跡江湖亦自不可能了。
但他口中卻說到:「金老弟真是神人也,處處令人望塵莫及,我於某人何德何能,能夠結識老弟,真是三生有幸。」
遽明忙謙遜道:「於兄休要過獎,小弟不過機緣湊巧,一切得自石洞里前輩所留,談不上什麼神人,若於兄有意,不嫌小弟粗魯,小弟倒想結識象千兄這樣一個朋友呢?」
夏鼎郎君眸子一亮,問道:「那麼金老弟現在居住何處?是否能夠見告?」
遽明不加思索,實說道:「小弟現在還在石洞里居身,如於兄不棄,且來荒洞小憩如何?」
夏鼎郎君心裡又是一動,微微沉吟片刻。方才點了點頭。
遽明心中大喜,釋然領路。夏鼎郎君內傷已愈,頓時步伐如風、瀟洒異常,現出不平凡的武功底子。
兩人行走如風,片刻之間,遽明頓住身形,迴轉身來,欲朝夏鼎郎君打個招呼,哪料夏鼎郎君不知何時竟已移到他身邊,遽明微微一愣,笑道:「於兄好俊的輕功!」
夏鼎郎君微怔,隨即故裝謙遜地道:「金老弟過獎了,於某才初識些武功門徑,談不上武功,倒是你老弟方能稱作武功蓋世呢!哈哈哈。」
遽明聽他奉承,倒不好意思起來,俊臉一紅,訥訥地說道,「於兄你別誤會,小弟說的是真話。」
夏鼎郎君眼角一瞥,微皺雙眉,左手一指道:「金老弟,貴居是在這兒嗎?」
遽明忙應道:「嗯,就是這個小洞,裡頭陰暗得緊,待小弟給你領路,於兄可要小心點啊,毒蛇怪蟲可不少呢。」
兩人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夏鼎郎君暗自驚奇:想不到這洞從外頭看來,其貌不揚,哪料洞里甬道可真長的驚人。
忽然,前頭光線隱約可現,夏鼎郎君方自暗自猜想,驀聽遽明說聲「到了」。只見三丈遠處,一塊石壁穿出一個三尺方圓大洞,光線由洞口透出,便緊跟遽明鑽了進去。
只見這洞內,完全與適才經過的甬道相反,平滑的地板、石壁、上面一絲不染,就與普通凡家一般,桌椅石床完全具備,整整齊齊,哪象荒山石洞內的景象。再看青石的洞壁,滿掛著一張張獸類的皮毛,心知是遽明所為,也不想追問。
驀然,一副景象吸收著夏鼎郎君的注意,原來石壁上刻著無數小人坐卧之圖。夏鼎郎君見多識廣,略一細看,就知這些小人圖案,一定是一種道家練氣之法,不覺砰然心動,表面上卻裝著毫不在乎的樣子。
少時,遽明已煮了一壺自製的果子酒,端了過來,兩人就地對飲起來。
夏鼎郎君心裡有事,對遽明更為殷勤,把遽明比得天上難覓、地下少有,若出跡江湖,必然令武林中人震驚不小。
隨即又滔滔不絕將武林中的變故、奇事,笑料等說得有聲有色。夏鼎郎君江湖經驗本來豐富,又加他一番加油添醬,直把遽明聽得津津有味,嚮往異常,一顆心頓時活躍起來。多年的苦悶枯燥,使遽明認為和「人」在一起,才會快樂。故而,遽明不由得暗生出山闖江湖,報雪海深仇才能早早安慰雙親在天之靈的念頭。
晚上遽明移開一張桌子,露出了一個洞口,朝復鼎郎君說道:「於兄,委屈你在這室中過夜,小弟回到隔壁憩息,咱倆明兒個再見!」
因此,復鼎郎君又發現這座石室隔壁有一處石室,而那座石室可能有許多那位前輩遺留下來的奇珍或是武功秘籍等物。夏鼎郎君暗將一股野心藏在心裡,表面上與遽明周旋,有說有笑。遽明對他漸生好感,只覺此人除眸子稍有不正外,其餘各方面都很好。
匆勿過了幾日,夏鼎郎君漸露出驕傲不可一世的狂想,與遽明在一起的時候還客客氣氣,可是遽明不在之時,摔椅砸桌地喃喃咒罵,形如癲瘋。
遽明亦微微察覺,卻也不以為意,只奇怪這位於兄近來似乎有一點反常,臉色比平時蒼白,彷彿受到某種重大刺激,但在這荒山之中,與世隔絕,又有什麼刺激事情發生呢?遽明心地純潔,對朋友這種反常舉動,除了暗地裡擔憂,也更密切地注意他的行動。
