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絕處逢生
棋逢敵手,勢均力敵。
一口氣各攻了三四十招,進退如電險象橫生。終於,刀劍第一次接實。
「錚!」刀劍交擊聲震耳。
人影倏分,各向側飄出八尺外。
歡喜佛的裸體大汗淋漓,呼吸緊迫,臉上紅光閃閃,舉刀的手依然堅定。
雷少堡主臉色冷厲,也是大汗透衣,舉劍的手穩定如鑄,虎目中冷電四射,怨毒的火在眼中燃燒。
劍指出了,滑進,再滑進。
刀向前指,和尚龐大的身軀前移,再前移。
「你真力不繼了,和尚。」雷少堡主冷冷地說。
「你後勁告乏了,小輩。」歡喜佛針鋒相對地說。
「呔!」雷少堡主先攻,年輕氣盛氣吞河后,用的是直迫中宮的狠著「雷震三山」,一招三劍分三方連續進攻,這是霹靂劍法中頗具威力的奪命追魂殺著,無可克當的絕招秘學,他毫無顧忌地下毒手了。
「錚錚錚!」歡喜佛封住了三劍,斜身切人,戒刀一閃,「浮光掠影」反擊他的左脅,還以顏色捷如電閃,刀尖以分厘之差,掠過他的脅下。
雙方相錯而過,他的劍鋒也以一發之差,掠過歡喜佛的左頸側。
雙方皆從死神的指縫叫。溜出來了,各驚出一身冷汗,誰也不敢大意,誰也不敢有絲毫疏忽。
雙方再次對進,準備再行雷霆一擊。
雙方都耗掉不少真力,都不打算再用虛招了。
吼聲震耳,刀劍又合。
囚室內,印佩行功正緊,已開始從汗中排出毒物,酒氣與異臭充滿室中。
室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彭姑娘的心,隨腳步聲而猛震,心已提至口腔,不住暗中念佛:「菩薩保佑,保佑看守不進室查看,菩薩保佑……」
菩薩如果真有靈,世間便不會有惡人。
門外傳來看守的語音:「五哥,怎麼啦?你像是見了鬼似的……」
「師父的靜室被圍,有人來救銀菊。」五哥匆匆地說,語氣甚急。
「有何變化?」
「不知道,未接信號咱們不能妄動。」
「那我們……」
「咱們得先把囚禁的人移人地下室,以策安全。」
「好,這就動手。」
室內的彭姑娘急得要吐血,印佩這時如被移動,真氣走岔走火入魔,不死也得終生殘廢。
而她,自然也是死路一條。
心中一急,她銀牙一咬,決定捨身以救印佩,毅然走近門旁。
燈光人目,門推開了。
她當門而立,亮聲道:「不用你們移至地底秘室了,我跟你們走。」
「你……」看守訝然問。
「來人是來救我的,我隨你們前往,打發他們走。」
「咦!你……」
「我是玉芙蓉彭容若。」
「什麼?別開玩笑。」
「你不信,本姑娘的化裝易容術極為高明。」
「你……」
「少廢話!帶我去見你們師父。」她沉叱。
「這……」
「你敢不聽?」
來的共有五名看守,居然被她疾言厲色唬住了,盯著她發怔,事出意外,五個人傻啦!
她冷哼一聲,叱道:「還不帶我去?等會兒本姑娘告訴你們的師父,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領路!扶我走。」
五個看守如受催眠,順從地扶了她出室,鎖上了室門,留下一個人看守,四個人扶了她奔秘室。
夜涼如水,三更末。
「佩哥,來生再見。」她心中狂叫。
正在行功排毒的印佩六識仍在,只急得心中一震,真氣幾乎停滯,經脈一陣收縮。
幸而他尚能把握自己的意志,勉強定下心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將停滯的真氣加以催動。
如果不是他定力夠,控制得住心神,後果不堪設想。
他知道,只有迅速將毒物排出,方能救人與自救,緊要關頭,他必須自救方能救人,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時如果控制不了自己,他與彭姑娘必將同歸於盡。
他對彭姑娘的看法,經此一來完全改觀,不再鄙視她是黑道巨魁的女兒,不再計較她在白河的嬌縱任性,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
留下的是深深的感激,與初萌的情苗。
對一個在急難中,能捨己為人犧牲自己的人,還能計較什麼?苛求什麼?
