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錯鑄成
終南一劍仙正好趕上去扶住他即將倒下的身軀,激動地道:「連兄!連兄!你這是何苦?」
連天壁雙手無力的垂下,一顆頭靠上終南一劍仙的臂彎,臉上現出一片垂死的苦笑斷斷續續的說道:「任何………人想嫁………嫁禍我……們華山派……那是辦不到的!」
語華,頭往旁一歪,死了!全樓之人盡皆愕然。
沒有一人料到他會自殺,但大家很快就明白他為什麼要自殺。
不錯,連天壁是以自殺未洗清他們華山派的罪嫌!
這也是最能取信於人的一種洗清罪嫌的方式!
武林金獅雖然珍貴,陷害崆峒派雖然對他們華山派有許多好處,但總比不上他的性命更珍貴,他若死了,即使有一百隻武林金獅陪葬也沒用,即使崆峒派的人全體覆亡,他也享受不到那種「勝利」的樂趣!
所以,全樓之人,包括司空瑜在內,都知道自己弄錯了。
大家一下子都推翻了自己的猜疑,而斷定連天壁絕對不是竊獅之人。
不管有多少推不翻的鐵證,連天壁這一死,已證明他和他的一派之人都是無辜的!
這時,最感愧疚的是麥飛龍了,他認為今天大家會師會英閣,全出於自己的安排,如今連天壁在百口莫辯之下自殺身死了,這個大錯等於是自己鑄成的,因之心中慚愧難過已極。
終南一劍仙輕輕把連天壁的屍體放倒於地板上,神情一片嚴肅,這個突如其來的巨變,也使他感到手足無措了。
整個三樓,變得一片死靜,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處理善後。
忽然,樓梯又「登登」急響,奔上來一位身材雄偉的虯髯老人。
他一眼瞥見倒在地板上的連天壁,頓時面色遞變,跪下去抱住連天壁的屍體,顫聲呼叫道:「掌門人!掌門人…」
然後,眼淚掉了下來。
他是華山派中地位僅次於連天壁的人物,叫「睡虎魯正終南一劍仙長嘆一聲道:」魯兄,貴派掌門人是…自殺而死的……「
睡虎魯正庸緊緊擁著連天壁的屍體,眼淚簌簌直下,哺哺說道:「他臨下山之際,嚴令全派眾人不得離山一步,我就覺得情形有異,立刻趕下山來,不想,不想還是遲了一步。」
終南一劍仙惻然道:「白某人未料到他會出此下策,因此搶救不及………」
睡虎魯正庸抱著連天壁的屍體站了起來。雙目一抬,射出懾人心魄的銳芒,環掃眾人一遍,沉容冷笑道:「你們的目的如是想害死敝掌門人,現在已經如願以償了。不過敝派決定不立刻追究此事,我想武林金獅的失竊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要等到那一天,再向諸位算賬!」
他說得很慢,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說完之後,隨即轉身下樓而去。
終南一劍仙默默無言,因為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用了。
樓下,人聲突然沸騰起來!
想是等候在一二樓的武林人看睡虎魯正庸抱著連天壁的屍體,因此發出驚詫之聲……
終南一劍仙默默的轉回座位,默默的望著眾人,良久之後,才開口道:「諸位,我們做錯了一件事,如今不論如何向華山派的人解釋,都已無濟於事。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另起爐灶,重新追查,追出竊獅真兇,泉首示眾,只有這樣,才對得起已死的連掌門人!」
司空瑜點點頭,嘆道:「是的,司空某人也很感慚愧,竟使一位清白無辜的掌門人自殺而死。如今我們只有追出真兇,用真兇的首級祭奠連掌門人,才能平息華山派的憤怒。」
終南一劍仙道:「司空兄不必對此自責,這次的錯誤,是敝派一手造成的。」
美人幫主道:「不,敝幫也有責任。」
司空瑜道:「司空某人有個主意,為對連掌門人表示歉意。
