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站起退出丈外,凌雲鳳反而大感驚訝。
「這都是我的主意,與我爹無關。」
凌雲風雖然覺得他輕易地放棄逼供大感意外,但話中的威脅卻十分可怕,因此一肩承擔責任,替乃父開脫。
「小女孩,聚奎園還輪不到你作主呢!女生向外,你一輩子也休想做聚奎園的司令人,水遠輪不到你當家。你老爹欠我的,他必須償還,他是名震江湖的一代老邪,也不會讓女兒替他挑冤擔債。」
「你要我說原因,我說你又不想聽。」
「誰說我不想聽,你還會撤賴呢?爬起來,你這樣躺在地下說話,像話嗎?香艷得很呢!你如果堅持這樣說,我求之不得。」他臉上的邪笑又出現了;「可看性大佳。」
「啐!」凌雲風踐起來,臉紅耳赤:「可惡!」
「此財此地,男人都可惡。說吧!我在聽。」
「我從清江浦鎮過河,返家途中遇上桃花三娘子。」她只好說出經過:「她告訴我所發生的事故,好像她曾經目擊你行兇……」
「你是見了鬼啦!難道不知道這是一面之辭?」他又冒火了:「原來是那鬼女人在作怪,該死的賤女人,她真會恩將仇報呢!我饒不了她。」
「什麼恩將仇報?」
「你問她詳情,要她實話實說就明白了,說。」
「她說你可能是江湖上,人見人厭。專與大豪大霸作對,神出鬼沒的妙手靈官。」
「你相信?」
「我……她警告我,你可能經過沂州,可能對我杜家不利,要我早作提防,因此向家父建議.要活捉你示眾江湖.所以……」
「她娘的豈有此理。」他怒叫:「你老爹一代老邪,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居然聽信那賊蕩女的話,他大概愈混愈回去了。她敢做就應該敢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也要把她弄到手示眾江湖。好,你帶我去找她。」
他邁步上前,伸手拉人。
那凌雲鳳猛然倒飛而起,凌空三記倒空翻,翻越一株小樹,手一搭枝頭,從側方飛舞而下。
「好,了不起,你還會飛呢!休走。」
他大叫大嚷喝彩,分枝撥葉急迫,裝腔作勢腳下沉重。
凌雲鳳怎敢不走?小鹿似的竄走如飛.但聽枝葉簌簌,瞬即形影俱消。
羅總管號稱神力天王,渾身橫練不怕刀砍劍劈,結果挨了一記頂心肘,便挺著一身死肉挨揍,被人赤手空拳打得天昏地黑。
普照寺的高僧住持大師慧光上人,據說可以降龍伏虎,禪功驚世,大力金剛掌裂石開碑輕而易舉。結果主動搶攻一記現龍掌,卻被怪異的力道所引偏,脈門挨了一下便氣散功消,被飛扔出兩丈外掙扎難起。
凌雲風劍已出鞘,卻被擒走了。
聚奎園像被戳破了的蟻窩,全面戒備亂得一踢糊塗。主人邪劍杜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愛女被擄走,倩勢已失。去控制啦!
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外出搜尋愛女的下落,凌雲風卻平安地逃回來了,狼狽已極。
桃花三娘子立即被請到客廳,氣氛一緊。
杜老邪臉罩濃霜,凌雲風也寒著臉。
桃花三娘子心中有數,暗暗叫苦,黃自然平安地出現,對她構成嚴重的威脅。
在杜老邪凌厲的盤詰卞,她只好將經過吐實。
「我怎能不懷疑他是妙手靈官?」媳最後亟口替自己辯護;「他大鬧東河村,並非有意救我們,藉此脅迫羞辱拔山舉鼎而已,一石二鳥居心不良,反正他知道我和飛天豹一群人。絕對奈何不了他;日後會另找機會對付我們,樂得大方暫時放過我們日後再算。
杜前輩,就算你不曾計算他,他也會製造藉口找你的,拔山舉鼎沒招惹他是事實,他大鬧東河村也是事實。」
「罷了,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應該知道,你這種女人撒謊是理所當然的事。」
杜老邪總算是有擔當的名宿,有風度地不追究責任:「怪你也無濟於事,讓他來找我好了。如果他真是妙手靈官,我一點也不後悔,妙手靈官是咱們這種人的公敵,他不找我我也會找他的。」
桃花三娘子當然不可能,把全部事實說出,只說出對自己有利的事,硬著頭皮撒謊。
事實上她並不知道東河村事故的經過,也不知道東河村死傷慘重,她那一群人中伏被押入地牢,後來被押出釋放,村內的搏鬥她毫無所知,也就無從說起。
逍遙仙姬追蹤到沭陽行兇的經過,她也一無所知。
紫陽觀瘟神道全法師被殺的事,還是杜老邪昨天打聽出來的。
這惡道如果死在妙手靈官手中,應該是合情合理的事。
杜老邪不曾見過黃自然,因此還真有點相信,黃自然就是妙手靈官,-必定對聚奎園不利。
杜老邪聲譽不佳,對妙手靈官含有敵意理所當然。
「爹,女兒覺得,這人不可能是妙手靈官,他太年輕了。」凌雲鳳餘悸猶在,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看法:「妙手靈官以衛道者自居,據說古古板板滿臉正氣。這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滿腔邪氣與祖野,他說要來找爹,一定來得很快,得趕快準備。」
「我等他來。」杜老邪憤怒地拍桌子:「這次他一定死,哼!敢到我聚奎園撤野的人並不少,但能全身而退的人並不多,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聚奎園附近,劫持我的女兒。」
杜老邪說的話夠兇猛強硬,但色厲內茬,骨於里懷有不安和恐懼,正所謂外強中乾。
女兒被釋放,並沒受到虐待,更沒被作為人質,表示對方有力量宰割聚奎園。
全園進入緊急戒備,風雨欲來。
想象中,黃自然必定夜間前來鬧事,聚奎園本身人手足,再加上聽到消息,同仇敵愾趕來相助的朋友,實力空前龐大,誰敢白天前來撒野?
