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哪能一天到晚小心謹慎,步步提防戰戰兢兢,無時無刻皆在提防意外?
不緊張得短命才是怪事,什麼事也不用幹了。
桃花三娘子是老江湖,也沒料到在偏僻的山谷村舍內,會發生兇險,毫無戒心地直趨農舍。
用木柵所制的小院門外,一個年輕英俊,有如濁世佳公子的雄偉公子爺,笑吟吟地目迎她倆接近,背著手佩了劍,青衫飄飄瀟洒脫俗,令人一見便生好感。
桃花三娘子不以為怪,金陵雙鳳本來就是江湖浪女,身邊經常更換年輕英俊的男人。
「好美的姑娘們。」年輕人含笑喝彩:「像仙子降臨這處塵俗僻壤。有事嗎?」
「這裡可是長山峪谷胡家?」
桃花三娘子眉開眼笑,對讚美極為受用:「唷!公子爺你真回說話,仙子要天上才有。」
「仙子經常會下凡的,沒有什麼不對呀!」年輕人臉上,有令異性心蕩的笑容:
「姑娘,你找對地方了,這裡就是長山谷胡家。請問兩位姑娘貴姓芳名,找胡家有何貴幹?請進來廝見。在下姓方,名玉,草字世續。」
「方世續?」桃花三娘子黛眉一挑:「狂劍書生?」
「正是區區在下。」
「這一代年輕十劍客之一的狂劍書生,久仰久仰。」桃花三娘子的臉色不太好看:
「不但是劍術名震天下的俊彥,也是敲詐勒索的專家。彩鳳雲鳳兩位小妹在嗎?」
「在,在,請進。」狂劍書生對敲詐勒索的諷刺話毫不介意,含笑將人往裡請。
凌亂的堂屋依舊,好像空屋,不見有其他的人,金陵雙鳳當然也不見在場。
狂劍書生權充主人,肅客在八仙桌客位就座。
「彩鳳雲鳳在鄰舍處事有,片刻才能返回。」狂劍書生解釋雙鳳不出來待客的原因:
「兩位是……」
「我們從江北來,昨晚乘船抵達南京,在城裡得到兩位小妹留話處的人指示,要我們來這裡找她們。老朋友兩年沒通音訊,特地前來找她敘舊。」
「兩位剛從江北來,不知道南京的事故?」
「什麼事故?」桃花三娘子一怔。
江北,通常指下游江北岸揚州一帶;江南,則指江南岸鎮江以南地區。
隔了一條江水,江北江南不論是語言、風俗、習慣、民風,皆有相當明顯的差異。
尤其是農村地區,江北的村夫與汪南的老大娘見面,有如雞同鴨講,你講你的我講我的,老半天也不知道對方在講些什麼。
大都市裡倒沒有多少障礙,講不通可以用官話講通。官話也就是帶有鳳陽腔的京師話,做官的人必須會。
中了舉在翰林院教習三年,不通曉官話,可能就在散館之後,待在京師坐冷板凳混口食,失去外放做官的機會。
從江北來,就算是揚州吧!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乘船,上航南京,沿途不可能有所接觸,也就不可能知道江上下所發生的事故。
昨晚到南京,今早出城到二十裡外山村找朋友,怎知道南京發生的事故?桃花三娘子沒說謊。
「呵呵!滿城風雨的事故。姑娘……」狂劍書生一言帶過,不想解釋,其實對兩女生疑,意似不信。
「我姓什名誰,你不可能不知道,桃花三娘子你不陌生吧?算起來我是前輩。這位小妹姓杜,凌雲鳳杜采鳳,你可能聽說過她這號人物。」
其實桃花三娘子成名七八年,比狂劍書生早三四年而已,實在不配稱前輩,倚老賣老而已。
她是江湖浪女,行為不檢艷名滿江湖,但對窮凶極惡的人敬鬼神而遠之,對敲詐勒索的專家也無意沾惹。
如果這位年輕英俊的雄偉公子爺,不是狂劍書生,她的態度必定完全不同,很可能眉來眼去賣弄風情。
凌雲風明艷照人,但顯得悶悶不樂。
這個狂劍書生人才一表,翩翩濁世佳公子。
但與她心目中的黃自然相較,根本不能比,這位佳公子只是繡花枕頭,而黃自然卻是濁世的神龍。
她懶得與對方打交道,本來就心事重重不理會身外事。
她比桃花三娘子年輕,更美,雖則身材沒有桃花三娘子豐盈成熟撩人情慾,但另有一種青春的秀美魅力。
年輕而有幾分才華和美麗的少女,眼睛長在頭頂上理所當然,因此她的冷淡和沉默,應該是正常的現象。
但在狂劍書生眼中,卻又有另一種看法。
和桃花三娘子走在一起的漂亮女人,會是冰清玉潔的正經貴婦淑女?