咱們大家一起上華山,先到連掌門人的靈前敬悼一番如何?「終南一劍仙搖頭道:「沒用,這反而會使該派人士激動憤怒,目前咱們還是趕快設法找出竊獅真兇為要。」
美人幫主嘆道:「咱們原都以為竊獅者是華山派的人,如今既證明不是,當然要重新追查。但是沒有一些可資追查的線索,如何著手追查呢?」
終南一劍仙道:「管見以為,我們這次的錯誤,是中了真兇的借刀殺人之計,而真兇設下這種陰謀,主要目的有二,一是轉移我們追查的目標,二是存心嫁禍華山派,白某人認為這兩種成份都有,所以我們不妨先著手查查華山派有些什麼仇家。」
司空瑜頷首道:「白兄言之有理,竊獅者必與華山派有深仇大恨,所以才下此狠毒手段。」
美人幫主問道:「白掌門人打算怎樣著手追查華山派的仇家?」
終南一劍仙沉吟道:「自然應該問問華山派的人,不過目前他們都在悲憤頭上,我們不便前去,只好緩些時日再說了。」
話聲微頓,繼道:「這只是追查的途徑之一,我們還須另闢追查途徑,譬如………」
他的視線轉注到司空瑜的面上道:「武林金獅是在司空見那裡失竊的,我想竊獅者與司空兄可能也有過節,司空兄也可暗中查查。」
司空瑜道:「當然。」
終南一劍仙道:「白某人還有個意見,上次是小徒與勝姑娘一同追查的,這樣找到竊獅者的機會較少,現在我們三方面不妨分開偵查,等找到了端倪,再一起聯合行動,未知司空兄與魚幫主意下如何?」
美人幫主頷首道:「這樣也好。」
司空瑜問道:「如果敝派有了發現,如何通知白見和魚幫主?」
終南一劍仙道:「司空兄和魚幫主若有發現,可派人趕去終南通知自某人,在白某人居中籌劃擒凶之策。」
司空瑜道:「好,就這麼辦。」
美人幫主道:「如今,我們三方之人就此分手么?」
終南一劍仙道:「是的。」
美人幫主立刻起身道:「既如此,妾身要先走一步了。」
她向終南一劍仙和司空瑜道了一福,接著向花鳳等七女招招手道:「咱們走吧!」
於是,七女跟著她離席,魚貫下樓而去。
終南一劍仙和司空瑜送到樓梯口,目送她們下樓后,一齊轉回坐下,司空瑜面上微現訝異之色,說道:「她們何必走得這樣匆忙?」
終南一劍仙淡淡一笑道:「她們都是女人,想是不願在大庭廣眾之間停留太久吧?」
司空瑜道:「說真的,司空某人對這位魚幫主可說毫無了解。」
終南一劍仙微笑道:「司空見想說甚麼?」
司空瑜皺眉道:「她們這個美人幫突然崛起武林,而且第一次參加競技大會即與貴派平分秋色,實在令人驚奇,而敝派保
管的武林金獅偏偏就在這一屆的競技大會之前被竊也未免太巧了!「終南一劍仙點點頭道:「司空見的意思,自某人明白,這也就是白某人決定不再與她們聯合追查的原因。」
司空瑜神色一振,低聲說道:「白兄也懷疑她們?」
終南一劍仙點點頭。
司空瑜又問道:「白兄,你懷疑她們的理由是甚麼?」
終南一劍仙道:「第一,誠如司空見所說,她們突然崛起武林和武林金獅的突然失竊可能有關。第二,他們美人谷中的姑娘穿的一種衣褲,其形式與兩番現身的」金身怪人「頗為相似。」
當下,將美人幫姑娘那種緊身衣褲及「金身怪人」的金色皮衣形容了一遍。
司空瑜驚詫道:「那兩個」金身怪人「是男是女?」
終南一劍仙道:「據小徒說,是男的。」
司空瑜道:「既是男的,那就不是她們幫中之人,因為她們美人幫好像沒有男人。」
終南一劍仙道:「不對,她們美人幫中也有男人,一種男人叫『護法使者』,據稱身手均極高強,一種叫『花奴』其身份與一般僕人相同,只不過都不住在美人谷而已。」
司空瑜道:「美人谷在何處?」
終南一劍仙向他附耳說出了美人谷的所在地,然後道:「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司空瑜請替她們保密,免使她們受到外界的侵擾。」
司空瑜點頭道:「好的,白兄既對她們有些懷疑,是否打算採取行動!」
終南一劍仙道:「白某人頗有此意。」
司空瑜道:「那麼,白兄不妨暗中對她們偵查一下,司空某人則領門下去找幾個與敝派有過節的人查查看,若有消息,當即派人奔告白兄。」
