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荒村傳藝

第 八 章 荒村傳藝

有一大半走狗都追人去了,附近留下的走狗約有二十餘名。這位內堂大總管一劍三絕楊成管的是內堂事,地位雖與外堂大總堂勾魂鬼手相同,但權威並沒有勾魂鬼手大,因為升遷賞罰的大權都由毒龍親掌著,內堂的權責有限。因此,一劍三絕很少在外露臉。

毒龍激怒得像被踩著尾巴的狗,憤怒地向一劍三組叫:「你給我帶兩個人先趕回去,叫凌總管立即調動人手,遍搜這一帶每一株草木角落,找出姓葛的老狗和那綠衣怪人來,去!」

「是,屬下這就走。」

「樊兄弟。」每龍又叫。

「屬下在。」一名爪牙應賠趨前行禮。

「你不是說無影門已經到了本地嗎?」

「是的,三天前到達的,屬下已經呈報給凌大總管了。他們現住在鴻賓客棧。」

「你和凌總管去查,如果他們有一個姓幕的門人,把他們全捉來給我。」

「屬下遵命。」

葛老人用肩扛著林彥,奮力狂奔向南又向南,進入山區仍不停步,腳下愈來愈慢了。林彥早就昏厥人事不省。

葛老人畢竟上了年紀,遠出十裡外便支持不住了,山區中沒有路,上山下山備極辛勞。

到了一處小山谷,清溪一線林豐草茂。老人在溪邊將人放下,用手捧起水澆在林彥的頭臉上。老人自己也伏在溪旁洗臉,臉色蒼白汗透重衣,氣喘如牛,確也快到山窮水盡地步了。

冷水一澆,林彥終於蘇醒,神智尚未清明,便本能地狂叫:「哎……哎喲……」

他的背部青腫墳起,但頭部和下身卻向背部仰收入肚腹挺出,看他的形像便知道這滋味不好受。徹骨奇痛無情地向他襲擊,像怒濤般一陣陣向他涌撲,不但背部痛楚難當,全身的肌肉皆在不規則地抽搐,五內翻騰,肌骨里似有千百萬蟲蟻在肆虐。這痛苦他受不了,發狂般叫喊、呻吟、戰抖……

葛老人神色灰敗,拍拍他扭曲變形的臉頰說:「小兄弟,忍著點。要叫,得等到我們脫離險境后再說,追兵可能快到了」

「老伯,我……」

「我告訴你忍痛的秘方。」葛老人沉重他說:「不要去想痛楚的根由,你得告訴自己,不斷他說:你痛吧,我要忘了你,忘了你。那麼,你便會真的忘了痛楚。當然,有絕大多數的人是辦不到的,但我相信你會辦得到。」

他已痛得魂游太虛,但葛老人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被砍了幾刀,甚至中了要害,但仍能繼續與人拚命。但當他心情一懈,開始為自己的性命擔心時,他便會一蹶不起了。小兄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葛老人繼續鼓勵他:「人是否能活下去,全憑他是否有信心。恐懼會令人精神崩潰,怕死反而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小兄弟,你是個不平凡的人,你會克服死亡所給你的威脅,你的信心會讓你支持下去。死且不懼,何俱痛苦?」

他心中一震。對,死且不懼,何懼痛苦?

「你痛吧,我不怕你,你傷害不了我的命……」他心裡不住向自己呼叫。

不久,他終於覺得好受些了。

「老伯,晚輩有眼無珠,沒料到老伯竟是一位身懷絕學,深藏不露的老前輩。」他向葛老人致謝:「老伯大恩,晚輩沒齒難忘。」

「唉!老朽是一個無用的練武糟老頭而已。」

「老伯的輕功……」

「你看我,跑不了十里路,就成了快斷氣的老牛啦!不瞞你說,三十年前,老朽的確身輕如絮,跑百十里除了流一身汗之外,毫無不適之感。可是,自從拙荊去世之後,心灰意懶擱下了日課,然後是禍不單行,一時大意練功真氣走岔,足厥陰肝經出了毛病,自右期門至右足尖大敦穴,十三處穴道都受了不算小的損傷。幸而真氣有異便被我發覺了,不然早就成了殘廢啦!」

「老前輩想必在江湖……」

「呵呵!不瞞你說,老朽已把往昔的荒唐事忘了。」

「老伯,我受的傷……」

「你中了毒龍的歹毒暗器龍鬚針。」葛老人苦笑:「那畜生的暗器有兩種:一種有毒,體型細些;一種無毒,略大略粗而沉重。有毒的片刻毒入心室,僅有他的獨門解藥可救。無毒的最可怕,痛得人心智喪失甚至發狂。你中的正是無毒的,幸而中在背部。那畜生竟然在你背後下手暗襲。」

