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金寶皆獲

第 八 章 金寶皆獲

「喝!你倒問起我來了?先給你嘗嘗味道,再告訴你,保證你不會失望。」余老大泰然地說,左手一閃。

「哎呀!」鬧海夜叉狂叫痛得渾身抽搐,右乳下血淋淋地,被余老大硬生生擰掉一塊兩指寬的肉。

余老大將肉放在一旁,笑道:「哈哈!我叫余老大,家住四川嘉定府。太爺是柴老弟的朋友,為朋友兩助插刀,你滿意了么?」

「我……」

「你聽清了,你問我一句,我擰下你一塊肉再回答,公平交易,你問好了。」余老大好整以暇地說。

鬧海夜叉知道遇上了難纏的老江湖,怎敢再問?跳牙咧嘴,用怨毒的眼神兇狠地盯視著會老大,切齒道:「除非在下死了,只要有一口氣在,在下會到嘉定府找你的。此仇必報,只怕你日後葬身鄱陽,在下無處尋你了。」

「哈哈!你老兄不必在余某面前用激將法,像你這種下三濫刁頑兇悍的貨色,余某見得多矣!余某如果存心要你的命,你說上百成千廢話,余某也不會放你活命,激將法無所施其技。柴老弟,他不問我,你該問他了!」柴哲還在思索余老大的話,但不知余老大為何聲稱是他的朋友,經余老大一叫,趕忙收斂心神,向鬧海夜叉問:「閣下,誰遣你用船來接柴某的?」

鬧海夜叉略一遲疑,還拿不定主意是否實招,余老大已咧嘴一笑,左手兩指作勢抓下。

他打一冷戰,說:「在下奉統領海神劉璋所差。」

「接柴某有何貴幹?」

「接至左蠡山,劉統領在那兒等候。」

「昨晚在亂葬岡,掠走兩位姑娘的人是你們么?」

「在下不知道。」

柴哲的目光落在余老大臉上,余老大含笑點頭表示同意。他再往下問:「兩位姑娘現在何處?」

「聽說在對岸屋子縣城東南兩里地的黃婆磯。」

「閣下既然奉命接人,為何故意刁難。」

「劉統領認為你是危險人物,可能在船上行兇,而且知道你水性甚佳,恐怕你情急動手,所以要讓你找船追來,引你出湖到左蠡山送死。萬一你不上當,便在湖中收拾你。」

「左蠡山在湖東,黃婆磯在湖南,這麼說來。你們並未存心與柴某打交道了。」

「不錯,除了要你的命,別無交道可言。」

「閣下,你得帶柴某到黃婆磯。」

「連劉統領也不知黃婆機是否有兩位姑娘。」

「那……,劉統領也是……」

「也是受人管束的人。」

「受誰管柬。」

「羅龍文首領。」

「哦!那是嚴賊的狗黨。」

余老大介面道:「柴老弟,你問不出結果來的,這水賊所招的事,也有一部份是憑猜測出來的。」

「余老大俠的意思是……」

「在下也只知道這麼多,只有一件事是這傢伙不知道的。」

「那是……」

「你那兩位女伴,在一艘船上。這艘船目下在何處,無法知悉。」

「那……」

「只要找到那些下手劫運金船的船隻,或許有希望查出。」

「這是說,要跟蹤運金船才……」

「才有希望,所以你最好換上水靠,不久咱們便可遇上運金船了,在水中動手的成算最大。」

閔子建介面冷笑道:「誰敢保證你們不是定下的圈套,引誘咱們助你們劫運金船?」

余老大冷哼一聲,問:「你認為余某與這水賊是一夥么?」

「防人之心不可無。」閔子建悻悻地答。

余老大右手的船釘,突然移至鬧海夜叉的咽喉,虎目中殺機怒涌,冷笑道:「你是要余某殺了這水賊表明心跡,余某……」

「余大俠,請……」柴哲急急地叫。

閔子建突然一腳登出,「噗」一聲登在鬧海夜叉的腦袋上,沉靜地道:「余大俠既然不出手阻止,小可認錯。真抱歉,錯怪了余大俠。」

鬧海夜叉的腦袋怎禁得起一腳?登時腦裂漿出,身軀一陣抽搐,嗚呼哀哉。

余老大哈哈怪笑說:「這作惡多端的海賊死得真冤,必定含恨九泉。哈哈!你老弟這一著,真是妙極了,又狠又絕,絕透了,哈哈:勞駕,你把他丟下湖喂王八,聊盡一份情義,也可放心。」說完,大笑著出艙去了。

柴哲盯著屍體發怔,向閔子建說:「閔兄,你不是太過份了么?咱們在危難之中,幸獲羅、餘三位大俠仗義相助,閔兄這一來……」

閔子建將屍體向外拖,搶著說:「柴兄,別埋怨了。江湖鬼蜮,誰也不能太信任誰。兄弟感到事情來得太巧。心中不能無疑,不得不冒險相試,防微杜漸,小心為上,是么?」

余老大在後艙面大笑道:「閣下的前兩句話、確是由衷之言。哈哈哈!如果閣下再有所懷疑,盡可招呼一聲,船立可靠岸,恭送閣下登岸離開,以免彼此猜忌,爾後恐怕會誤事呢!」

柴哲臉色不豫,不悅地說:「閔兄如果心存顧忌,隨時可以登岸。兄弟信任三位大俠,隨船前往死而無怨。」說完,在艙內拾起一襲青油綢水靠,逕自換下衫褲拾掇。

閔子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聲道謙,也取了一袋水靠換上。

船乘風破浪而進,已牌左右,悄然越過了大孤山。

後面,三艘雙桅船魚貫南航,相距約里余,船行似箭,速度比岷江墨蛟的船要快些,不久,便逐漸接近至船的右後方。

西岸的叢山中,一座接近湖濱的山頭上,突然射來一陣奇異的閃光,強烈得相距三裡外,依然令人感到目眩,閃光時長時短,連綿不絕,足足閃動了百十次方行停止。相距太遠,看不見山顛的景物。

柴哲感到詫異,向掌舵的岷江墨蛟道:「羅大俠,你看是不是有人在山顛用銅鏡反射日光。」

岷江墨蛟臉上表情嚴肅凝重,不住用目光向兩側打量,對柴哲的話恍若未聞,眼中神光四射,像一頭已發現獵物的虎豹。

在船頭的余氏雙傑,向後舵的岷江墨蛟打手式示意,鑽入艙中藏身。

岷江墨蛟略一頷首,向柴哲和閔子建說:「湖中即將有變,問老弟請先到艙內隱身,切記不可貿然出艙。柴老弟披上直裰,在我身旁坐下。」

閔子建點頭會意,退入艙中。柴哲依言在岷江墨蛟身旁坐下,低聲問:「大叔有發現么?是否與那奇異的閃光有關?」

岷江墨蛟放低聲音,沉靜地說:「運金船快到了,你留心看,兩岸的湖漢樹影中,藏了不少船,只要運金船出現,這些船便會出動。後面那三艘大船,恐怕是劫金群雄首腦的座舟,剛才山頭上的閃光,確是用銅鏡發出的信號。」

「大叔知道信號說些什麼?發給誰的?」

「那是嚴賊的爪牙們所發的暗語,告訴東岸的船和人,立即攔截從下游上駛的船隻。如有可疑,必須加以扣留,船上如有武林人,一律格殺勿論。」

「那……我們……」

「我們向西岸靠,先避風頭,讓他們拼個兩敗俱傷,再居間取利。」

三艘雙帆超出半里地,岷江墨蛟的船即向西岸移動,並未引起雙帆船上的人注意。

上游三里地,東西兩岸各駛出五艘梭形快艇。下游兩里左右,也各駛出四艘快船,航向中游。光天化日之下,這些人居然敢在湖上橫行霸道。

上游約有六七里,六艘極為常見的雙桅中型貨船,沿東岸徐徐下帆,所有的船皆未升帆,逆風而行帆用不上,只用槳。看船的型式和航線,一看便知是專走南昌與大江下游各埠的貨船,因此靠東岸航行。必須到湖口稅廠納稅,方可出湖進入大江。

東西兩岸皆有不少船隻航行,誰知道哪一艘是運金船?

柴哲心中一動,說:「羅大俠,咱們能否及時警告奪金群雄趨避?」

「為什麼?」岷江墨蛟問。

「讓嚴賊的人與伊王的爪牙拼個兩敗俱傷,豈不更妙?」

「三敗俱傷,豈不更妙?這就是貪心人的下場。」

「但……」

「老弟,我們已沒有機會提出警告了,愛莫能助,除了獨善其身之外,別無他途。慢片刻,連咱們也脫不了身啦!趁他們在湖上拚老命,何不乘機去救你的同伴?」

「但小可不知……」

「你不知同伴的下落,我卻有點知道。」

「真的?」

「有七分把握。」

柴哲大喜過望,連聲道謝。只是,他心中有點詫異,這位羅大俠為何如此熱心相助,有何用意?」羅大俠認為敝同伴在何處?」他遲疑地問。

「剛才發出閃光的山頭,必有賊人的主要人物坐鎮,號令發出之後,他不可能再在那兒坐等成敗。」

「這是說,他要下船?」

「正是此意。今天的重心在水而不在陸。瞧,西岸那無盡的蘆葦中,可藏下上百艘百石大船。我敢保證正主兒的船就藏在裡面,因此我才往西岸靠。」

「是不是準備在水中動手?」

「在水中靠得住些,因為你的女伴是被扣在船上的,在陸上豈不是望湖興嘆?老弟,你的水性如何?」

「尚可去得。」

「呵呵!你客氣,我知道你盡可應付相如。」

這一帶湖岸,有大約三里左右的平原地帶,港汊密布,像犬牙般交錯,泥深,水淺,生長著近兩丈高的蘆葦,密密麻麻地,雪花般的蘆花被風颳得漫天飛舞,乾枯了的蘆葦發出震耳的響聲。有幾座蘆洲伸出湖岸近里,看不見洲后的景物。