出乎意料之外,黃自然大白天就來了。園右半里地那處山坡,高度比聚奎園略低,站在園門外院望,山坡的松林清晰可見,人站在該處,雙方把嗓門放大,交談不成問題。
松樹下野草稀少,所以有人活動,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要接近一衝即至。
林中竟然升起煙火,哪還了得?這兩座山的一草一木,皆由官府看管,甚至不許采樵,附近的人由官府監督,管理山林時加整修。
居然有人放火,簡直在造反。
宅院財近起火,宅院的人須負責任,首先必須派出所有的人滅火,然後鳴鑼告警請鄰居幫忙救火。
當然不是有人故意放火,站在園門外的警戒人員,已看到一個人在林緣生火,正在烤食物。
不是烤鳥,而是烤雞或免,從三腳架上的烤物體積上,可以看出體型不小。
五個壯漢攜刀帶劍,匆匆趕到現場。
「幹什麼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在這裡……」
為首的壯漢憤怒地大叫大嚷。
「膽子不大我敢來嗎?」黃自然坐在火旁,泰然自若轉動著烤雞:「我在這裡烤偷來的大肥雞,等你們的杜老爺出來和我算債務。他如果不出來,我會把火帶進聚奎園,你們走,叫他出來和我當面了斷。」
五壯漢臉色大變,這才知道來人是誰了。
「你是妙手靈官?」
壯漢的手按上了劍把。
「我姓黃是錯不了的。」黃自然不直接回答:「我只是一個單純的討債人,冤有頭債有主,與你們這些下人無關,你們奉命行事實在值得同情,所以我不會把氣出在你們頭上。但動起手來生死交關,難免有死有傷,你們如果選擇動手,後果自負。」
「你是故意沖咱們聚奎園而來的?」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黃自然虎目怒睜:「在下途經貴地,人地生疏,根本不知道這裡,有一座雄霸一方的聚奎園,不明不白受到一些人設下謀殺的陷阱,幾乎把在下打下十八層地獄,你這混蛋居然胡說八道,誣指在下沖你們而來,把過錯推給在下,意圖為你們謀殺的罪行辯護,豈有此理,給我快滾!夫叫杜老邪來。」
「你……你到底想怎樣?」
「要杜老邪還我公道。」黃自然跳起來:「叫杜老邪帶了那天的六個狗東西,當面和我把帳算得一清二楚、記住了沒有?」
聲勢洶洶,要吃人的神情,把五壯漢嚇得向後急退,失去一擁而上的勇氣。
羅總管是聚奎園的第一條好漢,被打得五官流血頭腫臉青,其他的人早已心懷恐懼,怎敢逞強步羅總管的後塵?挺身而斗的勇氣,在一照面時便化為烏有了。
「咱們回去向園主稟報。」另一壯漢替領隊的人解圍:「走吧!一切由園主定奪。」
「那就滾吧!」
五人狼狽地急急退走,五支劍皆不曾出鞘。
邪劍杜律是江湖名人,是人見人怕的杜老邪;是邪道人物中叱吒風雲的巨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劍術宗師級大亨,總之,他不是浪得虛名的膽小鬼。
他沒帶六個人來,單人獨劍怒火衝天到了山坡的松林,看到愜意地大啃烤雞的黃自然,立即吹鬍子瞪眼睛,直逼至丈內像怒目金剛。
「小輩,你狂夠了。」他的粗嗓門像打雷,雙手叉腰毫無一代老邪的風度,倒像一個狐假虎威的打手潑皮:「我杜老邪不會和人講理,敢作敢當,有什麼事我負責,有什麼牛黃馬寶你就掏出來好了。」
「老邪,我知道你不講理。」黃自然丟掉雞腿骨,在衣抉上擦手,十足惡劣的臟舉動令人噁心,慢條斯理站起來:「但你吹牛敢作敢當,就名不符實狗屁,你只會派一些爪牙,設埋伏玩詭計暗算我這個陌生旅客。」
「我杜老邪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哪能一天到晚在路上守候你這混蛋到來?我的人對付你妙手靈官當然心中怕怕,暗算你情有可原。總之,我負責,你妙手靈官出現在我這裡,對我構成嚴重的威脅,不是你就是我,不斃了你晚上睡不安枕。你好像沒攜有兵刃。」
「你不是害怕我沒帶兵刃吧?」黃自然拍拍手,打出要對方拔劍上的輕蔑手式:
「你就拔劍上好了,我殺人並不需用劍,上啦!杜老邪。」
