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移花接木
深夜。
亥子剛交,宋不群已收拾準備停當,準備全力營救梅君姐妹三人。
可是辦法雖然好,最後一直難關卻仍想不出破解之策,那就是梅君等三人必已服過帝君的獨門眷毒,如今把他們救出來后,那解藥又如何向帝君索取呢?
這一樁絕大的難題,宋不群正苦苦思索,倏聽到房外步履之聲匆促,接看響起了一陣語聲:「下屬荀之全有急事稟報府主!府主……請醒一醒!」
宋不群一怔,心念一轉,立刻-開房門,當門而立,目注來人,沉聲喝問道:「什麼事?」
那荀之全,一身漆黑勁裝,長劍雙眉,普遍身材,卻有著一對絕精明的目光,他一見這位「外府之主」一身黑衣,似乎並未睡,神色也怔了一怔,不答反問道:「府主沒睡?」
「嗯!」宋不群冷冷道:「老夫正準備前往慾望宮。」
「那太巧了!」苟之全忙道:「屬下來此,正是為了催府主大罵!前往慾望宮。」
宋不群泠泠道:「有什麼緊要的事?」
荀之全道:「下屬奉命率領魔班仙友八人,分佈於慾望宮附近怖置暗哨,剛才又見神秘夜行人出沒,但暗中搜索后,遍覓無著,特來向府主稟報!」
宋不群暗暗一怔,沉聲道:「荀之全,你是隸屬於魔班的仙友嗎?」
荀之全回答道:「正是。」
宋不群頷首道:「你先回去,立刻轉達本座命令,一律撤去暗哨!」
苟之全一愕道:「這……是為什麼?」
宋不群道:「這是欲擒故縱之計,要誘使那神秘人物無所顧忌現身,老夫才能手到誘來。」
荀之全連忙垂首道:「是,長,府主高見。」
揮揮手,宋不群道:「你快去吧,本座隨後即到。」
荀之全躬身而退,宋不群目送苟之全身影遠逝,心中倏覺起警兆,這傢伙為什麼不向旁人報告,突來告訴我呢?他感到事情太有蹊蹺,可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其中結論所在,時間已不容他多作考慮,為了救出梅君,今夜一切,他都已安排好,要改變已不可能,故而放棄一切疑念,身形一長,立刻向慾望宮掠去。
時值深夜。
慾望宮已是一片漆黑,正有正殿上仍亮著燈火。宋不群到此並未立刻捋救行動,卻仔細搜查附近的暗樁。
巡視一圈下來,他發覺所有的暗樁果然都已撤走。但他卻不知道這一切都經過黑仙童與蔣天衛慎密的安排過,其實一路來,早有人將消息一路傳遞到慾望宮,預先布好局的一場戲,也準備等著上場。
宋不群這一次可算是大大的失策。投入別人的陷井,尚不自知,他在確定慾望宮附近沒有暗樁后,身形如一溜煙,翻入慾望宮后的花園中,略一打量,正欲向梅君住的那間屋子奔去,倏見一條人影,自那方向橫空疾掠而至。
一矮身,宋不群立刻躲入一處花叢中,凝神注視著那個橫空而過的黑影,這剎那,他心頭大愕,發覺那神秘的夜行人,正是裝病的梅君。
宋不群誤會了,他誤會梅君白天裝病,此刻必有什麼作用,於是暫不招呼,一提氣,也跟著梅君身後,看她究竟有什麼舉動。他未料到暗中另有不少眼睛,正暗暗地注視著他自己。
在正殿左邊的後窗,梅君倏然貼壁停身下來。宋不群忙閃身於一座假山後窺視,這才見梅君手中拿著匕首,左脅下還斜肩掛著一隻黑黝黝的圓筒,只見她點破紙窗,略一窺望屋中,輕輕撬開窗戶,像狸貓一般,無聲無息地躍了進去。
宋不群身形一閃,也掠到了窗邊,貼牆摒息隱好身形,這才探首暗窺。
只見房中擺飾得頗為講究,似為慾望宮中執事之卧房,梅君靜靜站在房中,緩緩抽出長劍,向里首錦原輕輕欺去。
宋不群暗暗忖道:「她白天裝病,原來是掩人耳目,想於夜間行刺,但這次的對象,是誰呢?」
心中想著,目光疾掃,倏瞥見床邊牆上插著一把令旗,上回寫著『令』字,流蘇輕垂,這正是玉皇府班主以上都有的信物,由帝君所頒,作為主管一方的象徵。
由此證明,這正是主持慾望宮,上官大娘的卧室,那躺在床上的人,已不用提,必是上官大娘了。
這一明白,宋不群暗暗呼糟,覺得梅君也大大膽了一點,上官芳的武功如何,雖未試過,但依帝君穆公任所委任的方面人物都無弱者這點來推斷,她的功力,必與蔣尚、房玄等人差不多,要對這等高手行刺,豈非自投羅網。
但這當兒,既不能出聲招呼,又無法告訴梅君,自己心中的想法,該怎麼阻止呢?
