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第 九 章

姚文仲心中一跳,臉一紅。他以為廖巧巧對余豪有意,也看出余豪對廖巧巧頗有好感,所以說麻煩是余豪的,沒想到廖巧巧的目標卻是他,真被余豪說中了。

「姑娘不必介意。」他迴避對方的眼神:「江左群豪排外性特強,十分團結,外人蒞境過往不管閑事,尚無大礙,不然將大禍立至。姑娘不像是來江左尋仇的,怎麼與這些人起了衝突?」

「我是途經此地的,遊歷旅程是走穎州出河南,走訪五虎嶺仰雲庄的公孫老伯,誰知道偏偏碰上這次事故。」廖巧巧微笑著解釋:「我不會主動生事,但也不怕事,這些人無緣無故算計我,真是豈有此理。」

「樹大招風,姑娘。」姚文仲說:「那些蒙面人到底是何來路,問出口供了?」

「黑龍幫的殺手。」廖巧巧簡略地一語帶過。

「哎呀!你招惹了黑龍幫?」

「沒有。沒問出口供,但我猜出了他的身份。兩位是來找不戒禪師的?」

「是啊!可惜晚了一步,天龍禪寺被銀衣劍客一把火燒光了,不戒不知躲到何處去啦!」

「我知道,昨晚他曾經悄悄回到火場察看。」

「那他現在………」

「他逃到姥山去了。」廖巧巧肯定說:「我親見他被幾個水賊接走的,水賊是蟠天金龍程洛的得力頭領,過去我見過這些人。蟠天金龍是西巢湖之霸,姥山、孤山西湖面,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有力量左右江左群豪,也有力量包庇任何罪犯。他與巢湖賊神鰲不和,我們去找神鰲相助。」

「哦!靠山夠份量。」姚文仲點頭說,幡天金龍不但是西巢湖之霸,也是巢湖所有水賊名義上的盟主司令人,江左的高手名宿真不敢得罪這位水賊盟主。

「去姥山?」廖巧巧笑問:「姥山是人人可去的地方,記住我站在你的一邊。」

「廖姑娘………」

「我不敢說是為了報恩,而是我遊歷天下,希望經歷許多轟轟烈烈的事故,也不至於白活一場。」廖巧巧說得眉飛色舞,帶有幾分男子漢的豪壯神采。

可是,她貌如春花,怎麼看也豪壯不起來,倒像是向愛侶撒嬌的少女。

「要學南門靈鳳嗎?」余豪大笑:「呵呵!巾幗女英雄太多,保證天下大亂。」

「你不要笑,我是當真的。」廖巧巧正色說:「我知道姑娘們最終是要下廚房的,但在下廚房之前,也有權看看廚房外的世界,有權放眼天下增長見聞。」

「你完全對,任何一位姑娘,都有權做一個不平凡的女人。」姚文仲笑笑說:「老一輩的武林四女傑行俠天下,搞得有聲有色。尤其是妙手慈航徐佩,出嫁后相夫教子二十載於茲,迄今仍為武林人士所稱道讚揚,她活得比大多數男人出色。」

「那麼,你同意讓我和你們一同闖姥山江左英雄會了?」廖巧巧抓住機會不放。

「我和余兄沒說過要去姥山呀!」

「但你要去的,是不是?」廖巧巧毫不放鬆。

「也沒有去的理由呀。」

「不戒禪師就是理由。」

「你可別想錯了,姑娘。我找不戒,是想向他打聽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可能他毫無所知,知不知都不傷和氣。他為非作歹與我無關,我也不曾親見他傷天害理殺人越貨。我又不是執法人,執法人也必須有苦主原告罪證確鑿,才能定他的罪。所以,你千萬別誤會我找他是為了行快仗。」