當岷江墨蛟的船靠近了蘆洲時,湖心已展開了生死存亡的惡鬥,三艘雙桅船與那些梭形快艇纏上了,水上船斗船,水下人斗人,吶喊聲如雷,慘叫聲震耳。

岷江墨蛟的船像一條泥鰍,鑽入了一條窄小的淺水道,兩側蘆葦夾峙,密不透風。

閔子建鑽出艙來,訝然問:「羅大俠,在這兒幹什麼?」

「在這兒釣大魚。哈哈!」岷江墨蛟大笑著說,一面示意余氏雙傑取篙。

三人將船撐入蘆葦中藏好,岷江墨蛟領先下水說:「隨我來,咱們的船不能用了,必須借用他們的船。走!」

余老大傍著閔子建,在深及腰際的泥漿浮土中跋涉,撥開密不透風的蘆葦。一步步挪向水深處,一面走一面說:「閔老弟,咱們在此設法奪船是有用意的。其一,不易被人跟蹤;其二,安全;其三,不怕被人留下線索……」

前面的岷江墨蛟用一陣笑聲打斷地的話,扭頭介面道:「余老大,你錯了,咱們不是奪船,而是跟船,一字之謬,相去十萬八千里。」

「呵呵!果然錯了,是跟船,而不是奪船。」余老大笑答。

到了洲口,五人躲在蘆葦中,岷江墨蛟用手指著說:「你們看,洲口甚窄,但可容大船進出,裡面極為隱蔽,船藏在內湖灣,利用灣后的山頂傳遞消息,發施號令,監視湖面數十里的動靜,可說極為理想。因此可以斷言,灣內必定藏有指揮大局的首腦在內,這兒便是船隻的出口,出入的必經要道。」

「但……如此重要的咽喉所在,為何沒有警哨?」閔子建問。

「呵呵!這就是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同時,他們聲勢浩大,根本用不著顧慮。如果在附近派有巡邏哨船或伏線,反而引人注目,那麼,他們放出的假消息豈不落空了?以目下的情景來說,如不是在下知道他們用鏡傳遞號令的信號,也不知灣內卧虎藏龍哩!」

「但……湖心惡鬥已起,此地卻毫無動靜呀!」

「對方的主要人物尚未出現,運金船也未到達,當然毫無動靜,咱們只須靜心等候便可。」

「羅大俠認為灣內的首腦人物,是哪一方的?」閔子建打破砂鍋問到底,毫不放鬆地問。

「在下不是告訴過你,閃光信號是嚴賊爪牙所發的號令么?老弟,你的記性似乎不太好呢!」

閔子建冷冷一笑,飽含敵意地說:「羅大俠既然能悉嚴賊的閃光秘密號令,顯然與嚴府爪牙交情不薄,對不對?」

柴哲心中生起了疑雲,悚然而驚。

閔子建不放鬆地問:「在下認為,柴兄的藝業,在前來奪取金寶的群雄中,可說是其中佼佼出群,極為出眾的人,不管哪一方的人,對他皆有所憚忌。因此,設下陰謀詭計將他誘離斗場,方能進其所欲,不然將大為不利。羅大俠是否存有這種念頭,在下不敢妄加論斷,但……其中不無可疑。如果羅大俠果真誠意相助,愚意認為,還是將船駛出湖心,追蹤運金船為上。」

岷江墨蛟不在意地笑笑,向柴哲笑道:「柴老弟,你如何想法?」

柴哲思索片刻,笑道:「小可認為,閔兄疑心太大了些。」

「你信任羅某?」

「毫不懷疑。」

「其理安在?」

「很簡單,以羅大俠的水中造詣來說,將船弄沉不費吹灰之力,在水中將小可擒住易如反掌,何必煞費苦心,將小可誘到此地來窮開心?一個正道成名人物,決不會做卑鄙無恥有損身份聲譽的事。諸位俠名滿天下,盛名豈可幸致?要說諸位投身在嚴賊府中做走狗,無人能信。」

岷江墨蛟仰天狂笑,笑完說:「憑你這幾句話,老弟,上刀山下劍海,我甘心情願。不過,我要提醒你的事:知人知面不知心,睜開你的眼睛,提防那些陰險小人。俗語說:明槍容易躲,暗箭實難防;不要太過信任人。廢話少說,瞧,蘆稍頭出現了桅影,灣內有船開出來了。」

湖上游,三批共十三艘中型雙桅船,順流而下。

下游,十六艘快艇揚帆疾駛,迎面而來。

先前的三艘雙桅船已失去蹤跡,大概已經沉沒了。圍攻三艘船的小艇,也損失了一半,只剩下零星的幾艘,正在水中打撈落水的人。

風高浪險,殺氣騰騰。

對面東岸的湖海中,出來了六艘快船。

第一艘快船出現在洲口,接著是第二艘。每艘船設有十支長槳,船頭有:斧手、錘手、箭刀手、飛爪子。中間是鼓手。鑼手、旗手、發令人一劍在手。後面是舵手、盾牌手、箭刀手、鉤手、斧手。所有的人,皆穿了青水靠,青頭罩,只露口鼻雙目,看不到真面孔。

一連串出來了五條型式雷同的快船,最後是三艘雙桅大船,大船的兩側,皆安裝了厚厚的牆板,設有垛口,隱隱可看到垛口內藏著的弩架。前後的艙面上,站著五六名甲士,雄赳赳氣昂昂。船兩側各有十二支長槳,划動時整齊劃一,船輕快地破水航行,速度不徐不疾。

岷江墨蛟呵呵低笑說:「假使大船後面跟著兩艘快船,今天咱們便來對了。妙啊!咱們跟最後一條大船,我先走。」

聲落,他已鑽入水中。

余老大取出兩把鋒利的手鉤,遞給柴哲和閔子建說:「用這傢伙附著船,萬無一失。記住:要一口氣潛到船下,半途升上便前功盡棄。走!我兄弟分別帶你走。」

不由分說,一把抓住柴哲的手,吸口氣鑽入水中去了。

岷江墨蛟既然相信柴哲的水性不錯,為何余老大要拉他的手一同潛水?其中顯然含有監視的意圖,因此他不作任何反抗的打算,由余老大帶著潛水急進。

余老大不但水性高明,而且計算之精簡直匪夷所思,剛抵航道,最後一艘大船恰好到達。接著伸手離水,「得」一聲輕響,短手鉤半分不差,鉤住了船尾水線附近的底橋。船尾高出水面丈余,水線與尾部有丈余長的空間可以藏身。

柴哲不等招呼,手鉤一揮,也掛上了。

接著,余老二和閔子建也同時出現。

「身軀盡量放平,以免阻水減低船速,那會泄露行蹤。」余老大低聲叮嚀。

「羅大俠呢?」閔子建問。

「他?他根本用不著附在船上;不必替他擔心。」余老大笑著說。

湖心第二次惡鬥再起,三艘木船立即加入了戰圈,大弩狂鳴,八尺長的大弩架箭射在對方的小船上,如同摧枯拉朽,像大斧急劈而下,洞穿船艙透牆而出,甚至直穿船底,無可阻當,所向無敵。一衝鋒之下,對方已有五條船破裂下沉。

混戰中,上游來的十三艘貨船在裡外便向西岸靠,船上的人惶然驚叫,水夫們亂成一團。

三艘大船立即分開,由一艘追擊其他從下游駛來的十一艘帆船,兩艘在三條快船的引領下,直向十三艘貨船衝去,速度加快。兩艘大船的左面一艘,正是余老大四人附著的一艘。

「此時還不動手,欲待何時?」閔子建焦急地問。

「還早呢!急不得,老弟。」余者大安詳地說,對湖面水下的慘烈廝殺無動於衷。

「等他們清除了前來劫金的群雄,不是晚了么?」柴哲也焦急地問。目下的情勢,比青天白日還明白,三艘大船船堅箭利,所向無敵,一衝錯之下,奪金群雄的十六條船,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一,再打下去,不全軍覆沒才怪。除了三艘可怕的大船外,還有五艘快船,和東岸趕來的六艘快舟,以及第一次惡鬥留下來的五艘快船,在數量上,目下雙方相差將超過一倍,群雄覆沒的噩運已經註定了。

余老大呵呵笑說:「老大,你大概低估了混江虎鯊。斗船,他們自然沒有羅龍文在五年前從海上帶來的戰船厲害,水賊是不屑用大船的。你等著好了,混江虎鯊的人,將會證明你的想法錯誤。不過,他們將需要咱們助一臂之力,方可對付這三艘大船。」

「需要我們相助?」

「是的,水性再好,卻上不了船。船底奇厚,水底不能用勁,要鑿穿船底,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必須登船,因此咱們須替他們搶登開路。」

說話間,先頭的三艘快船已沖入貨船中段,將十三艘貨船截成四段,叱喝聲如炸雷:

「轉頭升帆,違命者格殺勿論。」

第一艘大船衝到,迎頭截住,有人在船頭大叫道:「中州三劍客,不必改頭換面了,出船答話。」

貨船上的人亂成一團,沒有人出面答話。

「還不轉頭升帆?找死么?」那人再次吼叫。

第一艘貨船上的一名水夫壯著膽問:「請問,諸位是……」

「混蛋!不許問,回航南康。」

「我們要趕貨期,回航南康要耽誤兩天,爺台……」

「閉嘴!」

第二艘大船突然發出畫角聲,聲落有人大叫:「湖寇蟻舟已上,速將運金船帶走,上船,搜!」

兩岸遠處,煙波港能中,駛出七八十艘蟻舟,蟻舟,形容小而多。俗名該叫浪里鑽。這種船小是小。但靈活萬分,不怕風浪,只有三支槳,尾槳可兼舵用,在湖面遊走如飛,是水賊們的得以傑作,可追上任何船隻。

七八十艘蟻舟,每舟有五個赤著上身,只穿犢鼻褲帶了兵刀的人,人數之多,可想而知。

蟻船在距湖心裡余左右,即四面散開。接著,船上只看到兩個人,一人在前操雙槳,一人在後控船,其他的人,皆滑入水中不見,然後是水面人頭乍沒乍現,逐漸接近。

十三艘貨船中,誰知道哪一艘船載了黃金?每條船的截貨量皆在八十石左右,裝五萬兩黃金算不了一回事。

第一艘快船接近了第六艘貨船,船頭的箭手大叫道:「船上的人聽著:要命的跳水;否則留下無妨。」

船斜撞而至,貨船上的人卻不向水裡跳,全向艙內鑽,有些則伏下狂叫:「老爺們,饒命!饒……」

第一個跳過船來的人是斧手,雙腳剛落下艙面,突然慘叫一聲,上身一仰,腹前釘著一支鋼鏢,鏢尾的紅纓迎風飄舞。接著,人向前俯,船身一顛,「砰」一聲仆倒在艙板上掙命。

兩船的人展開了兇狠的拼搏,血肉橫飛。

三艘接近搜查的快船,皆陷入纏鬥之中。其他十艘貨船,則四散逃竄。有些揚帆而遁。

兩艘大船反而無用武之地,既不敢將貨船擊沉,又無法解救被纏住的三艘快船,同時更不敢接近親自搜查,以免被人登船襲擊,因此只能發弩射擊貨船的桅杆,阻止對方逃逸。假使擊沉了運金船,豈不前功盡棄?