一天夜晚,遽明思潮湧至,暗思:從學徒到現在已五年有餘了。這五年裡,世事變化該是如何地大,仇人會在這段日子裡死去嗎?小白蛇在這五年之中也應該來探望一下,不然它是失蹤了,它會遭遇怎樣的命運?一連串的問題在腦海中迴旋,遽明輾轉難眠,雜念紛至。
倏然,一聲慘叫,出自於隔壁的石室里,聲量不大,但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卻傳至老遠。
遽明驀然一驚,聽出是於兄的聲音,連忙跳下床,一骨碌將阻塞洞口的桌子搬開,鑽了過去,突見於兄兩膝略曲,一掌翻到,一掌撐地,僵著身體站在當地,臉色蒼白異常。
遽明看到這種情形,也暗地裡奇怪,暗想:於兄也忒地奇怪,好好的覺不睡,呆立這兒做甚?尚自慘叫
驀地想起,於兄作的這種怪態,不正是練氣之法第十九式「逆行倒天」
之式嗎,不由得恍然大悟:原來於兄偷學石壁上練氣之功,操之過急,以至產生逆氣倒流的現象,若不速救,今生他就殘廢了。
多日來,遽明與他相處,已對他生出友誼之情。遽明心地純潔,極重感情,當下立刻原諒了他徑自偷學石壁上的坐功,見他如此慘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敢拖延時間,行至夏鼎郎君跟前,忽地反掌連拍,將夏鼎郎君全身三十六大穴封住。
夏鼎郎君站不住腳,遽明伸手扶住了他,讓他平躺在地上,摸出小白玉瓶倒出一粒碧色丸子,塞人他的口中,然後盤膝而坐,默運內功。
一盞茶時光過後,遽明面如紅茶,鼻腔緩緩透出一股淡白之氣,人卻雙眉垂簾,一動不動。
驀地遽明兩眸一睜,雙掌緊貼夏鼎郎君的氣海、命門雙穴,緩緩透過一股奇熱真氣,在夏鼎郎君的丹田、氣關之處翻騰、吸引。
不一會兒,遽明透過的真氣愈濃密,磁引之力也愈大,終於將夏鼎郎君凝結在體內丹田、氣關之處的真氣,緩緩導入全身,遽明也已汗流浹背,喘氣如牛了。
忽然遽明兩掌一收,極快地拍活了夏鼎郎君三十六玄關大穴,但見夏鼎郎君微呼出一口氣,人也悠悠地醒轉過來,遽明一打手工,叫他不要說話,道:」於兄受創甚重,光憑靈藥尚不能收效,最好靜養片刻,運功調息!」
言罷自己也搖搖晃晃走到一旁,盤膝打坐,自個兒運功恢復去了。
夏鼎郎君感動地望他一眼,但隨即又極快地現出冰冷之色,暗地裡還哼了一聲。
由這天起,遽明感覺夏鼎郎君對他突然冷淡起來,有意無意地避不見面,就是偶而碰了面,也只點點頭或是說幾句話,就借故支開。遽明起初以為於兄心懷愧疚,但終於推翻這個想法。他發現夏鼎郎君竟時常對他報以仇視的眼光,遽明心裡甚是奇怪,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另一個重大發現,使遽明不由暗地生出警惕之心,原來遽明發覺到自己在練功的時候,洞口一側,總有人在偷窺,這個除了於某還會有誰!遽明雖然心地純潔,但人卻甚為聰慧,漸漸知道於兄對他不懷好意,但於某為何對他不懷好意,遽明就不得而知了。
一日,遽明出外打獵,意外地獵到兩隻上好的麝鹿,喜沖沖地回來,暗想今天可以和於兄痛痛快快地吃一頓美餐,也正好問個明白,免得雙方誤會加深,破壞原有的友誼關係。
行至居處,突覺今天似有點不對。各種東西好象被人翻過,再看自己練功之室,亦是同樣凌亂,漸漸一股不祥之感,浮上心頭。遽明飛快地打開一座木製櫥櫃,翻檢其中東西,果見《南風真集》已不翼而飛,心中一沉,不禁大聲叫喚:「於兄,於兄。」