秘室中,一刀劍已到了生死關頭。
室外已被歡喜佛的徒眾所包圍,雷少堡主的九個人似乎毫不在意。
兩人已拼了百招以上,真力耗損甚巨,招式已慢下來了,快速的攻襲雖已成過去,但一招換一招的逐招狠拼反而更為兇險,更為猛烈,每一招皆可能結束這場武林罕見的惡鬥,生死危機相對地增長。
兩人都大汗如雨,身上每一條肌肉皆發揮了作用。
雷少堡主年輕力壯,似乎略佔上風,久鬥勁道的遞減量下降率不大,可從呼吸中估計他約佔一成優勢。
歡喜佛經驗老到,雖則真力已逐漸衰竭,但仍能沉著地應付,雷少堡主想在短期間將他斃於劍下,事實頗為由難,戒刀的招式未呈絲毫亂態,每攻出一刀,雷少堡主仍感到威脅未減。
一聲暴吼,刀劍再次瘋狂接觸。
雷少堡主用的是毒招「雷轟電擊」,這一招仍以直線進攻中宮,一招三劍,一劍比一劍迅疾,風雷聲隱隱,劍虹瘋狂地吞吐如電,無畏地豪勇地進攻。
「錚錚!」戒刀崩開了兩劍,和尚在千鈞一髮中向側急閃,總算避開了正面,及時還以顏色,反擊一招「大地龍旋」閃避,旋身、反擊;移位,一氣呵成,薑是老的辣,顯然要擠個兩敗俱傷,迫雷少堡主變招自保。
可是,雷少堡主成竹在胸,身形疾轉,第三劍仍然兇狠地攻出,招動未盡,力道反增。
「唰!」刀風刺耳。
「嗤!」勁氣撕裂聲驚心動魄。
劍鋒掠過和尚的右外肩,赤身露體的和尚肩側皮破肉傷,鮮血如注。
刀尖也危險地拂過雷少堡主的右脅肋,衣衫破裂,也有血沁出。
兩人都掛了彩,但傷勢甚微。
人影倏分,雙方各飄出八尺外,立即穩住馬步,刀劍遙遙相指,再次重新迫近。生死間不容髮,剛才兩人的一條腿,已踏入枉死城,幸而皆能及時拔出來了。
雷少堡主臉色一變,這是他破大荒第一次受傷,不由怒火中燒,一面迫近一面厲聲說:
「和尚,在下今晚必定殺你。」
歡喜佛更是心驚,但不現詞色,沉著地說:「彼此彼此,進人本寺,你進得來出不去,佛爺將要活剝了你。」
「在下要刺你一千劍。」
「佛爺要剁你一萬刀。」
站在秘室門的千手猿突然叫道:「少堡主,咱們一同動手吧,殺絕這些狗東西,放下一把火先燒光他們再說,屬下聽候吩咐。」
歡喜佛竟敢分心叫道:「你們如果妄想有人加人,佛爺守在外面的弟子,將一擁而上,你們將被刀劍分屍。」
雷少堡主冷笑道:「你那些屋外的爪牙,休想有一個人活命。在下的朋友,已將貴寺包圍了,只要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殺入寺中,雞犬不留。」
「你少做夢……」
話未完,雷少堡主已一閃即至,劍芒如電,排空而至,一道淡淡虹影奇抉絕倫地襲到。
歡喜佛一刀急封,向側急閃。
可是,劍芒急退急進,第二劍以電光石火的奇速,從封來的刀隙中切人,一閃即至。
「哎呀!」歡喜佛驚叫,飛退丈外。
在一旁觀戰的人,在人影頓止時方可看出,歡喜佛的大肚皮臍上方寸余,出現一個劍孔創痕鮮血緩緩流出,深度大概在三四分之間,並不嚴重。
歡喜佛橫行天下一甲子,號稱魔中之魔,一向自命不凡,一生中甚少受到挫折,今晚卻兩次傷在一個年輕人的劍下,不但心驚,也羞憤難當,厲叫道:「好小子,佛爺要與你拼骨!」
雷少堡主哼了一聲說:「下一招,在下要剖開你的大肚皮。」
歡喜佛心中發虛,但盛怒羞憤交加之下,不得不硬著頭皮上,戒刀一領,兇狠地逼進。
雷少堡主也挺劍迎上,不住冷笑。
要拼骨了,生死即可分曉。
室門人影乍見,人妖帶了三名女弟子光臨,香風人鼻,紅影搖播。
「住手!聽我一言。」人妖沉叱。
「是人妖?」歡喜佛訝然叫,止步又問:「你是來幫小畜生的?」
人妖嘻嘻笑,踏入室門說:「咱們也算是鄰居,來幫誰不久便知。」
「你最好別搗鬼。」雷少堡主冷冷地說。