「你是什麼東西?配老夫用劍斗你赤手空拳?」
邪劍杜律將連鞘劍插妥在腰帶上,一拉馬步,雙掌一錯,猛然衝進來一記小鬼拍門,豪勇地走中宮切入搶攻,如山暗勁發如山崩海立。
黃自然料定對方出手必定是殺著,不然怎能稱一代老邪?不硬接一閃一扭,斜搶切入反擊。對方的掌勁貼身掠過,感到徹骨的渾雄壓力依然極為猛然。
不等他反擊,杜老邪已移位再次搶攻,一聲沉叱,雙掌配合著飄忽的身法,一口氣從各處方位攻了十二掌之多,猛烈的氣流,掀得滿地松針向外迸散飛舞,如被幾道狂風所刮。
杜老邪格鬥的經驗豐富,已經知道他非常可怕,一掌便把禪功深厚的普照寺住持打飛,出手當然用上了殺著,以猛烈的搶攻取得進手優勢,十二掌勞而無功,便有點心驚了,真力按情勢耗損下去,支撐得了多久?心念一轉,便不再緊迫進招,出手慢下來了。
杜老邪一慢,他可就不再化招了,一聲長嘯,展開雷霆萬鈞的反擊,拳打掌飛抓拿挽扣加上腳踢,真有如狂風暴雨,已完全失去所謂招術的形態,反正就是緊迫切入拳打腳踢,令人眼花繚亂,看不出是名家的招數功架,似乎是名實相符的亂打。
高手相搏雙方反應快得驚人,哪有什麼招式可言?一舉一動皆出於本能的反應,能一下子把對方打倒就是勝家,手腳一出情勢已變,那有機會「收」招「變」招?攻與守也難以分辨了。
雙方都挨了好幾下重擊,但都承受得起,一陣狂野的纏鬥,杜老邪被逼八方閃動穩不下馬步,反擊的力道逐漸減弱,失去主動的惡劣倩勢顯而易見。
眼看支撐不了多久,人影來勢如潮,聚奎園的大群爪牙,迫不及待趕來替主人解圍啦!
杜彩鳳心懸乃父安危,她的輕功也出類拔萃,接近斗場,已領先眾人二十步以上。
一聲沉叱,杜老邪感到左膀一震,左上臂擋住了拍來的一掌,渾雄猛烈的勁道及體,幾乎拍斷了臂骨,巨大的震力撼動身軀,上體先向右斜衝出丈外。
長嘯震天,黃自然像山嶽般壓到。
杜老邪不敢不躲,順勢躺倒急滾。
黃自然疾沖而過,杜彩鳳已到了十步外。
「你會懶驢打滾呢!」黃自然扭頭嘲弄地叫:「下次再找你。」
來人太多,他瞥了飛掠而來的杜彩鳳一眼,一聲長笑,退入松林深處。
沒有人能追得上他,也沒有人敢追。
不久,他又出現在松林前。
杜老邪大踏步而來,手中多了另一把劍。
人群在園門外遠遠地觀戰,杜彩鳳和桃花三娘子也在,大概杜老邪有了三長兩短,她們才會過來。
「這是你的劍。」杜老邪將連鞘劍拋給他:「你先仔細檢查。老夫的人,不會在你的劍上動手腳,但檢查了才能放心。老夫要用劍宰你,不管你是否喜歡。」
杜老邪是劍術宗師級的人物,綽號稱邪劍,拳掌上屈居下風,要用劍爭取勝機。
他略一檢查,將劍鞘塞入腰帶。
「我總算有點佩服你這個老邪了。」他輕拂著長劍嘲弄地說:「你綽號稱邪,畢競還像個人樣,所以我相信你那六個混蛋手下的卑鄙手段,不是你授意的。」
「老夫指定要活捉你,他們的暗器其實並沒向你的要害招呼,不然你早就死了。」
「你這老邪何時用起毒來了?」
「那是百毒天尊,送給老夫捉人的毒藥,他與老夫交情不薄,你不能怪他。」
「我只找你……」
「老夫用劍送你下地獄去……」
劍光一閃,像電光劈面進射,老邪畢竟是邪,毫無風度地猝然發難搶攻,速度似己發揮圭極限,受到攻擊的人很難看清劍影。
他的劍剛升起,射來的電光突然折向,風雷聲驟發,電光從幾乎不可能的方向排空直入。
「果然夠邪。」
他喝彩,人也出現在另一方。
電光再次射到,他的劍也同時幻化激光,與射來的電光相錯頗大的角度。
兩支劍似乎各找目標,有意避免交錯接觸,光芒開始閃爍時相距甚遠,眨眼問卻相錯而過,風雷聲驚心動魄,兩人御劍的內勁,轉化成凌厲的劍氣,一錯即分,迸散的劍氣帶動空氣,形成數處渦流,仍具有令人氣血波動的威力。
杜老邪斜掠出丈外,瞥了長衫的前袂一眼,下擺的右下角距膝三寸處,被刺破一個小劍孔。
「你這混蛋的劍,是從何處鍥入的?」
杜老邪語調平靜,其實心中暗驚。
「你的劍術叫邪劍,我的叫魔劍。」他開始徐徐移位,語氣也平靜:「魔本來就比邪高一級,你不服氣也得服,如果你的劍不邪,我的劍一定可以再伸展三寸,你的右膝鐵定會挂彩,你員好繼續保持邪的詭異變化,以免被我輕易地刺三五劍。」