兩艘大船在繞圈子,通貨船向中聚集。

半個時辰后,第一名水寇接近了大船。

「颶」一聲銳嘯,一支箭不偏不倚,剛好射中水寇冒出水面的腦袋,水波一震,腦袋不見了。

水寇愈來愈多,水面水下像一群大魚,有些用繩鉤向船上拋,有些在用船鑿對付船底。

有些水寇接近了余老大四個人,卻不加理會,甚至還誤認他們是自己人。

「咱們該離開了。」閔子建焦急地說。

「不!等他們雙方筋疲力盡時,再上去不遲。」余老大狀極悠閑地說。

不久,一名水寇橫穿而過。閔子建出其不息伸腳一鉤,鉤住了水寇的大腿。

水賊猛地向上升,升上水面,一眼便看到並排附在船尾下的四個人。船速銳減,有些長槳已被水賊弄斷,因此進退緩慢。水賊用踩水術穩住身軀,訝然問:「咦!你們是幹什麼的?」

余老大還來不及發話,閔子建已冷笑道:「和你們一樣,為黃金而來。你們來得,我們不能來么?」

水賊突然扭頭大叫道:「弟兄們,這裡有四個打野食的。」

閔子建拔下手鉤,一聲大吼,向水賊撲去。

水賊的叫聲,招來了不少同伴。

余老大吃了一驚,未料到閔子建會突然出此絕著,這一來豈不亂了章法。

「上船!」他斷然下令。

「子建兄……」柴哲急叫。

「這時你還顧他?算了吧,你這人真是糊塗。上!他死不了的。」余老大介面說。

「且慢!這時上船,咱們將與雙方為敵,成為眾矢之的,智者不為。」柴哲急叫。

「依你之見……」

「咱們設法弄到一條貨船,駛向西岸的蘆葦中,不管哪一方的人,皆會誤認為是運金船,必將全力追來,便引誘他們登岸決戰了,不僅可以拯救不少前來劫金的群雄……」話未完,他向下一沉,等露出水面時,他的左手已挾住一名水賊的咽喉,又道:「更可在岸上殲滅嚴賊的走狗,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呵呵!有道理,走!」余老大叫。

水賊們已像游魚般衝到,三人立即陷入包圍。柴哲丟掉被挾得快咽氣的水賊,向水下一鑽,余氏雙傑左右護衛,下潛三四丈,視界已不及三尺,略渾的湖水足以讓他們擺脫追蹤下潛的人。

等他們升上水面換氣時,已離開大船三十丈外了。右後方十餘文,閔子建正和兩名水賊周旋。水賊們結髮,閔子建用青巾包了頭,所以一眼便可分辨。

「小可去助他脫身。」柴哲說,向水中一鑽,還自走了。

余者大嘆口氣,苦笑道:「看來,咱們的重擔子卸不了啦!」

「大哥,是不是不願挑了?」余老二笑問。

「不是不願挑,而是擔子太沉重,挑不了吃不消。萬一有絲毫失閃,咱們有何面目見朋友?而失閃卻是萬分可能又極難避免的事。」

「呵呵!大哥如果真有所顧忌,我送他到水晶宮去好了。龍王爺正要招附馬,而這位小輩卻是最適當的人選。」

「不行,咱們已誇下海口,豈能半途而廢打自己的嘴巴?除非他死在咱們視線以外,不然決不可令他受損。他們來了,準備走。這傢伙藉機離開,恐怕消息已經傳出了。」

柴哲的水性本就相當高明,水中搏鬥,須身手靈活,看得遠,潛得深,氣憋得久,泳術快,辨向力強,這些條件他都十分優厚,出其不意接近了兩水賊之一,一手抓住水賊的右腿向下拖,不等水賊屈身下潛解脫,他另一手已扣住水賊膝彎的大筋猛地一拉,水賊的右半身便成了廢物,咕咯咯猛喝水,手忙腳亂掙命。

另一名水賊正和閔子建相持不下,各用浮水術漂浮遊動,以分水鉤不斷向閔子建進擊。

閔子建的劍在水中易失準頭,藝業當比水賊高明多多,但水性卻差勁,劍始終夠不上部位,英雄無用武之地。

水賊只看到同伴潛入水中,以為同伴將在水底進擊,便加緊進攻,志在分閔子建的神,以便讓同伴在水中弄手腳,勝算在握。

剛攻出一鉤,突覺右腳一緊,人向下沉。他大吃一驚,反應奇快地吸腹俯身。不假思索地揮鉤猛攻下身空隙。

豈知這一鉤鉤壞了,自己的腳未能收縮,怎可出招下去?鉤住了自己的右膝,鉤尖又深抵膝骨,經湖水一浸,登時痛入骨髓。

「咕嚕嚕嚕……」他張口狂叫,忘記了身在水下,聲叫出方知不妙,心中一急,湖水立即嗆入。

柴哲將他繼續向下拖,下潛三丈,方放手向上急升,在閔子建的前方丈余冒出頭來叫:

「閔兄,跟我來。」

閔子建正收了劍急泳逃離現場,見狀大喜,隨著柴哲向余氏雙傑游去。

到了余氏雙傑身側,柴哲問:「要不要去找羅大俠一同行動?」

余老大呵呵笑說:「他有他的事,別擔心,如果他找不到我們,咱們可在藏船處碰頭。

走!咱們將在前方那艘船弄來。」

「咦!你們不上大船了?」閔子建急問。

「哈哈!上大船?免了。大船已得到消息,說有幾個水陸能耐皆臻化境的高手要登船……不!說是柴老弟要登船,所以準備要請柴老弟去赴閻王爺的約會哩!」

「大船上會知道柴兄的消息動靜?」閔子建驚問。

「哈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還能不知?走吧!再不走便沒有發橫財的機會了。」余老大豪放地大笑著說,雙手一分,人像大魚般衝出三丈外去了。

他們剛到達貨船的右舷外,一艘快船已兇猛地靠上了貨船的左船,快船上的斧手大吼一聲。揮舞著開山大斧一躍而上。

貨船的艙面原來不見有人,驀地,一塊艙板突然扭轉,剛踏在板上的斧手突向下沉,「砰」一聲響,斧手反應奇快地一斧砍在側方的艙板上。借力提升。

可是晚了一步。艙下鑽出一個人頭,刀光一閃。硬生生將斧手的雙腳齊膝砍斷。

這瞬間,鉤手已躍上船來,鐵鉤凌空疾沉。「篤」一聲輕響。鉤尖半分不差,鉤入砍倒斧手的人的後腦,信手一帶,居然毫不費勁地將屍體帶上艙面。

快船上的人,只留三名槳手控舟,其他的人紛紛登船。與貨船艙下鑽出的十餘名青衣大漢殺成一團。

余老大示意三位同伴稍後,說:「等他們兩敗俱傷時再上去;聽招呼行事。」

慘叫聲震耳欲聾,屍體不住向水裡掉,不片刻。登上貨船后艄的人,已全部被擊落水中。貨船上的人,也僅剩下四個人了。

前艙面。只有四個人,兩個是來自快船的人,青水靠、青頭拿。只露出五官。一個使劍,一個使雙環杖。兩人的招術出奇地兇猛辛辣;銳不可當。尤其是那位使雙環杖的人,雙手掄轉如飛;只聽銅環急響,杖影飛騰,折向極為靈活,此攻彼應。怪招迭出,似乎可從八方向對手進擊,令人防不勝防。

貨船上的兩名青衣大漢年約四十齣頭,用的都是劍,形勢已完全落於下風,招架極為吃力,眼看要鋒鏑及身,或者被迫下水;形勢殆危。

艙面上,還留有四具屍體,艙板上血跡斑班,血腥中人慾嘔。

正危急間,緊閉著的艙門拉開了;鑽出兩個灰衣人。兩人一高一矮,年紀皆在花甲左右。高身材的人穿灰直裰,腰懸一把尺八紫金如意。矮身材的人穿灰袍,手提一根鐵柄拂塵。兩人皆生了一雙令人望之生畏的鷹目,凶光四射。滿臉橫向。

「住手!」高身材的人沉喝,聲雖不大,但直震耳膜,令人感到腦門發緊。

激斗中的四個人手上一慢,接著,兩個青衣大漢急退至艙兩側的走道戒備。

使雙環杖的人先是一怔,然後向使劍的同伴揮手示意,雙仗一合交與右手,舉步逼進,冷笑道:「看情形,這一艘定是運金船了。」

高身材的人冷冷一笑,冷冷的問:「憑什麼你閣下認為這一艘是運金船?」

「哼!憑你北邙山雙鷹的大駕在此,還不夠么?你夜鷹王豪威鎮關內外,他魔鷹李霸曾經是中州英雄擂的擂主,內外功火候皆臻爐火純青之境,如不是伊王以重金將你們聘來保嫖,誰能請得動你們兩位的大駕?」