「喲!雷少堡主,你怎麼啦!也難怪,天下間唯名與色,方值得拚命。老僧魔不識相奪你所好,你召集朋友前來拚命,理所當然。雷少堡主,請暫息雷霆之怒,聽我說完再冒火併未為晚,是么?」
「哼!」
「不要哼,我這次前來,希望你們不要弄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大家心平氣和談談,息事寧人對大家都有好處。」
「沒有什麼可談的。」雷少堡主大聲說,重新向和尚逼進,又道:「在下不能讓這賊和尚乘機喘息,等在下宰了他你再說好了。」
人妖怪笑道:「雷少堡主,你的人已包圍了大雷音寺,但我人妖仍然進來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可知和尚的人也同樣可以出入自如,也說明了你們兩方勢均力敵,真要亂起來,兩敗俱傷不知要枉死多少無辜,何不接受我人妖的調解,雙方皆大歡喜,豈不強似兩敗俱傷。」
「哼!在下不聽你的鬼話。」雷少堡主憤然地說。
「不,你要聽的。你要的是活女人,萬一你胡來,和尚把銀菊和玉芙蓉殺了同歸於盡,你豈不是兩頭落空?」
「這淫僧把命賠上,這就夠了。」雷少堡主兇狠地說,怪眼中厲光閃閃。
「你不見得能勝得了他。」人妖冷冷地說。
「在下的奪命霹靂三招還沒用上,快了。」
「按理,雙方已到了油盡燈枯境界,你不可能還沒用上奪命三招。」人妖不信地說。
「正相反,在下將淫僧視為唯一的勁敵,他確也名不虛傳,因此在下的奪命三招不想妄用,用則和尚必死,這機會快到了,淫僧真力已竭,決難逃過奪命三招的大劫。如果你有興,可在旁拭目以待。」雷少堡主豪氣飛揚地說,劍重新舉起了。
歡喜佛哼了一聲,徐徐舉刀道:「佛爺橫行天下一甲子,各門派的絕學見過多矣!你雷家的霹靂劍法沒有什麼了不起,你上吧,佛爺倒要見識見識你的所謂奪命霹靂三劍是啥玩意。」
雷少堡主哼了一聲,以行動作為答覆,身形急進,劍動風雷發,身劍合一衝進,劍光閃耀,雷聲應劍而起,以驚人的奇速行雷霆一擊。
戒刀幻出重重刀山,封得綿密如網。
劍光卻長驅直入,生死須臾。
刀封不住來勢如電的劍光,電虹排空而至,鍥入重重刀山,破網而人。
一聲怪叫,人影乍分。
歡喜佛側射丈外,右膀共出現四條血縫,臉色泛灰,凶焰盡斂,戒刀顫動著下垂。
雷少堡主冷笑一聲道:「你能接下奪命三招中的一招,但第二招你就不會如此幸運了。」
人妖苦笑道:「雷少堡主,見好即收,難道說,你就不要兩位姑娘了,你如果再固執……」
「那又怎樣?」雷少堡主沉聲追問。
「大雷音寺的人將群起而攻,雙方死傷必慘,你就毫不在乎朋友們的死活?為了你一己之私,而令朋友們枉死,未免太過令人寒心了。」
這一著,擊中雷少堡主的要害,他帶來的人,目光全向他集中,他不得不權衡利害了。
人妖打鐵趁熱,淡淡一笑又道:「彼此能避免流血。唯一的解決之道,是接受我人妖的調解,這是兩全其美的唯一解決之道。」
歡喜佛哼了一聲道:「人妖,你要擅作主張么?」
人妖臉一沉,問道:「你又有何避免兩敗俱傷之道?」
「你有何打算?」
「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人妖沖往昔的些少交情,替你充調人,擔了萬千風險,你只要說一聲拒絕,我扭頭就走。」人妖不悅地說。
歡喜佛也知道情勢逼人,真要雙方混戰,大雷音寺的一片大好基業,即使仍能倖免,也將精英盡失,元氣難復,不得不忍下這口惡氣,冷笑道:「你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人妖見他口氣已軟,神色一弛,說:「很簡單,把兩位姑娘交給雷少堡主。」
「這……」
「你歡喜佛有的是女人,少兩個算得了什麼?」
