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幻迷宮
這藍衫少年是誰?
他,自然是方才隱身松樹觀望的宇文彤。他輕蔑地掃了那五個黑衣怪人一眼,冷冷道:「這二人的命,你們也配要嗎?」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哼」二聲,大喝道:「小子,你是誰?」
「奪魄之人。」
「奪魄之人?嘿嘿……」那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忽地仰面一陣狂笑。
「住口。」宇文彤一聲清叱,臉寒如冰,目光似劍,緩緩一掠。
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登時禁若寒蟬,倒退了一步。
宇文彤冷峭地說道:「沒有問話,不準開口。」
說完,瞧也不瞧那五個黑衣怪人一眼,自顧轉過身去,對韓秀問道:「你兩人既然被稱為『點蒼雙秀』,自然是『點蒼』一派的門下弟子?」
韓秀自知師弟魏雲身中奇毒后,心情沉重萬分,這時看出這藍衫少年是個救星,不由精神一振,恭聲答道:「在下等正是『點蒼』派第二代弟子。」
宇文彤倏地臉色一寒,冷然追問道:「孫皓現在何處?」
那點蒼第一高手孫皓,正是韓秀魏雲二人的師尊,此刻宇文彤這般直呼其名,頓令韓秀大為不悅,但也不便發作,只好淡然反笑道:「尊駕有什麼事要找家師?」
宇文彤一言不答,卻轉向那五個黑衣怪人道:「你們這幾個人恃眾凌寡,理當處死,只是你們要自己了斷,還是由我動手?」
此言一出,一星星希望之火,重又在「點蒼雙秀」心中燃起,適才的不快之情,頓時一掃而空。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冷哼一聲,只聽他陰森地說道:「那有這般容易,你小子是否與這二人同路?」
宇文彤冷然道:「他兩個尚不配。」
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桀桀一笑,道:「你既不是他們同路,便乖乖站開,聽候發落。」
宇文彤哂然一笑,突地臉孔一板,叱道:「你們究竟打算怎樣,快說。」
「嘿嘿嘿嘿。」身材高大的黑衣怪人連聲冷笑,厲聲喝道:「大爺們要你的命。」
喝聲中,長劍一揮,其餘四個黑衣怪人齊地呼嘯而上。
但見藍光電掣,挾著一片破空銳嘯,漫天匝地,向宇文彤和「點蒼雙秀」三人卷到。
這五個黑衣怪人早巳看出宇文彤是個勁敵,因此猝然出手攻襲之勢,盡展各人生平絕學,五柄淬毒的長劍,配合得有如天羅地網,滴水不透。
「點蒼雙秀」眼看無力招架,只好長嘆一聲,瞑目待斃……
陡聽一聲破金裂石的大喝:「鼠輩爾敢。」
喝聲中,平地旋飆大起,「點蒼雙秀」忙睜目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心花怒放。
只見宇文彤有似矯矢神龍,直拔半空,微一轉折,迅若電閃雲飄,繞空盤旋一匝,頓時——烏光驟斂,人影紛披,但聞慘叫之聲,驚心駭魄。
轉眼之間,群聲俱寂。
「點蒼雙秀」也非泛泛之輩,但這一切經過,卻幾乎應接不暇,眼前只見光影電閃,耳聽慘叫之聲以及震天巨響,便重歸靜寂。
這藍衫少年已然神態瀟洒地卓立原處,直似未曾移動絲毫。
地上,躺著五個黑衣怪人,個個七竅流血,動也不動,顯然俱已魂散魄消。
這種揮手之間,便致人死命的罕世奇功,直看得「點蒼雙秀」冷汗涔涔,駭凜欲絕。
宇文彤略一輕揮衣袖,淡淡一笑,倏然道:「鼠輩飛蛾撲火,自速其死,兩位何必驚惶若是。」
說至此處,臉色倏地一沉,喝道:「你們二人既然是孫皓之徒,速從說出你師父現在何處?」