夜鷹王豪仰天狂笑,笑完說:「你奪魂杖張騏的話,說得很動聽。可是,明知道咱們北邙雙鷹不好惹,卻敢當面叫陣,哪還瞧得起我姓王的?黃金也許在本船,可惜你福薄而晦運照命,恐怕取不走呢,你信不信?」

奪魂杖張騏傲然一笑說:「不要說黃金也許在,乾脆你就說在好了。你們這次故布疑陣,先後共遣了三批偽裝的運金船,累咱們枉費了不少精神,上了不少當,總算這次被攔住了。把艙內藏著的中州三劍客請出來,讓咱們開開眼界好不好?」

「呸!你還不配見他們。」「他們派到那三批偽裝運金船的人,是伊王府的命官、中官,和吃俸祿的護衛,近四十名走狗奴才已經全部餵了魚蝦。他們即使能將黃金運回河南府,如何向伊王交代?除了出來拚命之外,在下想不出他們還有哪一條路可走?」

艙門人影再現,出來了五名老少,領先的白髯老人大笑道:「黃金有的是,看誰敢來拿。王老弟,還不宰了他們?」

奪魂杖向後艄一指,冷笑道:「你們看,誰來了?」

后另一條快船上,怒鷹似的飛上來五條人影,人未上船,暗器先發。人落在後艄,后艙面原先把守著的四個人,一聲未出便倒地斷氣。

五個人中,只有一個領先的人露出臉部,其他的人,皆穿了水靠戴了頭罩,手中各持了一根幡龍短手杖。

藏在水際的柴哲看清那人的相貌,虎目中冷電四射,發出一聲獸性的低吼,便待游近登船。

「你幹什麼?」余老大抓住他的手臂急問。

「去宰這惡賊,血債血還。」他切齒叫。

「那是誰?」

「羅龍文。」

「是他?」

「是他,把他燒成灰,我也可認出來。這惡賊相貌絲毫未改,只是蒼老些而已。這狗東西!侯馬鎮數十條人命,必須要他償還,讓我去宰他。」

「你今天宰了他,豈不便宜他了?」

柴哲先是一怔,接著點頭道:「不錯,宰了他確是太便宜了,但是活擒他恐怕有困難,他的佩劍是神物,稍後,讓他們拼個精疲力盡,再設法擒他。」

羅龍文帶了四名手下宰了后艄的人,躍上了艙頂,四名手下左右戒備,他居高臨下抱肘而立,仰天狂笑。

夜鷹王豪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原來是個小輩,老夫沒見過這號人物,狂傲之態,確是刺目。」

奪魂杖冷笑一聲,陰森森地說:「你跟在伊王那混蛋的尾巴后做走狗,難道就沒聽說過羅爺龍文的名號?」

「賊!原來是那位被充軍的海賊姓羅的,我還道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人物哩!先收拾你,再擒住他送到京師正法,妙極了,打!」

說打便打,手一抄便撤下了紫金如意,一閃即至,走中宮直入,如意信手便敲。

魔鷹李霸一聲長笑,右手一舉,拂塵像網般向奪魂杖的同伴拂去。

艙面窄小,只能容下四個高手拼搏,仍嫌過窄,其他的人皆插不上手。

出艙不久的五名老少皆躍上艙頂,猛撲羅龍文。

羅賊身後閃出兩個爪牙,將手中的蟠龍短手杖,向首先升上艙頂的兩名老少一指,三枚肉眼難辨的透明寸長小針,一閃即沒,全射入兩名老少的心坎。

同一瞬間,另兩名爪牙接著閃出,手中的皤龍短杖指向另兩名老少。

幾乎在同一剎那,四名老少像是中箭的雁,「砰砰嘭嘭」向下掉。

四名爪牙退回原處,撥弄著手中的蟠龍短手杖。

登上艙頂的五名老少,只剩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可怕景象驚呆了。

羅龍文臉色一沉,笑容盡斂,換上了凶神惡煞的臉孔,猙獰地點手叫:「你過來,太爺要剜出你的心肝來下酒。我給你一次公平一決的機會,讓你一展所學。蟠龍短手杖中,藏有淬了奇毒,見血封喉的問心針,你禁受不起的,挺劍上啦!」

青年人扭頭下望,奪魂杖和另一名同伴正站在下面含笑上望,北邙雙鷹已經不見了。卻多了兩個又瘦又小的留山羊灰短須的人。

他知道完了,一咬牙,大吼一聲,挺劍飛撲而上,臨危拚命。

羅龍文拔劍出鞘,寶光一閃,青年人的劍齊愕而折。

「接我一掌。」羅龍文大喝,不用劍用左掌,劈面向青年人胸口按去。

正危急間,艙右的走道上「啊」一聲慘叫乍起,原先與奪魂杖交手,後來退至走道戒備的青衣大漢,狂叫著向下栽。

接著,人影乍現,從走道升上了艙頂。

四名爪牙還來不及用蟠龍短手杖襲擊,鐵翎箭已先一步到達四枚鐵翎分取四名爪牙,快!快的令人眼花,想躲已無能為力。

「啊」四個人幾乎同聲慘叫,砰然栽倒,骨碌碌向下滾,先跌在走道上,接著「噗通通」一陣水響,全掉下水去了。

同一瞬間,「啪」一聲暴響,青年人硬接了羅龍文一掌,身軀被震得向後倒,幸而他手急眼快,丟掉斷劍把,抓住了擱在艙頂的風帆,方不致被震落船下。

上來的人是柴哲,一閃即至,劍尖遙指,沉喝道:「羅龍文,還認得十年前山西侯馬鎮的柴哲么?」

羅龍文這才發現四個爪牙巳經不見了,不由大吃一驚,伸手在懷中急急掏出一根蟠龍短杖,猛地向前一指。柴哲早有準備,所站處正在桅杆旁,他閃至桅后,左手疾揚,鐵翎箭破空而飛。

「嗤嗤嗤!」問心針全貫入桅杆內。

鐵翎箭在同一瞬間,插入羅龍文的左手臂。

「哎……」羅龍文大叫一聲,將計就計扭身栽倒,在柴哲撲上之前,滾下艙頂,「噗通」一聲水響,入水溜之大吉。

艙面上,余氏雙傑與閔子建,正與奪魂杖四個人答話。

左面的瘦小老人翻著山羊眼,陰森森的問:「小輩,你們是些什麼人?趁早說明,以免自誤。」

余老大呵呵笑說:「我么?名不見經傳,世上鮮有人知,不說也罷。」

「說說看,以便老夫日後請和尚做法事超度你們!」

余老大淡淡地說:「好吧!說出來不怕你見笑,你金城五鬼的老大既然有這番善心,咱們不能不領情,是么?我姓余,名化龍。那位是舍弟……」

「是……余老二餘化鯉?」老傢伙吃驚地問。

「呵呵!你老兄居然知道我兄弟倆的姓名,豈不是異數,咱們兩條泥鰍到了鄱陽湖,居然成了名人哩!慚愧慚愧。」

「你們來幹什麼?」

余老大用手向艙頂剛躍下的柴哲一指說:「你可以問問他,他來幹什麼,我兄弟兩人也幹什麼。」

「他是誰?」

「他姓柴,名哲,你老兄大概也沒聽說過吧?」

四人臉色一變,余老二接著說:「哈哈!你們千萬別表錯情,他可是使暗器的祖宗,別用你們那幾手打兔子的玩意在他面前獻寶,那會出乖露醜,丟人現眼的。你們可以偷偷地把北邙雙鷹打下水晶宮,在柴老弟的面前千萬別來那一套。瞧,羅龍文與四個善用霸道暗器的爪牙,現今安在?」

柴哲收劍入鞘,臉上罩著一重濃霜,殺機怒涌,用震耳而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說:

「你們使用暗器在先,怪我不得。在下不願多開殺戒,上蒼也有好生之德,咱們要辦事,不能耽擱,而又不忍心殺人,所以給你們三聲數送行,數落而諸位仍然留在船上,那麼,必定是四具屍體而決不是活人。一!」

奪魂杖踏進一步,但持杖的手在發抖,可聽到杖中段相連的銅環克克怪響。

「呵呵!你老兄想試試先死的滋味么?」余老大出言嘲笑。

「二!」柴哲本無表情地叫。

「你敢與老夫拼劍么?」老傢伙大叫。

「三!」

老傢伙第一個跳下水逃命。接著,另三人也屁滾尿流地跳水溜走。

「咦!他們都是江湖的成名人物,為何伯我?」柴哲莫名其妙地說。

余者大哈哈大笑說:「老弟,人的名,樹的影,這兩天兩夜中,你的大名已成為江湖人聞名色變的話題了,你那柴中平的假名瞞不了人的。再就是剛才你的神情,足以嚇走這幾個自命不凡的人。羅龍文與四個爪牙不見了,他們還能不怕?快!咱們把船弄走!」

柴哲踢開了艙門,裡面只有幾個船夫,他順手取下難壁上的一張弓一袋箭,向瑟縮在內的船夫們叫道:「出去操船,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怕什麼?快出去。」

附近湖面亂成一團,船皆向下游漂,散落各處,有些無人的船不住打旋,半沉的船在風浪中搖擺,水面不時有人頭出沒,散處在三里方圓的水域。

三艘大船沉了一艘,另兩艘已失去動力,槳全部丟失,被大群水賊八面圍攻。船上的弓弩皆威力大減,無法逐個消滅水中時隱時現的水賊。但水賊想上船,也難上加難,上去三兩個等於是送死。

水賊們也搶到不少貨船,但不敢開走,怕被大船的大弩將船擊沉。

嚴賊的快船還有五艘之多,五條船互為犄角,仍然行駛如飛,四面追逐水中的水賊和阻止貨船離開。顯然,他們在等候大援趕來。

下游四五里,十六艘雙振大船正急急趕來。

「升帆!」余老大向出艙的船夫下令。

大船已被水賊們纏住,無法追趕。水賊們對纏住大船的妙計用得相當高明,幾把大斧加上幾根木頭,便將大舵卡住並加以破壞。練錘和小鐵錨則專門對付長槳,纏住槳便以數人之力向船底拖,用手鉤勾住船底板作支撐,不但可拖斷長槳,甚至還可以將槳奪下。另一些水賊則使用魚槍,出水便投,投出便向水底鑽,專門對付舷板附近向下發箭的人,船上的人毫無控船的機會,只能任由船隻順水漂流。