宋不群情急之下,身形一縱,故意露出一絲聲響,掠入房中。
果然,梅君一聽到窗口有聲息,立刻飛快旋身,一見人影,還不等宋不群開口,左手一握右脅下的漆黑圓筒,對準了宋不群就按下了機簧。
一切的情況,完全在黑仙童的預料之中。卡察一聲輕響,五枝梅花針,成梅花形,化作五道寒光,向窗口的宋不群射去。
想不到梅君竟有這種歹毒的暗器,宋不群大吃一驚,急忙撐腰閃身,輕喝道:「梅姑娘,快住手!」
可是梅君卻聽作不聞,她這半個月來已受盡辱污,可說已是心神俱碎,到此雖然是受人擺布,卻也抱著報復心理,只要玉皇府的人,管他是誰,恨不得殺之雪恨,故而一聲冷笑,又把圓筒對準了宋不群要按下機簧。
剛才第一次發出的只是五枝梅花針,可是這一次卻是數目近百的真正歹毒無比的暗器」『戳仙神芒』,只要按下機簧,三丈方圓之內,休想倖免,何況二人現在距離又如此之近,宋不群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危在頃刻。不過他知道以機簧發射的玩意兒,空手絕對難擋,是以就地向梅君腳下就地滾去。
錚地一聲,暗藏在腰際的柔劍,已脫腰彈出。這等於是亮出獨門招牌。
梅君腳下部位,恰巧是個死角,故而她疾忙跳開,拿著「戳仙神在」筒,正想第二次再按機簧,修見寒光一閃,眼前的銀髮老兒竟用柔劍,不由怔了一怔。
宋不群忙低聲道:「獨家招牌,你大概不會不認識,快別再按動那玩意兒。」
梅君脫口道:「你是……」
一躍而起,忙又把柔劍圍上腰際,沉喝道:「知道就好,不必多說,我看你是中了計。」
證明眼前的人就是宋三,梅君說不出心頭是股什麼滋味,開言一怔道:「我中了什麼計?」
宋不群道:「咱們在屋裡已動上手,床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你不是中了計是什麼?」
梅君又是一呆,一個箭步,竄到床邊,掀開棉被一看,被中竟是一個棉花做成的人影,那有什麼上官大娘。
「啊!果真沒有人!」
剛脫口驚呼,宋不群立刻輕聲喝阻道:「別叫!」
右手疾伸已點上了梅君的麻穴。
梅君心中一驚,訝道:「你!」
宋不群輕聲道:「外面倏有人暗窺,你別動,看我來演這齣戲。」
說完,又取下了梅君脅下的『戳仙神芒』,走到桌邊點上了燈火,向窗外道:「外面是誰,再不現身,鬼鬼祟祟,老夫要不客氣了。」這剎那,宋不群又恢復了本來做外府主關獨孤的氣度。
窗外格格一笑,一條人影飛閃而入,赫然是上官大娘,只見她笑靨迎人地道:「老爺子,你果然有一手,出馬立刻抓住了神秘人物。」說著向梅君緩緩走去。
「站住!」
宋不群一聲沉喝,道:「上官執事,你站過一邊,我有話問你!」
上官芳怔了一怔,退立一邊,吶吶道:「上座有何吩咐?」
宋不群道:「這是你的卧室嗎?」
上官芳點點頭。
宋不群食指飛彈,解了梅君麻穴,沉聲道:「站起來!」
自己大馬金刀地就在桌邊一坐,轉首注視著上官芳,道:「花奴梅君怎麼跑到你房裡來的?」
上官芳神色轉變不定,道:「奴家也在納罕,正想問問她!手執利劍,莫非想行刺奴家。」
宋不群一哼,道:「上官大娘,你果真毫不知情?」
上官芳忙道:「奴家真的不知道。」
宋不群冷笑道:「上官執事,老夫的年齡比你大得太多了,你要欺騙老夫,實在不智。」
上官芳嬌容微微一變,道:「奴家不敢欺騙上座。」
宋不群泠悄地一笑,道:「希望你講的是實話。」
一轉首,對梅君厲聲道:「梅君,你深夜闖入上官大娘房中,可是想行刺。」
梅君坦然回答道:「不錯。」
宋不群喝道:「你好大膽!但據老夫所知,花奴不準有長劍暗器,你的利器是從何而來的!」
梅君木然道:「我是奉命行事,長劍暗器也是別人所給。」
宋不群沉聲道:「你奉了誰的命令?誰又供給你兵器?」
梅君道:「命令是蔣天衛所下,兵器是慾望宮中弟子所供給。」
這番回答大出宋不群意外,他不禁問道:「你的話可實在?」
梅君道:「都是你們自己的人在搞鬼,我用不著騙你!」
宋不群還是感到一片迷惑,問梅君道:「你是說蔣天衛要你行刺上官執事。」
梅君道:「不錯。」
蔣尚要梅君行刺上官芳,但上官芳卻事先避開,放了一個假人在床上,這是表示了什麼意思呢?
還有,荀之全深夜突然到天界雅軒去招呼自己,好像在引誘自己來此,他為什麼不先向班主稟報,卻突然越級向自己報告……飛快想到這裡,宋不群恍然大悟,這分明是個陷井,禁不住一陣悚栗,難進穆公任已對我起了懷疑?
他腦中飛旋地在分析,卻聽到上官芳對梅君尖叱道:「你滿口胡言,莫非想死!」
梅君對上官芳冷笑道:「我早已不想活了,是不是胡說,你肚裡應該比誰都明白。」
上官芳鐵青著臉,對梅君厲聲道:「好,我就殺了你這個丫頭。」
身形猛向梅君撲去。
「站住!」
宋不群一聲厲喝,上官芳不由停住身形,急急逆:「老爺子,你千萬不要聽她在胡說八進。」
一聲冷笑,宋不群道:「老去倒覺得她是說實話,上官執事,我問你,她如不經過你們授意,又如何取得到兵器與暗器!」
上官芳急急辯道:「府主,她這是瘋話,奴家不是瘋子,那有授意她反過頭來殺我自己的道理。」
宋不群道:「當然,天下不會有這種瘋人,你上官執事更不會發瘋,依老夫看來,你不但沒瘋,而且深沉得很,所且才會在床上放了一個假人,讓她上你的圈套,是不是?」
上官芳一呆,吶吶道:「府主,你想想,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宋不群故意不折穿道:「這點老夫還沒有想透,正要你告訴來說明。」
上官芳吶吶道:「奴家不知道怎麼說。」
宋不群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不說!現在跟老去走!」
一拂衣袖,站了起來,又對梅君道:「你也跟老夫一齊去天界雅軒!」
一條人影,疾速向上天梯飛掠,叩開內府關門,疾速奔向玉皇殿。正是蔣尚。