韓秀此際已心悸魂顫,正不知這藍衫少年為何追問乃師行蹤,一時間,那能答得出來,口中吶吶道:「尊駕……尊駕……」
宇文彤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右手緩緩舉起……
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脆生生地劃破蒼穹,但見在暮色溟瀠中,兩條綠色人影,凌虛電射而至。
來人身形尚在空際,一個嬌脆有似玉盤的語音,已自飄將下來:「啊喲,那裡來的厲害人物呀,怎地將我主人的家奴傷了?」
隨著話聲一落,眼前翠影斂處,兩個頭挽雙髻,身穿湖綠絲裳,生得嬌美如花的絕色少女,俏生生曼立當地。
宇文彤目光一轉,朗朗笑道:「原來這幾個只是被人差遣的奴才,他們無禮之處,少不得要他們的主人還我一個公道。」
奇人妙語,「點蒼雙秀」雖然心情沉重萬分,也不禁為之暗地稱絕。
兩個少女聞言,似是不甚相信地瞧著宇文彤,四道如秋水的眼神,骨碌地一直瞟來瞟去著。
半晌,一個年紀較長的絕色少女,突地「噗噗」一笑,嬌聲說道:「這些奴才竟敢開罪相公,真是該死。」
妙,她竟不責備對方,反說自己的人該死,冷峻如宇文彤,-也不禁為之一怔。
另一個年輕的少女,纖腰微扭,櫻唇綻起一抹甜笑,碰了同伴一下,嬌笑道:「姐姐,這位相公既是要找咱們主人,嗯,天已不早啦,咱們就快些領他去吧。」
宇文彤暗地冷哼一聲,道:「我正要去見你們主人,兩位姑娘願意帶路,那是再好不過了。」
話聲一落,陡地一陣「哈哈」大笑,聲震林木,一條灰色人影自天而降。
宇文彤回顧道:「老先生來得正好。」
伸手一指「點蒼雙秀」,道:「這兩人就煩你照顧了。」康澤微一躬身,施展「蟻語傳音」上乘內家功夫,道:「這兩個女娃神色不正,掌門人請多加小心。」
宇文彤微微一笑,也用「蟻浯傳音」答道:「謝謝,我猜韓大叔的下落,極可能就在這兩個女子身上,你將『點蒼雙秀』發落之後,可循我沿途所留記號跟來。」
唐澤點頭領會。
兩個少女玉頰浮笑,靜待他兩人無聲無息地交談完畢,方始「格格」一聲嬌笑,齊地羅袖一拂,絲裳微動,彷彿渡柳黃鶯,嬌軀冉冉凌空而起。
忽地纖腰微折,兩副俏生生的嬌軀,已輕靈曼妙地站在數丈外一株巨松之巔,轉首回望,齊地伸出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向宇文彤輕輕一招,嬌聲喚道:「喂,你快點跟來呀。」
宇文彤哼了一聲,沉聲道:「有勞兩位姑娘了。」
話聲一落,身形已似龍翔九天,直拔而起。
兩個絕色少女掩口一笑,纖腰一扭,翠裳乍飄,有若仙子凌虛,逕從樹梢飛掠而去。
宇文彤朗聲長笑,凌空揮袖,身形迅逾電閃雲飄,照樣從樹梢躡蹤追去。
夜色暗沉,雲氣漫空,三條人影有似輕煙縷縷,飄掠於崇山峻岭之間。
前面的兩條纖細人影,四隻羅袖突然一抖,身軀斜著冉冉上升,飛越過一道蜿蜒曲折的危崖,倏地消失不見。
緊跟在後面的人影身形微頓,仰面面注危崖,少頃,立即振臂騰身而起,飛降崖嶺。
人影乍斂,字文彤星眸中神光電射,左右一掃,忽然一陣桂花香味,隨風飄送過來。
這香氣一入鼻中,頓時令他神思恍惚,有若置身雲端……
奇怪,這濃郁桂香,不但來得可疑,而且其效果更令人驚凜。
宇文彤心頭一震,暗忖道:「盛夏時節,那來的桂花?……」
那知,他念頭還未轉,突覺一陣天旋地轉……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忽覺額上一涼,喉頭也透進一股涼意,神志似乎漸漸恢復了。
但是,他渾身卻軟綿綿地,絲毫沒有著力之處,彷彿睡在浮雲之上。
他很想睜開眼睛看個究竟,可是,眼皮卻重似千鈞,那裡睜得動半分?