能追趕的只有快船,而快船大多數已被水賊們鬧了個手忙腳亂,只剩下兩艘可以追趕。

貨船的大帆冉冉上升,立即引來了不少水賊攔截。

柴哲屹立艙頂,彎弓搭箭隨時準備發射。他不理會後面與左右游來的人,只向擋在航道前面的水賊下手。

船以奇速順風而駛,向南康方向逆水上航。

柴哲的箭發揮了可怕的威力,在十丈水域之內,沒有水賊敢抬頭,水花一起箭即離弦,水賊伸頭吸氣重向下潛的剎那間,箭便破空而至,無一倖免。

船破浪疾進,殺開一條血路,在柴哲的神箭開道下,終於突破了重圍,向南冉冉而去。

這次群雄惡鬥鄱陽,可說三敗俱傷。伊王府派來索贓金的將近五十名兵並護衛,無一生還。嚴賊的爪牙,也死傷慘重,精英盡失,以致後來抄嚴賊的家,毫無抗拒之力。前來劫金的群雄和水賊也損失慘重。由於湖上發生械鬥,浮屍太多,江西的大小官吏,不得不設法彌補,調來了大批官兵,徹底清除水寇,南湖營終於增加了兵力,鄱陽水域總算平靜了兩三年,商旅稱便。

五萬兩黃金呢?沒有下落。曾經有不死心的人在這一帶打撈,據說居然發現了陳友諒的藏寶船云云。

船駛離現場三四里左右,突然向右一折,直向西岸蘆花似海的湖岸急沖。

後面跟來的兩艘快船仍在兩裡外,正擺脫水中水賊的糾纏,跟蹤而來。

有船揚帆突圍,足以令人發疑,水賊們與未死的群雄,誰也弄不清這艘船到底在何方之手,因此紛紛撤走,有些登船追趕,有些靠向西岸由岸上追,無形中把注意力全引到這艘逃走了的貨船上了。

這一帶也是港漢密布的湖岸,船向蘆葦叢中疾沖。

「柴哲鑽入艙中,閔子建已抓住一名船夫跟入,將船夫向客艙一推,沉聲伺:「說!那幾個人交運的貨在哪裡?」

船夫已驚得臉色發青,戰慄著說:「那幾位客官交運的貨物在後面的貨艙。」

「是什麼貨物?」

「是……是贛州的濘布,共有一百二十匹。」

「帶我去看看。」

「小……小的領路。

兩人進入後面的貨艙,柴哲卻在客艙細搜,揭開一塊艙板,便看到下面底艙堆了不少破衣,黑褐色的船底似是上了漆。

他用腳撥開破衣,找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下面光線幽暗,但一眼便可看清底艙每一角落,除了破衣之外,別無長物。艙底光滑,像是抹了一層油,發出黑褐色的反光,漆味甚濃。艙底上防水漆,極為平常,決不至於引人注意。

他重新爬上艙面,鑽出艙門找到一名船夫,問道:「船家,那幾位運貨的貨主,他們的隨身行李放在何處?」

「在後艙。」船夫戰戰兢兢地答。

「請帶我去看看。」兩人到了後面的貨艙,閔子建正在將布匹抖開,各色濘布堆得亂七八糟。他不加過問閔子建的事,由船夫在夾艙的一角拉出幾個包裹,一股霉氣直往鼻中鑽,他信口問:「你們這條船多久沒清理了,貨艙霉氣太重,不是好現象呢!」

「本船前年才大修過。」船夫也信口答。

「前年大修?那……客艙下的油漆不是新漆的?」

那是裝貨期間,船主親自加漆的,說是……」

「船主會自己動手漆船,勞駕,你把這些衣物包裹帶到前面,交給船頭那位大叔檢查!」他帶著船夫回到客艙,打發船夫外出,再次掀開艙板跳下,用手指在船底一劃,立即現出閃閃金光。他恍然大悟,付道:「原來金子藏在此處,事先將金子鑄成金板,抹上漆以掩人耳目,不但可騙過劫金的,也可令船平衡,即使受到震動,仍然無虞翻船。」

他再仔細檢查那堆破衣,奇迹出現了,一件破衣中,藏有一個兩寸見方的鏤金小盒,裡面赫然盛著一顆鴿卵大的黑珍珠。另一件破衣內,裹著一個徑約兩寸,長有一尺的舊竹筒,抖開簡口,裡面是一卷用防水油綢裹著的羊皮卷。另一件破夾衣中,內層藏了一件厚約一分,晶瑩柔軟的白背心,如不是他感到這件破衣入手沉重,決不會拆開細看的。

顯然,他已得到了三寶。

他正想將三寶取出,卻聽到後面貨艙中的閔子建向船夫怒吼,逼問黃金藏在何處,不由心中一動,付道:「這位閔兄真有點鐵石心腸的氣概,乃妹落在嚴賊的人手中,凶多吉少,他居然毫不關心,事到如今,仍然不忘找尋黃金,未免太過見利忘義,我可不能將金寶的事告訴他。」

同時,他想起羅龍文的爪牙所使用的皤龍筒,羅賊不可能帶這些歹毒的暗器,面對面應付他不怕,但如果對方出其不意暗襲,後果可怕,這件白兕背心正好護住胸前後背,穿在身上豈不多一層保障?

他立即脫下水靠,穿上背心,然後穿上水靠,將竹筒和珍珠盒納入懷中,跳上蓋好艙板,鑽出艙來。

余老二正在檢查包裹,他走近將余老二拉至一旁,將發現三寶和金子的事-一低聲說了。

余老二吁出一口長氣說:「瞎貓碰上了死老鼠,想不到,居然就在這條船上。老弟,你有何打算?」

「三寶我只要那條白兕背心,其他兩寶連同黃金全由三位大俠處理。」柴哲泰然地說。

「那……你……」

「本來,小可打算如果取得黃金,便暗中送交各地善堂及卑田院,但目下小可志在救人,而且身有要事,只好勞駕三位大俠成此功德了。」

「你的同伴閔子建……」

「小可發現這人貪財寡情,未可信賴。」

「呵呵!你並不太糊塗。我去知會家兄一聲,看他作何打算再說。」

船已進入一道漢灣,水道不太寬,但相當深。風帆已經降下,幾個船夫在用槳划船。四面似乎已被濃密的蘆葦所阻隔,水道彎彎曲曲,船在其中轉折而行,方向難辨。

余氏雙傑兄弟在後艄商量片刻,然後余老二躍上艙頂,掄起從船上找來的大斧,一陣猛揮,將桅杆砍倒,丟掉大斧亮聲道:「咱們的船已走上了絕路,後面追來的船不久將到,賊人如果合圍,誰也休想活命,快收拾你們的錢財雜物,赴水逃命去吧!快!」

船夫們如逢大赦,紛紛站入艙板中,取了自己的物件,紛紛爭先恐後跳水逃命。

閔子建鑽出艙來大叫道:「余大俠,沒有船夫,怎麼走法?」

「船不走了。」余老二信口答,船仍向前滑行。

「在下尚未按遍全船呢。」

「老弟,五萬兩黃金有多大多重?老弟,三千來斤,難道能藏在褲襠里不成?快找,給你片刻工夫,我們可不能等大批人追來要咱們的命。」余老二說完,躍下船頭,示意柴哲取槳,兩人各自運槳駛船。

余老大進入艙中,取來了不少引火物,以布做成火棒,點火即向兩側的蘆葦投去。

兩岸的蘆葦皆已半枯,見火即燃,只片刻間,附近便成了火海。

最後,艙中起火,閔子建不得不失望地隨同柴哲向水中一跳,四人從水中循原路急泳。

柴哲游在余老大身旁,低聲說道:「放火燒船,金子豈不被燒出原形么?」

呵呵!不會的,我已毀了后艙底,火只能燒毀上面的船艙,不久便會沉下湖底,沒有人會發現那批黃金,放心啦!只有這樣才可令尋金的人死心。」

湖岸起火,追來的快船也被火困在港汊中,賊人們也紛紛跳水逃命。風急火猛,乾枯的蘆葦發起火來,那還有救?不燒光決不會熄滅,四個人登上陸地,火勢已經不可收拾。

余老大沿湖岸向北狂奔,一面說:「火燒不到咱們藏小船的地方,遠著哩!快走,小心避免與登岸的匪徒照面,沿湖畔十里內,恐怕上來了不少人,咱們不可大意。」

「余大俠,要不要到黃婆磯走一趟?」柴哲憂形於色的問。

「告訴你,你的女伴不在黃婆磯,在那三艘大船上。咱們回去找船,追蹤那兩艘大船決錯不了。」余老大指著下游遠處漂流著的大船說。

「三艘大船沉了一艘,小可的女伴如果在沉了的那艘船上「請放心,如果在沉了的那艘船上,羅兄會將她們平安帶上岸去的。」

「他在大船附近,也許已經上了船,為了隱秘行蹤,因此他獨自行動。」

他們避免與登岸的人碰頭,一陣急走,半個時辰后,突見岷江墨蛟駕著他那艘小船。正划向前面的一處河口。余老大大喜,發出一聲低嘯,向河口奔去。

岷江墨蛟將小舟搖近湖岸,大笑道:「哈哈!我算定那艘貨船是你們弄走的,也算定這把野火是你們所放,猜想在此地可以和你們會合,果然料個正著。上船!船上有柴老弟需要的人。」