石壁嗡然回聲,於兄早已無影無蹤了。
遽明心裡之急,簡直無與類比,驀地竄起四丈來高,攀到洞頂裂縫之上,從夾縫裡抽出一把鱗片做鞘的長劍,落到地上,「噌」的抽出二下,霞光四射,眩人耳目,遽明這才略為放心,但《南風真集》已失,遽明不禁頹然跌坐藤椅之上,想到南風真人留柬中,言及此書定然不能讓它流入惡徒之手,否則芸芸眾生之中,將引起無窮的浩劫,不由得愧疚浮起,冷汗直冒。
突然遽明眸子里神光一閃,堅決地說到:「此書定然要奪回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清晨,和煦緩緩,清風微拂,蟲鳴鳥語的括蒼山上,有一位身負長劍,俊美絕倫的少年,正遠眺著西方那捲卷的白雲,一襲青色衣衫被晨風吹得飄飄捲起。
少年約莫十七歲年紀,俊美的臉龐蒙著一片黯然之色,仰望白雲,喃喃言道:「五年了,我時時刻刻幻想著離開你,如今,我達到了願望但我卻是捨不得離開你,可是我身負血海深仇先師隆恩我,我要辦完這些事兒,我會再回來永遠伴著你。」
少年霍然回頭,星目放光,瞧著那用巨石封閉的洞口、蒼蒼古木,竟然淚盈滿眶,終至不見。
片刻,俊美的少年終於掉首疾走,直如御風飄行,漸漸地,少年青色的影子愈縮愈小,終至不見。
括蒼山依然蒼柏碧翠,古木參天,蟲鳴鳥語,山風颯颯,但武林之中卻變動迭起,巨浪突泛了。
這天炎日當空,熱風遲遲,嶺南寬闊道上緩緩渡過一個身背長劍的少年俠士,青衣白褲,足履快靴,少年俠士風度翩翩,雖說風塵僕僕.但卻掩遮不住那俊美豐秀的儀容。
太熱天氣,四處砂土如烤熟的辣子一般,呈現出暗紅而又乾燥,這位俊美的少年卻不畏炎日,依然怡然自得地逐步前行。
道旁樹林密葉之下,避暑的路人紛紛投以驚奇的目光。
這時,一顆巨樹枝幹底下、避暑的人中突然響著銀鈴般嬌笑,接著有人俏皮地說到「纖玉姊姊,你瞧,那個獃子大熱天氣還在逛大路,不怕太陽將他蒸得象紅鯽魚才怪呢?」
被叫纖玉姊姊的卻端莊地道,「玲妹,別取笑人家,可能人家有什麼重要事情趕著去辦呢?若被他聽見了多難為情啊!」
「喲,纖玉姊姊倒維護起別人來了,難怪爹爹說」
叫纖玉的似乎著急了,略帶責備的口吻道:「玲妹,你怎麼愈來愈俏皮了,當心回去告訴爹爹,罰你兩天不許出門,看你還貧嘴不!」
少年俠士似曾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回頭盼顧,只見樹榦下兩匹高大駿馬之旁,玉立站著兩位嬌美玲玫的少女,面貌極其相似,竟象一位姊妹花。
左側一位面色較莊重,年紀也略大些,少年俠士暗想:大概這位就是叫纖玉姊姊的少女了。
兩位少女見那個傻小子回過頭來,現出一副俊美絕倫的男子面龐,正目不軒睛地瞧著她倆,小妮子蓓蕾初綻的嬌容上,竟不自禁泛起了紅暈。
少年自覺失態,忙自轉過頭,繼續朝前走路,耳旁隱約聽見那兩個少女的聲音。
「纖玉姊姊,他長得好俊美啊!」
「玲妹,別亂說行嗎?」
少年幾乎笑出聲來,暗想這一對姊妹,性情可真有點不同,叫玲妹的小妮子也太俏皮了點,做姊姊的真拿她沒法子。
他乃心地真正純潔無暇的人,心中雖想可不曾起什麼念頭,仍是掉頭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前面城市輪廊隱約可見,少年心中一喜,一瞧四下無人,展開身法,人如御風飄行,一溜煙已飄出三五十丈、接著幾個掠身又飛出老遠,能亮出這等身法的於當今武林芸芸眾生之中,還能有幾個人呢?