「哦!真可怕。怎麼有毒的反而沒有無毒的可怕?」

「龍鬚針其實是一根彈性極佳的扁針,平時捲曲成圈,粗僅分半,捲曲時大僅如十文的制錢,以內力發出,針伸展成線,貫入肉中循肌伸張,勁道盡針立即恢復捲曲,力道甚猛。

想想看,一根六寸長無堅不摧的扁針人體,捲曲時必定將肌肉向內抽緊,力道是不斷的,肌肉的變化也是無止境的,人怎能受得了?如果貫入胸腹;內腑不擠在一團撕裂崩散才是怪事。」葛老人詳加解說:「有毒的就算不了什麼了,片刻即死,痛對死人毫無用處。」

「這惡賊好毒,他想要我慢慢受折磨而死呢!」他咬牙切齒他說。

「你死不了。」葛老人充滿信心他說。

「老伯的意思……」

「我帶你去找從前的鄰居李老弟鳴遠處救治,他的醫道簡直神乎其神,而且會取這種暗器,如果沒有他的葯止痛,取針時你可能會痛死。」

「這位李前輩住在何處?」

「在左首那座小山的南面,約有十二三里。老朽元氣已復,咱門這就走,你支撐得住嗎?」

「老伯放心,晚輩已經不理會背上的痛創了。」

「那就好。」葛老人一面說,一面解腰帶將他背上。

李嗚遠的家在山陽,山腳下建了一間三進的茅屋。屋右有一座佔地三四畝的平頂圓丘,上面長了兩株巨大的柳樹。站在丘頂向南望,裡外便是小小的長慶村,村南是藍田縣境。

葛老人一腳踢開柴門,亮聲叫:「嗚老,在家嗎?」

內間里出來一個花甲老人,呵呵大笑道:「是你,叫魂么?我正要進山,你……咦!你背上……」

葛老人搶入廳堂,一面解腰帶一面說:「取出你的吃飯傢伙,準備救人。」

「救人?病?傷……」

「龍鬚針。」

「什麼?龍鬚針還能救?你……」

「中在背部,人支撐住了。」

「快,到內進葯室。」

「你這慢郎中叫快,真是年頭大變啦!哈哈!」

林彥心中暗笑,這位葛老前輩在家時,陰沉古怪像個沒口子的葫蘆,到了這裡全變啦!

變得活力充沛談笑風生,裝得真不含糊呢!

內進葯室分為兩間,一間是煉藥室,鼎爐瓶罐甚多。一間是葯室,木柜上堆入了不少草藥,他被安放在病榻上,伏仆著任由李郎中擺布。當李郎中給他喝了半碗氣味沖鼻的藥液后,不久便失去知覺。

醒來時,天色已是黃昏,葯室中燈火明亮,兩老坐在榻旁的長凳上。短凡上,一隻小碟中放著一卷寸大的紫色圈,紫芒閃爍,十分刺目。

「這就是龍鬚針。」葛老人說:「兩端尖銳而微張,便於扣牢運勁,如無超塵拔俗的內家真力,不要說抖直發射,恐怕連拉直也力不從心。毒龍的內力修為已臻化境,但也僅能在一丈以內傷人,超過一丈,針便失力自行卷回原狀,只能當金錢鏢使用了。他這種絕技,天下間找不出第二個人,所以在旁人手中,這玩藝便成為廢物。」

李郎中拍拍他的手臂,點頭微笑道:「小兄弟,你是個鐵打的人。葛老哥帶你跑了二十餘里,前後一個時辰,你居然活著,只有奇迹兩字方能解釋。老朽與人有約,必須趕到華山,明晨便需動身,葯已經留下,葛老哥會照顧你的。大概三五天之後,創口癒合便可下床了。」

第二天,李郎中帶了葯鋤葯簍飄然走了。

走狗們花了三天工夫,遍搜葛老人住處十里內的每一角落,要找尋葛老人與綠袍怪人,與尋覓林彥的死屍;因為走狗們已認定林彥死定了,中了龍鬚針的人決難活命。

同時,綠袍怪人也在走狗們附近活動,也在找尋林彥和葛老人,在走狗們附近飄忽如鬼魅。

三天來一無所獲,毒龍憤怒發瘋,不許走狗們撤回,加派高手加強搜索圈子。又是四天,走狗們開始擴大搜索圈子,分批分向逐里推展,眼線四齣。生見人死見屍,沒見到林彥和葛老人的下落,毒龍不肯罷手。