黑仙童聞報,衣衫不整地匆匆迎出來,道:「蔣天衛,情況如何?」
蔣尚氣急敗壞地道:「賈仙童,情況大為不妙!」
黑仙童一怔道:「是怎麼回事?」
蔣尚喘著氣道:「關老兒已把上官大娘與梅君押往天界雅軒,準備審訊。」
黑仙童大驚失色,道:「怎會變成這種結局?」
蔣尚於是把偷窺的一切經過敘述一遍,把黑仙童聽得失魂落魄,一言不發,他把任何因素都計算到了,才認定房玄所遺計劃可行,可是他與房玄一樣,以為『關獨孤』與宋不群有串通嫌疑,卻萬萬想不到這位「關獨孤」就是宋不群所偽裝。
蔣尚說完了經過,道:「現在咱們該怎度辦?」
黑仙童沉思片刻后,道:「你先回去,千萬不能讓帝君知道,我自有處理辦法。」
蔣尚急急問道:「什麼辦法?」
黑仙童道:「我還要同我老大商量一下,到時你自會知道。」
在天界雅軒中,宋不群召集了太白星君等幾名散仙,立刻關堂審訊。他高踞上案,對站在下首的上官芳厲聲道:「你究竟說是不說。」
此刻的上官芳,心中已是七上八下,陷井的安排,完全是蔣尚轉達黑仙童的主意,據蔣尚說還是帝君的暗示,可是現在自己卻首當其衝,想把內情全部招供出來,又怕黑仙董會報復,甚至獲罪於帝君。
但若是不說,必定受刑,這苦頭吃得實在冤枉。
正在猶疑不定之際,宋不群已重重拍案,道:「太白星君,與我用刑!」
「是!」
太白星君應了一聲,走近上官芳身邊,追:「上官大娘,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出來吧,否則諭命在身,只有得罪了。」
話聲方落,二道光影倏自外掠入雅軒中,身形一停,原來竟是黑白二仙童。
宋不群一見二個是為穆公任抬轎的轎童,怔了一怔道:「你們二個來此為何事?」
黑仙童拱手道:「奉帝君口諭,帶上官大娘與梅君去內府!」
宋不群頓時一怔道:「我師兄已知道剛才在慾望宮發生的事?」
黑仙童頷首道:「帝君已經聞報,故要親自審問。」
宋不群冷冷道:「我師兄對這件事何以特別注意?事情剛發生不久,他居然已經得到了消息?」
黑仙童一呆,吶吶道:「想必是關心府主之故!」
嘿嘿一笑,宋不群道:「就請二位回報我師兄,這件案子老夫要親自嚴審,不用煩勞師兄,有了結果,自會呈報。」
黑仙童皺眉道:「府主,帝君旨諭,咱們不敢抗駁。」
宋不群想道:「你們一定要提人,就交出我師兄法諭。」
白仙童這時緩緩道:「咱們是奉帝君口諭,無論如何,一定要提人,請府主多擔待。」
說到這裡,目註上官芳道:「上官大娘,跟咱們走。」
重重一拍長案,宋不群厲聲道:「大膽,爾等竟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今天誰敢不聽老夫之言,擅自出此天界雅軒,老夫就要他項上人頭。」
上官芳方自轉身跨出半步,聞言一凜,又把腳縮了回來。
黑仙童神色一變,白仙童哈哈一笑道:「關府主既堅持要親自審訊,但不知准不准我兩在此旁聽。」
宋不群冷冷道:「只要爾等遵守規矩,本座就准允你們在旁聽審。」
白仙童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就請府主開始審問吧。」
說著一拉黑仙童,退過一旁,負手站立。
宋不群目註上官芳道:「上官執事,你究竟招是不招?」
此刻這位上官大娘,態度倏改強硬起來,搖-頭道:「奴家沒有什麼好招的。」
宋不群手撫顎下假須,道:「你真的不招?」
上官芳默默不言。
宋不群冷笑道:「今天審問到此,太白仙友,把上官執事與梅君押下去,分別監禁,派人嚴加看守,待天明再審。」
太白星君答應了一聲,對上官芳擺擺手道:「大娘,走吧!」
等大白星君與北極星分別把梅君與上官芳押走後,宋不群對黑白仙童冷冷道:「二位聽完老夫審問,有何意見?」
白仙童搖搖頭道:「咱們沒有什麼意見!」
宋不群道:「現在已三更,天明中午再審,二位如有興趣,不妨到時再來聽聽。」
黑仙童一哼,拉著白仙童道:「咱們走。」
出了天界雅軒,黑仙童沉沉道:「老大,現在怎麼辦?假傳聖旨,這老兒也不賣賬,除非殺之滅口!」
白仙童忙低聲道:「老二,你千萬莽撞不得,萬一這場風波鬧大了,傳到帝君耳中,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黑仙童焦灼道:「可是上官大娘若供出是我主使,那關老兒豈會放過我?」
白仙童道:「現在唯有一策。」
黑仙童忙問道:「那一策?」
白仙童道:「無毒不丈夫,乾脆宰了這老不成,就把販算在神秘兇手的賬上,豈不一乾二淨。」
黑仙童重重點頭道:「對,這確是個好辦法,可是這關老兒並不是好吃果子,我擔心一個人殺不了他!」
白仙童道:「我自然會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你絕不可跟他明斗。」
黑仙童道:「那……那要怎麼下手?」
白仙童陰險地笑了一笑,道:「跟他老王八來暗的。」
點了點頭,黑仙童道:「那就明夜」」」
白仙童道:「用不著挑日子,就是現在。」
一怔,黑仙童道:「現在?……」
「不錯,就是現在!」白仙童道:「這就叫攻其無備,那老兒決想不到你會立刻去暗算他,對你來說,豈不是一個絕佳機會。」
雙手一擊,黑仙童道:「對,咱們這就回去。」
白仙童點點頭,二人身形一閃,立刻返回天界雅軒掠去。
宋不群回到自己卧室,就見牆角蜷屈著三名女子。接看人影一閃,太白星君已進來,哈腰低聲道:「府主,這三個都是魔班的人,都被屬下點了昏穴,謹候府主裁奪。」
宋不群低聲道:「煩勞你再把他們送回去!」
太白星君一呆道:「再送回去?」
宋不群道:「老夫現在改變了計劃,已不需要這三個人,你快設法把她們弄走。」
「是,是,屬下這就辦!」
太白星君懷若滿腹迷霧,他不知道這位頂頭上司計劃什麼,又不敢多問,雙手挾起二人就準備出房。
宋不群道:「且慢,你把上官大娘與梅君押往何處?」