片刻工夫,金遽明已到達郊外離城門不遠的地方,連忙停步飛身,與平常人一般,跟著來往行人走進城裡。
他一進城,立刻覺得有點異常,人眾熙熙攘攘,如逢年節假日,哄聲紛亂,不由得暗皺眉頭,但隨即升起一股好奇之念,要瞧個究竟。
尋至一間酒肆,飄然而迸,但覺哄聲震耳。遽明愛靜之人,頗覺難受,但是為了好奇,卻又無可奈何。
只見酒肆之內,十來個方圓大桌,坐滿了各色各樣的人,尤其江湖上的「闖趟子」的人物更佔去八九桌席,兵器紊亂地橫躺直豎,但聽酒令宏躁,杯盤狼藉,嘈雜哄嚷,議論紛壇,遽明迷迷糊糊,也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是怎麼回事兒!
好不容易,在酒肆牆角里覓到一個空位,隨便叫來幾樣小菜,正要吃食,忽聽同桌面一人說道,「賢弟,我看這個消息不太可靠,『獨角龍』隱跡江湖多年,說什麼也不會為了個少年出來趟這混水,依我看來,定是『粉蝶子』那廝放出來的謠言,他恐怕江湖黑道高手出來趟這混水,自己豈不是願望成落了嗎?」
另一個考慮道:「這次上官老當家為女招婿的風聲,早已傳遍江湖道中,這般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哪個不垂涎上官姑娘冰清玉潔,國色天香。只是懾於上官老當家的聲威,不敢明目張胆罷了。這次招婿之會,正好給這一班無恥之徒找到借口,哪個不蠢蠢欲動。不要說『獨角龍』了,可能尚有更厲害的黑道能手,正虎視眈眈呢。唉!我說上官老英雄,為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將這個冰清玉潔的上官姑娘進入虎口。大哥,你應該勸他三思之後再做決定呀!」
遽明忍不住瞧他兩人一眼。只見這說話的兩人,三旬年齡,長相頗正直,肩上各插長劍,眸光充足,現出內功不弱,只見兩人面色卻異常焦慮。
又聽年長的嘆了口氣道:「賢弟,你有所不知,那個上官大姑娘,長得美貌如花,武功又得自上官老英雄真傳,你想這個小鎮之內,又有誰能夠配得上她。上官大姑娘年已雙十,女人不能一輩不嫁嗎,所以上官老當家的,為了她的終身問題,傷透了腦筋,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出此下策。賢弟,試想你是上官老當家的,為了她的終身問題,你還有什麼辦法呢?唉!只要『人云蒼龍』謝少俠來了就好了,憑他一身非凡武功,黑道人物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只是謝少俠卻走得無蹤無影,這便如何是好?」
喚賢弟的中年人突然介面道:「大哥,憑謝少俠的儀錶、武功,不正和上官大姑娘天生一對嗎?上官老英雄何不就地取才,而自尋煩惱呢?」
「賢弟,你不知道,老英雄早有此心,但上官大姑娘卻極力反對,寧可終身不嫁,也不嫁給謝少俠,說他什麼太驕狂了!心胸狹窄!你要知道,男女之情,不可強求,既已如此,老英雄還有什麼辦法聽說因此而氣走了謝少俠臨走時謝少俠還發了個誓:若娶不到上官大姑娘為妻,終身就不叫『入雲蒼龍』!少年火氣未免也太大了」
遽明已漸漸地聽出個大概,知道那個姓上官的老英雄,明天就開什麼招婿大會,大概他女兒生的太漂亮,引起大批的江湖人的垂涎三尺,使這小城增添一股異常氣象。腦里想著,心中卻對上官老英雄無限同情,暗地打定念頭,在必要時出手助上老英雄一臂之力。遽明朝同桌上兩人略一拱手,說道:
「請問二位兄台,招婿之會地點在何處,能否告之?」
兩人同時一驚,朝這位突然問話的年青人略打量,均覺眼前一亮,二人同時心想:世上哪有這等俊美的少年。見他舉止溫雅,出口斯文,似乎不象個會武功之人,不知他問這話作甚,遂不加思索地說道:「哦,地點在此城西不遠的『花林庄』,相公若要去時,咱倆可替你帶個路。」
原來兩人一見遽明這種超凡的氣度,就生出好感。人謂有緣,其言不差。