林彥第三天便可下床了,在葛老人的照顧下,背傷已逐漸復原。

這天一早,他在院子里活動手腳,葛老人在旁觀看,等他練完拳腳,拍拍長凳說:「哥兒,先坐下來,老朽有些話,不知是否該說。」

「老伯但請指教。」他坐下說。

「你還恨毒龍嗎?」

「晚輩恨之切骨。」他不假思索他說。

「那麼,下次見面,你可能失敗得更慘。」

「該……」

「你的劍術狂野有餘,沉穩不足。這是說,你養氣持志的功夫,還差得太遠。」葛老人鄭重他說:「由於你養氣持志的修養不夠,所以交手時七情六慾形諸表面,攻時恨溢於言表,動時志在必得,因此必定靈智不夠清明,予對方以可乘之機。毒龍氣功蓋世,功力比他差的人決難傷他。而且他惜命,手臂有鐵裹皮的護套,腰部有雙層帶裹的皮護腰,前胸後背衣內藏甲,想想看,你能在靈智不夠清明時傷得了他嗎?」

「這……」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是能控制情緒的至高境界。進一步便是如虛似幻,若有若無,對方無法估料你的心境,更無法預料你的行動。哥兒,老朽指點你幾招散手,必能制毒龍的死命。問題是你必須達到交手時萬慮俱消,而且平時能心胸開朗的境界,不然成功無望。再就是他爪牙眾多,你必須練暗器應付他們的圍攻。」

「晚輩以至誠受教。」他起立行禮:「晚輩年輕,長者賜,不敢辭,當誠意正心求取進益,俾毋負長者期望。請受晚輩一拜。」

他的確是出於至誠受教的。他自己的缺點自己知道得最清楚,葛老人的話,不啻醍醐灌頂,打開了他智慧之門。他行了四拜大禮,誠意正心受教。

葛老人的經脈受過創,運勁有困難,但指導劍術卻下礙事。所授的劍術僅七招,名叫魔幻七散手,是老人自參的秘學,走的全是怪異路數,無成規無定製,任意所之。

至於養氣持志的功夫,不是旦夕可成的,葛老人只能講授誘導,一切得靠他自己。

一天天過去了,他的外表有了顯著的改變,笑容常掛,不再為行刺與復仇的事心中耿耿了。練劍的成效也是驚人的,他每天要花大半天工夫在丘頂的大柳樹下苦練,漸可收發由心,已獲其中三昧。他的劍術根基本來好得不能再好,有明師指點,更上一層樓乃是意料中事。

在林彥養傷練劍期間,府城中發生了一些變故。

在毒龍圍攻林彥功敗垂成的次日,勾魂鬼手帶了大批爪牙,聲勢洶洶到了南關的鴻賓客棧。城外四關中,南關最小,商業區在東關西關,南關的客棧不到十家,住店的幾乎都是準備來訪名勝游終南的外地人,而且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但這幾天來,陝西已成為是非地,來關中弔古跡訪名勝的人快絕跡啦!南關的每一家店,皆已瀕臨關門大吉境地,因此環境更為單純了。

鴻賓客棧店面並不大,兩間門面,四座院子共有百十間客房,設備甚佳,尤其是那兩座小獨院,花木扶疏、環境清靜幽雅,以往是接待名流的好地方。四天前,西院住進了一批奇奇怪怪的老少,包下了整座獨院。他們有不少僕人,自帶了兩乘山轎,落店之後,便四齣打聽消息。

早膳后,勾魂鬼手大駕粹然光臨,氣氛一緊。

兩名健仆正在院子里向店伙交代,將需用物品的清單交給店伙,看到八名大漢擁簇著勾魂鬼手踏入院子,吃了一驚,健仆有眼下識泰山,一名健仆伸手相攔,沉聲問:「幹什麼的,站住!」

勾魂鬼手冷冷一笑,招手示意一名大漢上前打交道。大漢上前大聲說:「咱們長上要見陶掌門。」

「貴長上是誰?」

「快去通報。」

「你們是……」

「轟開他!」勾魂鬼手不耐他說。

大漢就等這句話,伸手便撥。健仆不是庸手,金絲纏腕迅疾地搭向大漢的脈門,擒拿術不含糊。豈知大漢用的是虛招,手一沉,起右腳一撥一勾,身形續進,快極。

「砰!」健仆仰面便倒,右腳被勾住後跟,脛骨被大漢的腳猛壓,怎能不倒?

另一名健仆衝上搶救,被另一名大漢劈面攔住了。

「你也想躺?」大漢獰笑著說:「上啦!等什麼?」

廳口出現灰影,三角眼厲光閃閃的中年人,正是曾在安陽南荒村小徑戲弄林彥的怪人,三角眼一翻,喝道:「住手!誰敢在此地撤野?」

「好神氣。」勾魂鬼手撤撇嘴說,舉步邁進:「鬼影奪魂施祿,你說誰撒野?」

勾魂鬼手叫出對方的名號,口吻不友好,鬼影奪魂這才看出這位穿著華麗成風十足的人,原來是早年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湖黑道名人,傲氣消失了,哼了一聲說:「原來是勾魂鬼手凌老兄,欽差府的外堂大總管,久違了。在西安,誰不知凌某是欽差府的外堂大總管?」