憑他狂劍書生的才華風度,這種女人應該向他毛遂自薦投懷送抱,何必裝出高貴淑女風華自拾身價?
簡直不識抬舉,心中極感不悅。
凌雲鳳杜彩鳳?他可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大撅是初出道的小浪女,與金陵雙鳳是一窩迷人的艷鳳。
儘管他心中不說,但心底卻湧起強烈的佔有慾望。
有些人的心理很奇怪,愈容易到手的東西愈低賤,愈難到手的東西卻愈珍貴,非干方百計用手段弄到手不可。
「杜姑娘才是真正的美麗高貴彩鳳。」他笑吟吟讚美的話衝口而出:「幸會幸會。
在下……」
「喂!方公子,說了老半天客套,兩位小妹怎麼還不見返回?」
桃花三娘子有點不耐,打斷狂劍書生向凌雲鳳獻殷勤:「我覺得後面屋子裡還有人呢!畢竟我和杜小抹是客,好像你連茶水都吝惜,這是待客之道嗎?」
「呵呵!別急別急,你們會受到禮遇,會受到相當的招待。首先要提出的事,是你所說的話,在下一個字也不相信。」狂劍書生的笑容怪怪地,說的話也怪,像是審問口供。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說的什麼話讓你不相信?」
桃花三娘子立生戒心,感覺出什麼地方不對了,本能地挪了挪佩劍,老江湖的警覺性恢復了。
她的左手,握住了泄放桃花瘴的特製盛囊。
「你說你們從江北來,昨晚才抵京。」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
「金陵雙鳳來到這裡避風頭不到兩天,你們剛到就知道她們藏匿處,你要在下相信嗎?」
「她們在城裡的住處,托有鄰居傳話。唔!什麼避風頭,什麼藏匿,語氣……」
「語氣不友善,是嗎?呵呵!屋子後面的確有人,你們進去會晤呢2抑或請他們出堂相見?」
桃花三娘子向凌雲鳳一打眼色,抓起包裹警覺地離座。
「閣下不是金陵雙鳳的朋友。」桃花三娘子慢慢向大門退,將包裹掛上左肩:「你到底……」
門外一聲狂笑,兩個人堵住了大門。
「還沒送客呢!退回去,哈哈……」堵在大門外那位虯須大漢,狂笑著留客。
一聲劍鳴,凌雲鳳警覺地拔劍。
她老爹綽號邪劍,她的劍邪得更高明些。
狂劍書生綽號狂劍,劍術必定非常的狂野。
走狗中還有一位大劍客神劍秀士鮑全一,顧名思義,劍術想必神乎其神,赫赫名家。
邪劍、狂劍、神劍都有了,黃自然稱自己的劍術是魔劍。
似乎這期間,各種劍術名家都來南京起集,很可能有齊濟一堂的一天。
後堂走道口,魚貫出來了六個人。
「小女人,你敢撤野?」
領先出來的花甲老人,聲如洪鐘字字震耳,神態也極具威嚴,鷹目狠盯著撤劍戒備的凌雲鳳,語氣警告性十足。
桃花三娘子突然打一冷顫,白墩的粉頰突然蒼白失血,白得泛起灰色,受驚臉上失血的情景極為明顯,受驚的程度可想而知。
「木客顏回!」桃花三娘子的叫聲完全變了調走樣,驚恐地丟掉包裹,以免礙手礙腳的。
上一代的魔頭之一,當代的名家提起木客顏回,同樣會變色驚懼,人老了聲威仍在。
凌雲鳳反而沉著,也丟掉包裹。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提劍沉著地問:「哪一位肯明示?」
「不要再裝無辜了。」狂劍書生臉一沉,語氣奇冷:「金陵雙鳳妙想天開,想詐騙我們。」
「詐騙你們?」桃花三娘子心中一涼,這些人聚合在一起不是好兆頭。
「她們聲稱捉住了黃自然,和四海狂鷹的女兒江小惠,要咱們攜銀子換人,結果人根本不在。憑她兩三個女人,武功勉強可列第三流,居然敢吹牛說捉住了我們要捉的超等高手,豈不笑話?分明是有意詐騙,誤了咱們大事,十分可惡。大概她們早有詐騙的準備,邀請你倆人前來助勢,是嗎?」
桃花三娘子心中一跳,凌雲鳳更是臉色大變。
她倆這次南來,主要是結伴尋找黃自然。