「你真會吹牛呢!接著!」
電光一閃,再閃。
人影也一閃,再閃。
一聲金鳴,劍吟裊裊,電光與激光閃爍了幾下,分向兩方旋走。
是錯劍發出的震鳴,而非雙劍正面接觸,沒有火星濺出,破風聲令人汗毛直豎。
杜老邪旋出兩丈外,砰一聲一肩按中一株松樹,枝葉搖搖,松針灑落如雨,幾乎立腳不牢,斜衝出丈外。
這一肩如果正面撞實,很可能把合抱大的巨松撞折,或者被反震倒地。
「再來一劍!」
黃自然回頭反撲,熠熠激光有如匹練橫空。
杜老邪身形亂閃,連換四次方位,繞過兩株巨松,才擺脫這一劍雷霆追襲,顯然右臂的震撼餘威仍在,劍無法聚勁,只好全力閃避,憑經驗脫出劍勢的籠罩,但也險象橫生,兩次幾乎被激光所裁止。
「者夫知道如何對付你了。」杜老邪仍然嘴硬:「你的劍的確有鬼,老夫還沒了解你出劍的手法和技巧,還不夠神妙,老夫應付得了。」
「是嗎?」他碎步從右面逼進,劍尖也斜指著右前方,而非指向目標,毫無爭取中宮的表現:「你不時以雙手運劍,巧妙地駕御重心的技巧,真是邪得很精很詭,一般名家不屑使用,你卻使用得出神入化。好,咱們全神貫注,用精妙的技巧好好一拼,邪與魔看誰高明。」』
老邪的劍尖也下垂、外張。
兩人的劍式與傳統的手法不同,也就是說,劍式毫無保護中宮的能力,絕對封鎖不住快速突入的閃電攻擊。
不論拳掌兵刃,馬步一拉,首要第一步便是布下防衛網,對方攻入的機會等於零,除非對方的速度與勁道強一倍。
一旦雙方進手,便是製造攻擊機會,看誰的經驗與技巧,能成功製造切入防衛網的就是勝家。
雙方都敞開中宮誘敵深入,難怪稱魔稱邪。
側方人影候現,再次有人干預。
「南無阿彌陀佛:「來人是普照寺的主持慧光上人,手中有一根沉重的紫金禪杖:
「杜檀越,貧僧纏住他,降妖伏魔,貧僧責無旁貸。請退,貧僧超度這妖魔……」
激光破空,黃自然受不了大和尚胡說八道,立即出手撲上,發起猛烈的攻擊。
大和尚上次一時大意,太過依賴禪功和金剛拳力,毫無顧忌地強攻猛壓,結果勁道被引偏灰頭土臉。
這次,大和尚有備而來,不再大意,八尺長的紫金禪杖,也是防衛力最強勁綿密的兵刃。
杖影飛騰,真有潑水不入的威力,點打挑掃步步為營,把連續進射而來的激光一一加以封鎖。
錚錚錚三聲狂震,以靜制動的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禪杖的威力圈穩當地不外張,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真能有效地阻止激光鑽隙而入,三道幾乎切入近身的激光,皆能在險之又險中被撣杖所擋住。
禪杖的威力圖不敢外張,外張空隙必定隨之加寬,無孔不入的濺光,很可能獲得貫入的機會,不外張,表示缺乏攻擊力。
被動的防守,獲勝的機會不多,攻擊是制勝的不二法門,大和尚等於是放棄獲勝的機會。
大和尚一開始就表明所採的手段,所以說要纏住黃自然,要耗掉黃自然的精力,超度這個稱魔的人。
佛門弟子的「超度」有多種含義與解釋,佛門眾弟子通常接受兩種用意:救助死了的鬼魂出地獄,以及度化或殺死罪孽滿身的妖魔鬼怪。
杜老邪看出大和尚的心意,有點不以為然,同時也已經看出,大和尚有計劃消耗對方精力的妙計並不妙,黃自然年輕力壯,精力旺盛,久拖下去,防守的人很可能失手暴露破綻,受到致命的一擊。
「上人退!」杜老邪在旁大叫:「你支撐不了多久,這小子精力旺盛,以靜制動功效有限,交給我,以動制動才能送他下地獄,我上了!」
黃自然一躍三丈,脫出禪杖的威力圖。
「車輪戰嗎?不要臉。」他收了劍冷笑:「我晚上來,見一個殺一個,你們好好準備,晚上見。」
「小子慢走!」
杜老邪衝上大叫。
黃自然去勢如電射星飛,誰也休想追及。
晚上在房舍內搏鬥,勢必下毒手你死我活。
聚奎園的防衛力極為單薄,根本沒沒有機關埋伏,比起東河村拔山舉鼎的家,差了十萬八千里。
桃花三娘子見識過東河村黃家的布置,黃自然在東河村如入無人之境,聚奎園哪擋得住黃自然?黃自然撂下的狠話,令她坐立不安,第一個念頭是找機會溜之大吉。她是罪魁禍首,黃自然怎肯饒她?