「閣下有何見教?」

「要與貴掌門談談。」

「敝掌門並未前來西安。」

「那……誰是主事人?」

「家師。」

「哦!神行無影費雲浩,在吧?」

「昨晚出去訪友,尚未返回。」

勾魂鬼手不管主事人是否在此,昂然舉步上階,說:「快派人去叫他,凌某等他片刻。

如果他不回來……」

「不回來又怎樣?」出現在廳口的獰惡老太婆厲聲問。

「笑話,他敢不回來?除非他有九條命。」勾魂鬼手不客氣他說:「無影梟婆,你最好安分些。」

無影梟婆點著龍首杖,咬牙切齒向下走,不理會勾魂鬼手的警告。

「你如果敢撒野,凌某保證在一刻之內,連根拔掉你無影門,你信是不信?你最好是相信。」勾魂鬼手的臉色十分難看,老太婆惹火了他。綳著臉說:「令兄不在,這裡你該是無影門身份最高的人,你的一舉一動,皆可能影響貴門的生死盛衰。你如果妄想在凌某面前耍光棍示潑辣,你算是打錯主意了。」

無影梟婆凶不起來了,眨著鬼眼問:「你想恐嚇老身嗎?你也打錯主意了。」

「嘿嘿嘿……」勾魂鬼手發出一陣刺耳的陰笑:「你少臭美,老太婆,凌某用得著恐嚇你?進了陝西,你無影門算得了什麼、別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閑話少說,把你們的人全叫出來。」

「你想怎樣?」

「查一查你的人。」勾魂鬼手做然他說:「在下奉石統領手諭,公事公辦。你如果存心抗拒,在下保證你們公私兩不了。」

「人都派出去了。你到底要查什麼人?」

「貴門下是否有一個姓葛的人?」

「沒有。本門不收戚友以外的人為弟子。」

「給你一個時辰,把所有的人找回來,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告辭。」勾魂鬼手惡狠狠他說:「再次警告你,安分些。一個時辰后,在下再來打擾。」

無影梟婆氣得幾乎要咽不下氣,可是卻不敢發作、這個江湖朋友人人憎惡的狂傲虔婆,居然忍得下這口惡氣。

鬼魂鬼手帶了八個爪牙,神氣地到了店堂,向掌柜的說:「把投宿的花名冊拿來,得好好查查。」

一名託了食盤的店伙,若無其事地經過大櫃旁,接近至八尺內。一名爪牙信手伸出阻擋,叫:「走開!」

店伙突然哈哈狂笑,食盤一揮,一條幾乎透明的怪繩破空而飛,像靈蛇般閃電似的纏住了勾魂鬼手的脖子,同時啪一聲響,食盤把伸手阻擋的爪牙,拍出丈外摔倒在地。

「哈哈!你一動,頭就會分家,誰敢上?」店伙大笑著說,跳上了櫃面,伸手一抹臉面,取下一張人皮面具、現出本來面目。

那是一個老人的面孔,小眼睛,花白山羊須,笑容可掬。右手握住一根半指粗的半透明怪繩,繩未端纏在勾魂鬼手的脖子上,崩得緊緊的。

「奪魂索。」有人驚恐地叫:「八荒神君單仲秋老鬼,老天!」

八荒神君單仲秋,宇內十一高手之外的功臻化境江湖怪傑,江湖上黑白道名人恨之入骨的怪物。據傳說,十年前他與十一高手中的九儒決鬥九華,兩敗俱傷跌下蓮花峰,屍體餵了老虎。

「老前輩,請不要用勁。」勾魂鬼手驚駭地叫:「大家退!退!」

爪牙們怎敢不遵?乖乖地退至一旁。其實,即使不叫,也沒有人敢上前救,八荒神君的名頭已把他們嚇軟了。

「老前輩,有話好說。」勾魂鬼手討饒,先前脅迫無影梟婆的威風消失無蹤。

「這才像話。只要你不動,死不了。」八荒神君怪笑著說:「小輩,老夫有話問你。」

「晚輩洗耳恭聽。」

「聽說毒龍下令,任何來到陝西的江湖人,必須聽任你們擺布,違者殺無赦、可是真的?」

「不,冤枉,石統領並未下令……」

「你敢撒謊?」

「不不!晚輩怎敢?石統領的指示是,過往的江湖朋友,如果表明態度不過問陝西的事,其他一概不管,去留悉從尊便。石統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當尊重江湖道義,大家本來都是江湖人嘛!」