雷少堡主沉聲道:「兩位姑娘如果受到侮辱,他必須把命賠上。除非兩位姑娘毛髮未損,不然大雷音寺將煙消火滅。」
歡喜佛怒聲道:「佛爺已答應了衝天鳳等他三天,因此今晚正準備與銀菊……佛爺不是不守信的人,今天是第三天,至於那玉芙蓉,佛爺剛才方在銀菊口中,知道她化裝易容扮成黑小子,佛爺已派人去抓她前來,還未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呢。」
「哼!但願如此,不然……」
「人給你帶走,限你立即離開本寺。」
銀菊站在壁角,厲聲道:「賊和尚,你膽大包無,竟敢在雷少堡主手中將本姑娘劫來,你心目中哪還將雷家堡放在眼下?這件事日後如果傳出江湖,雷家堡的人還用在江湖道亮號?而這件事必定會傳出江湖……」
她的用意是激起兩虎相鬥,讓他們拼個兩敗俱傷。不管是歡喜佛或雷少堡主,她皆不願落在任何一方手中任由宰割。
人妖看出她的意圖,趕忙介面道:「西門姑娘,你就不要火上加油了,不要做一個不知感思的人,能平安離開大雷音寺,你該滿足才是。」
「本姑娘與賊和尚誓不兩立……」
「那是以後的事,對不對?」
后側門湧入一群人,挾扶著黑小子打扮的玉芙蓉,一進門她就大聲叫:「雷少堡主,是你么?」
雷少堡主大喜,欣然道:「彭姑娘,是我你……」
「我很好,中了招魂香,被和尚禁在囚室。」
「我是來救你的,你……」
「休放走了賊和尚,他要在此地招兵買馬,準備來日稱霸江湖,與雷家堡爭江湖霸主的地位,必須乘他羽翼未成,一舉拔除他的……」
雷少堡主已心滿意足,搖頭道:「不必了,雷家堡足以接受任何人的挑畔,我已和他們達成協議,來日再說,我們走吧。」
人妖也怕和尚反悔,怕夜長夢多,趕忙說:「雷少堡主,不必多言了,快帶了人走吧,以免橫生枝節。」
雷少堡主不管玉芙蓉是否肯走,舉手一揮,上來了四個爪牙,挾住了玉芙蓉和銀菊。
玉芙蓉怎肯走?她必須拖延時刻,以免和尚派人去打擾印佩,抗議道:「我不走,你難道就此放過賊和尚么?你必須乘他羽翼未成時剷除後患,一勞永逸……」
「我說走就得走,一言九鼎。」雷少堡主沉聲說。
「不,賊和尚所加予我的羞辱……」
「走!」雷少堡主沉喝。
歡喜佛恨恨地叫:「雷少堡主,咱們來日方長。」
雷少堡主收劍入鞘冷森森地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做與雷家堡爭江湖霸主的蠢事。
至於你我的過節。在下隨時歡迎閣下前來清算。打擾了,告辭。」
眾人潮水般退出門外,玉芙蓉仍在掙扎著叫:「我不走,你這沒骨氣沒遠見的人……」
在掙扎中,她被挾走了。
人妖等雷少堡主一群人去遠,方向憤怒如狂的歡喜佛說:「和尚,要是我晚來一步,大雷音寺將萬劫不復,你該如何謝我?」
歡喜佛咬牙切齒地說:「你還說?武林三佳麗到手了兩個,卻又雙手奉送與那小畜生,我該恨,你多管閑事。」
「你算了吧,如果你曾經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勢,你便不會說這種不知感恩的話了。」
歡喜佛冷哼一聲道:「佛爺寺中高手如雲,怕過誰來?我問你,真要雙方以死相搏引起混戰,你又幫誰?」
人妖陰陰怪笑,反問:「你認為我要幫誰?嘻嘻……」
雙方都是老奸巨猾的人,歡喜佛知道絕對套不出真話來.不再愚蠢地追問,冷笑說道:
「你來得真巧,當然不是巧合,你也不是誠心前來替貧僧解圍的人。說吧,你有何所求?」
人妖一陣怪笑,說:「咱們是瞎子吃湯糰,心裡有數,用不著勾心鬥角,我確是有求而來。」
「說吧,只要合情合理,貧僧不會拒絕。」
「你快言快語,很好。你是不是弄到一個姓印名佩的年輕人?」
「對,有這麼一個人。」