現在鬼使神差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黃自然,這些人卻是黃自然的仇家。
顯然,南京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故。
「你們是什麼人?」桃花三娘子沉聲問。
「你還在裝?」狂劍書生聲色俱厲。
「沒有什麼好裝的,我桃花三娘子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也不是什麼巾幗英雌,敢做敢當。你們提到黃自然,是不是那位摧毀玄武門的黃自然?」
「不錯。」
「不要和她們廢話,拿下,吊起來再問口供。」木客顏回阻止了狂劍書生打交道:
「如果真的與此無關,再決定留用或除掉,動手!」
身後踱出一個乾瘦如猴的中年人,輕拂著手中的三尺六寸五分,黑色白星量天尺,似乎比身材還長些,猴臉上的怪笑十分獰惡可怕。
「最好是留用。」這人的嗓門尖而亮亢:「在下喜歡這種蕩婦形女人。顏老哥,交給我啦!」
「猴夫子侯偉。」桃花三娘子嗓音全走了樣:「你……你代凶梟,怎麼可能做別人的手下?」
「呵阿!人有時最會變的,是嗎?小娘子,千萬不要搬動你那隻桃花瘴囊,以免右面那位千手猿歐陽老兄,把你那美艷胴體射穿百十個洞孔。我可不願意,因為我老人家喜歡的女人,不許旁人加以傷害。你必須憑真才實學先陪我玩玩。」
凌雲風知道不能善了,發出一聲信號,突然一記倒空翻向後飛射,揮劍猛撲堵住大門的兩個人。
不能被堵死在屋子裡,必須斷然脫出困境。
她綽號稱凌雲風,輕功出類拔萃,猛然凌空向後面攻擊,真像一頭凌空搏擊的鳳凰,衣裙飄揚,劍光如匹練。
堵住門的虯須大漢剛警覺地一劍揮出攔阻,劍光已排空急落,一劍封空,下搏的劍光已沒入胸口。
雙腳一踹虯須大漢的屍體,身軀再次飛騰而起,撲向第二個堵門的中年人。
同一瞬間,堂屋中同發劇變。
猿的一雙手爪非常強壯靈活,竟有一千隻手爪,那還了得?
那位長相有如猿的人,比猴夫子中看多多,手長腳長,大猴臉並不難看,強壯比乾瘦的猴夫子侯偉強三倍。
乾瘦的猴夫子侯偉,一點也不偉。
目下江湖十大暗器名家,排名第三的千手猿歐陽狐獨,是宗師級的偉大暗器大師,據說同一剎那,可以發射出無數致命的暗器。
桃花三娘子完全被這些高手名家的名頭所震懾,覺得抓住瘴毒囊的手,控制活動的能力已經消失了,相距僅丈余,她的手一動,真可能被千手猿把她射成蜂窩,她絕對沒有千手猿的暗器快。
拼就拼,她的劍指向赤手空拳,狠盯著她的千手猿,暫時不理會拂動量天尺,徐徐接近的猴夫子。
在她的心目中,暗器比量天尺可伯多多。
量天尺如果攻來,還可以轉身用劍封架,而暗器的形影一動,必須先一剎那趨避。
「小女人,哈哈……」猴夫子的量天尺並沒揮動,僅用左手向她遙指狂笑。
一縷強勁的無形指勁,在狂笑聲中悄然疾射。
她的眼角餘波,留意那根怪異的量天尺,怎知道猴夫子的左手有玄機?遠在丈外向她招手狂笑,按理不可能有任何花招。
她料錯了,後悔無及,右脅下章門穴一震,渾身立即發僵,右半身便像是死僵了,劍失手掉落。
嗯了一聲,她向前一栽。
千手猿恰好搶出,一把抱住了她。
「她是我的!」猴夫子怒叫,衝上搶奪:「你他娘的渾水摸魚嗎?」
「誰撿到就是誰的,哈哈……」千手猿抱著人急閃,得意已極。
堂屋一陣亂,木客顏回勃然大怒。
「不許爭。」木客怒叱:「不像話……」
叱聲中,眼角瞥見後堂有人影急射而出。
農舍共有三進,後面本來還留有兩個人,看守被捆住雙手,脫了上衣,吊起來的金陵雙鳳,以及咬牙切齒像厲鬼的母夜叉孔婆婆。
可是老凶魔的老眼沒昏花,而且極為銳利,衝出的人影雖快得難辨形影,仍被他看出不是自己人,叱聲中斷,右手急抬。
來不及了,衝出的人影太快,下手更是有如電耀霆擊,像電光射入人叢,肘后隱藏的長劍出現,進射出可怖的眩目光華。