太白星君道:「上官大娘就押在雅軒后廂,由北極仙友與純陽仙友看守,梅君押在柴房,由北斗仙友看守。」
說到這裡又壓低語聲道:「他們都是下屬志同道合的舊人,府主有什麼事儘管呀附他們,無須顧慮。」
點了點頭,宋不群道:「好,你去吧!」
身形微動,立刻向柴房掠去。
柴房前,北斗星君手執摘星杖,凝神站著,一見假關獨孤到來,立刻躬身道:「下屬參見府主!」
宋不群頷首道:「遠離三尺,注意四周動靜。」
「是。」
北斗星君遠離三尺,翹首巡視。宋不群推門進了柴房,但見梅君盤坐在柴堆旁,在一盞幽暗的燈火照射下,神容憔悴,磷惜之心油然而起。
這時梅君已抬起頭來,望看宋不群,道:「我知道你會來!」
宋不群面對面坐下,道:「我已為你籌好脫險之策,但處此險境,話不宜多說,必須立刻開始行動。」
梅君道:「我得先問你,你真的是宋三?」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梅君,我會騙你嗎?只可惜我此刻易容改裝,吃了變音九,環境不容許我恢複本來面目。」
梅君一反常態,毫不激動,平靜地道:「我相信你,群弟,我師父與司空師伯現在如何了呢?」
宋不群道:「雖然仍在監禁中,但我已利用身份,改善了二位老人家的待遇。」
梅君道:「群弟,我對自己的生死已不放在心上,只希望你能救出我二位師妹。」
宋不群道:「我已經計劃好,時間不多,現在我要把你化裝為上官大娘,由你暗中保護雅君香君,以待笑和尚等到達,一舉殲滅玉皇府。」
搖搖頭,梅君道:「群弟,你不必為我操心了。」
宋不群一怔,道:「梅姐,難逆你不願意嗎?」
憔悴的臉上,浮起一絲凄楚的笑容,梅君道:「如今我是生不如死,死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宋不群這才發覺梅君己抱著必死之念,不由大急道:「梅姐,你千萬不要如此想,好死不如惡活,再說大仇未報,你輕易自戕,豈非反而趁了惡魔心愿。」
梅君凄然嘆道:「你不必勸我,清白之軀被污,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所以苟顏活到現在,只是怕我師父師伯二老恐有不測,如今見到你,我心中重擔已卸,如今了無掛掛,可以放心返漢歸真……」
一急之下,宋不群低聲喝道:「梅姐,假如你一輕生,令師妹雅君與香君的二條命,就無法保全了,我現在是外府府主關獨孤的身份,一人難顧二頭,難道你願坐視不救?」
梅君黛眉一蹙道:「難道你不救她們!」
宋不群嘆息一聲,故意為難道:「我是心有餘力不足,雅君香君被慾望宮中弟子嚴密監視,為了達到潛伏的目的,一舉成功,我又必須保持我目前的身份地位,所以目前只能把你改造成上官大娘,才能使雅君香君改危而安。」
梅君道:「那,真的上官大娘,你又如何處理?」
宋不群手掌作了一個「切」的姿勢,道:「殺了她,把她人頭化任一番,變成你的面目,這樣一來,你就放心做你的慾望宮主。」
梅君指指房外,道:「你不怕那些人發覺?」
宋不群忙道:「神仙府舊人,處於穆公任積威之下,已變成我的心腹,這點不用顧忌。」
梅君這才回心轉意道:「好吧,我想,反正是死,早晚也要撈個夠本,群弟,你就快著手吧,不過那婆娘身態豐盈,我卻纖細,你改變得了我的容貌,又如伺改變我的體態?」
宋不群輕笑道:「這點你大可放心,身上多里些布就行了,韓仙子的易容術,若解決不了這點小事,豈能稱『千面觀音』。」
梅君還是不放心道:「但是纖細可以加肥,死去的上官芳,你又如何使她減瘦?」
宋不群道:「我自然有辦法?」
梅君道:「什麼辦法?」
宋不群進:「放血,保證使她豐滿的身形比你還苗條。」
梅君道:「那你就開始吧!」
宋不群道:「你暫時避在牆角躺下,裝作昏迷。」
說完長身站起,走出柴房,向北斗星君招招手。
北斗星君身形一閃,掠近躬身道:「府主有何吩咐?」
宋不群道:「命北極、喪門二位仙友把上官大娘押來此地。」
「遵諭!」
北斗星君飛掠而去。
宋不群卻奔回卧室,去取一切應用之物。
無巧不巧,黑白二仙童就在這時潛入天界雅軒。
白仙童一打手勢,低聲道:「老二,你進去動手,我為你在外面把風。」
身形就在窗邊屋檐伏下,黑仙童一見關獨孤房中並沒燈火,立刻取出一柄匕首,輕輕撬動窗他卻不知道宋不群這時正回房中取物。這時窗戶格吱一響,房中的宋不群頓吃一驚,暗忖道:「此時此刻,會有誰潛入?」
腦中思忖著,身形已飛快閃到牆角,摒息靜觀。
這時窗戶倏已輕啟,一條身形如游角般滑入,正是黑仙童。
宋不群也頭一震,他想不到對方竟有這等身手功力,這時他暗暗衡量著如伺應付對方?是殺,抑是不殺?
但黑仙童進房后,手執寒風閃閃的匕首已撲到床邊,他一見床上無人,先是一呆,又瞥見床邊堆著一堆棉花碎布,不由俯身撥動查看起來。
宋不群心中大急,這些正是準備用以為梅君化裝易容的東西,他唯恐對方由此引起聯想,不禁沉不住氣,冷冷喝道:「你來此作什麼?」
喝聲一出,黑仙重大驚失色,霍地旋身,卻見「關獨孤」自牆角中緩步欺近。
黑仙童呆了一呆,暗算不成,他索與一橫心,冷笑道:「我奉帝君之命,請你去內府!」
宋不群冷冷道:「師兄召見,難道叫你手中拿著匕首來請?」
黑仙童一呆,獰笑道:「老實說,我要你的狗命!」
寒光一閃,匕首己遞到宋不群胸前。
招式之快,出手之奇,居然竟在房玄等人之上。
宋不群一凜,閃身橫掌而切,他心中也起了殺機,所以一上手就施出刀聖關獨孤的祭神七刀法。
黑仙童也相當機靈,一招未逞,立刻揚聲招呼道:「老大,這老兒扎手得緊,快進來把他擺平了好離開!」
宋不群冷笑道:「難怪你這麼大膽,敢情還有幫凶!」
話聲未落,窗外人影一閃,由仙童已疾掠而入,寒光如濤,仙人掌疾砸而下。
宋不群身形一轉,以一發之險讓過,掌切如刀,反手又是一招「神佛渺渺」。逼開白仙童的攻勢,可是黑仙童的匕首又刺到。