可是,她不能現在就走,即使杜家讓她自尋生路,她也害怕黃自然在外面等她,顯然黃自然已經監視聚奎園,出入的人皆無所遁形。
她沒和黃自然交過手,還不至於膽怯心寒,但從杜老邪與慧光大師的表現估計,她絕難逃過黃自然的掌心。
她不但要留心聚奎園的動靜,還得注意外面黃自然的行動。
一旦情勢不利,她必須準備自全之道,未雨綢繆,以免事發措手不及。
黃自然要在晚上進來,她心中一寬,晚上何處不可藏身?大亂一起,連主人也休想找得到她,如果黃自然白天進來,她悄然溜走的機會就不多了。
心中一定,便專心留意袖手旁觀。
她看到杜彩鳳換穿了勁裝,翠藍色的緊身,把曲線玲殘的胴體襯得凹凸分明,甚至有點近乎誇張,保證可以讓男人看一眼,便心跳加快一倍。
「唔!她將有所行動了。」她心中暗忖:「難道說,她的武功比杜老邪更高明?」
杜老邪也奈何不了黃自然,杜彩鳳行嗎?本來已經是被黃自然擒住的俘虜。憑什麼敢換勁裝準備一拼?未免有點反常了。
黃自然晚上來,早著呢!
任何反常的事,她都得留意。
她不知道杜彩鳳的武功,到底修至何種境界,依常倩推斷,應該不比杜老邪高明。
果然不出所料,杜彩鳳攜了劍從園側走了。
翠藍色很搶眼,但在草木叢生中活動,依然有隱形的作用,蛇行鷺伏更是無形影可尋。
耐心與體力,是秘密接近的最可靠憑藉。
杜彩鳳耐心與體力皆超人一等,在草木中緩緩移動像是妖魅。
前面一處小坡,長了幾株牛腰粗的大白楊,樹下正是納涼睡午覺的好地方,也是坡下那座小村的頑童們,玩耍嬉戲的遊樂場。
只有一個人在睡大頭覺,用樹枝作枕睡得正香甜。
這裡已是金雀山的西麓,距銀雀山的聚奎園已在四五裡外。
滿山蟬鳴震耳,好在大白楊樹上沒有蟬,不至於打攏睡眠,也不會亂了聽覺。附近三十步內,只生長短草而無矮樹,要接近白楊樹下沉睡的人,這二十步真不易隱身。人如果真的沉睡,當然接近非常容易。
杜彩鳳並不認為這人已經沉沉入睡了,不想直接走近賭運氣,她極有耐心地蛇行,爬幾步即停下觀察睡的入有何變化。
運氣真不錯,這人一直就絲紋不動,顯然睡死了,或者喝醉了,酒醉當然睡得沉。
身側擱了一個酒葫蘆,葫蘆內的可能已涓滴不剩啦!
二十步、十步……這人突然挪了挪身軀。
她本能地向下一伏,但也作勢暴起。
片刻,毫無動靜。
機會太好了,對付熟睡的人易如反掌,她不敢大意,輕靈地躍起,腳不沾地,無聲無息向下飄落,雙手先下,一沉一震,十個纖纖五指,已經同時制住了八處要穴,雙腳隨即向下沾地。
胸部四穴:鳩尾、左期門、左神封、璇璣。
腹部四穴:神闕、中極、右天摳、右腹結。
運氣來了,連泰山也擋不住。
這人如果不是天氣太熱,怎會把皮護腰解開睡覺?皮護腰解開,外面加纏的作工具腰帶,也一起解開了,所以才暴露頗為重要的神闕穴,指一下封死了整個任脈。
神闕穴在肚臍中央,漂亮的大閨女,要制大男人的肚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皮護腰平時不但護住了肚臍,也護住最重要的關元(丹田)和中極穴。
敞開門戶讓人制穴制脈,命該如此。
可是,雙腳剛沾那人左側的地面,她便知道不妙了,雙手收不回來,連手帶腰被人一把抱得牢牢地,像是被鐵條箍住了。
一聲驚叫,沒有任何掙扎的機會,變化太快太意外,一眨眼便被抱得死死地,那人身軀疾轉,把她壓在身下,雙腿也把她的腿夾牢。
像八爪蜘蛛抓住了獵物,沉重的男人身軀壓得她渾身骨頭都要散了,男人奇異的體氣,也讓她呼吸困難,抱的力道也讓她動彈不得。
鼾聲大作,這人竟然睡著了。
她魂飛魄散,拚命扭動作絕望的掙扎。
「放開我!放……開……我……」
她驚怖地尖叫,想抽出手卻無空隙可抽。
「呼嚕嚕……」鼾聲像地震。
這人的臉就貼在她的右領旁,打呼吐出的男人氣息,猛往她的鼻內鑽,灼熱的嘴唇,緊壓在她的耳下軟弱的敏感部位,而且不時嚅動。
「不……不要,求……求你……」她快要崩潰了,驚惶地討饒。
這人是黃自然,對她的哀求不加理睬。
她愈掙扎,抱得愈緊,壓得愈重,夾得更牢。
她受不了啦!突然放聲大哭,一個女強人哭泣,表示她的精神與肉體皆到達崩饋邊緣。
「抱著一個香噴噴大美人的感覺真好。」黃自然總算醒了,抬起頭盯著她梨花帶雨,反而更動人的面龐邪笑;「你投懷送抱,我一點也沒感到意外,艷福不淺,該我好好快活。你與艷名滿江湖的浪女走在一起,投懷送抱理所當然……」
「你……你閉嘴!」她不哭了,羞怒地尖叫:「我……我……」
「喝!你這麼凶,和桃花三娘子走在一起鬼混,會吃虧的,混不出什麼局面來。」
黃自然抽出右手,在她的雙肩捏了幾下,她的一雙手就失去掙扎力道:「她喜歡找比她強的人快活,比她強的人才能對她的快活生涯有幫助。你兇巴巴像個潑婦,只能找一些比你弱的人,拜在你的裙下聽你使喚,你能混出什麼局面來?她用媚力駕馭比她強的男人,你用劍降伏男人;今後她的身價逐漸提高,你卻每下愈況……」
「閉嘴!」她尖叫:「我在返家途中,碰上她結伴同行,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認識她。你……你把我看……看成……」
黃自然一征,按在她沾滿淚水臉蛋的手僵住了。
「你……你還是……還是大閨女?」
黃自然站起,盯著她曲線玲殘的動人胴體緊鎖雙眉。
也許,他在懷疑這個身材噴火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未經人道的大閨女吧!