首先遭殃的是猴夫子,劍光過處腦袋飛起,光芒再進,貫入千手猿的左肋。
人影切入,一把挽住了桃花三娘子,千手猿的身軀飛升,向另一名剛拔出劍的人砸去。
劍將千手猿挑飛,光華立即斜貫入另一人的右背肋。
真可怕,一衝之下便死了三個。
說快真決,木客竟然沒看清變化,死的人被挑飛,可就看得一清二楚。
猴夫子飛起的腦袋,也在這時跌落在他的胸口,鮮血汪在胸襟上。
堂屋裡有七個人,一擊之下便死了三個。
又一個人被挑飛,光華找上了他。
一聲厲叫,木客拚命了,一劍硬封,已來不及閃避,心中早虛,幾乎到了膽落境界,一照面人便死了一半,任何高手名宿也會膽落。
錚一聲狂震,木客的身軀,像被狂風所刮,向側方飛撞,砰一聲大震,撞在堂右的磚壁上,反彈而倒,似乎房屋搖搖。
狂劍書生相距稍遠些,一連串電光石火似的可怕急劇變化,把這位大劍客驚得手腳發冷,向下一挫,老鼠似的貼壁根向後堂竄走了。
另兩位仁兄也不雹,撞破門邊左右的窗子,跌出屋外去了,聰明人一定活得比笨瓜還長。
木客人老成精,人一倒便奮身急滾,談轉中扔出長劍,劍飛騰著迎向射來的後續劍光,再一滾向前一竄,也從後堂溜之大吉。
暴亂倏起倏沒,最後傳出了震耳的擊落飛劍清響,人影懊止,堂屋裡剎那間血腥傅殺結束。
雷霆萬均的強勁突襲,一擊而散。
救桃花三娘子的人是黃自然,採用了猝然急襲的大膽突擊行動,全力卯上了,劍出不留情。
果然出其不意,把七個可怕的高手名宿,在眨眼間殺掉一半,把其他的人嚇了個膽裂魂飛。
擊落木客擲出的劍,身形一頓,被木客逃入後堂,他無暇追擊,挾了三娘子衝出大門外,火速將三娘子放下,斜掠而出。
門外的曬穀場中,江小蕙正身處天人交戰困境。
凌雲風出其不意突圍,劍劈堵住門的虯須大漢。
她並不知道桃花三娘子被高手名宿的聲威,膽破氣懾手腳失去靈活,被暗算無法跟出,情勢也不允許她分心兼顧桃花三娘子,一鼓作氣破圍而出。
借蹬屍之力再次飛撲第二個人,卻碰上了可怕的精明對手。
那是一個穿水湖綠衫裙的中年女人,相當美艷豐滿,一聲嬌笑,迎著她飛撲而下,劍光下射的凌雲鳳,雙手交互吐出袖口,玉掌起處,勁氣似狂飄,一吞一吐,罡風如怒濤般洶湧而出。
凌雲鳳的劍已可發出劍氣,可惜火候不夠,破不了湧來的罡風勁流,勁氣隨氣湧入。
「呃……」她如受千斤巨錘重擊,呼吸一窒,氣血翻騰,頭暈目眩,護體神功一泄而散,手一軟,送出的劍失手掉落,胸口一震,喉間發甜。
昏昏沉沉中向下掉,被閃在一旁的中年女人一把抓牢接住了。
她心中是明白的,這女人外發的掌勁可伯極了,丈外可以將人的骨肉震裂,震力直撼內腑。
如果她的護體神功火候再差一分,可能腦袋已被震裂了。
這瞬間,抱著她的女人猛然轉身,將她阻擋伸來的另一雙小手。
那雙黃黑色的小手,居然能在千鈞一髮之中,從她的頭部上空撤出,差三兩分便擊實了。
掌勁斜逸,她仍感到頭皮發炸。
她聽到一聲悶響,感覺出抱著她的女人身軀微震,斜衝出八尺,幾乎失手把她拋落。
是一個小花子,左手掠過中年女人的右胯,指尖掃過胯骨,餘震力依然強勁,把中年女人震飄八尺。
如果擊實,女人的右胯骨必碎無疑。
「住手!不然我先斃了這小女人。」
中年女人急叱,再斜掠丈外,險之又險地再次脫出小花子的追擊,抱著一個人依然靈活。
小花子一怔,倏然止步停止追擊。
「咦!我為何要聽你的?」小花子是江小蕙,穩下馬步冷然問。
中年女人顯然吃了虧,知道小花子神奇的掌力可怕,心中已虛,不得不找尋自救之道。
「你是來救這些女人的。」中年女人將凌雲風放下,坐倒在腳前,一手扣住左肩井,一手按在凌雲鳳的頂門上:「退出三丈外,不然我斃了這小女人。」
「你斃了她與我何干?我不認識她。」江小蕙當然得硬著頭皮否認。其實她說不認識凌雲鳳也是事實。
她曾經看到凌雲鳳與桃花三娘子乘馬走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凌雲鳳是何來路,連與她在一起的妙手靈官也不知道。