三個人在漆黑的房中,近身肉搏,混戰成一堆。
宋不群以掌作力,威力上自然扣了一個很大的折扣,他漸漸發覺這二個看來毫不起眼的矮子,功力竟深不可測。白仙童的仙人掌所施招式竟是江湖上久已絕傳的「魚龍七十二打」,黑仙童的匕首刁鑽凌厲彥施的招式如劍非劍,如刺如筆,招式之雜,竟然摸不透他的來龍去脈。
其實這一套不像劍法,又不像判官筆,更不像峨媚刺的招式,正是昔年慾望門主上官無忌的成農武林的「妖魔三十九式」。
五招一過,宋不群促肘社襟,情況愈來愈危險,黑仙童獰笑道:「老大,加一把勁,後患就一勞永絕。」
白仙童陰笑道:「這老狗平日仗著帝君,作威作福,今天看他躺在棺材里,還有什麼威風!」
仙人掌一聚,刷刷刷,凌厲的勁風中,就是連環三招,黑仙童匕首飛翻,專門招呼宋不群的退路。
宋不群愈來愈心驚,也愈來愈焦急,這不但因情形已落下風,而且柴房中還有最要緊的事待處理,怎能跟這二個傢伙纏下去。
這時,黑仙童的匕首突然一揮,划向宋不群後背,白仙童的仙人掌刷地一聲,橫掃宋不群腰部。
在前後夾攻下,猛一旋身,宋不群避過了白仙童的仙人掌,卻未避過黑仙童的匕首。
嘶地一聲,背上立刻劃開一條口頭,但露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團棉絮。
黑仙童不禁一呆,馬腳已露,宋不群暗呼不妙,人疾速地滾向床邊,白仙童還不知道是黑仙童的發覺,身形猛撲,獰笑道:「老狗,往那裡跑!」
仙人掌一招「怒龍拍水」,仙人掌力砸而下。
就在這剎那,宋不群已把藏在褥下的砍山刀掣在手中,一招「祭神問天」,刀光一閃,白仙童仙人掌砸空,身軀已攔腰成為二段,血光飛濺,宋不群身如旋風,又是一刀向黑仙童掃了去。
變化的情勢太快,黑仙童腦筋還未轉過來,刀光已經臨頭,嚇得他仰身向窗外翻去。
「那裡走!」
宋不群一聲大喝,砍山刀倏然脫手飛擲。
一聲慘叫隨即響起,黑仙童身軀凌空跌落窗檻口,刀身已穿胸而過,竟把他釘在窗檻上。
黑仙童氣如遊絲,喘息著,對走近的關獨孤道:「你……你不是帝君的師弟關獨孤?」
微微一笑,宋不群道:「你知道得已經晚了,不錯,我不是關獨孤。」
伸手一拔刀,黑仙童又是一聲慘嚎,胸口鮮血如泉激噴,雙手抽搐一陣,氣絕而死。
這時,北斗星君已聞訊趕至,叫道:「府主,發生了什麼?」
宋不群淡淡道:「二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竟欲暗算老夫,被老夫宰了。」
北斗星君站在窗外,仔細一看,道:「這是帝君身旁的黑仙童,糟,府主,這樣一來,帝君必然會大發雷霆。」
宋不群沉聲地道:「一切自老老夫擔待,上官執事提到了沒有?」
北斗星君忙道:「北極與喪門仙友已押至柴房,聽候府主裁奪。」
點點頭,宋不群道:「你仍去園中戒備,我立刻就去柴房。」
北斗星君神色迷惑地道:「不要屬下幫忙清理一切?」
宋不群覺得目前還不宜泄漏身份,搖搖頭道:「不必了。」
「是。」
北斗星君不敢多問,唯唯而退。
於是宋不群先擦去了刀上血跡,依然藏在床上,然而又脫下外衣,自腰囊里取出針線,縫好外衣上破漏之處,才把一切應用之物,紮成一個小包,才向扎房走去。
在柴房門口,北極與喪門星君見「關獨孤」走來,立刻躬身為禮。
揮揮手,宋不群道:「你們到院中,分別把守一方,任何人不準接近。」
「是。」
北極星君與喪門星君雙雙退到院中,與北斗星君在一起,北斗星君忙道:「咱們府主剛才殺了黑白二仙童,你們知不知道?」
北極星君神色一震,道:「為什麼?」
北斗星君道:「聽說黑白二仙童欲行刺府主,想不到反而被殺。」
喪門星君道:「看樣子,風波連綿,愈來愈大了,帝君若是知道,不知會如何對付他這位師弟。」
北極星君聳聳肩道:「難說得很,反正咱們坐山看虎鬥,府主若佔上風,咱們正好趁時而起。」
北斗星君道:「不過咱們這位府主行動詭秘得很,一舉一動,令人摸不透他的用意。」
北極星君嘆道:「咱們慢慢等著瞧吧,反正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現在咱們還是散開各守崗位吧!」
宋不群走進柴房,上官芳席地坐在地上,目光怔怔望著牆角假裝昏迷的梅君,她一見這位假『關獨孤』進來,勉強露齒一笑,道:「老爺子把我弄到此地來,又有什麼話要問?」
宋不群冷冷道:「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黑白二仙童剛才要行刺老夫,已死在老夫手下。」
上官方神色一震,不信地問道:「真的?」
宋不群道:「老夫何用騙你,屍體尚在老夫卧室中,你是否要去看上一看。」
上官芳倏跪下道:「老爺子,奴家也是被逼,主使梅君行刺的主意,都是黑仙童的主使。」
宋不群冷冷道:「你是把責任往死人頭上推嗎?」
上官芳連連叩頭道:「奴家不敢,這是蔣尚對奴家說的,不信可召蔣大衛來到質。」
宋不群問道「布此陷井,用意伺在?」
上官芳道:「聽蔣天衛說,黑仙董懷疑你老爺子與宋三有勾結,所以用此相試。」
宋不群道:「帝君知道嗎?」
上官芳道:「聽說帝君開始極不同意,最後才採取放任態度,一切後果,要黑仙童負責。」
宋不群點點頭,道:「上官大娘,你現在站起來。」
上官方急忙起立,展顏媚笑道:「老爺子,你敢情是原諒我了?」
宋不群點點頭,冷泠道:「把身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上官芳一怔,暗忖道:「難道這老頭子對我感到興趣?」
她心中一喜,立刻依言一件件脫下羅衫羅裙,最後只剩下褻褲與紅兜胸,媚笑道:「老爺子……」
「把兜胸與褲子再脫下來。」宋不群立刻截住她的話聲命令著說。
上官芳呢聲道:「老爺子,你如是有興趣,何必在這個地方。」
宋不群冷冷道:「什麼地方有這地方清靜。」