「那………你找他要問的事是……」

「想向他打聽家師的下落。」

「哦!令師是………」

「笑夫子。」

「宇內六怪之一的沈老前輩?」

「正是他老人家。」

「也許我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廖巧巧一語驚人,神情認真而非信口開河。

「真的呀?廖姑娘,請說。」姚文仲大喜。

「去九華山莊。」

「天下五庄的第二庄?」

「是的,我與梅老英雄的愛女梅英華小有交情,曾經聽她說過,六年前在穎州入河南途中,曾經發現令師的蹤跡。當時我未留意,她也語焉不詳。」

姚文仲二怔,想起在穎州與乃父見面的經過。他打了開封五義,遭了暗算,有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娃娃幫助他。

事後,他老爹告訴他,小娃娃的同伴,那位中年人是九華山莊的內庄總管,大名鼎鼎俠名四播的神鷹許純陽。

那麼,九華山莊的人,那時知道笑夫子的行蹤並非奇事。至於他與乃師在界首遇險,乃師失蹤,九華山莊的人不可能在場,發現蹤跡當是指穎昌的事故,蹤跡與下落是兩碼子的事。

「有機會的話,我會去的。」他失望地嘆口氣:「這幾年,好像九華山莊的人重新在江湖行俠,但聲勢已不如往昔,連第一庄仰雲山莊也盛而後衰,目下已由原先名列第五的滌塵庄,升上了第一庄寶座。有好子弟在外揚眉吐氣光大門楣,確是最得意的事,銀衣劍客確已成為這一代的頂尖兒作風雲人物。」

「你不想取而代之?」廖巧巧試探地問。

「我?我的事忙著呢!」他不作正面答覆:「天色不早,該早膳了。」

「我是年初在九江,碰上英華小妹的,她已經正式外出行道歷練了。」廖巧巧隨在他身後往小村走:「現在過江去找她,不知她是否在家呢。」

「這件事以後再說。」姚文仲隨口敷衍:「也許,那也算是一條線索。」

四人談談說說,沿官道到達村口前的三岔路口。

「有點不對。」余豪突然叫,伸手攔住了姚文仲,虎目炯炯向村口注視。

路側有排水溝,兩旁有樹林。村徑長不及百步,站在三岔路口可以看到村內的動靜。

柵口內不見人蹤,靜悄悄有如死村,靜得太反常了。四人分別寄宿在村內,對小村應該不陌生,雖則他們半夜就在火場附近看鄰村的人救火,今早尚未返村。

「好像村內到了一些令村人害怕的好漢。」廖巧巧臉上湧起警戒的神色:「會不會是銀衣劍客去而復來?按情理應該不是他。」

「不對,就是不對。」姚文仲說,畢竟他在隨笑夫子學藝期間,一直就在江湖浪跡:

「村內確是有警,但如果是計算我們的人,會做得這麼明顯嗎?」

「是呀!應該保持原狀,讓我們毫無戒心昂然直入,豈不正好中了圈套?」余豪恍然說。

「所以………」

「所以什麼?」

「這裡才是呆瓜站立討論的地方!屏住呼吸退!」姚文仲大叫。

叫晚了,水溝與村林中強敵驟現,足有二十名之多,左手的噴筒迎風揮舞,右手的刀劍光芒打閃。

一陣昏眩,一陣噁心。

原來在他們扮呆瓜,討論村中可能有變時,有毒而且有迷香成份的無色無味氣體,已經在空間里流動了。

姚文仲憬悟時,事實上他們已經嗅入了不少毒物。

最平常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那些揮動的噴筒中,有幾具外型特殊,噴出的物體細小,令人防不勝防。假使認為筒僅能噴出毒物與迷香,那就栽定了。

生死關頭,人的求生意志,可以決定生死。你想生,就會產生勇氣和能力,即使活不成,所表現的必定是勇者的形象。

姚文仲已面臨生死關頭,他再次發揮了勇者求生的勇氣和信心,神動意動,神功陡發,一躍四丈如獲神助,在吶喊聲中,不可思議地鑽入路西的樹林,眨眼間形影俱消,草木簌簌聲瞬即寂然。