柴哲以為兩位姑娘已被救出,大喜過望,迫不及待一躍而上,鑽入艙中,不由大失所望。

艙中擱了兩個半昏迷的人,軟綿綿地像是兩條病狗,一個赫然是紫袍魔君,另一個是穿了青袍的中年人。兩人渾身水淋淋地,肚子鼓鼓的,顯然已喝飽了水。

岷江墨蛟跟著鑽入艙中說:「紫袍魔君是嚴賊府中走狗狂鷹的朋友,狂鷹這個人的名號,江湖上知者不多,至少在下沒聽說過這號人物。這傢伙的姓名,紫袍魔君這老狗抵死不說。那一位是奴才嚴年的狗頭軍師黎明暉,是個無恥的江湖痞棍。三條大船我全查過了,上面沒有兩位姑娘。因此,在下在大船上將這位狗頭軍師弄來,順便把這位故意招引江湖朋友前來送死的紫袍魔君一併帶上。老弟,你可以從紫袍魔君的口中,逼出亂葬岡的陰謀。在黎明暉的口中,獲得兩位姑娘的下落。」

余老大介面問:「錦全兄,大船的情形如何?」

岷江墨蛟冷冷一笑,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閔子建臉上,嘿嘿陰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大船上的人,居然知道柴老弟到了,全部奉命傾力對付柴老弟,甚至不以劫取黃金為念,只有一個羅龍文不服氣,自己帶了親信親自出馬劫金。」

「那位狂鷹你見識過么?」余老大接著問。

「無緣識荊,遺憾得緊。他不在船上,卻在囚禁兩位姑娘的地方。」

「他在囚禁兩位姑娘的地方?」

「不錯,我問了好幾個小輩,幾乎眾口一詞坦白供出,等柴老弟問問便知道了。」

柴哲將紫袍魔君提至艙壁下,臉色一沉,冷冷地問:「閣下,那天在亂葬岡閣下與三怪雙殘七魔會商,在下已知你心懷叵測。說吧,從實招來。」

紫袍魔君發出一陣怪笑,說:「沒有什麼可說的,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曲某的話騙不過行家,所以字字皆真。不錯,曲某確是奉小相國之命,負責殲滅群雄,引群雄走入歧途以免礙事。至於那位狂鷹,並不是曲某的朋友,而是同為小相國的人而已,他的姓名在下毫無所悉。昨晚在亂葬岡布下埋伏,主事人是狂鷹,曲某並未參與其事。言盡於此,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誰知道在下晚間要到亂葬岡找你要船?」

「在下已牌左右便奉命離開亂葬岡,帶人前往撲殺藏匿在旗山的巴家五虎,事實證明在下並不知情。」

「你並未打算吐實,閣下。」

「在下句句是實,剮了我也只有這幾句話。」

柴哲再提過黎明暉,冷笑道:「你是嚴奴才的狗頭軍師,知道的事該比紫飽魔君多,不錯吧?」

黎明暉混身冷得發抖,虛脫地叫:「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只知你的兩位女伴,囚禁在後港河紫蓮庄。」

「紫蓮庄是嚴賊的?」

「不,莊主雷中天,聽說是個擁有上百艘貨船的富賈,他那裡地勢僻靜,極易藏人。」

「誰在主持其事?」

「主事的人是狂鷹,他只派了幾個人,將兩位姑娘押送到紫蓮庄藏匿,打算過兩天派人找你,將你誘至黃婆磯斬草除根。」

「你知道紫蓮庄的所在么?」

「小可不知。」

紫袍魔君突然介面道:「只要找到後港河,還怕找不到紫蓮庄?」

余老大鑽出艙外說:「你們等一等,我去找人問問。」

閔子建卻笑道:「後港河在下知道,只是不知紫蓮庄的所在。」

黎明暉介面道:「據小可所知,狂鷹只派了四或五個人,將兩位姑娘秘密送到紫蓮庄藏匿,目下劫回黃金的大計落空,會不會派人去將兩位姑娘帶走……」

柴哲心中已亂,急急介面道:「兵貴神速,咱們得趕在前頭才行。」

岷江墨蛟大笑道:「闊老弟知道後港河,確是實情。只是,在下也知道那條河在何處。

余兄,開船。」

「羅大俠怎知這處小地方?」閔子建問。

「江湖人如果地形不熟,豈不是飯桶?後港河在對岸,位於都昌縣北六十里,水道曲折蜿蜒,共有九十九灣,從黃沙灘入鄱陽,春夏秋冬通舟揖。我這條船又輕又小,淺水同樣可以通行無阻。走!」

船駛出河口,揚帆東進,向對岸斜沖。

船進入後港河,已是申牌左右了,整天未進食,眾人皆腹中雷鳴。余老二在艙下取出酒萊,眾人換了衣褲,飽餐一頓。船在岷江墨蛟熟練的操縱下,沿彎曲的河道向內輕快地疾進。

半個時辰后,船身一震,余老大在船頭叫:「帶傢伙,押著俘虜,咱們舍舟就陸。」

閔子建鑽出艙面,脫口叫:「咦,船怎麼恰好在此靠岸?」

岷江墨蛟哈哈大笑,介面問:「閔老弟,你說的恰好兩字,有何用意?」

閔子建低下頭整理衣褲,也信口答:「在下是指船靠得這麼巧,這兒好像是一座碼頭哩!」

「哈哈!不但是碼頭,而且是到紫蓮庄必經之地。」

「咦!羅大俠似乎對紫蓮庄很熟哩!」柴哲訝然問。

「不算太熟,知道而已。呵呵!登岸,還有七八里路呢。」

「還要走七八里?」

「也許還不止七八里。紫蓮庄在前面第二座河灣,濱河而建,平時船可以靠庄前的碼頭。」

「那……為何不直靠碼頭?」

「呵呵!想打草驚蛇么?從水道是接近不了紫蓮庄的,這條路才是入庄的安全秘徑哩!

上岸!」

紫袍魔君留在船上,船由余老二化用看守。柴哲押著黎明暉,躍上岸來。

岷江墨蛟在前引路,首先便站人一座密林,叮嚀道:「隨時準備兵刃暗器應變,須防有人埋伏暗算。每人相距五步,隨我來。」

余老二將船撐至對岸,藏在蘆葦中,插好篙,一頭插入艙中,向半癱瘓的紫飽魔君冷笑道:「閣下,我送你上路,你的時辰到了。」

紫袍魔君臉色死灰,惶然大叫:「你……你……」

「哼!你知道江湖規矩,說謊的罪重著哩!你的話騙得了柴老弟,卻騙不了我姓余的。

說!狂鷹到底來了多少人設伏?」

「大約有七……七十名左右。」

「你又胡說八道,加上雷莊主的人,該有多少?」

「這……老天,你老兄似乎已瞭然於胸……」

「昨晚你們調兵遣將,余某正在一旁聆聽,夠了吧?」

「你……」

「你這沒出息的江湖敗類,不死真是老天爺瞎了眼,去你的!」余老二說完,一掌劈在紫袍魔君的天靈益上。紫飽魔君兩眼一翻,手腳一陣痙攣。

余老二把將他拖出艙外,輕輕往水裡放,水泡急升,人迅速下沉。

余老二將紫飽魔君沉入河底,然後脫去衣褲,往水中一鑽,未幾,他從上游三十丈左右出水,悄然爬上對岸,向側繞走,蛇行鷺伏如臨大敵。

不久,他到了一座河旁的密林內,躡手躡腳欺近了一株粗約兩人合抱的古松下,猛地左手上抬,接著像一頭大豹般閃出樹前,雙手一勾,便勒住了坐在樹下張望的一名大漢的脖子。

「砰」一聲大震,枝葉搖搖,一個青影從樹上向下掉。

被勒住脖子的大漢想仆地扭轉解脫,卻力不從心;被勒得舌頭外伸,眼珠子向外突,雙手絕望地拍打勒在脖子上的手,卻不能發生絲毫效果,勁道漸弛。

余老二直待對方快咽氣了,方放鬆勁道,冷冷低喝道:「說!信號發出了么?」

「發……發出了。」大漢低聲答,幾乎語不成聲。

「羅海賊何時到達的?」

「剛到不久,他……他說要……要殺人質。」

「人質呢?」

「不在此地登岸,在下不……不知道。」

「你給我睡上十二個時辰。」余老二冷笑著說,一掌便將大漢擊昏。

收拾了兩個暗樁,他從新回到泊船處,將船下放半里地,藏入一道小灣流的水草深處,安心等候。

岷江墨蛟在前領路,穿枝撥葉向西南摸索,這一帶全是起伏不定的山區岡埠地帶,草木叢生,沒有路,也聽不到人聲見不到人影。

不久,他向村后一閃,扭頭向跟來的柴哲招手示意。

柴哲悄然欺近,隨岷江墨蛟的手指向前看去。前面十餘文的樹影中,赫然出現一個灰衣人的背影。

「像個和尚,我去看看。」柴哲附耳低聲說。

好不容易接近至灰衣人身後三丈左右,正想撲上,灰衣人倏然轉身,用梟啼似的聲音說:「阿彌陀佛!你們來啦?」

果然是個和尚,年約五十開外,臉色慘白臃腫,鼓起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乍看上去,臉色灰敗泛白,像是個浮屍面孔。

柴哲一怔,訝然問:「大師父,怎知咱們要來?」

岷江墨蛟押著黎明暉上前,笑道:「這位狗頭軍師奉命傳信,我們不能不來。」

「他奉命傳信?」

「呵呵!是的。三條大船上的走狗們,皆奉有這種指示,不管咱們擒到任何人,他皆會告訴我們來紫蓮庄索人質。」

「這麼說來,他們已設下埋伏陷講,等候我們前來了。」

「一點不錯。」

「老天!大叔何不早說?」柴哲驚然地叫。

「早說你難道不來了么?」岷江墨蛟絲毫不緊張地說。

「這個……」

「此距設伏區尚有五里地,你如果不去救人,還來得及退出。」

柴否用牙一挫,冷笑道:「火里水裡,小可義無反顧,上刀山蹈劍海,小可也走這一遭。」

和尚桀桀笑,陰森森地說:「施主一派亡命之徒的口吻,膽氣確也令人佩服。」

「你是引路的人么?」柴哲冷冷地問。

「非也。貧僧是不相信柴哲有三頭六臂的人,因此在外迎迓,要看看姓柴的值不值得勞師動眾,貧僧廣緣。施主之中,誰是柴施主?」

「正是區區。大師父既然不是引路的人,讓開。」柴哲虎目生光地說。

廣緣狠狠打量了他片刻,扭頭便走,一面冷冷笑道:「聞言不如見面,如此而已。區區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輩,還不配和佛爺動手。」