「是,是。」上官芳忸怩了一番,格格笑道:「老爺子高興,奴家還有什麼話說。」
說著又脫下兜胸與褻褲。
現在,上官芳全身完全裸露,露出豐滿的體態,所有女性的秘密,一覽無遺。
梅君在牆角暗暗睜眼倫窺,也不禁臉紅耳赤。可是宋不群的目光卻嚴肅得猶如閃電,冷冷對上官芳道:「轉過身去。」
上官芳暗忖道:「這老頭子莫非有奇癖不成。」
依言轉過身去。其實她不知鍾宋不群正在估量她身軀各部份的特徵與尺寸,以便為梅君易容偽裝時,不露出破綻。
上官芳背對著宋不群,心中正在狐疑,突覺后心一痛,一柄匕首正自后心插入她的心房。
東方微現晨曦,北極、北斗、太白、喪門四星君各佔一方把守,眼睜睜站到天亮,未見柴房中有何動靜,正自懷疑,倏見柴房門輕啟,上官芳獨自走出來,後面跟著『關獨孤』,手中提著一顆人頭,赫然是梅君的六陽魁首。
這情形使四星君大感意外,皆愕然注視。他們不知道現在的上官芳就是梅君所改裝。
宋不群故意大聲道:「上官大娘,既然你是受黑仙童主使,本座就恕你這遭,以後要小心了。」
梅君盈盈一禮,道:「奴家知道。」
一揮手,宋不群道:「你請回慾望宮吧!」
隨即仰首招呼道:「太白星君!」
「府主有何法諭?」太白星君幌身落在宋不群面前。
宋不群把人頭遞過去,道:「將此人頭送往內府,就說黑白二仙童行刺老夫不遂,反而斃於老夫刀下,請示帝君如伺處置!」
現在,一顆長發人頭,擺在玉皇殿上一隻銅盤中,玉皇帝君鐵青看臉,坐於太師椅中,對垂首站在一旁的蔣尚厲聲斥道:「你出的好主意,現在看看,這顆人頭是誰?」
蔣尚奉召進殿,就看見了這顆人頭,心頭一陣忐忑,吶吶道:「帝君恕罪,屬下也是一片愚忠,看來是屬下多疑了。」
「愚忠!愚忠!」玉皇帝君怒吼道:「老夫恨不得宰了你,你不但斷送了賈氏弟兄二條命,也離間了老夫與師弟之間感情,現在老夫見到關師弟,用什麼話向他交待。」
蔣尚垂首喪氣,一言不發。
玉皇帝君發泄了一陣,揮袖起立道:「擺駕!」
於是一頂輕轎走出內府,獨臂董丞與黃門官衛立左右侍候,蔣尚垂首跟在後面。
穆公任卻回首喝道:「你要跟去找死嗎?還不去把人頭丟了,回崗位看守。」
「是。」蔣尚急急而退。可是他萬萬想不到這顆人頭竟是上官芳的首級。
天界聚軒中並排放著三具殘缺的屍體,二具是黑白二仙童,一具是上官芳,不過是換穿上梅君的衣服,變成的梅君的假屍體。
經過一夜的驚險過程,宋不群不禁感到有點疲乏,不過他還不能睡,因為太白星君已回報,玉皇帝君已出內府。
現在,他準備利用關獨孤的身份,好好戲弄一下這個人魔。正在轉著心念,倏見一人急急奔入,竟是申公予。
只見申公予稟報道:「府主,尉遲太歲帶同百獸先生羊叔子回來了,此刻正急急奔向內府。」
宋不群道:「有什麼消息?」
申公予進:「神仙府舊人張果老、怒真人、笑禪師、土地神、韋陀神,還有紫薇星君魯桓都跟尉遲太歲進了府,現在都落腳在外府賓舍中,仙魔二班已全部出動,暗暗包圍監視。」
宋不群精神一振,沉聲道:「仙魔二班包圍監視,是奉誰的命令?」
申公子忙道:「聽說是尉遲太歲的命令,同時告誡咱們神仙府舊人都不得接近。」
宋不群冷冷一笑,道:「申公予,傳我命令,包圍監視一律撤除。」
申公予一怔道:「府主,這……好像不太妥當吧!」
宋不群冷笑道:「什麼地方不妥當?」
申公予討好地道:「萬一出了事故,讓帝君知道,府主豈不反而背上通敵的嫌疑?」
宋不群道:「你也是神仙府舊人,難進一點也不念舊情。」
申公予一呆,吶吶道:「府主,屬下是為你老著……著想。」
宋不群道:「用不著為我著想,一切有老去負責。」
「是,是。」
申公予急急退下,飛奔而出。
時機快成熟了!宋不群心中想著,雅軒外倏響起一陣唱喝之聲,道:「帝君駕到!」
宋不群忙到門口迎接,只見穆公任的輕轎已冉冉走近,旁邊隨侍著董丞、衛立、尉遲龍與羊叔子。
「參見師兄。」宋不群抱拳一拐。
穆公任已自輕轎中站起來,含笑道:「免了,關師弟,咱們進去說話吧?」
走進天界雅軒,穆公任一見並排著三具屍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關師弟,你能說說經過嗎?」
宋不群淡淡道:「我自然要呈報經過,但不知道師兄信不信得過。」
穆公任臉色一變,道:「這算什麼話,愚兄已經說過,若信不過你師弟,我還能信任誰?」
輕輕一呼,宋不群道:「但慾望宮中,黑白二仙童故意怖置的陷井,聽說是師兄有意試我誠忠?」
穆公任厲聲道:「這是誰說的?」
本來想說是上官芳招的供,但話到口邊,宋不群想起此刻的上官芳已是梅君假裝不能再為她招惹煩惱,立刻咽住,改口道:「是黑仙童所說。」
「該死!」穆公任狠狠吐出這二個字,道:「關師弟,你難道相信嗎?」
宋不群呵呵一笑,道:「我雖知師兄一向多疑,但相信師兄還不至於疑到愚弟頭上,只是昨夜黑白二仙童一再相遇,我不得不出煞手,結果二人性命,還請師兄多多原諒。」
穆公任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不群道:「我拘提上官大娘到此審訊,黑白二仙童倏然趕到稱奉師兄旨諭要提上官大娘入內府,愚弟要他們拿出師兄法諭,他們又沒有,一直糾纏到我罷審了走,那知我才回房,他們兩接踵而至,潛入我房中,竟欲對我行刺,在我驚醒后,二人施展夾攻,經過情形就是如此,但造成這種結果,我仍請師兄多賜諒解。」
穆公任默然半響,才道:「他們假傳我命令,死有餘辜,但關師弟,你為什麼要殺梅君?」
宋不群淡淡道:「聽說師兄懷疑我與宋三有勾結,是以我不得不殺梅君以明心跡!」
穆公任嘆道:「人死不能復生,但師弟以後千萬手下留情,老夫網羅這些高手不易,訓練五十金甲神土,更是歷盡艱苦,費盡心血,如今死傷近半,今後他們對你師弟有所冒犯之處,你千萬先知會我一聲,我必會對他們嚴懲處罰。」
語聲中大有不滿之意。
宋不群淡淡一笑,道:「師兄既如此說,愚弟敢不遵從。」