有三個人拚命追出,而且發射了幾枚暗器,但追了百十步,乖乖地放棄退回。

山腳下的密林內,隱藏著一座簡陋的小布帳。這種小布帳形如人字,只能供一個人在內睡覺。

已經是近午時分,帳內鑽出一個瘦竹竿似的中年人,穿一襲黑衫,腰帶上插了一把連鞘劍,一雙吊額眉加上三角眼,真像個黑無常。

伸伸懶腰,似乎這一覺睡得很香甜,滿意地深深吸入一口氣,伸展雙手然後鼓掌三下。

村林茂密,野草棘荊高與人齊,視野有限,附近看不到人蹤。

草聲人聲,一旁鑽出一名青衣大漢。

「屬下聽候吩咐。」大漢行禮欠身說。

「搜的人回來了嗎?」中年人問。

「只有第四組的人還沒回來。」

「沒有消息?」

「是的,所以不敢前來打擾長上歇息。」

「每天晝夜不斷奔忙,真累人。」中年人似在發牢騷。「俘虜呢?」

「捆在林中。」

「帶來,我要問口供。」

「屬下遵命。」

片刻,被牛筋索背捆雙手,腳下也加了牛筋限步索的余豪,被一名大漢拖拽而來。

廖巧巧與小菊並沒受到優待,同樣捆得結結實實,同樣被兩名大漢分別拖來。

三名大漢都是處理俘虜的行家,熟練地將三人分別捆在三株樹榦下,動彈不得。

中年人不住陰笑,手捻鼠須不住在三人面前往複走動,三角眼不住打量俘虜的渾身上下,像在審賊。

最後,中年人信手摺下一段兩尺長的拇指粗樹枝,掐掉葉成了一根尺余長的小棍。

「你爹有幾個兒女?」中年人用小棍頂住廖巧巧的下顎向上抬。

「南昌廖家從不假裝神秘,三子兩女從不瞞人。」廖巧巧咬牙說:「你們把本姑娘用詭計擒來,到底有何用意?你說吧。」

「以後你會知道的,嘿嘿嘿………」中年人獰笑:「目前,我還無權處置你。」

「你還有主子?」

「廖姑娘,不要逞口舌之能。」中年人臉一沉:「惹火了我,對你將是最大的不幸。」

「現在你可以說這種狠話。」廖巧巧的內剛性格暴露出來了:「當南昌廖家的人,仗復仇之劍出來找到你時,你再說這種話才算英雄。你不要以為本姑娘主婢是單身闖蕩江湖的,本姑娘被擄的消息,可能已經遠傳出百裡外了。你在陽關大道上做出這種世所不容的絕事,絕對瞞不了人的。要殺要剮,你瞧著辦好了,南昌廖家報復之慘,將是空前絕後的,你等著好了。」

中年人怒火上沖,舉棍便打。

「住手!」一旁出列一位蒙面青衫客:「在未擒獲姓姚的滅口之前,你負得起責任嗎?

消息傳出,南昌廖家號召天下群雄雲集江左。不必查也會找到我們,想想看會有何種結果?

哼!妄動。」

「這………」中年人氣消怒降。

「幸好我及時趕來。」蒙面人冷冷地說:「你永遠不能獨當一面,永遠任性妄為不堪重用。小丫頭說的是實情,她暗中有人保護,即使姓姚的死了,在未查出她的暗中保護人加以滅口之前,她如果有了三長兩短,將是一場大災禍。」

「沒有什麼好怕的,哼!」中年人依然嘴硬。

「你當然不怕,雙肩擔一口,死了拉倒,其他的人呢?激起武林公憤,要枉死多少人?

你退下。」

「是。」中年人悻悻地走了。

蒙面人瞥了廖巧巧一眼,不再理會,目光轉投落在余豪身上。

「余豪,你出身何人門下?」蒙面人問。

「紫虛散仙。」余豪坦然說,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哦!難怪,三散仙的門下,果然不凡。」蒙面人眼神一動:「那姚文仲呢?」

「在下與他結交沒幾天,只知道他是宇內六怪中,笑夫子的門人。」

「你相信嗎?」

「這是事實。」余豪毫不遲疑地回答:「他這次來找不戒禪師,就是要向賊禿查問笑夫子的下落。笑夫子六年前在穎州界首集失蹤,出事時有血手瘟神在場。姚兄去找血手瘟神,瘟神已經遭報,所以姚兄必找瘟神的知交不戒討消息,在下只知道這麼多,諸位到底………」