咦,怎地身下軟軟地,而且溫暖異常,這情景,不似是危崖之巔,耳際也不聞山風怒號之聲,四周竟是出奇的靜寂。
忽地,一縷縷淡淡幽香,直衝鼻端。
奇怪,這個也不像是濃郁的桂花香味。
他正迷惑不解之際,陡覺兩團軟綿綿而富有彈性的東西,顫巍巍,熱騰騰地,輕輕貼在胸口之上。
這是什麼東西?他似乎想起了一些端倪……
然而,卻又是如此恍惚,茫無頭緒。
這時,他好像覺得神志又漸陷模糊,哦,不,應該是更清醒了,因為——他忽然感到有兩片滑膩膩,香噴噴的物體,緊緊地貼在他那乾燥得快要冒火的嘴唇上,使他覺得是那麼香甜,可口。
同時,胸口上那兩團彈性的東西,也逐漸加重了壓力,而且不斷地磨擦著他的肌膚。
剎那之間,一陣陣快感襲遍全身,登時靈魂兒直升上半空,飄飄蕩蕩,融融盈盈。
一股人類的本能,倏然狂涌而起,頓覺血脈噴張,心頭怦怦劇跳。
欲潮泛濫,眼看即將滅頂之際,突然一陣明心靜智的冷風,閃電般掠過心頭。
神志立時為之一清。
他猛然憶起危崖之巔,曾聞到一陣桂花香味,以後……現在……
他不禁心頭一震,暗叫道:「莫非我已中了迷魂蝕骨之葯?」
一念及此,頓時驚怒交並,六年苦修的「無極玄功」,自然而然地在他這一念之間突生作用。
玄功既復,氣力自生,他驀地雙目暴睜,眼帘張處,赫然兩隻水汪汪,撩人綺思的星眸,正滿含盪意地對他凝視著。
彼此之間的距離實在近得無法再近,這一雙星眸以下,只能看到一個滴粉搓酥的鼻尖,而鼻尖以下那兩片紅潤得像熟透了的櫻桃,正緊緊貼在他自己的嘴唇上。
這還了得,他驀地張口一聲大喝,雙掌暴出。
誰知,他這時的功力,大約只恢復了二成,是以這雙掌一推,那壓在身上的胴體,僅僅被他推開了一些,可是,他的一雙手掌,卻正好按在高聳的雙峰之上。
這一來,展現在他眼前的景色,更是不堪入目。
原來,他發現自己竟然是身無寸縷,橫陳在一張湘妃綉榻之上。
那被他雙手托住的妙人兒,是一個高鬢堆雲,美如天仙的麗人。
她那嬌小玲瓏的胴體,正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啊,好美的胴體,他雖僅一瞥,但那雪肌玉乳,峰壑分明的景象,已深深印在腦海,是那麼不易磨滅,撩人綺思。
他,雖然儘力壓制那幾乎難以自制的慾火,但是,那剛剛恢復過來的二成功力,卻已為之喪失殆盡。
雙手再也無力支持,忽地一軟,那柔軟滑膩的嬌軀,重又緊壓在他身上,一雙瑩白如玉的手臂,立時像蛇一般將他緊緊纏住,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陣陣幽香,直撲鼻端,兩片濕潤溫馨的物體,正緩緩在他下身輾磨著……
蛙怒蚌張,短兵相接只在傾頃之間。
然而,他心頭一點未泯的靈智,使他在千鈞一髮之頃,勒馬懸崖。
他奮力一掙,一聲暴喝,雙掌再度猛然擊出。
「叭」的一聲脆響過處,那雪白纖細的胴體,登時從他的身上飛摔而出,滾落綉榻之下,「喲,冤家,你好狠的心啊。」
那絕色麗入一躍而起,盪笑盈盈,打情罵俏地又復向他挨了過來。
宇文彤又驚又怒,厲聲叱道:「無恥賤人,還不快滾。」
絕色麗人非但不怒,更來停步,反而媚眼如絲,盪笑連聲,道:「你這小冤家真是不知好歹,嘻嘻,你若是與我……嘻嘻,包管再也捨不得了。」
說時,纖腰輕扭,玉股慢搖,顫巍巍的雙峰,直向宇文彤逼近……
宇文彤此際,發覺自身功力仍未恢復,目睹對方這妖形惡狀,直惱得面紅耳赤,卻又無可如何,只好緊閉雙目,兩手環抱胸前,來個不理不睬。
忽地。
一陣嬌呼,那滑膩如脂的嬌軀,突然綿軟無力地向他身上倒來……宇文彤立感那膩滑如脂的胴體,直向胸口上壓下來,當那挺聳如山的豐乳,在他胸部一接觸的剎那,他頓時觸電般全身一麻。
他體內氣血登時像沸水般加速膨脹,但他的一顆心,卻直往下沉,沉……
突然——那柔若無骨,滑膩溫香的胴體,忽地顫抖一下,極快地從他的身上離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宇文彤雖然聰明絕頂,也無法猜得出箇中原因。他心中不覺大為奇怪,不知這一個在瞬間之前還是那麼情焰高熾的淫娃,為何會突然冷靜下來?