「人呢?」
「在尚未啟用的囚室。」
「咱們商量商量,能不能把這人送給我?」
「這……」
「他從敝處逃出,我饒不了他。」
「這個……」
「不肯?」
歡喜佛一咬牙,說:「好吧,給你,貧僧欠你一份情,就此扯平,誰也不欠誰的。」
「對,把人送給我誰也不欠誰的。」
九尾狐低聲道:「師父,接應印小輩逃出九華谷的人會不會是玉芙蓉,招魂鬼許一篙說,他們兩人同行覓船過江呢。如果真是玉芙蓉,師父把她交給雷少堡主,未免太便宜她了。」
人妖苦笑道:「即使真是玉芙蓉,咱們又能怎樣?彭家寨咱們已經招惹不起,再加上雷家堡,咱們九華谷不啻以卵擊石,還是算了吧,這件事只能記在心裡。能把姓印的小輩弄回,為師已夠滿意了。」
歡喜佛已穿上衣褲,向人妖說:「請至外廳小坐,貧僧這就派人至囚室,將姓印的小輩帶來給你。」
門旁一名青衣人欠身道:「師父,弟子這就前往囚室,將姓印的帶來。」
「好,帶至前廳。」歡喜佛揮手說,領人妖師徒出室而去。
青衣人從內院走,帶了兩名從人,逞奔囚室。
四室的看守只有一個人,注意力並不放在囚室內的囚犯,提心弔膽地留意外面的動靜,只耽心今晚人侵的人侵入囚室。
室內,印佩的先天真氣,已運行至第八周天,只須再運行一周大,他便可以恢復元氣,餘毒離體了。
最後一周天,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如果這時受到干擾不但前功盡棄,而且不死亦將成殘。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他靜靜地行功,真氣直上重樓。
門外響起看守的聲音:「老七,前面怎麼啦?」
「來人已經走了。」來人簡捷地答。
「來人是誰?師父未能將人留下?」
「西安雷家少堡主毒劍雷奇峰。」
「咦!難怪師父留他不住。」
「別提了,師父幾乎栽在那小子的劍下,開門。」
「開門?」
「師父要兄弟把姓印的帶走。」
「把他帶至秘室藏匿?」
「不,把他交給人妖。」
「兄弟糊塗了。」
「是這樣的。雷少堡主帶了大批走狗侵人秘室,坐索銀菊和玉芙蓉,力拚百招,未分勝負雙方皆掛了彩,恰好人妖趕到,毛遂自薦充任調人,要師父將兩女交還雷少堡主。師父不得已答應了,同時也答允將姓印的交給人妖處置,因此命兄弟帶人前來,把姓印的帶走……」
又傳來了腳步聲,俞百川的語音飽含激忿:「兄弟反對將人交給人妖,那老不羞不男不女的怪物,挾恩相挾沒安好心,哼!誰敢保證他不是雷少堡主暗地裡邀來搞鬼的人?」
「俞兄弟,你……」
「我去向師父稟告,叫人妖滾蛋。」
「算了吧,俞兄,這件事咱們犯不著……」
「不,咱們正要在江湖於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將人交給人妖,豈不滅了咱們大雷音寺的威風?」
「俞兄弟……」
「你們等一等,我到前面去稟明師父。」
老七卻不同意,說:「俞兄弟,師父吩咐兄弟帶人,兄弟怎敢違命?要說你去說,人找一定要帶走。」
「不能等我回來再說?」
「不行,師父責怪下來,兄弟承當不起。」老七堅決地說。
「咱們一同前往,如何?一切由兄弟擔當……」
「俞兄弟,你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何必那麼熱心?」
俞百川嘆口氣,說:「也許是兄弟也是個酒鬼,因此對這位姓印的甚有好感,希望他能留下做伴。如果將他交與人妖,他只有死路一條。」
「哦!原來如此。你打算……」
「兄弟打算去求師父把他留下,人妖憑什麼來向咱們討人?」
「這……」
「請給兄弟一次機會,等我去求師父……」
「好吧,咱們等你回來。」老七終於讓步。