「老夫剛才親眼看見和親耳聽見,你們在示威逼迫無影門的人。」

「這可不能怪晚輩放肆……」勾魂鬼手將有人救走林彥的事簡要他說了,最後說:「那姓葛的人逃走的輕功,的確是移影換形。」

「廢話!天下間不論何門何派的輕功,練至化境看來都差不多,一口咬定是移影換形,不是有意入人於罪嗎?」

「這……這……」

「老夫認為,你們是有意向江湖朋友示威,妄想嚇阻江湖人入陝,讓你們獨霸一方。」

「這是天大的冤枉。」勾魂鬼手極口呼冤:「石統領雄才大略,壯志凌雲,結交江湖豪傑志士,禮遇天下英雄,豈會自絕才路嚇阻江湖朋友人陝?老前輩如果不信,可至各地明查暗訪,便知晚輩所言非謬。」

「哼!老夫當然會查。」八荒神君手上的勁道略弛:「第二件事問你,龍杖金劍易天衡目下是在何處?」

「晚輩不知他的下落……」

「胡說!他半年前就到了關中,他的行蹤老夫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你敢胡說?」

「老前輩,關中大得很呢!」

「他一離開潼關便失去蹤跡,是不是你們暗算了他?」

「老前輩明鑒,易老前輩一代豪俠,功臻化境,誰又能夠暗算他?晚輩發誓不知他的下落,他根本就不曾來到西安,如有半字虛言,天打雷劈。」

八荒神君手一抖,奪魂索回到手中,怪笑道:「呵呵!暫且相信你一次,儘管老夫從不相信任何的人。回去告訴毒龍,他如何稱雄霸道,沒有人理會他。但如果妄想將所有不願向他投靠效忠的江湖朋友趕離陝西,他將自食其果,江湖朋友會群起而攻的。叫他少管江湖朋友的事,知道嗎?」

「是是,晚輩必定將話傳到。」

「你們可以走了、希望不要再來打擾老夫的安靜。」

勾魂鬼手心驚膽跳帶了八名爪牙出店,遠出三五十步,轉身扭頭切齒叫:「單老狗,咱們走著瞧,有種就別扮兔子溜,你再也不能扮店伙暗算太爺了。」

不久,四客江湖客莫致遠在勾魂鬼手的指引下,聲勢洶洶進了店。可是,八荒神君已經早一步結帳離店了。

江湖客與十餘名爪牙高坐店堂,派人找來了無影梟婆,大刺刺地問:「陶夫人,你的門下真沒有姓葛的?女弟子中,該有幾個高明的人。」

「拙夫手創無影已三十年來並未調教出多少弟子,三傳迄今,總計不過十二人。」無影梟婆知道情勢嚴重,不得不在矮檐下低頭:「這次同來的女弟子中,僅孫女梅影與三名使女。如果致老認為舍孫女高明,等她返回后便知究竟了。」「令孫女青春幾何?」

「十八歲。」

「好,凌總管也許會再來請教的。」江湖客口氣緩和了許多:「貴門精英萃聚光臨西安,不知有何貴幹?打算逗留多久。尚請明告。」

「來找狂劍榮昌。」無影梟婆照實道出。「晤!貴門多年前便向友好傳出信息,走遍天下尋找狂劍,知道此事的人不算少,其中內情……」

「恕老身難以奉告。」無影梟婆搶著說:「總之,老身發誓要找他出來挫骨揚灰。」

「原來如此。陶夫人可知本地所發生的一些大事?」

「老身在永寧一帶搜查,幾乎搜遍了伏牛山區。月初聽到消息,說有一個姓林名彥的年輕人大鬧陝西,據說是狂劍的弟子,所以兼程趕來找他。」

「哦!這麼說來,貴門應該與石統領是一條線的人。」

「老身不敢高攀,希望致老轉告石統領,無影門在貴地做客,自當守做客的本份,幸勿相迫,至於那位姓林的年輕人,如果已落在石統領手中,務請將他的師門迫出來,通知老身一聲,感激不盡。」

「陶夫人恐怕要失望,他已經死了。」

「死了?這……」

「他中了石統領的龍鬚針,那是昨天的事。」

「糟!沒問口供?」無影梟婆追問。

「沒有,他死了,貴門已沒有留在西安的必要了。」

「他死在何處?屍體呢?」

「抱歉,無可奉告。

「老身打算逗留一些時日。」

「早些動身吧!愈快愈好,這是老夫的忠告。」江湖客等於是下逐客令,帶著人出店而去。

街對面站著一個戴遮陽帽、臉色青灰滿臉橫肉的人,中等身材,穿青短襖又寬又大,但卻有一隻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背著手用怪異的嗓音問:「閣下,江湖客,姓林的屍體在何處?誰曾經看到他的屍體?說!」

問得相當做慢無禮,江湖客無名火起,伸手止住想伸手拔劍躍出的勾魂鬼手,舉步上前說:「好,老夫一五一十告訴你……」

聲未落人已接近,一掌虛按而出,怪人冷哼一聲,也一掌拍出,手掌甚小,其色灰中泛青,一出袖口掌力已吐。

江湖客大半輩子江湖,人老成精,可是,老江湖也有失算的時候,一看對方的手有異,不由心中起疑。對方既已知道他的名號,居然敢出掌硬接,必定是可怕的勁敵,那青灰色的怪手必定是什麼邪門毒掌;大意不得,倉卒中撤回三成真力,同時扭身閃開正面。