他茫然張開眼帘,只見那身無寸縷的絕色麗人,正高翹著那圓渾白嫩的豐臀,匍伏在一個身穿鵝黃色宮裝的女子腳下。
這女子云鬢高堆,瓔珞低垂,貌擬天人,年華方屆花信,宇文彤僅僅一瞥之下,已覺得艷光照人,令人耀眼生花,心搖神馳。
此外,這宮裝少婦,美艷中尚蘊含著一股極為高華的懾人氣質。
這時,她玉面籠霜,對匍伏地上的絕色麗人冷冷道:「你劫掠外人進入宮中,為何不向我稟告?」
絕色麗人玉首微抬,渾身顫慄地低聲道:「恩師,弟子……」
「住口。」宮裝少婦聞言冷峻地喝道:「我看你是愈來愈膽大了,竟然胡為妄作到這般地步。」
絕色麗人似知厲害,狀極可憐地叩首哀聲道:「弟子一時衝動,不合犯下這滔天大罪,望恩師憐憫……」
宮裝少婦微一擺手,冷冷道:「孽障既知觸犯禁條,速即自行前去冷宮領罰。」
絕色麗人低應了一聲,恭敬地叩首領命,迅速取過衣衫穿好,俯首退出密室。
密室中只餘下宮裝少婦和宇文彤兩人。
但宮裝少婦的目光卻投向窗外一株孤立在晚風中的芭蕉樹,黛眉微蹙,櫻唇緊閉,似是心中在沉思一樁重大之事。
宇文彤默默地注視著她,暗忖道:「這師徒兩人,雖然皆是一般雪膚花貌,秀麗入骨,但一個是氣質高華,宛如仙露明珠,而另一個卻寡廉群恥,淫蕩無比,唉,奇怪,她方才責備那淫徒的口氣,似乎沒有……」
他正思忖間,那宮裝少婦已經移蓮步,向他走過來。
她那一雙潛藏著無上威力的美目,神光璨璨,凝視著宇文彤,令他不由自己地閉上眼帘,不敢與之凝望。
香風撲面,宇文彤的耳邊響起一個輕柔嬌脆的聲音,說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弟子?」
宇文彤報以冷冷一哼,轉過臉去。
宮裝少婦眉宇間閃過一抹殺機,倏然伸出那如春忽般的玉指陡地向宇文彤胸前「神封」穴點去。
但是,在指尖即將觸及宇文彤穴道的剎那,她忽地心念一轉,突地收回這致命的一擊而住手。
原來她竟忽然動了憐才之念,並決心要破除她門中的往例,使這少年人成為她門中破天荒的第一位男性弟子。
也因為她這奇異的念頭,才使宇文彤逃脫一場死劫。
她用手攏了攏鬢髮,那嬌艷的玉面上,突又浮現出春花般的笑容,輕聲說道:「年輕人,你大約沒有想到,你方才冷傲之舉,險些使你喪失了小命哩。」
宇文彤何嘗不知道他的性命,是掌握在她的手中,但他一身傲骨,聞言,反極其輕蔑地「嗤」了一聲。
宮裝少婦絲毫不以為意,仍然微笑問道:「我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字文彤星目倏睜,冷冷道:「我耳朵又不聾,怎會聽不到你的廢話。」
這兩句頂撞之言,宮裝少婦聽了不但不怒,反覺他倔強得真可愛,因此更加堅定了收他為徒之念,於是輕輕一笑,道:「你既然聽到了,怎不回答我呢?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宇文彤萬未想到,對方竟能如此一再容忍,而絲毫沒有怒意,不由將那快衝口而出的頂撞之言,咽回腹中,索性給她一個不理不睬。
沉默了一會,宮裝少婦帶惱意地又開口說道:「倔強的年輕人,若不是我起了憐才之念,你就是十條命,也早死去多時了。」
這句話,登時激起了宇文彤心頭怒火,只聽他冷冷叱道:「哼,我若不是身遭暗算,難道怕你不成。」
宮裝少婦一聽粉臉突地一沉,只聽她冷冷道:「年輕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曉得我是誰嗎?」,未待宇文彤開口,口氣忽然微帶得意地自言自語道:「當今武林之世,能有幾人接得住我一招半式。」
宇文彤驀地揚聲大笑道:「你門下那些鬼魅伎倆,也算是武林絕學,虧你還說得出口。」
這句話,似是觸動了宮裝少婦的瘡疤,黛眉一豎,沉聲叱道:「好狂妄的娃兒,我若不是要收你為徒,那能容你這般放肆,不讓你嘗點苦頭,諒你也不會服貼。」
話聲一落,疊在她玉腕上的金絲羅袖,突然像流雲般舒捲而出,帶起一股透骨穿肌的冷風,拂向宇文彤的面門。
宇文彤渾身綿軟,欲避無門,但覺一陣冷風拂面,登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人立刻便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宇文彤方始在置身於冰天雪地的感覺下,凍醒過來。
他吃力地張開眼帘,發現躺卧這處,已不是原來的那間密室,而是一間廣約數丈的石室,身軀下面,也不是原來的綉榻,而是一塊其黑如墨的巨石。
只覺陣陣陰寒之氣,由黑石上發出,循著背脊傳入體內,分佈於四肢百骸,直如置身冰窯之感。