「謝謝,兄弟這就去求師父應允。」
「快去快回。」
這片刻寶貴光陰,決定了印佩的生死。
不久,腳步聲急驟,來了五六個人。領先的人提了一盞氣死風燈,老遠便叫:「老七,你膽子不小,快去向師父領罰。」
老七大吃一驚,急問:「五師兄,怎……怎麼啦?」
五師兄哼了一聲說:「你不將人帶去,抗命之罪你……」
「老天!我……」
「叫天沒有用。」
「那都是俞兄弟的主意……」
「俞兄弟被師父一耳光打掉三顆大牙,師父正在大發雷霆呢。開門,我要把人帶走。」
室門大開,燈光明亮。
印佩渾身汗濕,躺在乾草中鼾睡不醒。
五師兄搖搖頭,說:「這小子睡得真熟,咱們說話聲很大,他一個練武人竟然沒被吵醒,可知他的藝業有限得很。」
老七苦笑道:「他中了招魂香毒,難怪他。」接著,用腳輕踢印佩叫:「喂!醒一醒,醒……」
他緩緩睜開雙目,趕忙以袖掩面,似乎有些怯明畏光,吃力地撐起上身問:「怎……怎麼啦?半夜三更的……」
上來兩名大漢,架起了他。
為首的人說:「咱們的師父要見你,走!」
架住他的一名大漢訝然叫:「咦!怎麼啦?」這小子渾身大汗,衣褲都可以絞出水來呢。」
「渾身有股怪味,這小子真怪。」另一名大漢也說,大有掩鼻而走之概。
他軟弱地舉步,半睡半醒地抱怨道:「如果你也被囚在此地四五日,恐怕還不如我呢。
已經是下半夜了,你們到底讓不讓囚犯安睡?即使是死囚,行刑之前也該吃飽睡夠……」
「少說幾句吧,以後得看你的造化了。但我可以告訴你,你這一出去,九成凶多吉少。」為首的人陰森森地怪笑道。
五個人連拖帶拉,將他拉出了囚室。
大廳中燈火輝煌,主人歡喜佛據案高坐。客人人妖師徒神色輕鬆,欣然目迎踉蹌帶入的印佩。
「果然是他。」九尾狐雀躍地叫。
印佩瞥了對方一眼,苦笑道:「原來又是你們,在下真是走了亥時運啦!」
九尾狐臉一沉,冷笑道:「我以為你已經遠走高飛了,豈知仍然落在本姑娘手中,這次你認命吧,姓印的,你確是走了亥時運,明年今日,將是你的周年忌辰。」
「你要殺我?」他問。
「殺你已用不著本姑娘動手了。」
歡喜佛亮聲道:「人妖,人交給你,殺剮由你,但必須離開本寺,以免玷污本寺這處佛門清地。」
人妖一陣怪笑,說:「和尚,你這裡何時成為清凈地的?奇聞!好吧,我們走,多蒙厚賜,感激不盡,告辭。」
九尾狐親自挽了印佩,舉步向外走。
印胴毫無抗拒之力,臨行扭頭問:「歡喜佛,你把玉芙蓉彭姑娘交給雷少堡主?」
九尾狐兇狠地抽了他兩耳光,冷笑道:「死到臨頭,你連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還想替玉芙蓉耽心?說!在九華谷放火策應你的人,是不是玉芙蓉那小賤人?」
這兩耳光十分沉重,幾乎被他擊倒,但他的手臂已被九尾狐挾住,無法倒下。
人妖領先便走,陰森森地說:「麗姑,不要在此地難為他,出去再說,好好問出口供來,再將他活埋掉。」
一陣急走,遠離大雷音寺三四里,夜風蕭蕭,星月無光,小徑左右林深草茂,黑黝黝鬼影憧憧。
前面火光一閃,出現一盞氣死風燈。
走在前面的人妖一怔,止步問:「誰?有何指教?」
那是一位一身黑的佩劍中年人,高舉著燈說:「蔡斌,奉敝少堡主面諭,替閣下傳口信。」
「你說吧。」
「少堡主已得到銀菊和玉芙蓉,請閣下返回九華谷之後,立即將梅姑娘,擒送至奚家莊。」
人妖哼了一聲說:「貴少堡主未免太貪心了,他想將武林三佳麗全部據為已有?有兩佳麗,還不心滿意足?」
蔡斌也冷哼一聲道:「敝少堡主英雄一世,威震宇內,弄幾個女人在身邊快活,理所當然,在下信已傳到……」
「如果我不加理睬……」
「三天之後,敝少堡主將重臨九華谷。」
九尾狐大為反感,將印佩向地下一放,一聲嬌叱,飛撲而上,一面拔劍一面厲叫:「你們欺人太甚,本姑娘……」