黃自然說出凌雲鳳的底細,她也沒有多少印象,卻知道黃自然是為了救應兩女而決定面對高手走狗。
黃自然曾經救過桃花三娘子一次,再次援手是情理中事。
她如果不顧一切出手攻擊,必定斷送了凌雲鳳的小命。
「少在老娘面前撒謊。」中年女人倚老賣老:「好,我就斃了這小女人。」
「我會要你抵命。」她無意遠退,拉開馬步準備撲上:「一命還一命,反正虧本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中年女人哼了一聲,左手五指徐收。
「哎……唷……」凌雲鳳痛得尖叫,肩骨欲裂痛入骨髓,難以支持。
「給你十聲數,遲到右邊三丈外,不許阻止老娘把人帶走,你不希望同伴死吧?」
中年女人獰笑,左手繼續發力:「你要不了老娘的命,卻先斷送了你這位同伴的命。一、二……」
她大感不安,心中天人交戰,是否衝上她拿不定產意,儘管凌雲鳳不是她的人,死活也與她無關。
但她不能做促使凌雲鳳被殺的兇手,不管她是否認識凌雲鳳。
她當然不希望中年女人帶走凌雲風,心中作難,強行抑止衝上去的念頭.腳下遲疑。
「三……四……五……」
她呼出一口長氣,徐徐退後一步。
「六……七……」
黃自然出現在門口,正好在中年女人的斜背後。
中間有二十餘步空間,黃自然不可能在剎那間飛越,也不可能悄然接近而不被中年女人發現,方向不對。
她看到黃自然向她打手式.心領神會。
「好,我退。」
她向側後方移動,吸引中年女人的目光轉向移動。
「八……九……」中年女人仍在叫數,拖住凌雲鳳的背領向後拖移,右掌仍沒離開凌雲鳳的頂門,有計劃地向門口退。
背部對著門,不可能看到黃自然了。
中年女人聽不到屋內的聲息,還以為自己的人已控制了全局,退勢加快,要退入屋內了。
江小蕙也向後退,已遠出三丈外。
雙方向相反的方向退,距離逐漸拉遠。
「喂!把人放下。」江小蕙叫:「我兩手空空,你有劍……」
「你等著。」中年女人打斷她的話,遲速轉疾。
人影如流光,貼地掠來一閃即至。
是黃自然,速度快得令人目力難及,在兩丈外飛躍而起,雙手一合,扣住中年女人的頭.仍向前飛射,像老鷹扣住了小雞向前飛,砰然摔落向前翻滾.半途放手一躍而起。
中年女人的頸骨節節松裂,頭幾乎被拉斷離脖,屍體翻滾數匝,停下時已無力掙扎,渾身軟綿綿,似乎全身的骨頭部鬆散了。
被扣住頭拖飛、下墜、翻滾,已離開原地十步以上了。
黃自然這種狂鷹搏兔的可怕身手,把江小蕙嚇了一大跳,這已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鷹也不可能把體重相同的獵物抓住飛翔。
「黃爺……」倒在原處地上的凌雲鳳,掙扎著想站起興奮的狂叫。
凌雲鳳並沒受傷,左肩井穴被制住而已,左半身麻僵,右半身仍可掙扎。
「你像撲火的飛蛾。」黃自然奔近扶住了她:「哪像一頭鳳?哪兒被制?」
「左肩井。」
「還好,腦袋還是完整的。」
「天啊!居……居然鬼使神……差……」凌雲鳳不在乎黃自然的戲-,大笑大叫:
「在這裡找到你,我還以為那些人胡說八道呢!嘻嘻!真是上蒼有眼。」
「你還笑?哼!」黃自然解了她被制的穴道,臉一沉:「你怎麼仍然跟著桃花三娘子鬼混?」
「人家要找你呀!」凌雲鳳羞笑著白了他一眼,活動手腳:「你悄悄跑了。你丟得下,我哪能放得下?你忘了?桃花三娘子是我的侍女呀!老爺!她怎樣了?」
「可惡!你……」
「你罵好了,反正我是你的女人,女人天生就是老爺的出氣簡,是不是?」
江小蕙在一旁滿臉驚疑,甚至震驚。
「她是你的女人?」
她向黃自然問,連她也覺得自己的神情十分可笑。
「你聽她胡說?真是豈有此理。」黃自然感到頭大,向門口走:「屋子裡的事得儘快處理,小蕙,你方便些,你去處理。」