他突地一挺身子,打算躍下這冰塊般的黑石,卻驚覺渾身業已凍得僵木,連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一下。
這一驚,彷彿五雷轟頂,他的腦子裡頓時「嗡」地一聲,一顆心直往下沉。
驀地——但聞一縷幽香沁入他的鼻端,目光瞥處,只見那宮裝少婦,不知何時已俏生生地卓立他的面前。
「你又來幹什麼。」宇文彤開口喝問之下,方才知自己不但無法張嘴,而且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宮裝少婦冷冷地瞥了宇文彤一眼,冷峻地說道:「你受這『玄陰地煞之氣』侵襲,最多尚有三個時辰,便要身化岩石而亡,若要依從我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宇文彤也不答理,自顧閉上眼帘,打算暗運「無極玄功」,將體內的陰寒之氣逐出,可是,他這一企圖,又告失敗了。
因為,他發覺體內的真氣,竟然已經完全凝結起來,根本無法加以運行,不由暗嘆一聲:「完了。」宮裝少婦微哂道:「你那點微未道行,怎能與這天然之力抵抗?」語音略頓,口氣突轉嚴厲,道:「你到底要生還是要死,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了。」
宇文彤突地睜目,瞪視著這宮裝少婦,他口雖不能言,但目光之中,那堅毅不屈之色,已充分表露出來。
宮裝少婦黛眉微皺,「哼」了一聲,道:「好吧,你既要死,我只好成全於你。」言罷,轉身離開。
她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緩緩掉頭望了望宇文彤,嘆息一聲,又回到他的面前,玉頰上又浮起春花般的笑容,道:「唉,大概是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夠長的緣故吧,說實在話,我的確是捨不得你死去。」說時,從懷中取出一個晶瓶,倒出一粒龍眼般大小的紅色藥丸,塞入宇文彤的口中。
宇文彤怎肯吃她這顆藥丸,無奈此時渾身僵木,無法抗拒、並且那紅色藥丸入口之後,立時化為一股異香,迅速順喉而下,進入阻中。
宮裝少婦抬手掠了一下鬢角,笑道:「我這藥丸可以將你體內的『玄陰地煞之氣』完全化去不過……」
說至此處,臉色突轉嚴厲,語氣亦顯冷峻:「這藥丸乃是天下間奇毒之物煉成,服下之後,毒性慢慢散入血液之中,一月後,你全身血管便一齊進裂,身軀化為膿血而亡。」
宇文彤憤怒地瞪視著這個貌比天仙,心同蛇蠍的女人,直恨不得將她一掌擊斃。
宮裝少婦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臉色又轉溫和,柔聲道:「只要你在這一月內,答應拜我為師,我便賜你解藥,須知,數百年來,我門中從未收過一個男弟子,如今我破例收你,可算是你的造化,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完,揣好晶瓶,玉掌輕輕拍了三下,立見兩個頭挽雙髻的綠衣少女,抬著一張軟榻,將他從石上移置其上。
宮裝少婦隨即纖指連彈,點了宇文彤胸腹間的四大要穴,接著領著兩個綠衣少女,退出了石室。
這時,宇文彤果覺體內的陰寒之感已然消失,四肢百骸亦不再僵木,只是穴道受制,仍然無法動彈,甚至連想運功自解穴道都不可能。
他心比天高,身負絕世武功,竟然遭遇到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厄運,不由吁嗟長嘆,憂急如焚。
終於,他勉力把心頭煩惱丟開,瞑目尋思脫身之法。但想來想去,始終想不出一個妥善的方法,而一陣疲乏之感卻已襲上身來,遂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模糊中,耳際忽然響起一串銀鈴般的嬌笑,忙睜眼望去。
只見兩個綠衣少女,一人端著個翠色磁碟,盤中盛著一隻烤雞和兩個熱氣騰騰的饅頭,另一個少女則一手托著茶盤,盤中擺了四碟佐酒佳肴,一手執著酒壺,笑盈盈地向他走來。
酒肴香味,直撲鼻端,使他頓覺飢腸轆轆,不由地吞了幾口口水。
兩個綠衣少女,忍不住「格格」嬌笑起來。
宇文彤劍眉一皺,大喝道:「你兩個笑什麼?」
那手端烤雞和饅頭的少女勉強止住笑聲,大眼睛眨了兩眨,嬌聲道:「你那付饞相,不是很好笑嗎?」
宇文彤心中不自禁生出虎落平陽被犬欺之感,鼻孔里重重「哼」了一聲。
那綠衣少女「噗噗」一笑,道:「好啦,算我不好,惹你生氣了,這是主人特地給你準備的酒菜……」