「你不必多問。」蒙面人搖手,接著低頭沉思。

「閣下,你總不能要在下死得不明不白吧?」余豪大聲說:「你們怕什麼?在下出道沒幾天,既無朋友更無權勢,家師不會過問出師門人的恩怨,不會有人替在下仇雪贈恨,還怕在下逃脫不成?」

「算來你的來頭不小,輩份也與在下相等。」蒙面人說:「你的生死,決定權不在我。」

「在誰手上?」

「不必問。也許,在你自己。」

「我自己能決定?」

「日後自知。姚文仲可能藏身在何處?」

「天知道,他像個孤魂,對野宿露營有偏好,在下也跟著餐風露宿。這次他和我投宿在小村裡,事先誰也沒有計劃,甚至連追蹤不戒的計劃都沒有,誰知道他躲到何處去了?」

「你們要追蹤不戒,應該知道不戒的去向。」

「只知道賊禿與崩山皮堅交情深厚,猜想可能躲到皮家去了。」余豪毫不遲疑地說謊,有意將蒙面人的注意力放在皮家。

當然,他知道姚文仲決不會到皮家活動。

「姑且相信你的話。」蒙面人說。

「在下沒有胡說的必要,姚兄的所行所事,也沒有見不得人的苦衷,咱們自問還沒得罪過人,實在想不起諸位為了何事如此煎迫。」

「你們妨礙了某個人的事。」

「誰?」

「日後自知。」蒙面人口風甚緊:「好好休息,不久就會有人來拉走你們,千萬不要妄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事,任何妄動皆可招致可怕的懲罰。」蒙面人說完,_背著手緩步走了。