他無意中叫出姑娘的芳名,江小蕙像是觸了電,大喜欲狂地向門飛奔,把凌雲鳳的胡說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是不是黃自然的女人並不重要。
凌雲鳳居然沒看出江小蔥是女人,怎麼也不會把一個氣色不佳的小花子,與女人聯想在一起。
桃花三娘子也沒受傷。右章門穴被指風打穴制住了而已。
江小蕙剛扶住桃花三娘子,黃自然已偕同凌雲鳳跟入。
「交給我。」
黃自然將人接過,臉色沉重:「小蕙,你進去看看,看那三個女人是否有救。我已將人放下,恐怕……」
江小蕙根本不在乎金陵雙鳳的死活,而且恨得直咬銀牙,但一看黃自然的神色不對,知道變故很糟,點點頭向後堂走,手裡的劍隨時準備攻擊。
第二進的堂屋,有一個半棵的女人,在地下爬動、掙扎,暴露在外的酥胸一片猩紅,可看到創口,飽滿高聳的玉乳走了樣,雖然乳房仍然尖挺。
她急搶而入,倒抽了一口涼氣。
難怪黃自然要她處理,男人真不便參與。看了現場的沭目驚心慘相,她也感到心酸,也憤怒得渾身發抖,不忍卒睹。
「黃大哥……」她不得不向黃自然求援。
黃自然叫她小蕙,她叫大哥是十分自然的事。
黃自然奔近堂門,腳下一慢,桃花三娘子與凌雲鳳,不假思索地超越搶入。
「彩鳳……」桃花三娘子扶起半裸女人的上身,慘然厲叫。
內堂擺著兩具走狗的屍體,是被黃自然擊斃的。
黃自然從屋後進入,悄然一擊,把兩個看守三女的走狗擊斃,無聲無息並沒驚動前進堂屋的人。
江小蕙從屋前接近,及時救了凌雲鳳。
三女是捆了雙手,吊在樑上的,雙腳離地五寸,毫無活動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人已被黃自然割斷吊繩放下,躺在血泊中。
母夜叉孔婆婆衣褲仍在身上,但破碎不堪,是被竹鞭抽爛的,肌肉幾乎寸裂,體無完膚。
金陵雙鳳更慘,連身上衣裙已被剝除,僅留一條長褻褲,不但有被鞭打的傷痕,而且遍布用手指掐扭撕拉的淤痕,因此乳房也變了形。
靈鳳已斷了氣,屍體已僵,表示死去不久,剛進入發僵境界。
彩鳳仍可爬動,仍有知覺,但似乎眼前模糊,渾身因痛楚而劇烈抽搐,血從口中緩緩送出,臉部變了形,身上各處創口有些仍在流血,創口大血凝不住。
「我是桃花三娘子,你……」桃花三娘子酸楚地號叫,急急摸索百寶囊取丹藥。
「我……我好……好恨……」彩鳳的含糊語音幾不可聞。
「誰把你……」
「替我……報……仇……唉……」
「彩鳳,彩……鳳……」桃花三娘子取出的一顆丹丸,頹然掉落塵埃。
彩鳳的頭一歪,停止了呼吸,雙目睜得大大地極為可怖,死在桃花三娘子懷中。
「我一點也不恨她們了。」跟在他身後的江小蕙,眼中充滿了淚水:「這些人,為何做出這種沒有人性的事?金陵雙鳳只是貪,怎能向無仇無怨的人如此……」
「他們要口供,金陵雙鳳哪能招出他們想要知道的事?走狗們哪在乎三個女人的死活?」黃自然一面將屍體丟入廂房一面說:「他們已殺了你爹不少朋友,以及許多各方人士,至少有一半人是受酷刑虐殺的,多死三個無仇無恨的無辜女人,算得了什麼?所以我出手狠毒,沒留下活口,真可惜。」
桃花三娘子和凌雲鳳出來了,神色冷厲。
「老爺!這些兇手是何來路?」桃花三娘子嗓音都變了,眼中仍在流淚。
「河南開封府鈞州,徽王府的王府走狗。」黃自然沉聲說,沒理會三娘子叫他老爺的事。
「哎呀!」桃花三娘子駭然震驚,像是挨了當頭一棒。
「我把南京近來發生的事故告訴你們,你們最好見機遠離災區外……」
他隱下在浦子口鎮暫時養息的事,僅從王府走狗擄少女的殺人事件說起,他是無意中介入的,碰上了不能袖手,與走狗們周旋勝負難料,南京目下江湖知名人士大遭其殃。
金陵雙鳳一時貪心,把命賠上了。