「哼,誰吃她的酒菜,快把東西拿走。」宇文彤突然大聲喝著。
那綠衣少女不由一愣,奇怪地問道:「這酒菜里又沒有毒,你為什麼不吃呢?」
宇文彤咬緊牙關,閉上雙目,給她們一個不理不睬。
但聽另一個綠衣少女沒好氣地說道:「姐姐,主人說他心高氣傲,真是一點不假,管他呢,咱們把酒菜放在這兒,他不吃那是活該。」
隨後步履之聲逐漸遠去。
但是,那酒香肉香,依舊陣陣鑽入他的鼻孔,直衝內腑,引得他腹中「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他咬牙強忍這飢餓之苦,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酒香漸淡,菜肴似乎已然冷卻,無復誘人的香味,這才張開眼睛。
這一看之下,不禁心頭火起,原來這些美酒佳肴,竟然就置在距他鼻端不及一尺之處,這種近乎精神虐待的侮辱,使他恨不得將酒肴盤碗砸個粉碎。可是,他此刻卻是連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一下。
但他不屈服的意志,卻更為堅強了。
飢餓,口渴,在折磨著他。
冷了的菜肴,淡了的美酒被拿走了,但熱的菜肴,濃的美酒隨即換上,酒香肉香依然繼續刺激著他的嗅覺和腸骨,使他的痛苦不斷地加深。最後,他只好緊閉雙目,停止呼吸,腦子裡停止活動,他企圖在這不看,不聞,不想的情形下,絕食而死。
就在這神思迷惘之際,忽覺涼風拂體,頓時昏死過去……
繁星滿天,夜寒如水,巫山深處的荒林蔓草之中,巍然矗立著一座巨大古墓。
這時,墓前的石供桌忽地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一條人影挾著一人從洞中飛掠而出。
那條人影待石供桌回復原來位置之後,輕輕將脅下之人放卧地上,突地雙臂一抖,躍上一株枝葉密茂的巨樹。
半晌,那仰卧地上之人忽地張開眼皮,長長吁了口氣,隨即四肢舒展了一下,緩緩地坐起身來。
一陣寒冷山風拂過,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伸手摸了摸前額,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置身於此?」
他,正是被囚石室之中,絕食待死的宇文彤。
由眼前景物大變,以及被制的穴道已解的情形判斷,他略加思索以後,便明白其中原因,但那救他出險之人,為何不現身相見?
這問題還未獲得解答,而腹中飢餓之感以及肉體的疲乏已相繼襲來,於是,只好暫時將這問題丟卉,凝神靜慮,閉目運功調息。
那知他方將真氣調勻,開始運行之際,突覺那一股乎日暢通百穴的真氣,不但變得十分微弱,且運行的速度大為減低,如受強力所阻,這一來,不由他心頭大震,暗道:「莫非那一顆紅色藥丸的毒性發作起來了?……」
一念未完,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忙張目望去,只見身前已站著身長如竹的青衫蒼髯老者,正對自己微笑頷首。
宇文彤心頭一動,也含笑點了點頭,問道:「閣下是誰?可是拯救在下出險之人?」
蒼髯老者一再頷首,拂髯笑道:「老朽姓氏早忘,世人多稱老朽為『妙手方朔』,因之我也只好以此為名了。」
這老者既以妙手方朔為名,則其膚篋之技,必有獨到之處,且說起話來,其聲有如古剎鳴鐘,入耳鏗然,可見他內家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宇文彤目光一垂,突地黯然嘆道:「老丈此舉,其實徒增在下痛苦而已……」
「好,好。」妙手方朔突地仰天大笑道:「算我妙手方朔多事,致尊駕痛失那溫柔之鄉。」
宇文彤知被對方誤會,忙抬頭道:「老丈誤會在下之意了。」
話聲略頓,再次垂下目光,一字一頓地沉聲道:「因為在下只有一月的生命,且屆時將死得極為痛苦,故此我……」
妙手方朔聽得一怔,忙截住道:「什麼,你只有一月好活?」
宇文彤苦笑一聲,點頭不語。
妙手方朔目光如電,在宇文彤臉上注視了半晌,詫異說道:「這就奇了,你為什麼只有一個月好活呢?」
宇文彤憤然道:「在下曾被一個宮裝婦人,強迫服下一種毒藥。」
「啊,是她。」妙手方朔驀然一震,急問道:「她給你服下的毒藥,是什麼顏色和形狀,你還記得嗎?」
宇文彤緩緩答道:「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藥丸,入口即化,其味甜香無比。」