兩人雖江湖中人,卻對這位讀書公子生出結識之感,見他身負一柄鱗片閃閃的長劍,卻甚為懷疑,瞧不出這個文弱讀書人,會有絲毫武功。
其實兩人精靈一世,卻走了眼。原來遽明有絕頂的內家武功,已將眸中神光蘊斂殆盡,若不細看,休想發現。
遽明見初識的兩人,竟對自己有如此情誼,心中甚是感激,聞言說道:
「在下金遽明,願蒙二位兄台一番盛誼,感激不盡,請受在下一禮。」
言罷人已側身作揖。
二人料不到他會如此,慌忙拱手回禮,急道:「金相公莫要如此,微微之勞,何謝之有,豈不折煞咱兄弟兩個,如不嫌棄,我們兄弟兩人倒要和金相公結個朋友如何?」
遽明早有此心,聞言忙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二人見遽明答應,不禁欣然道:「咱兄弟謬譽嶺南二傑,賤名潘岳、左思,看年齡愚兄弟似是年長几歲,如相公看得起我們,呼聲大哥、二哥就得了。」
遽明臉色微紅,口中說道:「大哥、二哥,這是哪兒的話,小弟高興尚來不及呢。」
「嶺南二傑」甚是高興,一把拉住遽明手臂,贊道:「賢弟,乃是天上瑤品,人間龍鳳,愚兄弟算是高攀了,哈哈。」
遽明忙自謙遜,連說不敢。
「嶺南二傑」這才正色道:「賢弟,瞧你風塵僕僕,大概從很遠的地方而來,今晚暫居愚兄房裡。明兒個去看比試之時,賢弟千萬別四處亂跑,因明日花林庄都是從四方各地而來的江湖中人,行行色色,人丁雜亂異常,若稍有差錯,叫愚兄可怎麼辦,這點賢弟切要注意。待會兒愚兄派人給上官老英雄通知一聲,留個好位置給你瞧看如何?」
遽明唯唯諾諾,連聲應是,嶺南二傑這才放心。
清晨,遽明剛起身,就見潘岳捧出早點含笑而來,不由感激羞愧地道:
「大哥,你如此款待小弟,叫小弟怎地報答!」
潘岳笑道:「賢弟,休要說這種話,既然已結識為兄,做兄的照顧做弟的也是應該!來,來,來,大哥一介老粗,做不出什麼好菜,賢弟可要包涵。」
「適才上官老英雄派下人傳話來,叫咱倆早點準備動身,將會場布置一下,喏,你瞧外面那兩匹馬可行?」
遽明隨著他的手指看去,果見門庭空地上正立著兩匹白色駿馬,雕鞍花韁,胸前尚系著無數的金色小鈴,馬首晃處,鈴鈴作響,甚是悅耳,馬身尚披掛一件紫色花綢,顯得華麗大方,遽明色然欣喜,暗想道:「大哥可替我設想得真周到,光這兩匹馬,可就花費大哥無數時間,結友如此,復何憾。」
潘岳見遽明甚是喜悅,也感到一絲安慰,見他飯食已盡,說道:「賢弟咱們可動身了,再遲些就對上官老英雄不好意思了。」
二人翻身上馬,一蹬馬鐙,白馬昂首嘶叫「丁零噹啷」帶起陣陣銀鈴之聲,朝西邊道路賓士。
潘岳騎在馬上,側目略顧這位新交賢弟,只見他劍眉入鬢,鼻若懸膽,騎在一頭高大白色駿馬之上,愈發顯得丰神秀逸,心中不由一動,側首道:
「賢弟,今日招婿之會,可讓你大飽眼福,對你們讀書人來說,可謂罕有的機會還有」
遽明覺得潘大哥的語氣突然吞吞吐吐,言不達言,不由疑問道:「還有什麼呢?」
潘岳神秘一笑說道:「還有上官老英雄的兩位掌上明珠,上官姊姊長得國色天香,閉月羞花,賢弟不僅可以飽餐秀色,說不定哈哈,說不定賢弟被上官老英雄看上了,連大會也不用開了。」
遽明聽出話中有話,不由得白玉似的臉一紅,訥訥說:「大哥別開小弟玩笑,小弟」
「哈哈哈,賢弟,愚兄說的可是真話,上官姊妹平時眼界甚高,區區這小城中俗物,哪會被她倆瞧上眼,賢弟人中之龍,還有說的嗎?只是可惜」
嶺南二傑之首潘岳搖搖頭道:「可惜賢弟不會武功吧?」
潘岳又道:「瞧賢弟身負的長劍絕非凡品,一身資質骨格又如此出奇,不練武藝也太可惜了!」
原來潘岳見遽明溫文儒雅,竟是一介手無搏雞之書生,雖說身負長劍,卻瞧不出遽明有一絲會武功的特徵,不由覺得美中不足,故而連說可惜。
遽明微微一笑,介面道:「大哥,小弟可不曾有這種念頭,管他會不會武藝作甚!」
潘岳哈哈一笑道:「對,賢弟,咱們別再談這喪氣之事,來,愚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