「噗」一聲悶響,雙方的劈空內家掌勁虛空相接,勁氣爆發,兩人相距八尺,衣袍如被狂風所刮,獵獵有聲。

青衣怪人斜退一步,似乎功差一分。

江湖客未嗅到毒味,知道上當了,剛才如不撤回三成勁,對方豈不受創了,他勃然大怒,吼道:「該死的東西!你膽大包天……走得了?」

怪人已向後急退,砰一聲背部撞開一家小店的側門,一閃而入。

江湖客縱到,突然急退大叫:「小心毒香!」

向店門搶的人大吃一驚,惶亂地止步後退。

跟著江湖客追趕的勾魂鬼手側飄八尺,眉心緊鎖困惑地說:「莫前輩,好像是蘭花香。」

「胡說!這時那兒來的蘭花香?「江湖客惱羞成怒,要發作了:「你是不是沒帶鼻子來?」

「這……」勻魂鬼手慌亂地退了兩步。

「進去搜!光天化日大街之上,他走得了?江湖客怒吼,屏住呼吸領先沖入。

勾魂鬼手跟在後面,心裡不住咒罵:「姓莫的,你神氣什麼,分明是蘭花香,竟硬要說它是毒香,呸!見你的大頭鬼,你這大名鼎鼎的老江湖,膽小得該進棺材了。」

爪牙們紛紛跟人,走在最後的一名爪牙突然身形一晃,渾身發僵,跌入一隻勁力十足的大手中。

原來是去而復來的八荒神君,將人扛上肩,怪笑道:「呵呵呵呵!江湖客,借你的人問口供,謝謝啦!」

等已經入內的人聞警回頭奔出,八荒神君已經遠出三十步外,往街右的小巷一鑽,溜之大吉。

走狗滿街走,窮搜八荒神君與相貌奇醜的青衣怪人。

三更初,南郊樊川的一座農舍內,八荒神君會見了四海游龍祖孫。四海游龍祖孫這幾天過渭河北岸活動,昨天才返回西安,打聽出林彥在東關中伏的經過,祖孫倆心中暗叫不妙,一個孤零零的初出道年輕人,和勢力龐大人手眾多的老江湖周旋,結局是十分可悲的。祖孫倆著手打聽林彥的下落,龍芝姑娘更是芳心焦的、她與林彥多次相處,漸漸地,林彥給予她的印象一次比一次鮮明,漸漸地芳心中有了林彥的影子。她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了,逐漸在轉變中,她開始感到林彥是個堅強、不羈、豪邁而可以親近的年輕人,有一種與她相近的氣質吸引著她,由親和感而產生一種她從未經過的微妙震撼。往昔她的生活情感皆以祖父為中心,而現在,中心擴大了,她的思路逐漸擴及林彥,她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如何發生在何時發生的,也許是東關鎮初次邂逅,便覺得林彥與她所認識的年輕人有所不同;也許是永安村林彥養傷那些日子裡,林彥的表現,令她發覺了林彥內在的氣質,因而觸動她內心深處那根神秘的和弦。總之,她不是一個一見鍾情的女孩子,她與林彥的交往,是經過一段時日認識進而了解,更進而發展至關心,將接近思念的階段了。這些微妙的轉變,她雖然感覺得到,但卻無法了解原因何在。

林彥中伏受傷的消息,令她大感震撼,立即與祖父著手追查林彥的下落,四海游龍對林彥非常有好感,唯一不滿的是林彥曾經行刺余御史。老人家相當固執,認為年輕人極易受名利所引誘,很可能意志不堅被梁剝皮所收買,因此有意疏遠。但一聽林彥中伏受傷,對林彥的信心恢復了,比孫女還要焦急,幾乎搜遍了南郊所有的隱蔽角落,可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祖孫倆怎會想到林彥被人救至臨潼養傷呢?