頭上梳了三丫髻,沒開臉,應該是大閨女,但並不能保證外觀與內涵一致。
桃花三娘子梳了盤龍髻,開了臉,打扮得人見人迷,綽號也稱館子,但眾所周知,這浪女還沒有婆家,本質上仍是未出嫁的閨女,她也從沒表示過要嫁人。
杜彩風恢復了自由,至少黃自然已離開了她,只是雙手暫時仍無法自由活動而已,她反而怔住了。
上次黃自然並沒侮辱她,這次其實也不能算侮辱,江湖男女大多數具有叛逆性,對禮教不怎麼計較。重視禮教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男人觸及身軀就該去跳河上吊,以保持名節清白,怎敢奢言闖蕩江湖?
黃自然竟然不再欺負她,她大感意外,目下四野無人,被壓在地下動彈不得,像是虎爪下的羔羊,任由對方生吞活啃,她曾經謀害黃自然,黃自然有權任意凌辱她。
「在沂州誰敢娶我?」她臉紅耳赤,被黃自然瞪視她的目光窘得渾身不自在:「我是沒……沒有人敢娶的閨……閨女……」
「唔!我想到一個妙主意。」
黃自然臉上又出現惡作劇的邪笑。
「你……你什麼意思?」
「你父女設計謀害我,我死過一次了,對不對?」
「這……」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你……你平安無事……」
「債仍然是債,你敢否認?」
「我……我願意補償,開出價碼來。」她一咬牙,女光棍的氣概恢復了:「但你不能獅子大開口。」
「我想到的妙主意。」』
「你……」
「沂州沒有人敢要你。」黃自然故意改字,把娶字改為要:「我要。」
「什麼?你……你要死……」
她大吃一驚。
「你爹杜老邪不是好東西,你和浪女桃花三娘子走在一起,也好不到哪裡去,因此,我要你,但不能明媒正娶,我還得在江湖保持聲譽呢!跟我一段時日,以作為償債的條件。」
「你……該死的,你去死好了。」
媳尖叫,憤怒地鯉魚打挺跳起來。
這一跳,恰好跳入黃自然的壞抱里,她想用腿踢已經來不及了,貼身緊抱腳便用不上勁,空間不夠,腿揚不起來毫無力道可發
男人的氣息一薰,她突然感到脫力。
「我是死不了的,至少近期內死不了。」黃自然強忍住親那嫩滑粉頰一吻的衝動,將她放下順手解了雙肩的禁制:「死的將是你老爹杜老邪,他的債是賴不掉的,我要徹底破解他的邪劍,最後用那支袖箭還給他致命一擊。你走吧,我對你這種……這種……」
黃自然已經遠在丈外,用邪邪的目光盯著她,在她的眼中,這種眼光實在可惡,似乎她身上沒穿什麼,正被這可惡的男人貪婪地評頭論足。
她想衝上抱對方兩耳光,或者踢上兩腳,可是,她一動也不動。
也許,她想拔系在背上的劍,黃自然的劍、皮護腰、百寶囊.都留在三四丈外的白楊樹榦下,絕對來不及拾取,正是大好的機會。
一觸黃自然熱烈的目光,她拔劍的念頭一掃而空。
「你……你這殺胚……」
她只有用強悍的氣勢武裝自己,動手動腳她知道絕占不了便宜。
「哈哈!你又擺出潑婦相了。」黃自然大笑:「女人喜怒哀樂過度,會老得快的,臉上很快就會有皺紋。體好美好美,有狐狸精的身材,仙女的面孔,一旦臉上有了皺紋,迷死人的本錢就不足了,那時,你求我要你,我也不見得肯要你呢!」
她快要氣炸了,卻又發作不起來,這些嘲弄性的話,其實並無羞辱她的成份,那種諷刺性的讚美也無多少惡意,只是乍入耳令人受不了而已。
「我……我非殺了你不可……」
她的手終於伸上,要拔劍了。
其實她心中明白,她一點也不想拔劍,而且,她正在用心打量這個可惡的男人。
「你殺不了我。」黃自然雙手抱肘笑吟吟毫無火氣:「你可以在家裡等我,今晚我會去找你老爹,把你人集中全力悍衛聚奎園,我保證一定讓你父女,有聯手發揮邪劍威力的機會。」
「暗算你是我的主意,與我爹無關……」
「那是你一廂情願,替你爹脫罪的想法。小女孩,你爹一代老邪,不是沒有擔當的懦夫,你這樣一廂情願替他脫罪的。作法,等於是直接打擊他的聲譽威望,他會被你氣死,說不定和你脫離父女關係呢!」
「你……」
「你還不走?」黃自然沉喝。
「我……」她嚇了一跳。
「你這迷死的人的鬼樣子,你就不怕我再動抱抱你的念頭?好吧,那就……」
黃自然雙手一張,流里流氣地向她作出要親吻的邪相。
「啐!天殺的……」
眼一花,黃自然突然消失了。
一聲嬌叫,大白楊樹下有人倒地。
是黃自然,把一個女人撲倒在地,女人的手中,有屬於黃自然的連鞘劍。