「你們真幸運,一頭鑽進死亡災區而留得命在。」他最後嚴厲提出警告:「逃掉了幾個走狗,走狗們必定把你們列入優先搏殺的目標,乖乖給我易容化妝,加快遠走高飛,有多遠就走多遠。金陵雙鳳的慘死咎由自取,你們沒有力量替她們報仇,忘了這件事。
你們唯一可做的事是逃災避禍,火化了這裡的人和屋,我送你們到棲霞鎮找船走運河回山東。」
他沒替江小蕙引見,也不說出自己日後的行動和打算。
凌雲鳳對他所說的情節心不在焉,對他再三強調嚴重性情勢漫不在乎,僅用綿綿的目光凝視著他,臉上有滿足雀躍的神采。
桃花三娘子卻如中雷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各種驚恐、心慌、膽虛……表情交替呈現,似乎也流露出羞慚後悔等等錯綜複雜神倩。
「我……我與金陵雙鳳,僅是小有交情的江湖同道,還沒有生死與之的交情,那能替她們報仇。」桃花三娘子不安地搓扭著雙手,眼中恐懼驚怕的神情瞞不了人:「老天爺!你怎麼招惹這種人?」
「三娘子,不是我有意招惹他們……」
「我知道這些人的一些底細。」桃花三娘子似乎沒聽清他說些什麼,只顧自己發表意見:「你可以管大奸大惡巨豪惡霸,奸惡豪霸畢竟是見不得天日的人,你管了,會有許許多多的人替你喝彩。但是管了皇家的事……」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桃花三娘子神經質地大叫:「天下是他們朱家的,朱家的龍種都代表皇權國法,天下所有都是他們朱家的,他們愛怎樣就怎樣,擄幾個女人快活,算得了什麼?那由得你管?」
「你怎麼啦?」黃自然一楞:「先不要激動,你好像語無倫次……」
「我說的話清楚得很。」桃花三娘子將包裹掛上肩苦笑:「他們上一個皇帝正德,搶女人來玩、來賣。從京師搶到山西,從山東搶到淮安,從揚州搶到南京,一車一船地搶,一城一城大搶特搶。他高興,誰敢管?天下的子女金帛都是他們朱家的,朱家的人愛怎樣就怎樣。老天爺!你能管?敢管?」
「我已經管了。」黃自然悻悻地說。
「你以為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這兩句話當真?少做夢了,那是一些狗屁笨瓜似的讀書人的夢想,那不是真的。老天爺!朱家的人,會命令天下的人對付你,你活得了多久?
杜小妹,我們走!」
「你要我跟你走?」凌雲鳳笑吟吟神采飛揚,拉住了黃自然的手抱在懷裡:「你陪我找他,現在找到他了,居然要我跟你走,你是不是吃錯藥神智不清了?」
「杜小妹,你還沒發覺多兇險嗎?」
「兇險?我一點不在乎……」
「你最好想一想,清醒清醒。」桃花三娘子的嗓音提高了一倍:「你跟著他能活得了幾天?你願意和他一起死?杜小妹,天下可愛的男人多的是,犯不著和他……」
凌雲鳳手一揮,啪一聲給了桃花三娘子一耳光。
「你走吧!畢竟你我朋友一場。」凌雲鳳粉臉一沉,挺身站得筆直像座天神:「不錯,天下可愛的男人多的是,你可以任意去選、去愛。我年輕識淺,對世間的男人所知有限,所以要求也不高,我眼中只有兩個男人,一個是我爹,一個是他。」她又拉住黃自然的手:「就算他與皇家為敵,與天下為敵,只要他所做的事是對的,我會毫不遲疑和他並肩站,哪怕只活到一刻片刻,我都心甘情願,小事一件,反正人早晚要死的。我說得夠明白嗎?你可以自己走了。」
「你……」桃花三娘子氣結。
「不要再說傷害他的話,好嗎?好來好去,我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指導和關照,我祝福你。」凌雲風誠懇地說。
「愚蠢!」桃花三娘子搖搖頭,冷然瞥了黃自然一眼,轉身向外走,一面自言自語:
「與天下為敵,活不了多久,活不了多久……」
桃花三娘子是江湖浪女,天生叛逆性強,故意違反世俗,在江湖尋找快樂,您意享受男人,男人也享受她。
但要她和皇朝的朱家龍子龍孫為敵玩命,那有什麼快樂享受可言?