語至此,站了起來。
終南一劍仙道:「司空兄不再坐坐了么?」
司空瑜道:「不了,連掌門人之死,使司空某人甚感內疚,故想立刻展開偵查,就此別過。」
於是,他也帶著十位派中高手走了。
整個樓上,只剩下終南一劍仙,麥飛龍,牛長安,林氏雙雄和店主上官灝六人。
終南一劍仙見愛徒麥飛龍一直垂頭默坐,知他心中難過當下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
「飛龍,不要太難過,這不是你一人之錯,真正的罪魁是那個竊獅者,如果我們能擒到他便可為連掌門人報仇!」
麥飛龍點點頭,黯然道:「可是,咱們現在毫無頭緒,如何追拿萬惡罪魁呢?」
終南一劍仙道:「別急,只要咱們不放棄追查總有擒獲他的一天!」
他說到這裡,轉對牛長安和林氏雙雄苦笑道:「三位,老夫十分感謝你們的熱情相助,但現在已證明華山派是無辜受害的,所以……」
牛長安和林氏雙雄一齊站起道:「是的,在下等就此告辭,多謝掌門人的招待。」
說罷,施禮而別。
終南一劍仙對店主上官灝道:「上官兄,請算算酒賬,我們師徒也要走了。」
上官灝忙道:「不,昨日在下已向令徒說過了,今天的這些酒菜肉在下請客,不用算了!」
終南一劍仙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上官灝躬身一笑,道:「白掌門人等肯光顧敝店,乃是敝店無上榮寵,敝店理應向白掌門人略表敬意的!」
終南一劍仙含笑道:「好,白某人敬領勝情了,但願我們能夠擒獲竊獅者,也算替上官兄的三位跑堂報仇。」
他向麥飛龍一招手,帶徒倆亦即下樓,乘上坐騎,往五福客棧而來。
回到五福客棧,卻見美人幫主和花鳳等七女尚在,終南一劍仙頗感意外地道:「魚幫主還沒走?」
美人幫主微笑道:「沒有,妾身還想和白掌門人談一談。」
終南一劍仙道:「有何指教?」
美人幫主道:「司空掌門人和他門下的十個人呢?」
終南一劍仙道:「走了。」
美人幫主道:「他們將去何處?」
終南一劍仙道:「司空掌門人說要去找幾個與他們崆峒派有仇的人查一查。」
美人幫主微微一笑道:「連天壁這一死,已可證明華山派不是竊獅之人,所以妾身覺得我們若要重新開始偵查,仍應由崆峒派下手,白掌門人以為仍然否?」
終南一劍仙道:「魚幫主認為他們崆峒派有何可疑之處?」
美人幫主道:「監守自盜,並非不可能!」
終南一劍仙道:「理由何在?」
美人幫主道:「妾身現在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他們的確有可疑之處,那就是他們之放棄參與第九屆的武林競技大會,妾身不信他們是因丟失了武林金獅,心懷愧疚而退出的!」
終南一劍仙道:「他們退出競技的理由還有一個,即是在洗清大家對他們崆峒派的疑嫌,因為有人懷疑敝派九年前那場災難是他們乾的,所以他們決定放棄蟬聯三屆武林盟主及永遠擁有武林金獅的機會。」
美人幫主微笑道:「白掌門人相信他們這種解釋么?」
終南一劍仙道:「是的,人言可畏,假如自某人是他的話,白某人也會放棄。」
美人幫主道:「妾身卻覺不然。」
終南一劍仙道:「哦……」
美人幫主道:「有件事情,妾身必須告訴白掌門人,妾身剛剛接到報告,長安金山樓那位名金匠房德聲已於五天前死了!」
麥飛龍聽了,心頭一震,急問道:「是怎麼死的?」
美人幫主道:「死因不明,據敝幫一個護花使者報告稱:房德聲的兒子房繼典那天見他父親遲遲未起床,便人房察看,卻發現他父親已死於床上,他請一位大夫去查驗死因,那位大夫說是中風死的。
不過,妾身覺得房德聲的死因可疑,為甚麼他早不中風,晚不中風,偏巧在他答應為我們鑄造一小武林金獅的時候,突然中風死了,這不是死得太巧了么?「麥飛龍衝口而出道:「不錯,房德聲死得的確太巧了。」