一名大漢出現在一旁的大樹上,跨橫枝而坐,居高臨下向四周監視。

四周,必定隱藏著不少人。

「余公子。」廖巧巧低聲問:「姚公子會設法救我們嗎?」

「那是一定的。」余豪肯定地說。

「敵勢太強,也………也許,他見狀遠走高飛了。」廖巧巧不勝憂慮地嘆息一聲。

「別人會,姚兄不會。」余豪說得斬釘截鐵。

「你對他相知不深……」

「我們一見如故,比百年友情更深厚。」

「但願……」

「不是但願如此,而是一定如此。定下心忍耐,姑娘,你一定要有信心,我相信他丟不下我,也丟不下你。」余豪信心十足:「你既然喜歡他,就應該對他有信心。」

「可是……」

「不要可是……」

「你們說什麼?再說就塞上你們的嘴。」樹上的大漢沉聲警告。

姚文仲一口氣逃出十裡外,他已經服下了從黑龍幫殺手處奪獲的迷香解藥。這批人所用的毒物,與黑龍幫殺手所用的性質差不多,只是解毒的功能稍差一點而已。

沒有人能追得上他,他已經用上了遁形術。

落荒而逃,他盡量避免鑽出樹林叢草,以免被人看到暴露行蹤。

終於,他潛伏在一處雜草叢生的窪溝里,神智逐漸回復清明。

「這些混蛋好毒。」他自言自語。從脅衣下面起出一枚五寸長的帶槽細毒針,針泛灰藍色,猜想可能是令人麻痹的毒針,射中了也至不於斃命。是活擒的霸道利器。

「我得好好想想,誰在計算我。」他收好毒針沉思。

整理不出頭緒來。但他知道,決不會是黑龍幫的殺手所為。

他不再胡思亂想,行功片刻以恢復體力,然後悄然潛行,找到一處小村落,先填飽肚子,準備了一把五寸長的小樹枝,認準小佛嶺定向,穿林入伏往回走。

天龍禪寺建在右面的山腳下,他目前所要去的地方,是左面的峰腳。憑他的經驗和本能,他知道這座峰腳樹林最茂密,而且人跡罕至,是歹徒們藏身的好地方。

在證實歹徒們身份之前,他不想傷害無辜。

遠走山西麓,繞過最西南的峰腰,這才爬上高樹,定下心神小心用目光搜索可疑事物。

花了將近半個時辰,他跳下樹將長衫的下擺掖妥,用青腰帕蒙住口鼻。

現在,他也成了蒙面人。

逐段潛行,他像一條在草中潛行豬食的蛇。

深人一處小樹林,這地方是山腳上方的一座山丘。居高臨下,可看清五六里內腳下的景物,正是最理想的監視哨所在地。

日色近午,他已經浪費了不少工夫。

果然所料不差,有人,可惜不是他要找的人。

一株大樹下,兩位少婦倚樹假寐,隆胸細腰體態撩人綺思,臉蛋也夠美,墨綠色的勁裝在野草中,如不走近真不易發現。

不遠處的另一株大樹后,隱藏著另一位女郎,只能看到婀娜的背影,墨綠勁裝顯得曲線誘人。

由於有綉帕包頭,無法從髮型估計是少女呢,抑或是少婦。看光景,這女郎正聚精會神,監視下面的動靜。

他像一個無形質的幽靈,無聲無息到了兩位少婦身旁,手起指落,先制了兩女玉枕后的昏穴。

不遠處負責監視的女郎,毫無所覺。

看到兩女塞在腰帶上的劍,他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輕輕抽出一把。

是女人用的佩劍,份量輕,狹鋒,飾品華麗。正在把玩,還沒決定是否該用劍。

他老爹綽號稱魔劍,家學淵源,而且青出於藍,足以稱魔中之魔。以往,他從沒打算自己弄一把劍佩上,但總認為最好不要用劍,仗劍殺人不是好事。現在,應該用劍解決問題了吧?不殺人就要被人殺啦!

正在委決不下,劍穗的小玉結突然碰及劍靶,發出輕微的聲息。

巧的是,負責監視的女郎恰在這時回頭察看同伴。

好媚好艷的面龐,好亮好亮的雙明眸。

「咦!你……」女郎訝然輕呼。

「我,來了好一會了。」他的話從蒙面巾透出,有點走樣:「小姑娘,你在幹什麼?」

女郎一怔,立即用左手打手式:伸食、中二指,指指天,再指指自己高聳的右胸。

他心中暗叫糟糕,對方在等他回手式表示身份。他希望混蒙過去,也伸左手食中二指,指指地再指指對方,希望瞎貓碰上死老鼠。同時他向前接近了三步。

瞎貓是碰不上死老鼠的,女郎火速拔劍。

他不再遲疑,手中劍脫手飛擲。

女郎不上當,閃身躲避劍已出鞘。

這一閃,落人他的算中。

快,說快真快,女郎的劍出鞘,閃勢未止,突然發現他已經站在面前,伸手可及先前相距約十三四步,怎麼突然近身的?

劍剛想點出,右小臂已被他扣住了。

「不要叫,姑娘。」他的右手已叉住了女郎的咽喉,女郎即使想叫也叫不出聲音。

裹了鐵尖的小蠻靴,猛踢他的脛骨,女郎反應之快,十分驚人。

「你真會踢人,像馬。」他說,將女郎盡量抵遠,女郎的腳自然走空。

五指一緊,女郎受不了啦!左手拚命掐他的脈門,銳利的指甲象鐵爪。

但他的脈門堅似精鋼,而且韌勁奇大,指甲像抓扣在鋼板上,毫無用處。

「還會抓人,像貓。」他說,五指加了半分勁。

「呃……」女郎終於失去抗力,快昏厥了,手腳一軟,明亮的眼睛翻白,舌頭外伸。

他在女郎脅肋間連下三指,手一松,扶住女郎擺放在樹下,靜候女郎恢復原狀。

女郎渾身發僵,嘔了幾次,嘔不出任何食物,大概還沒進午膳。

「你聽著,姑娘。」他柔聲說:「我要知道你的來歷,要知道你在這裡有何貴幹。你最好不要大聲叫嚷,因為我會立即打歪你的櫻桃小口,而且下面你的同黨遠得很,決不會聽到你的叫聲。」