妙手方朔聞言,臉色驟變,長嘆一聲,道:「這魔頭竟然給你服下『消髓化魄丹』了。」
宇文彤卻是心頭一喜,忙問道:「老丈既然知道此葯之名,可知其毒性是否確如所言,有無解救之葯?」
妙手方朔搖頭道:「服用此葯之人,不過一個月後全身血管進裂,化為膿血而亡,且在這三十天當中,無論你有多高的功力也發揮不出來,端的是歹毒無比,除了她自配的解藥之外,世間尚未聞有能解此奇毒之葯。」
宇文彤聞言,不禁沮喪至極,神情木然地愣了半晌,方始吶吶說道:「老丈之言可是當真?」
妙手方朔正色道:「老朽說的字字真實。」
宇文彤忽地劍眉一揚,站起身子,掉頭而去。
妙手方朔縱身上前,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肩頭,大聲道:「你要到那時去?」
宇文彤頭也不回,冷冷道:「老丈可管不著。」
妙手方朔眉頭一爭,依然緊抓著他的肩頭,說道:「你還想不想解去體內之毒?」
宇文彤渾身一震,猛地回過頭來,注視著妙手方朔。
妙手方朔拂須微笑道:「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宮裝少婦?」
宇文彤默然點點頭。
「你可知她住在什麼地方?」
宇文彤茫然搖搖頭。
妙手方朔呵呵大笑道:「老弟既是不知,那你如何找法?來來來,且坐下聽老朽將話說完,老弟再走不遲。」
說著強拉了宇文彤,一同席地而坐,然後庄容說道:「那宮裝少婦居住之處,世稱『千幻迷宮』,地點不但隱秘難尋,而且從未聽說過有多少人進入而能生還……」
宇文彤冷然插嘴道:「然則老丈又怎能……」
妙手方朔搖手止住他未完之言,肅容說道:「老朽雖然知道通往宮中的秘徑,但數十年也只進去過三次,而且每次都幾乎命喪在宮中。」
宇文彤不大感興趣地問道:「既然這樣危險,老丈又為什麼一再進去呢?」
妙手方朔微微一笑,道:「我這次潛入宮中,乃是聽說那迷宮主人得了一件武林至寶,故而冒險進去瞻賞一番,但結果,卻是她故意散布出去的謠言,以實行她一項陰謀而已,當我失望退出之際,碰巧在古壁中發現了你,遂順便將你救出來,如今就算你功力仍在,要想進去找她,也是難比登天。」
宇文彤愣了一下,冷冷道:「然則老丈適才之言是什麼意思?」妙手方朔拂須微笑道:「另找地方,設法解毒。」
宇文彤劍眉一皺,沉聲道:「老丈對我雖有援手之恩,但我卻不容人戲弄。」
妙手方朔愕然道:「老朽一片真心,並無絲毫戲弄之意,老弟……」
宇文彤霍地起立,目注妙手方朔,怒道:「老丈適才曾言,普天之下,只有那迷宮主人持有解藥,如今又叫在下去另找地方,豈非矛盾之至?還說不是有心相戲?」
妙手方朔呵呵大笑道:「原來如此,不錯,那解藥僅只迷宮主人持有,但老朽卻不曾說過普天之下,就沒有人能替你醫治吧?」
「是誰?」
「要命華陀。」
「要命華陀?」宇文彤將這名字重複了一遍,搖頭道:「恕在下孤陋寡聞,倒不曾聽過這名字。」
妙手方朔一陣呵呵大笑,然後說道:「要命華陀的醫道通神,功能替人向閻王要命。」
他話聲微頓,嘆了口氣,無限惋惜地說道:「可是,他為人卻怪僻得不近人情,是以得罪不少江湖人物,故在十年前被人暗-算,廢掉一身武功之後,便在秦嶺深處,結廬隱居,一方面要為了躲避仇家,另方面則是尋覓恢復功力之葯。」
宇文彤又道:「老丈之意,是要在下去找他療治。」
妙手方朔點了點頭,道:「他隱居的地方,老朽雖然知道,但卻不能帶你前往,我只能畫一張地圖給你,由你獨自去碰碰運氣。」
言罷,從百寶囊中取出紙筆墨壺,就著星光,畫了一張地圖,然後又詳細的加以解說了一番。宇文彤滿心感激,將圖接過,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雙手顫慄發抖,幾乎握不住那一紙的地圖。
妙手方朔先是一驚,繼而恍然道:「老朽真是該打,竟忘了一件大事。」
說時,探手從百寶囊中拿出一包乾糧,一瓶清水,道:「弟久未進飲食,腹中必甚空虛,若不嫌粗劣,請暫解饑渴如何?」宇文彤這時也不再客氣,接過乾糧清水,吃喝起來。
妙手方朔這才詢問了宇文彤的姓名,陪著他談了一些江湖之事,不知不覺天際已微現曙光。
二人分手之際,妙手方朔諄諄叮囑道:「那『要命華陀』武功雖廢,但性情怪僻如故,因此老弟見著他時,務必小心大意,隨機應付才好。」
宇文彤點頭應諾,深深一揖別過,撒開大步,取道望北而去。
路上,曉行夜宿,飢餐渴飲,這一天的黎明時分,他已佇立於陝南漢水之濱,等候渡船過江。