這三四丈空間,似乎距離並不存在,黃自然身形消失的同一剎那,卻出現在樹下,把要偷劍的女人撲倒,簡直快得匪夷所思。
聽叫聲,她便知道偷劍的女人,是桃花三娘子,雖然桃花三娘子已換穿了青勁裝。
桃花三娘子的稱呼,既不像綽號,也不像姓名,淮也弄不清來歷,大概與穿桃紅色的衣裙有關。久而久之,誰也不知道浪女姓甚名誰,她不說,別人也不便問,總之,愛美也是女人本錢之一,有些失敗的女人,就不知道打扮自己。
桃花三娘子喜歡穿桃紅色的衣裙,美而艷冠群芳,不但代表個性,也成為標誌,今天居然不穿代表性的桃色衣裙,可知秘密行動時,桃色身影太過鮮明槍眼,成功的機會降低,因此這浪女的裝束,並非一成不變的。
「原來是你。」
黃自然看出桃花三娘子的身份,立即擒人上綁,腰帶派上了用場。
四馬倒攢蹄,捆法香艷萬分,桃花三娘子身材更噴火,穿勁裝簡直有意引人犯罪。
這位艷名滿江湖的浪女,美的角度與杜彩風這些大閨女完全不同,大閨女絕不可能艷,哪能與妖而媚的成熟女人比?
「你……你不能如此虐待她。」
杜彩鳳在一旁跳腳尖叫,桃花三娘子玲成透凸的光景,她也感到渾身發熱,感到自嘆不如。
黃自然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大丈夫氣概,不理會她的抗議。捆妥人往樹下一丟,開始整裝。
「虐待她?她還唆使你要我的命呢!」黃自然踢了桃花三娘子一腳悻悻地說:「這鬼女人恩將仇報,簡直豈有此理,如不好好整治她,她將像個纏身的冤鬼,不斷躲在一旁玩弄陰謀詭計、早晚會遭了她的毒手。」
「你這天殺的混蛋。」桃花三娘子潑野地大罵:「為了要證明你是不是妙手靈官,我必須用各種手段以達到目的。我要求杜園主活捉你,不然你早就死了,你如果不是妙手靈官,我願意追隨你……」
「你在作夢。你這種女人,跟在身邊早晚會出大紕漏。」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你要怎樣?」
「我要把你送給某一位土霸,好好讓你安份守己一段時日,喂!小女孩,貴地哪一位土霸最驕橫?你老爹杜老邪固然也是一霸,但還不配稱無法無天,我要找……」
「你……定要放了她。」杜彩風咬牙大叫。
『免談。」
「我……」
「你自身難保.是不是希望我依樣葫蘆把你捆上?」
杖彩鳳哼了一聲,大踏步像男人一樣,走近桃花三娘子,俯身解綁。
黃自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向後一拖。
「我不怕你。」她鳳目怒睜:「三娘子計算你理直氣壯,她也沒有參予動手,你沖我來好了,與她無關。」
「我當然會沖你來。你是債務人之。」黃自然放了她:「今天戲弄你已經夠了,不再為難你,回去叫你爹好好準備,晚上我去和你們算帳。」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絕望地尖叫。
不必如何刻意想象,她也知道晚上黃自然進入聚奎園,可能發生的結果,這結果她不寒而慄。
「你知道我想怎樣。」黃自然掀起桃花三娘子扛上肩:「把這麼美麗艷媚的女人送給土霸,的確有點捨不得,但非送不可……」
「我答應體的條件。」她爆發似的大叫:「你必須勾銷一切債務。」
「我的什麼條件?」
「你這天殺的混……」她學桃花三娘子的潑野學得並不像,勇氣不夠:「你說你要我……」
「唔!你很了不起。」黃自然苦笑:「有一天,你會成為了不起的風雲人物,我算是服了你。」
「你給我記住……」
「好了,我這人做得很,而且善忘,不想記住愉快或痛苦的事。」他放下桃花三娘子,解綁收回腰帶:「我與你杜家的是非,到此為止。好在我沒受到大傷害,也沒有人指證社老邪喪盡天良。人活在世間麻煩事很多、每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大張旗鼓攪得天翻地覆,興風作浪放不下丟不開,日子是很難過的,我的事不能被耽誤,不再追究你們的事了,走也!」
他扭頭大踏步離去,一直不曾回頭。
他這次的損失並不大,丟了坐騎和簡單的行囊,這次意外他並不真的介意。
杜老邪人並不壞,爪牙們辦事出了差錯,杜老邪有責任,但幸好沒對他造成大傷害,如果他心存報復,聚奎園恐怕早已鬼哭神嚎了。
杜老邪人並不壞,邪與壞是有別的。
如果真是喪盡天良的惡霸。豈會下令活捉而不下令格殺?