穆公任道:「老夫心腹之士,愈來愈少,外府一切,還請師弟多多留意。」
宋不群暗暗一笑,道:「這點不勞師兄吩咐。」
穆公任道:「司空明老見那些黨羽已經進府,你要嚴加防範。」
宋不群問道:「師兄想如何處理?」
一聲冷笑,穆公任道:「明天老夫就擺下挑戰擂台,要他們心服口服,一一斃於老夫手下!」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師兄,些許小事,何用勞你親自動手,對付這些人,我一手包辦了。」
穆公任欣然道:「那就有勞師弟了。」
宋不群大笑道:「師兄何必客氣,份內之事,自然當仁不讓,不過右一點,師兄何不等宋三來了,再一網打盡,來個一勞永逸。」
穆公任搖搖頭道:「不必等了,那小子來也罷,不來也罷,反正翦除其弱黨,諒他一人也無能為力。」
宋不群頷首道:「既然如此,愚弟遵命辦理就是。」
「一切就煩師第全權處理了。」穆公任說到這裡,站起來,一揮袖向董丞喝道:「擺駕回內府,順便到慾望宮召傳上官大娘。」
「是。」董丞躬身回答。
宋不群恭謹地送出天界雅軒,目送穆公任上轎,方自起行,只見一人匆匆奔至,竟是仙班中的荀之全,只見他走到尉遲龍身邊,附耳咕啜了一陣。
尉遲龍臉色頓時一變,立刻俯身在穆公任耳邊啜咕了一陣,穆公任立刻回首注視著宋不群道:「關師第,聽說你下令撤去了對司空明死黨的監視與包圍?」
宋不群扣羅頷首道:「不錯。」
穆公任蹙眉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宋不群征微一笑,追:「這些人既來了,猶如瓮中之色,何必包圍監視,如臨大敵,假如他們蠢動,正好給我痛下殺手的籍口。」
穆公任道:「你準備幾時動手?」
宋不群道:「三天以內。」
穆公任搖搖頭道:「不必這麼久,我要你在二天之內,取下這批人首級呈報。」
宋不群頷首道:「愚弟遵旨。」
穆公任想了一想,道:「關師第,你要用什麼方法下手?」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何必計較方法,黑夜飛人頭,逐一斬首,不就完了。」
穆公任道:「不,老夫要你與他們一對一決鬥,叫他們死而無怨,地點與方式,我不限制你,但師弟你必須要保持玉皇府的威譽。」
不想再與穆公任多作無謂的爭執,宋不群頷首道:「謹領師兄法諭。」
這時,穆公任才展露一絲笑容,道:「老夫隨時候你消息。」
一揮衣袖,輕轎即已起程。
宋不群回到雅軒,對侍立一旁的太白星君召召手道:「你即刻去慾望宮一趟,探一探上官大娘動靜,看看我師兄問了她一些什麼話?即刻回報!」
「是。」
太白星君飛奔而去。
在外府的賓舍中,張果老、果報神、韋陀神、土地神、司命神、怒真人、笑禪師、紫薇星君魯復,還有白素文、胡昌,個個心神不安,焦灼地等候著。
張果老抱著一隻酒葫蘆,盤坐在一張雲床上,大口-酒,怒真人則來回地踱步著,充分顯示他心境之不寧。
笑禪師這時道:「牛鼻子,你走來走去,走得人心煩。能不能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出家人應該心靜如水,那有像你那樣沉不住氣。」
怒真人一嘆,坐落道:「一切都如宋少君所料,現在咱們都進來了,但若是少君還沒有到,咱們這些人,等於像瓮中的龜,凶多吉少了。」
張果老呵呵一笑道:「怒真人,用不著想著這麼多,咱們這些人也不是紙糊的,大不了再拚他一場,殺一個夠本,殺二個就謙一個。」
笑禪師搶過張果老的酒葫蘆,大飲一口,道:「我和尚只在奇怪,四周包圍的那批魔子魔孫怎麼倏然撤走了,不知道姓穆的在玩什麼把戲。」
司命神手撫長須,沉思道:「日頭已經西下,今在咱們得小心點,同時一半人分頭出動,先查探府君與仙姥下落。」
話剛說完,站在門口的胡昌倏訝聲道:「奇怪,怎會是他老人家!」
「誰?」土地神身形一閃,已到門口,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銀髮銀須老者在三個神仙府舊人擁簇下緩步走來。
這時,韋陀神也在門邊張望,見狀鼻中一哼,道:「原來是神仙府舊人,那銀髮老者想必是穆公任的手下。」
司命神同字臉一整,淡淡道:「用不著大驚小怪,咱們裝著若無其事,看他來說些什麼。」
於是各人恢復閑坐的姿勢,於是一陣步履聲走近,首先踏入賓館的是太白星君,朗聲報道:「玉皇府外府關府主來拜見各位!」
張果老呵呵一笑,諷刺道:「太白星君,你好像頗為得意,敢情已是玉皇府新寵?………」
「呸!」怒真人向地上吐出一口唾-,道:「仙有仙氣,人有骨氣,這種只有三分媚氣的傢伙,縱然得意,也不過是條狐狸,豈能成精。」
太白星君與北斗星君等人臉紅耳赤,神色連變,跟著踏進門檻的宋不群哈哈一笑道:「萬事如過眼煙雲,各位都是仙府舊人,見面當敘舊一番,見西就諷言諷語,豈非神仙無度量,大煞風景。」
怒真人目閃威稜,一臉殺氣,道:「你就是外府府主?」
宋不群微微一笑,拱手道:「不錯,老朽正是關獨孤,各位好。」
目光倏對白素文與胡昌霎了一霎!白素文與胡昌認識刀聖關獨孤,對這位超然物外的武林前輩,印象至為深刻,剛才心中已大為奇怪,此刻見宋不群連連霎眼,暗暗一怔,但旋即回過意來。
白素文喜極忘形,脫口笑道:「我明白了……」
她倏覺自己失言,急忙剎住,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使得眾人一怔,其中只有張果老與土地神有點意味過來。
於是張果老微微一笑道:「關府主,玉皇帝君以司空府君安危作要挾,江湖上揚言傳召咱們來此,如今咱們已到,不知貴上怎麼表示?」
宋不群含笑道:「司空府君與仙姥等俱都安好,諸位盡可放心,老朽此來,謹表歡迎之枕。」