只有傻瓜蠢蛋,才會放棄快樂享受,去為什麼天理正義受苦受難,甚至送命。
她不是傻瓜蠢蛋,風頭不對就選自己該走的道路。
黃自然這個男人固然可愛,但似乎不容易到手,天下可愛的男人多的是,為一個不易到手的男人,受苦受難甚至送命,她不是這種人。
她向南京飛奔,必須儘快遠離兇險。
金陵雙鳳的慘死,已讓她心膽俱寒了,走狗中有些人認識她,她必須遠離是非地保全自己。
遠出五六裡外,已到了村鎮羅布的平原地帶。
她已在樹林中換了裝,不敢再穿緋色衣裙,改換了普通婦女的青衣布裙,劍也用布裹了塞在包裹內,像一個要進城探親的村婦。
前面是大道的三貧口,大道上行人絡繹於途,有車馬轎往來,只要夾在行人中,進了南京城便可安全了,以後再乘船遠走高飛。
她突然臉色一變,心中狂跳。
六個佩刀掛劍步行的男女,剛好離開大道,步入這條通向山區的小徑,看清面貌,已在五十步內,想迴避已來不及了。
她半閉上明亮的媚目,低下頭一步步緩行,必須裝得像個真正的村婦,才能避免麻煩。
「一定是王府的人。」她心中嘀咕:「這妖女攀上高校了,小野雞飛上枝頭變鳳凰,神氣得很。」
三個穿青衫佩劍中年人,兩個雄壯的佩刀青衣大漢,魚貫跟在一個穿紫色衣裙,佩劍掛囊,眉目如畫的少婦身後,神氣地加快腳步迎面而來。
她避在路側,低頭侵吞吞舉步。
六男女哪將一個村婦放在眼下?昂然闊步接近。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以為自己改了裝扮,對方不可能認出她的本來面目,卻忘了她是江湖名女人,認識她的江湖男女數量不少,她的特徵.逃不過有心人的眼下。
剛通過她身側的紫衣少婦,突然站住了,水汪汪極為明確的鳳目,不轉瞬地盯著她。
這位少婦真的又美又艷。隆胸細腰流露出明艷照人的風華,二十四五歲正是亮麗成熟的歲月,有一股迫人的美,令男人心猿意馬不能自持,正是介乎女神與狐妖之間,可以顛倒眾生的典型美女。
即使在美女眾多群雌粥粥出,這種女人依然顯得特出,魅力與氣質皆艷冠群芳,永遠是一枝獨秀,眾所注目的絕色美女。
「你不是桃花三娘子嗎?」紫衣少婦笑吟吟盯著她:「不認識我了?要穿道裝你才知道我是誰?」
她心中一涼,悚然而驚。
不能再裝做不識了,對方不但叫出她的綽號,而且表示曾經穿道裝的身份。
道裝,表示這少婦曾經扮女道姑。
女道姑通常是風流的代名詞,與她同是艷名動江湖的浪女同道。
金陵雙鳳也是她的同類,所以她一到南京,便找同道安頓,以便在南京地區活動。
她這一類同道浪女中,並沒有深厚的交情,有時甚至因男人而吃醋結怨,互不相讓,朋友變成仇人平常得很。
「哦!是你。」她不得不故做恍然狀,提高警覺小心應付:「太虛瑤姬傅小妹,久違了。你不穿道裝,雖然減了仙姬的絕代風華,但另一種風華取而代之,令我大感形穢。
晤!有這許多隨從,看來你有了自己的局面,過得十分愉快愜意呢!」
「還混得不錯吧!」大虛瑤姬掩不住得意的神情:「人往高走,誰不想活得愉快愜意?你扮成村婦,攜了包裹行色匆匆……」
「昨晚乘船從淮安來,一早出城想找朋友安領,撲了個空,只好返城另找朋友。你……」
「哦!昨晚乘船來的?」
「金陵船行的定期客船,在中江碼頭。」
「我想,你不知道這裡的事。」太虛瑤姬坦然說。
「這裡有什麼事?」她心中一路,糊塗到底。
「我們奉命捉兩個人。哦!你知道四海狂鷹吧?」
「知道呀!往昔的江湖之王,過了氣的仁義大爺,江湖朋友快要忘了他啦!咦!牽涉到他?」
「他的女兒,一個天生異秉的絕色美女,叫江小蕙。另一個不明底細的年輕男人,叫黃太爺,真名叫黃自然,也就是剷除玄武門殺手那個人。你替我留心好不好?」
「留心什麼?」她的心跳一急一緩,緩時快要停止了。
「江小蕙的身價是銀子五千兩,黃自然三干。通風報信因而捉獲,獎金照付。」
「嘩!獎金如此高?你……你替什麼人……」她故作驚訝,以掩飾自己的不安。金陵雙鳳就是因為捉到了黃自然,才向這些王府的走狗領賞,結果……」
黃自然逃掉了,錯不在金陵雙鳳,但走狗們把氣出在金陵雙鳳身上,以詐騙的藉口殘酷地凌虐死了金陵雙風,這些走狗那有道理好講?
她並不蠢,如果透露黃自然的下落,一定脫不了身,黃自然早該離開那座農舍了,走狗們撲空,她恐怕會步金陵雙風的後塵,被折磨慘死。
「不要問蠢問題。」太虛瑤姬當然不會透露替何人做走狗。
「那麼,如果有消息……」
「我們在朝天宮旁的南都老店,留有人接待各方人士。」太虛瑤姬坦然將聯絡站說出:「主事人叫朱權。我有事急需處理,以後再找機會親近,再見。」
「再見。」她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目送六男女離去,她像喪家之犬般征奔而走,怕這些人半途遇上逃掉了的走狗,必定回頭追趕她,她哪有命在?必須飛快地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