荒神君與四海游龍小有交情,他知道四海游龍潛伏的地方,一進門,便將擒來的半死俘虜往地下一丟,笑道:「龍兄,兄弟替你帶了一個重要的爪牙來,他知道你想知道的消息。

但兄弟有言在先,兄弟所要的消息到底如何?」

「單兄,不瞞你說,兄弟的確不知道易老兄的下落,難道你真的不相信兄弟嗎?」四海游龍誠懇他說:「兄弟來了三個月,迄今為止,還沒遇見一個敢於主持正義的高手名宿前來幫助,唯一幹得有聲有色的人,就是最近碰上的林小兄弟。你老兄的交換條件,非兄弟力所能及,抱歉得很。」

「那麼,你用什麼來交換?」

「你老兄真不愧稱一代怪邪,一個最講求功利的瘟神,即使替知交好友辦事也是要代價的。目前兄弟可說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辦一件事,該無問題吧?」

「很難說,得先問清你所說的事是否合乎道義……」

「你這人怎麼這樣頑固不化?」八荒神君顯得不耐煩:「你來了這許久,所以兄弟找你幫忙,不然我才懶得找你這種以俠義自命的老頑固呢!欽差府你熟悉,帶我走一趟,如何?」

「你是想……」

「你放心啦!我八荒神君雖說是一代邪神,但還不至於下賤得去投靠一個奸閹。我想,龍杖金劍很可能……」

「呸!你嘴上留德好不好?」四海游龍暴躁他說:「易老一代豪俠,德重武林,會去替一個萬惡的劊子手做走狗?你……」

「你別多心好不好?」八荒神君輕鬆地笑:「呵呵!那老傢伙肚子里的牛黃狗寶,只有我最清楚。我已經證實他已經到了陝西,既然余御史方面找不到他,而又不見他和你一樣四處搗亂,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哪一個可能?」

「躲在欽差府附近,等機會制毒龍的死命,但這機會不多,他不是毒龍的敵手。」

「你呢?」

「我?想鬥鬥毒龍,如果有易老兒在旁助陣聯手,很可能成功。怎樣,你去不去?」

「我要找到林小兄弟再說。」四海游龍等於是拒絕了。

「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什麼?你……」

「狗腿子是你的啦!問口供吧。」

問清了口供,芝姑娘心中大痛,抓起劍叫:「爺爺,我要去欽差府,殺他個血流成河。」

「呵呵!你就沒有令孫女乾脆。」八荒神君說:「走吧,三更天,還來得及。只要咱們一鬧,易老兒會出來的,辦完正事再了私事……咦!」

小窗無聲而啟,白天接了江湖客一掌的怪人站在窗外向里瞧,燈光朦朧,怪人的相貌又丑得像個鬼般,膽小的人看到這情景不嚇掉三魂也會掉了七魄。

「閣下,進來坐。」四海游龍鎮定他說。

「你們進不了欽差府的。」怪人用怪異的嗓音說:「聽在下的忠告,以免枉送性命。而且,在下要禁止你們這樣做。」

「閣下想阻止我們嗎?」八荒神君冷冷地問。

「不錯。」

「老夫卻是不信。」八荒神君臉涌怒容。

「姓單的,你能不能硬接江湖客的九絕誅心掌?在下接了他一掌,你曾經親眼看見的。」

「單某並不見得怕他。」

「那是你的看法,事實上你接不下他多少招。」

「閣下戲弄江湖客,按理說,咱們該是同道……」

「正相反、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怪人的語氣愈來愈冷。「本來,在下無須阻止你們去送死。但如果你們亂闖,毒龍必定趕回來,那就誤了在下的事了,在下要利用毒龍的眾多人手,尋找在下找的人。言盡於此,千萬別忘了在下的警告,再見。」

怪人一閃即逝。四海游龍正想追出,八荒神君拉住了他,說:「追不上了,追上咱們也無奈他何。」

「這人是誰?」四海游龍不安地問。

「不知道,是個女人。」八荒神君苦笑:「戴了人皮面具,功力奇高,……」他將白天所發生的事說了。

「她既然與江湖客正面挑戰,為何要阻止我們去鬧欽差府?」小姑娘困惑他說:「她到底是敵是友呢?」

「誰知道呢?也許她要找的人十分重要,所以不希望毒龍趕回來。」八荒神君自以為是他說:」這樣吧,不去欽差府,咱們去督稅署,兩位意下如何?」

「走!」姑娘斷然表示:「也許林彥仍然活著,我們在府城大鬧,毒龍便會趕回來,林彥便有脫身的希望。」

當夜,督稅署被人入侵,死了六名班頭和稅丁。一連三天,連鎮守使衙門也警訊頻傳。

毒龍不得不帶了一批走狗返城,搜尋林彥和葛老人的事,交由江湖客主持大局,親自主持搜殺四海游龍的大計。

一晃半月過去了,毒龍被激怒得幾乎發瘋,不但林彥下落不明,連修為算不了一回事的四海游龍也蹤跡不見,枉有這許多人手,卻對付不了兩個人。督稅署搜刮的工作必須加緊進行,欽差府的瑣事又夠多、總不能經常調派大批人手,來追逐兩個飄忽無定的人。因此,毒龍雖然憤怒如狂、卻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惡氣,撤回所有的爪牙,工作恢復正常,將搜尋葛老人的事委由江湖客主持,十一道則負責偵緝四海游龍的大計;這兩個利欲熏心的傢伙。本來就是受聘專門對付高手名宿的主力人物。