「站住!」柴哲冷叱,接著加上一句:「和尚休走。」

廣緣止步轉身,浮屍臉孔居然湧起怒意,陰惻側地問:「小輩,你居然敢向佛爺我大吼大叫?」

「柴某的聲音你和尚難道會聽錯不成?叫你站住,柴哲要向你打聽消息。」

廣緣怒火上沖,正待發作,五丈外小樹下突然站起一個穿黑袍,青面撩牙的人,一面奔來一面叫:「和尚,出家人不可動嗔念,人留給我山魈熊飛消遣,賣給在下這份人情。」

廣緣怒火焚心,怎肯相讓?向柴哲厲聲說:「本來,和你這種小輩動手,不但自毀聲譽,也貶低了佛爺身份。但你這種態度令人難忍,佛爺只好超度你了,不殺你此恨難消。」

說完,取下衣領後面插著的拂塵,喝道:「小輩,拔劍上前納命。」

岷江墨蛟將黎明暉交給余老大,上前笑道:「和尚,你是南昌繩金塔寺的方丈,可說已是佛門弟子中地位極高的身份了,居然不知自愛,替嚴老狗賣命,何苦來哉?你既然行兇,在下陪你玩玩。」

南昌是江西的首府,城中有四大寺,普賢,廷慶,應天,繩金塔,應天寺與繩金塔寺皆在進賢門口內,兩寺的方丈積不相容,雙方的護法檀越皆是地方上的仕紳,潛勢力皆極為雄厚,繩金塔寺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為了壯大自己的聲勢,終於走袁州嚴府的門路,恭請嚴老賊的孫子嚴鴻為護法檀越,從此便成為南昌香火最盛的寺院。

「你是誰?怎知佛爺的來歷?」廣緣沉聲問。

「不必問來歷,要動手,在下奉陪就是。」岷江墨蛟含笑大步迎上。

柴哲伸手虛攔,冷冷地說:「大叔清退,小可的事,希望能自己應付,讓小可打發他兩人。」

「柴老弟,你說過武林中,曾經引起江湖紛擾的幾個秘密門派么?」岷江墨蛟停步問。

「略有風聞。小可知道的是京師附近的鷹爪門,山東的長春派,山西的鬼影門,湖廣的天罡宗與不歸門……」

「夠了,你看,山魁熊飛是鬼影門的高手,廣緣禿驢是不歸門的頂尖兒人物九老之一。

不歸門的祖師是凈土宗的高僧苦甘和尚,創立迄今已將近兩百年,入門的弟子必須剃度受戒,絕對禁止還俗。苦甘和尚死後,五傳至願守和尚,不歸門開始步入邪魔外道,勾結白蓮宗邪支白蓮教徒狼狽為好,藉佛門弟子的合法身份,干傷天害理的非法勾當。願守和尚親傳弟子十八人,目下有九人在世,稱不歸門九老。廣緣禿驢排行十一。所以也叫土佛。不歸門的絕學,以天雷掌威鎮武林,屬於蝦蟆功一類練氣術,走的是剛猛路子,聲出掌及,十分可怕。老弟,和他拼劍時須得提防他的掌。」

廣緣一直在冷笑,任由岷江墨蛟暢所欲言,介面道:「閣下對本門的秘密所知有限,門外人而已。等佛爺斃了這小輩之後,再收拾你不遲。」

岷江墨蛟退回原處,大笑道:「哈哈!不歸門那幾乎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在下還沒有放在眼下呢?柴老弟藝臻化境,和尚,你小心了。」

柴哲徐徐撤劍,立下門戶冷冷地說:「和尚,請,小心在下的劍。如果你認為心中有點害怕,可以招呼你的同伴聯手一起上。」

山魁熊飛從腰上抽出一把有倒鉤的雙股短叉,獰笑道:「小子好狂,你以為咱們這些成名人物,會以二打一成全你么?哼!你死了這條心吧,在廣緣方丈的手下,你有一百條命也休想保得住,和尚,別一下子便宰了他,留給我剜出他的心肝下酒。」

柴哲見天色不早,急於救人,暗中打定了速戰速決的主意,默運神功聚於劍尖,等候和尚出招進擊。

同樣地,土佛廣緣和尚也有同樣的打算,要一舉將他擊斃,顯顯自己的威風,浮屍臉陰沉沉,顯得更為可怖,一雙豬眼閃耀著殺機重重懾人心魄的火花,舉拂當胸,一步步向柴哲接近,氣沉丹田,徐徐運行全身,力道聚於左掌,蓄勁待發。

附近草木叢生,礙手礙腳,誰要是大意,走錯一步後果便不堪設想。

兩人像一對鬥雞,徐徐接近。劍尖光芒問問,拂塵無風自搖。近了,一丈,八尺,正是出招的最佳時機。

柴哲的劍尖突然上升三寸,右腳尖前移半尺。

這就是所謂一觸即發,這種舉動必定是搶劫機先的預兆,意味著他要搶先動手。

廣緣大喜過望,揉身急進,拂塵一揮,封架來招,進步出掌大喝一聲,左手擊出,天雪掌用上了。喝聲似沉雷,掌風呼嘯有聲。這一記雷霆一擊,雙方進步等於已經貼身相搏斷無不中之理。

柴哲卻左移一步,劍並未遞出,虎目中冷電四射,冷然注視著瘋狂進擊的和尚。

廣緣一擊落空,右旋身踉蹌出招,拂塵猛抽,急攻柴哲的腹脅。

柴哲突然一聲長笑,挫身切入,身形像是電光一閃;便已突破拂影從側切入,劍虹疾吐。

人影乍分,柴哲像怒豹般竄出丈外去了。

廣緣身形一頓,接著扭身跟縱猛撲。

柴哲猛地閃在一株巨樹后,再疾退八尺。

「蓬」一聲大震,廣緣一掌拍在樹榦上,樹皮紛飛。枝葉搖搖。

柴哲徐徐拂劍,冷冷地說:「一刻時辰之內,如果有靈丹妙藥,或可保住性命。」

旁觀的人全吃了一驚,一個武林高手,居然會失手以掌誤拍在樹榦上,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然而這和尚確是在向樹痛擊,千真萬確半點不假。

怪事接著又現,廣緣和尚竟然趴伏在樹榦上,右手的拂塵連揮三次,最後失手拋落丈外,發出一聲凄厲的呻吟,以手捆住右脅,渾身抽搐著滑倒在樹下,右手一松,離開了脅下,手掌心鮮血觸目。

大吃一驚的山魈熊飛急急搶到,架住他大叫道:「和尚,你怎麼了?」

廣緣緊緊地抓住山魈的手,痛苦地說:「貧僧一生中,身經百戰,渾身是創疤,受傷三十次以上,但從沒有像今天一般傷得如此深重。一招失手,我……我有何面目見天下英雄?」

「你……你的傷……」

「傷在右脅,深入內腑,這一劍好……好猛好狠。帶我的屍身返回南昌,貧僧……

九……泉……」

「我替你報仇。和尚,你……」

「你……你比……比他差……差得遠,不……不可枉送性……性命……啊……」最後的一聲號叫,宛若中箭的哀猿,令人間之毛髮森立、他渾身猛烈地顫抖,不住咽氣。

「大叔有好的金創葯么?」柴哲心中惻然,向岷江墨蛟問。

「有倒是有,但不救作惡多端的人。」岷江墨蛟冷冷地說。

「小可無意要他的命,只是他太過貪心,不肯收招自救,以至劍尖在內扭轉,傷勢便加重了。作惡是他的事,救人……」

「算啦算啦!你就是丟不開婦人之仁,我救他,可是能否如願,不敢逆料。」岷江墨蛟一面說,一面向樹下走去。

山魈掙脫廣緣的手,站起惡狠狠地向柴哲走去。

柴哲的劍尖徐升,冷冷地說:「閣下也算是武林中的英雄豪傑,何苦屈身事賊?大丈夫不能流芳千古,至少也不至於自甘菲薄,遺臭萬年。閣下,回頭是岸,尚請三思,不然悔之晚矣!」

「你認為閣下必定可操勝算么?」山魈冷冷地問。

「這點自信,在下還有。」

「就憑你那兩手快速的劍術?」

「除了劍術,自然還有所傳。」

「可惜我這人行事不到黃河心不死。」

「那麼,只有一個最佳的辦法可以叫你死心。」

「什麼辦法?」

「上!」

山魈一聲暴叱,短叉當胸便點。

「錚」一聲暴響,柴哲用劍擋開點來的一叉,叉是被震開了,但劍已缺了指大的一個缺口。

「吠!」山魈暴吼。奮勇搶進,短叉宛若狂風暴雨,以快加鬼魅的奇快身法從旁進擊,所經處草木俱折。

柴哲第一次碰上具有如此快速奇奧身法的對手,他反而隱起自己的長處,用上了以靜制動的打法,以不變應萬變,從容封架從四面人方攻來的叉影,雙腳不離原地三尺,劍信手揮灑,從容不迫,不再硬碰可以傷劍的短叉,僅用神奧詭異的奇招,壓迫對方撤招自救,不攻則已,攻則必可將山魁逼得知難而退。

激斗中,突然響起柴哲的沉叱:「著!」

「錚」一聲暴響,劍叉相交。

叉扣勾住劍身,兩人僵住了,人影靜止,雙方皆全力爭奪兵刃。

「閣下,柴某要用鐵翎箭射你。」柴哲冷冷地說。

山魈僅冷笑一聲,沉肘帶叉。目下雙方皆將全力放在兵刃上,誰的兵刃脫手誰就沒命,怎能分心用暗器?除非想拼個兩敗俱傷,不然決不能分心力使用暗器相助。因此,他認為柴哲的話只不過是虛言恫嚇而已。