「你……你你……呃……」女郎仍未復原。

「你說不說無所謂,我還有兩個人可以問,她們一定會說的,因為她們可以看到你頭青鼻腫的怪模樣。我這人自命風流,不會憐香惜玉。現在,你說,我聽。」

「你是誰?」女郎反而問他。

「你的櫻桃小口可愛極了,我替你擰歪到右邊去。」他伸手掐住了溫潤的上唇。

「我……說……」女郎終於屈服了。

「我在聽。」他放手。

「我……我是滌塵庄的內庄管事匡六姑。」

「哦!失敬失敬,大名鼎鼎……不,艷名滿江湖的一枝春匡六姑。」他吃驚地說,但語氣依然輕鬆:「老天爺!原來你們滌塵庄的高手,扮成各色旅客,在少莊主前後保鏢,難怪銀衣劍客如此狂妄囂張。匡管事,你們在這裡有何貴幹?銀衣劍客已經到小隴山皮家去了。」

「在這裡等候擒捕一個漏網的人。」

「人,不是魚?誰?」

「叫姚文仲,一個自稱是笑夫子門人的小輩。」

「他怎麼啦?」「

「他是少莊主的強勁競爭者。」

「競爭什麼?」

「南門靈鳳。」

「天殺的!誰和他爭啦!」他幾乎要跳起來:「呸!見他的大頭鬼!」他簡直莫名其妙。

「你你……」

「你們其他的人,在下面的樹林里?」

「這……」

「你不想丟唇掉牙吧?」

「是的。」

「看守俘虜?」

「哎呀!你是……」

「姚文仲。好了,你可以睡大頭覺了。」

「我決不饒你……」

可是,她立即睡著了,也可以說昏厥了。

外圍警戒清除之後,人內辦事方便多了。

騎在樹上看守俘虜的大漢,突然發現左方十餘步外的樹下,有個蒙面人在地上抱著肚子滿地滾,滾一下呻吟一聲,蝟縮象頭穿山甲,呻吟聲似乎愈來愈氣竭,愈來愈痛苦。

「喂!你怎麼啦?」大漢訝然低叫。

當然沒有回答,呻吟聲漸低,滾動也轉弱,大概快要斷氣了。

大漢忘了自己職責,飄然跳下,排草向那人奔去,十餘步一鑽即至。

糟了,人還沒看清,巨掌已劈中耳門。

留意一切動靜的余豪,聽到劈中耳門的不尋常打擊聲,驀然心動。

「廖姑娘,來了。」他低喚。

「什麼來了?」廖巧巧還沒會過意來。

「姚兄。」

「鬼話……咦……」

姚文仲像突然顯現的幽靈,出現在三人面前,拉下了蒙面巾,伸指搭唇示意噤聲。

「脫險再說。」姚文仲一面替余豪解綁,一面低聲叮嚀:「撤走時如果遇敵失散,必須往正北山腰脫身,那一帶安全。」

南門靈鳳一馬當先。沿小徑往縣城走。四位待女在後面分兩雙護衛,臉色很不好看。

前面十餘步,銀衣劍客四個人一面走,他一面回頭,嘻皮笑臉向姑娘說話。

「南門姑娘,何必呢?」他堆下一臉討好的笑容:「你這一生氣走了,豈不前功盡棄?

我也是誠心助你一臂之力,對不對?」

「不要臉!我的事不許任何人參與。」南門靈鳳氣沖地說。

「我不是參與,而是……而是……你?這一走,烏龜皮堅也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你到何處去找他。」