西安城總算平靜下來了,至少表面是平靜的。

東關外官道一分為二,左至潼關右出藍田。一早,石和尚與嶗山雙奇三匹健馬,馳上至藍田的官道。三匹馬並馳,石和尚在中,今天,石和尚正式穿起僧袍,但未披袈裟,戒刀在鞍旁的插袋裡,手中的拂塵權充馬鞭。健馬以輕快的小步小馳,三人一面走一面聊天。

「徐老二。」石和尚說:「那白衣修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百毒頭陀為了這件事,很不高興哪!」

徐仲聳聳肩,搖頭苦笑:「我怎知道呢?簡直無理取鬧。他用百毒飛霧暗算姓林的,七步追魂針也勞而無功。因此遷怒於我,硬說救走林小輩的人是白衣修羅,咬定白衣修羅是舍侄女,豈有此理。要不是江湖客莫老前輩作主,在下真有口難辯哩!」

「這件事都得怪你。」老三徐季指著和尚說:「要不是你說在安陽遇到的白衣假書生是白衣修羅,怎會有這許多風波?」

「那可是綠姑說的,可不能怪我和尚多事。」石和尚說:「上次的事我不清楚,但這次頭陀又說掩護葛老人逃走的怪衣蒙面女人,一定是白衣修羅,貧僧卻決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那怪人竟能來去自如。就算白衣修羅真是慈雲庵主炎陽雷上官蘭之徒,也絕難修至如此境界,即使是上官蘭親來,也絕對討不了半分便宜,頭陀未免疑心太大。你們得小心,頭陀在石統領面前紅得發紫,他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我不怕他找麻煩,莫老前輩豈肯讓他無中生有陷害我兄弟?」徐仲憤憤他說:「他是個輸不起的貨色,哼!」

前面不遠處,出現兩匹小驢。馬的速度比驢快,不久便逐漸趕上了。看騎驢人的背影是一男一女,竟然可以聽到弦聲呢,大概那女的正在拔弄著琵琶一類樂器。

兩匹健馬迎面而來,越過兩匹小驢,遠遠地,前面的騎士晦了一聲說:「三位,早,去藍田?」

「哦!是許護衛,早。」石和尚客氣地打招呼:「到藍田督稅站傳信。兩位昨晚大概趕夜路。」

「從商州回來。」許護衛說,雙方駐馬說話:「聽說神鞭太歲從湖廣來,走這條路,兄弟奉命前往迎接,卻等了個空,白耽誤了十天工夫,只好返城報命。」

「神鞭太歲怎會從湖廣來?年初他還在四川鬼混呢。兩位請便,回頭見。」石和尚一面說,一面策馬小馳。

徐仲跟上,低聲說:「和尚,他們是副統領王九功的人,你和他們有交情?」

「見鬼!誰與他們有交情?大家都在一起混,路上見面打招呼,不對嗎?」石和尚反問。

「石統領一而再交代,少和副統領的人打招呼,可不能忘了。再說,副統領一向瞧不起咱們這些江湖人,他那些心腹全是心狠手辣,喜怒不現於色的陰險人物,少惹為妙,公私兩便」

「敷衍敷衍嘛!」石和尚說:「算來算去總算是自己人,小心些就是,你不覺得王副統領待人也不算刻薄……咦!是個賣唱的,看看她長得怎樣?」

小驢就在前面二三十步,穿灰衣的男人戴了草笠,從背影無法看出身份相貌。後面騎小驢的女人也戴了草笠,寬大的青色村婦裝不像是閨女。小驢慢吞吞地踱漫步,在驢背上彈琵琶毫不礙事。

錚錚瓊瓊一陣切切弦嗚,村姑櫻唇微啟,銀鈴似的悅耳歌聲在空間里飄揚:「……輦前十人帶弓箭,白馬嚼嚙黃金勒;翻身向天仰射雲,一箭正墜雙飛翼。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遊魂歸不得。清渭東流劍閣探,去住彼此無消息……」

石和尚的馬首先到達,追上了村姑。馬高,驢矮,村姑頭上有草笠、和尚聽到悅耳的歌聲,已是心癢難熬,不看清村姑的臉容,豈肯甘休?拂塵一揮,啪一聲掀起村姑的草笠前緣,興奮地叫道:「小娘子……」

這眸問,電光一閃即逝。

石和尚練了金鐘罩上乘氣功,但未運功仍是平凡的血肉之軀,毫無戒心地計算他,一時大意便在陰溝裡翻船。村姑用髮釵當暗器,一擊便中,奇准地射入石和尚的咽喉要害,一聲未出翻身落馬。

「你惡貫滿盈。」村姑切齒叫,一躍下驢。

「又是你兩個活寶。」前面的老村夫扭頭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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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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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荒村傳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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