柴哲卻不願用暗器,左手拔出藏鋒錄,突然順劍身向前一拂,左腳踏出。

冷電一閃即逝,短叉突然折斷。

山魁碎不及防,做夢也未料到寶刃難傷的短叉會突然折斷,手上一松,重心便失,立腳不牢向後便退。

柴哲如影附形跟進,劍尖像流星般指向對方的胸口。

山魁心中一慌,趕忙扭身便倒,危極險極地避過一劍穿胸的厄運。手一觸地面,立即側射八尺。

他以為自己快,出身鬼影門的人,以輕功和迅疾的身法享譽武林,誰還能比他快?豈知尚未穩下,劍芒已在眼前出現,喝聲震耳:「往劍上撞么?老兄。」

他不假思索,奮身疾滾。

糟了!滾勢甚急,卻未留意一旁有樹相阻,「篷」一聲大震,上體被一棵大樹榦擋住了。

「老兄,你最好別動。」喝聲如在耳際,劍氣迫在頸旁。

他急伸手到百寶囊中去掏暗器,卻被重重的踢開了。

劍氣直迫頸肌,勁已透體,護身真氣抗不住劍氣的壓迫,可怕的壓力驟增。他絕望地吁出一口長氣,側躺在樹根下不敢再動。

柴哲收劍後退,冷冷地說:「大概你還不死心,我給你一次使用暗器的機會,老兄,好好把握機會,只有一次,良機不再。」

他急急站起,手已探入囊中,卻遲遲不敢抽出。

「柴兄,這種人留他不得。」閔子建大叫。

他鬼眼一翻,手離開了革囊,離開時五指張開,徐徐往外抽,表示他並未將暗器取出。

柴哲的目光不在他的手上,而是緊盯著他的眼神。

「在下認栽。」他懊喪而又憤怒地說。

「柴某不為已甚。」柴哲冷冷地答。

「咱們後會有期。」

「且慢。」

「閣下…」

「柴某有事請教。」

山魈略一沉吟,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閔子建身上,說:「你問,我答,熊某知無不言。」

「咱們的兩個女伴目下在何處?」

「在何處能某不知道,但決不在紫蓮庄。」

「那……」

「可能在晚間方可到達,萼山先生要將你的女伴送給雷莊主做妾,用意是利用雷中天擋災,也志在嫁禍,因為雷莊主堅決拒絕投效嚴賊。」

「雷莊主的態度……」

「他是個無所不好的人,尤好女色,但好是好,卻取之有道。他這人不好說話,已被任出所說動,願意全力相助。」

「在下的女伴……」

「熊某確是不知道,只知午間仍在萼山先生的座舟上。萼山先生認為如果在湖中斃不了你,便引你到紫蓮庄送死。」

「你的意思是說.在下的女伴仍未押送前來了?」

「當然熊某不知萼山先生是否先派人送來,按行程,他們是不可能在入暮之前趕到的。」

「閣下;你可以走了。」

「熊某領盛情;你這種大量的人,世間並不多見。」

「多承過獎。」

「你是否想知道九幽鬼王的下落?」

「閣下如肯見告,在下求之不得。」

「貴女伴約可在入暮時分押到,紫蓮庄四通八達,你們是不可能在半途將人劫回的。而且你們已受到暗樁的監視,所以決難如願,不如先去救九幽鬼王。」

「他目下……」

「他目下落在鄱陽蛟手中,生死兩難。」

「鄱陽蚊目下……」

「在紫蓮庄南面五里左右,地名叫魚鷹潭。他已被羅尤文所收買,羅龍文答應替他除去混江虎鯊,讓他擴張勢力至宮亭湖,取混江虎鯊之地位而代之。在日落之前,他不會回到魚鷹潭,他正率領手下的水賊,出動收拾混江虎鯊的人,不到天黑地不會罷手。如果不是他的船來得晚,湖中的形勢決不會糟到這般地步。」

「謝謝你,閣下,柴某會走一趟魚鷹潭的。」

「不必謝我,尊駕手下留情,熊某銘感五衷,請記住:紫蓮庄高手如雲,不可存輕敵之念。再就是要救九幽柬王.必須趁早,兵貴神速,打他個措手不及,等鄱陽蛟趕回后,便難以如願了。最重要的事,如果尊駕有意救九幽鬼王,必須立即啟程,沿途決不可逗留,須防有人通風報信。言盡於此,在下告辭,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山魈從容地說完,拱手行禮一揖而別、抱起廣緣和尚閃入密林中,逕自走了。

「咱們到魚鷹潭,羅大俠認為是否恰當?」柴哲向已替廣緣裹好傷的岷江墨蛟徵詢意見。

岷江墨蛟將葯囊納入懷中,反問道:「你的女伴難道不比九幽鬼王重要?」

「在下的女伴尚在途中,目下四處都有伏樁,不可能在途中攔劫,操之過急反而誤事。

九幽鬼王既然處境兇險,小可豈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事有緩急,還是想辦法救出九幽鬼王方為上策。他老人家消息靈通,也許對咱們進入紫蓮庄索人幫助甚大哩!」柴哲有條不紊地分析。

閔子建第一個反對,悻悻地說:「我反對,九幽鬼王算得了什麼?舍妹的性命,難道不比他重要?再說,舍妹一介女流,落在好色之徒雷中天手裡,那還了得?你要去請便,我可要闖一闖紫蓮庄,九幽鬼王的死活,與我無關。相信山魁的鬼話。愚不可及。」

柴哲冷笑一聲道:「闖紫蓮庄而打草驚蛇,你這一去不要緊,反而誤了大事。事有緩急先後,閩兄大可不必堅持己見。九幽鬼王可是小弟的朋友,無論如何,在下必須為朋友盡一分情義

話未完,岷江墨蛟哈哈大笑道:「你兩人先不必各持己見,請聽我說。咱們既不至紫蓮庄,也不到魚鷹潭。」

「羅大俠之意……」柴哲困惑地說。

「這一帶在下不算陌生,因此先救人要緊。咱們擺脫暗樁的監視,到至紫蓮庄必經要道上埋伏等候搶人。」

「但……九幽……」

「不必多說,跟我來。如果閔老弟堅持要到紫蓮庄,可以自行前往。柴老弟,你必須跟在下救回女伴,走。」

柴哲由於一直受到岷江墨蛟的照顧,不便拒絕。閔子建聽說要先救人,也就欣然同意。

說走便走,岷江墨蛟領先鑽入茂林深處,在叢莽和岡林中亂竄。不辨方向。

不久,到了一處草本叢生的山風窪地,岷江墨蛟停下說:「按常情論,咱們該脫出暗樁的監視了。但為了防範意外,咱們在此分道。化龍兄與閔老弟從此地繞山裡外,再繞道抄至左側,搜尋暗樁加以搏殺。我與柴老弟自相反的方向搜索,必要時須潛伏待機。不管是否搜獲暗樁,半個時辰后,在前面的小岡下潛伏等候。岡下有一條小徑,是入紫蓮庄的要道,押解兩位姑娘的人必定經過小徑,屆時可突起發難奪人。假使等到日落西山仍然毫無消息,咱們就在小徑上會合進入紫蓮庄,如果發現押解的人,誰便發嘯聲一長一短知會一下便可。

走,柴老弟,你我向左繞,小心了」。

「咱們人孤勢單,可合不可分……」閔子建急叫。

「分開機會多些。」余老大說。

「我與柴兄走一路……」

「不行,你兩人年歲輕,經驗不足,走在一路將有大麻煩。化龍兄,咱們分手,小徑上碰頭,不見不散。」岷江墨蛟斷然下令,領著柴哲匆匆走了。

余老大向閔子建咧嘴一笑說:「閔老弟,咱們也該走啦!」一面說,一面挾起了黎明暉。

岷江墨蛟領著柴哲急走,到了一座樹林,低聲說:「老弟,別多問,用輕功趕路,一裡外便是魚鷹潭。兵貴神速,咱們打他個措手不及。」

「到魚鷹潭?不是……」

「這叫做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余老弟引走了暗樁,便宜咱們行事。魚鷹潭的主人叫魚鷹郭慶,他手下有數十條好漢,加上鄱陽蛟帶來的死黨,實力極為雄厚,為了救人,你必須掏出看家本領,以真才實學震懾群雄,不然將會把老命也賠上,千萬慈悲不得。走!」

走字才落,人已擬勁失離弦,一躍三丈。柴哲已無暇思索,立即跟上。

前進半里地,岷江墨蛟又造:「穿過前面的山坡,下面便是魚鷹潭,潭南岸有一座莊院,那就是魚鷹郭慶的巢穴。咱們已在暗樁的監視下了,如果有人出面阻攔,放倒便走,愈快愈好。」

前面是一片枯草坪,剛到了草坪中段,前面的一排矮林木,突然鑽出兩個穿青勁裝的大漢,劈面攔住道:「站住,哪條路上的朋友?」

岷江墨蛟繼續衝進,一面叫:「大水衝倒龍王廟,線上的,老兄。」

兩大漢一怔,岷江墨蛟已到,一聲輕笑,猛撲左面的人。

柴哲也到了,右面的大漢火速拔刀。但已晚了一步,柴哲來勢如電,手起掌落,來一記「鬼王撥扇」,「叭」一聲抽在大漢的左頰上,左拳也同時擊中大漢的小腹。

柴哲的身法,比岷江墨蛟還快,后發先至,撲勢捷逾電光石人,大漢連人也未看清,一掌一拳沉重兇猛的打擊;已然臨身,大漢怎吃得消?應掌便倒。

這瞬間,岷江墨蛟卻「砰」一聲大震,仆倒在左面大漢的腳下,身軀仍兇猛地向前滑,四肢已僵。

大漢的左手戴著一隻奇形皮手套,五指難分,顯得臃腫巨大,指尖仍在冒出稀薄的裊裊青煙。

岷江墨蛟的身軀,滑至大漢腳下停住了,寂然不動,形同死人。

大漢的右手撤劍出鞘,冷笑一聲,向岷江墨蛟的右腳膝彎點去,意欲挑斷岷江墨蛟的膝彎大筋。

柴哲的眼角餘光看到了凶兆,不再理會被擊倒的大漢,左手疾揚,一聲暴喝,扭身衝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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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金寶皆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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