「我會找到他的。」

「何必呢!夜長夢多,他往水賊秘寨里一躲,你能出動所有風雲會的人,與水賊水上交鋒嗎?」

「我說過的,我的一切作為與風雲會無關。休走!」

南門靈鳳一躍三丈,奇快絕倫,撲勢十分猛烈。

銀衣劍客四個人也不慢,兩起落便遠出七八丈外去了。

對一個嘻皮笑臉死纏不休,而且武功與機智皆超人一等的人,一位少女真無可奈何。

就這樣走走停停,罵罵笑笑,一行人走上了至府城的官道,距城已不足五里。官道上旅客往來不絕,天底下不曾發生任何怪事。

五里亭的亭口站著兩個人,一位老花子與一位年輕結實的花子,破百衲十分骯髒刺目。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做乞兒,的確讓人看不順眼,看這位年輕花子的神情,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好吃懶做的賤骨頭。

兩人站在亭口,雙手支著打狗棍,用怪異的眼神,目迎這一群怪異的江湖男女。

花子,也是江湖行業之一。

前面走的銀衣劍客,那一身銀衣的確搶眼。於興山的黑衣,也令人平空生出陰森不吉的感覺。

後面的南門靈鳳,紫色勁裝也十分刺目,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段,的確令道學先生看了直搖頭,大嘆人心不古,簡直是故意誘人犯罪。

「徒弟,你看。」老花子怪腔怪調地大聲嚷嚷:「這才是江湖的英豪,武林的風雲人物,為師看了,委實感慨萬端。」

「師父又怎麼啦?」年輕花子的腔調也令人聽不順耳。

「你跟隨為師練功習武,轉瞬五年出頭,迄今為止,也曾鍛練了三載有奇,你依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無主團頭稱雄江湖數十年,到頭來卻調教出你這麼一個混不出個名堂的小花子,豈不哀哉!」

「這該怪師父哪!」

「什麼?怪我?」

「師父傳的是花子衣缽,當然混不出什麼名堂來啦!俗語說:佛是金裝,人是衣裝。師父,你老人家看,人家穿銀戴金,當然要多神氣哪!這年頭,只重衣冠不重人,烏龜王八穿了龍袍,也會被增成真命天子。人家穿了英雄裝,佩了好漢劍,就算不是英雄,也會被人看成英雄好漢。徒兒這一身破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有翻山倒海轉乾坤的神通,也會被人看成沒出息的乞兒。師父你老人家是無主團頭,所調教出來的徒弟當然也是花子啦!龍生龍鳳生風,老鼠子生來會打洞嘛!」

兩人一彈一唱,一應一和,嗓門既大,聲調更刺耳,顯然有意譏諷嘲世,甚至有意指桑罵槐。

銀衣劍客已經站在亭口,一雙虎目冷電四射,臉涌陰笑,殺機怒涌。

「司馬前輩,兩位的話刻毒得很。」銀衣劍客顯然認識這位武林九絕之一的無主團頭,口氣兇狠:「是前輩的探囊手有翻山倒海之能嗎?想必令徒一定練成了天大的本事了。」

「薛大劍客,你可別介意我這位沒出息的徒弟胡說。」無主團頭半真半假笑笑說:「他可沒獲得老花子的探囊手真傳,連偷雞都偷不著。本來六年前,老花子途經穎卅,看上了一個天資極佳的小子,有意收作衣缽傳人,沒想到卻被大力鬼王一記渾天掌打死了。當時天下大亂,名門大派小派,皆刻意造就秉賦超人的佳子弟,以便日後稱雄天下光大門戶,老花子也就不甘寂寞有意收徒,既然屬意的人死了,只好馬馬虎虎收一個人充門面啦!你瞧,這就是老花子的門人古不凡,名叫不凡,其實一點也不凡,就這副德行。」

「古不凡,你過來。」銀衣劍客向對方招手。

這時,南門靈鳳玉女不走了,站在官道旁冷眼旁觀。

古不凡怪怪笑,點著打狗棍舉步接近至一丈左右。

「薛大劍客,你有何指教?」古不凡那有嘲弄性的怪笑極為引人反感:「不會是賞在下幾兩銀子吧?」

「善財難捨。」銀衣劍客居然笑容滿面:「在下從不施捨給花子。你不是想混出一些名堂嗎?」

「是呀……」

「很好,但憑你師父無主團頭的雕蟲小技探囊手,是混不出名堂來。」

「你……」

「我教你兩手絕活,你一定可以混出一些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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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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