連日奔行,他那一襲藍衫雖已滿沾風塵,但眉宇之間,卻依然英氣逼人,俊朗如故,只是一雙星目中,隱隱流露出一絲難以描畫的憂傷。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那一條從對岸划來的渡船,方才靠攏碼頭,船家將跳板搭好,宇文彤正待舉步上船,忽聽身後衣袂飄風,一條纖巧的白色人影,由他身側掠過。
幽香沁鼻,他定晴看時,一個玲瓏嬌小的白衣女郎,已端坐渡船里了,不由心中暗哼了一聲,舉步走進船里。
船家已開船,向對岸搖去。
船小艙狹,宇文彤與白衣女郎對面而坐,相距不足三尺,但覺幽香細細,隨著江風飄送鼻端只見她——雲鬟斜挽,一張吹彈可破的瓜子臉兒,有似春花乍放,柳眉染黛,唇綻櫻顆,一對宜喜宜嗔的剪水雙瞳,清如秋波,神光隱蘊,身材更是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衣白如雪,人比天仙,簡直美得無法形容。
她背上卻斜斜露出一截劍把,兩縷湖綠色的劍穗,迎風飄揚,更顯得英風颯颯。
宇文彤不由一呆,暗道:「天下間竟有這般美的女子。」
那白衣女郎本來也在打量著宇文彤,不知怎地,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來,玉頰微酡,轉過臉去觀看江景。
驀地,波濤之聲震耳,一艘雙桅大船從上流頭疾馳而來,順風順水,勢逾奔馬,瞬眼間,距渡船已不足兩丈,正對準渡船衝來。
船家在此千鈞一髮之際,霍地舉起櫓來,向大船船身點去,那知大船突地竄出一個彪悍水手,揮動手中竹篙,狠狠朝這船家迎頭戳來。
宇文彤天生俠肝義膽,那看得慣這種蠻橫舉動,已自一聲大喝,一把抓住篙尖,猛力往回一抱。
他這時功力雖然只剩十之一二,但那水手仍難禁受得起,「噗通」一聲,浪花四濺,那水手已翻身墜落江中。
就在這同一剎那之頃,那白衣女郎已縱上船頭,一雙玉掌迅朝大船船身一推,「嘩」地一聲,這條渡船硬生生倒退了數尺。
那大船立以毫髮之差,打從渡船船頭飛馳而過。
渡船上之人方慶船脫險境,驀聞一聲峭厲冷笑,破空傳來。
笑聲中,一個乾瘦矮小的老者,飛絮般飄落渡船之上。
他兩道冷電般的目光掃了白衣女郎一眼,轉對宇文彤極其輕蔑地冷哼一聲,喝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傷我幫中弟子,老夫要好好教訓你一番,使你知道厲害。」
宇文彤從此人的輕功身法以及眼神中,業已看出是個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若以自己此時的功力而言,實非其敵。
但他傲骨天生,怎能忍受這股惡氣,當下冷然一笑道:「老匹夫,若在數日以前,你這般無禮,少爺早已送你歸西,那還……」
矮瘦老者不待他把話說完,陡然陰森一笑,喝道:「小子找死。」左掌暴出,一股銳風,猛向宇文彤擊去。
宇文彤瞪目大喝,雙掌齊出。
「砰」的一聲暴響,宇文彤頓覺氣血翻湧,悶哼了一聲,踉蹌的倒退了幾步,一跌在艙板之上。
矮瘦老者獰笑連聲,倏然欺身上前,霍地左臂一揚,施展「泰山壓頂」,一掌向宇文彤當頭劈下。
掌未到,一股凜冽寒風,勢如狂濤,已然壓到身上,宇文彤心頭一凜,雙手一撐艙板,正待躍起讓避……
驀見白影一閃,壓到他身上的掌風登時消失,那白衣女郎已曼立在他的身前。
那矮瘦老者卻是面色蒼白,駭然木立船頭,臉上還掛著驚魂未定的神色。
白衣女郎縴手一指矮瘦老者,嬌叱道:「小小一個『銀漢幫』,便敢如此狂獗,你回去告訴你們幫主,今後若再讓你等胡作胡為,莫道本姑娘不教而殺,快滾。」
矮瘦老者滿臉陰森之容,深沉地掃了白衣女郎一眼,足尖一點艙板,倒掠而起,翻身躍入江中,潛水而遁。
白衣女郎仍是綽立船頭之上,晨風輕拂著她的裙裾,宛似仙子臨凡一般。
宇文彤縱然是魯男子,也不禁為之心醉神馳,更何況她還有救命之恩。
當下略一整衣,對她深深一揖,道:「姑娘援手大德,在下永銘不忘,敢請見示芳名,用圖他日之報?」
白衣女郎瞧了他一眼,漠然道:「不必了。」
語音微頓,轉以略帶教訓的口吻道:「在江湖上走動,最好少管閑事,你以後切勿再像今天自不量力,盲目衝動了。」
說話之際,渡船已然抵達對岸,白衣女郎話剛說完,玉手微揚,丟了塊碎銀在艙板上,飄身上岸。
但見白影連閃幾閃,便消失於熹微的晨光中。
宇文彤悵然若失,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在心頭翻騰著,眼看玉人芳蹤已杳,卻依然木立船中,竟忘記了移動腳步。
直待船家出聲催促,他才如夢方醒,輕輕嘆息一聲,付過船錢,上岸向秦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