杜彩鳳願犧牲自己,保全聚奎園,令他大為感動,也感到心凜,這種勇敢的女人,一旦將心力投注在追求名利的野心上,成就必定極為驚人.也可能闖出大亂子。
他本來相當喜歡這個美麗的大閨女。這一來立即感到興趣索然,他對名利不屑一顧。
對具有野心慾望的人不感興趣。道不同不相為謀,見機迴避免生是非。
結束這件意外事故,他無牽無掛地離去,在州城住了一夜,順便購置一些行裝,不再乘坐騎,用柳條筐背了全部家當,走上了西行至曲阜的官道。
沂州是魯南的大埠,交通的樞紐,官道四通八達,至曲阜的官道最寬廣,旅客也最多。
他知道有人跟蹤,杜老邪不是省油燈,要證實他遠離疆。界才放心,他不想被人了解他的所行所事。
跟蹤的人遠出百裡外,滿意地打道東返。
他再走了半天,悄然走小徑奔目的地:莒州。
他以為擺脫盯梢的手段高明,以為處理意外事故的方法也夠道義,情至義盡.應該不會有後患。
他忽略了強中更有強中手,忽略了江湖人精的心態。
莒州,也是一座歷史名城,雖則城名不知改了多少次。
沂州是兗州府的府屬州,莒州則是青州府的府屬州,各有所屬,誰也管不了誰。
這座群山中的小城,比沂州小了一倍,交通不便,地控青齊,山連兗魯,在來自江淮的旅客心目中,在這裡生活簡直開玩笑,保證天天作惡。
如果是地方上的富豪,生活當然十分如意。
莒州城不但小,而且只有三座城門,高不及兩丈的土城牆,倒像一座大型的土寨,實在沒有「州」的氣勢,怎麼看也不像一座州城。
他是末牌時分進城的,天色尚早,炎陽下的州城,活動的市民們,似乎欠缺一份活力,一個個提不起勁。可是,卻可以感覺出一股不正常的氣氛流動,這種氣氛似乎是惶恐,或者是緊張,以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因為如果是後者,緊張應該顯露出活力;而市民們卻明顯地可以看出欠缺活力。
過往的旅客本來就不多,商貿也只是一些小四方賈(小行商),商業不發達,繁榮不起來。
踏入高升客棧的店堂,店堂的兩個夥計趴在案頭桌上打瞌睡,靜悄悄像是空店,這時候不是落店的時光,這座本城規模最大的客棧,也沒有旅客上門。
店名高升,有身份的人喜歡住這種高尚的店,參加考試的士子,或過往的官員,也喜歡住進來討個吉利。
「喂!住店的來了。」他拍著長櫃大叫大嚷:「哦!住店,住店。」
趴在柜上睡覺的店伙跳起來,睡眼程松抓過旅客流水簿;「小店無任歡迎。」
他交櫃驗證身份的不是路引,而是一份海捕文書和鐵腰牌。
「原來是一位公爺。」店伙一面登記,一面習慣性地念出重要資料:「黃自然:來自京師保定府;一等一級巡捕……」
他成了京師大府的一等一級巡捕,說的京師腔官話,還真有板有眼不含糊,有京師大地方公爺的氣勢,也具有大都會治安人員的懶散和精明。
「在貴地公幹,得逗留一些時日。」他不住打量店堂,小地方的客棧一切簡樸老舊:
「給我一間幽靜些的單間上房,我不喜歡受到干擾。」
「保證公爺滿意。」店伙討好地笑笑:「小店經常招待,攜眷前來游浮來山,到定林寺進香的外地達官貴客,備有清靜的上房。」
「很好,我也想到浮來山走走呢!」
「這……公爺如果外出……」
「怎麼啦?」
他對店伙欲言又止的神情感到詫異。
「公爺最好不要攜劍在外走動。」
店伙盯著他掛在背籮旁的劍低聲說。
「哦!我是辦案的捕快,奉命遠至各地緝捕罪犯,不帶劍行嗎?」
「這……」
「我明白了,貴地民風補實保守,對刀兵心存恐懼,所以……」
「不是這樣的啦!總之……公爺最好不帶劍在外走動。」
「多透露一些好嗎?」
「公爺小心留意就是了。」
店伙不敢多說,召來懶洋洋的店伙領他至客房安頓。
他心中有數,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