蔡斌冷哼一聲,舉燈一晃。
不料刺里飛出三把飛刀,有人沉喝:「誰敢撒野?」
九尾狐目力極佳,猛地扭身斜閃,間不容髮地躲過了三把飛刀,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兩位師妹左右一分,急躍而上掩護她穩下身形,三支劍分張,形成一道不許任何暗器襲擊的劍網。
人妖身形乍閃,前掠三丈。
燈光乍熄,人影倏隱。
右側林影內,狂笑聲震耳,有人叫:「人妖,別忘了三天之約。人交到,萬事全休;不然,九華谷將成屠場。哈哈哈哈……」
狂笑聲漸遠,追人林的人妖只好飛退而回。
小徑附近一片死寂,哪有半個人影?蔡斌的身影早已失蹤,剛才發射飛刀的人更是形影俱消。
人妖悚然而退,向九尾狐說:「我們快走,小畜生的爪牙們無一庸手,咱們毫無機會。
敵明我暗,咱們的一舉一動全在他們的監視下,必須將他們擺脫。」
「師父,黑夜中不難擺脫,只須離開路徑,諒他們也無法派出太多的高手遍地追蹤。」
一位師妹自作聰明地低聲說。
九尾狐卻冷靜地說:「師父,既然有三天的工夫,他們用不著派人沿途護送咱們返谷,因此不必急於擺脫他們。徒兒猜想,他們傳信后便要悄然撤走了。」
「你猜想也對,咱們走。」人妖仍有點不安地說。
說走就走,九尾狐扭頭要帶印佩,突然驚叫道:「哎呀!他不見了。」
地上空蕩蕩,哪有印佩的身影?
人妖驚道:「咱們栽到家了,被他們將人劫走啦!這人藝業之高,駭人聽聞,就在咱們身旁將人帶走,而咱們卻一無所覺,這……這人是難?神出鬼沒,可能是雷少堡主。」
九尾狐卻不同意,說:「不可能有人接近將人帶走,會不會是印小輩自己溜走的?」
人妖搖頭道:「不可能的,他中了招魂香,渾身無力,連走動也得靠人摻扶,怎會自己溜走?」
「且在附近找找著。」九尾狐不死心地說。
四人在附近撥草搜尋,哪有半個人影?
人妖心中大恨,切齒道:「雷少堡主小畜生欺人大甚,定然是他派人將印佩劫走了。九華谷與雷家堡勢不孤立,咱們這就動身去找火眼狻猊,早些組成九陰教揚眉吐氣。走!」
四人回到原處,九尾狐一驚,向前一指叫道:「咦!前面好像是個人。」
前面四五丈的小徑中,確是站著一個朦朧的人影,天色太黑,雖然相距僅四五丈,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形影而已,看輪廓,像是個高大魁梧的黑無常,渾身黑,不言不動站在路中,委實令人心驚。
人妖正在火頭上,猛地含怒向前飛躍。
黑影突然一閃不見,人妖撲了個空。
「哼!」左方的樹林內,傳出一聲陰冷的冷哼聲。
「誰在裝神弄鬼?」人妖狂怒地喝問。
林中無聲無息,發冷哼的人可能已經走了。
人妖心中生寒,扭頭低叫:「進林去找……」
他的話戛然而止,象是見了鬼似的向下一伏,隱起身形拔劍戒備。
四野死寂,不見有人。
路中,九尾狐與兩位師妹,蜷伏在地無聲無息。
他心中發虛,久久,低叫道:「麗姑,你怎麼啦?」
三女蜷伏不動,一無反應。
他心中更慌,潛行而進。
驀地,有后肩搭上了一隻大手,有人低叫:「你報應臨頭。」
他本能地左肘后撞反擊反應十分靈捷。
但晚了一步,右肩上搭著的大手力道奇猛,將他向後一扳,他身不由己隨勢而轉。
眼前一黑,「劈啪……」一陣暴響,共挨了六記正反陰陽耳光,快得如同電光閃耀,毫無思索轉念的餘地,只打得他眼前一無所見,耳中轟鳴。
「砰!」他摔倒在地,立即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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