美人幫主膘了他一眼,含笑道:「司空掌門人交還競技大會的那假武林金獅是他鑄造的,你和雪紅懷疑他可能是看著真武林金獅鑄造的,便送去十斤黃金要求他鑄造一小小武林金獅,以便判斷他當日是不是看著真金獅面鑄出了那假金獅,這一著的確高明,可是他現在卻突然死了,說他是被人暗殺而死的,似乎並不為過!」
麥飛龍點頭道:「對,被人點中死穴而死的人,一般大夫是診斷不出來的,只好說是中風!」
美人幫主吃吃一笑道:「而五天之前,剛好是他們崆峒派路過長安的時候!」
麥飛龍轉對師父說道:「師父,這樣看來,崆峒派確有極大嫌疑,因為除了崆峒派要毀滅罪證而必定殺死房德聲之外,別的人沒有殺害房德聲的理由!」
終南一劍仙滿面嚴肅沉吟道:「嗯,不過在未查看房德聲的屍體之前,咱們也不能武斷他不是中風死的…」
麥飛龍道:「人已死了五天之久,假如咱們立刻趕去長安驗屍,能不能查出真相?」
終南一劍仙頷首道:「大概可以。」
麥飛龍道:「那麼,咱們立即趕去長安看看如何?」
終南一劍仙道:「好,你回房去取衣物,咱們立刻動身前去。」
麥飛龍當即回房收拾衣物。
美人幫主道:「安身隨同自掌門人師徒前去如何?」
終南一劍仙道:「魚幫主不用勞動了,白某人返回終南,長安是順路,若查出真相,當派人奔告魚幫主,那時貴我兩方之人再一同前往崆峒,向司空掌門人問個明白。」
美人幫主沉思了半晌,點點螓首道:「如此亦佳。」
說話間,只見麥飛龍已將包袱提出。
終南一劍仙抱拳道:「白某人與小徒先走一步,就此別過。」
於是,師徒倆付清店賬之後,立即出門乘上兩匹坐騎,疾馳出城,向西直奔。
終南一劍仙連連催動坐騎,一口氣馳出三四里路后,突然拔轉馬頭,沖人道旁一片樹林,同時開聲道:「飛龍,到林中來!」
麥飛龍以為師父發現有人跟蹤,掉頭一望,卻老路上並無一個人影,心中大為納罕,但沒有立刻發問,依言跟人樹林中。終南一劍仙在林中下馬,笑道:「飛龍,你覺得有趣吧?」
麥飛龍茫然道:「何事有趣?」
終南一劍仙道:「司空瑜懷疑美人幫竊去了武林金獅,而美人幫主也懷疑司空瑜是竊獅之人!」
麥飛龍一哦道:「他們雙方互相猜疑,並非全無道理啊。」
終南一劍仙問道:「你認為誰的嫌疑最重?」
麥飛龍道:「弟子原以為美人幫較為可疑,但是,現在房德聲一死,弟子又覺得崆峒派的嫌疑較大了。」
終南一劍仙微笑道:「房德聲若真是被人殺害的,下手者難道不能是美人幫?」
麥飛龍愕然道:「美人幫沒有殺死房德聲的理由呀!」
終南一劍仙修眉揚了揚,笑道:「早先咱們都斷定在會英閣透露消息的『黑天神西門世輝『若是別人冒充的,他就沒有滅口之理由,因此便認定他是真正的』黑天神西門世輝』不錯,但結果卻證明弄錯了,由此可知歹徒是個異常兇險之人,他設下的詭計高明至極,使咱們步步走人歧途,其目的顯然要造成武林混亂,使派與派之間互相猜疑而反目為仇,而互相殘死,達到其借刀殺人剷除異己的目的,所以為師認為最可疑的應是美人幫,他們已害死了華山派連掌門人,現在又轉移目標,暗中派部下殺死房德聲,使咱們自然而然懷疑是崆峒派乾的,要利用咱們之手除去崆峒派!」
麥飛龍深覺有理,不由驚然道:「若然如此,咱們該怎麼辦?」
終南一劍仙道:「你趕快換一件衣服,稍為改裝一下,立刻趕回撞關跟住她們,暗中監視她們一切行動,也許會有很大的收穫。」
麥飛龍應了一聲「是」,立即解開包袱,取出一套不常穿的衣服,換穿起來。
終南一劍仙道:「趕回到潼關時,先買一頂草笠戴上,這樣才不致被她們一眼認出。」
麥飛龍一邊換衣一邊點頭道:「是,耍是她們一路返回美人谷,弟子是否也要跟去?」
終南一劍仙道:「你可以跟到伏牛山麓為止,若有可能,盡量偷聽她們的談話,但如有重大發現,切勿擅自行動,應趕回終南報告為師,或者請個可靠之人捎信回來。」
麥飛龍道:「是的,但要是美人幫主返回美人谷,而派她的姑娘去執行某種任務,弟子應該跟蹤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