韋陀神厲聲道:「用不著假惺惺,是戰是放人,但憑一言。」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傍晚之時,一戰定勝負。希望各位能事先準備。這是老朽這邊迎戰人選名單,到時各位勝了,自然放人,若是各位敗了,只能委屈各位留此為階下囚了。」
說完,自袖中取出一張紙箋,順手交給了就近的土地神,一拂衣袖,道:「老朽此刻告退,傍晚之時再見。」
轉身就與太白、北極、北斗三星君走出賓館。
土地神接過紙只,打開一看,紙上那是名單,竟是一行十分清楚的行動指示。不由哈哈一笑,追:「果然是他!」
韋陀神一怔,道:「是誰?」
土地神神秘地一笑,壓低聲音道:「是少君!」
「少君?」韋陀神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遞過紙箋,土地神笑道:「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韋陀神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仙府舊人俱已連絡好,準備傍晚反正,司空府君與仙姥監於望仙亭附近山洞之中,由四天衛監守,營救由我負責,各位屆時對付仙魔二班中穆公任爪牙,鬼班由仙府舊人負責。夜幕一落,立刻動手,相信必能一戰而決,控制外府,梅君此刻身份已是慾望宮主,到時素文負責協助梅君控制慾望宮,諒必不成問題。
行動步驟大致如上,戳除這些爪牙后,立刻會合攻入內府,穆公任等於瓮中之龜矣,預祝成功。知名不具。」
韋陀神這才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少君,我忘了他已學習韓仙子的易容術。」
於是一個接著一個傳閱,大家聚在一起密議傍晚行動之方法。
他們卻不知道,一名賓館侍候茶水的婢子已偷偷向望仙亭方向飛奔。
傍晚時刻,日烏西墜。宋不群已命太由星君秘密地召集了神仙府奮人,齊集天界雅軒,仔細一數人頭,已有四十七人。於是鄭重宣佈道:「各位當時逼不得已屈服帝君手下,已忍氣吞聲很久了,今天是各位揚眉吐氣的時候了,但不知道各位願不願跟隨我一齊行動。」
群仙頓時個個興奮:願意!願意之聲,此起彼落。
宋不群揚手壓抑住群仙呼聲道:「本座已與剛入府的張果老、怒真人聯絡過,夜色一垂立刻展開行動,爾等對象是鬼班與魔班中帝君爪牙,控制住局面后,立刻支援張果老等仙友,務必在二個時辰內完全控制外府,再向內府進攻。」
太白星君臉有憂容道:「啟稟府主,張果老等原是仙府舊人,他們萬一仇視吾等,動起手來怎慶辦?」
微微一笑,宋不群道:「這點不必憂慮,他們與各位已是同仇敵愾,怎會自相殘殺。」
說到這裡,問道:「上官大娘奉召進內府回來了沒有?」
太白星君搖搖頭道:「還沒有。」
整個下午,宋不群為了這件事焦慮不已,此刻一聽還沒有回來,不禁沉思起來。
他不知道梅君進入內府,是凶是吉,可是現在前已上弦,不能不發。
北極星君奇怪地問道:「這次行動,上官大娘也有關聯嗎?」
宋不群此刻也不便揭破,沉重地點點頭道:「上官大娘已與本座有所默契,所以本座耽心她的安全,不過現在已無法等候了,北斗及喪門二位星君隨我去攻打蔣天衛,先救出司空府君,其餘的由太白星君負責調度,可以立刻展開行動了,切記,千萬不可以漏網一人,奔向內府。」
「遵諭。」
太白星君拱手一禮,向群仙一揮手,立刻靜悄悄地出了天界雅軒。
宋不群也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把砍山刀,向北斗及喪門星君揮手道:「隨我來!」
展開身形,向望仙亭方向掠去。
天色已黑,山風呼呼,四散各處的燈火,如墓堆中的幽靈,閃爍著暗淡的光在,令人倍感肅殺,凄涼。
宋不群帶著北斗、喪門二星君掠在石洞邊,立刻一打手勢,包圍住洞邊小屋。
小屋裡亮著燈火,可是靜悄悄地毫無聲息。宋不群撲近門邊,輕輕一推,身形閃入,目瞬之間,突然一怔,屋中空空地,竟沒有半個人影。
暗呼一聲不好,宋不群如旋風一般撲出屋外,奔向石洞,只見鐵門虛掩,洞中那有司空明與仙姥的影子。
北斗與喪門星君這時也發覺了,同時訝然道:「怎麼沒有人?」
宋不群沉重地道:「一定有人走漏了消息!」
北斗星君神色震驚,吶吶道:「府主,現在該怎度辦?」
略一沉思,宋不群毅然道:「事已如此,咱們回頭,先去支援張果老等,殲除穆公任爪牙,控制外府情勢再說。」
說完,一揮手,復向仙班星宿殿掠去。
就在他營救神仙府主撲空,一往一返之間,外府到達已響起一片殺伐之聲,夜色中,兵器相擊聲,慘叫聲,亂成一片。
當他剛到星宿殿附近,只見十數處人影鶴起免落,相互廝殺,就近一人正躺在地上呻吟,停神一看,卻見紫薇星君魯桓。
一驚之下,宋不群立刻飄落魯桓身邊,急急道:「魯星君,你傷在伺處?」
魯桓一見是宋不群,精神一振道:「仙班中有幾個頗為扎手,我腰部受傷,尚無大礙,少君快去助韋陀神一臂之力!」
宋不群頷首道:「你暫時養傷,我立刻就去。」
一緊砍山刀,目光環掃,已見章陀神正與一個手執八角鏈子錘的老者激戰在一起。
宋不群認識,那正是穆公任金甲神士之一,錘仙李元霸。
那二隻金光閃閃的鏈子錘每隻重四十五斤,韋陀神的降魔杵也是重兵器,但是竟被李元霸的鏈子錘接連盪開,居然有擋不住的現象。
只見勁風呼呼,韋陀神左擋右閃,連連後退。
宋不群看得怒從心起,一聲大喝:「韋老丈,這人交給我了。」
一擺秋山刀,向錘光中力劈而入。
當!當!連接二聲震耳金鳴,錘光倏斂,李元霸雙錘被震得反盪回去,震得他連退七步。
宋不群這十二成功力一劈,也震得右臂發麻,一時之間,再難倒提刀進擊。
韋陀神一見宋不群到了,心中大喜,他也不說話,立刻加入旁的戰圈,但李元霸一見是「關獨孤」,不禁一呆,叫道:「關府主,司空明死黨夜襲,神仙府舊人皆反了,你……你怎麼不對付他們,反而對付我起來了?」
宋不群冷笑道:「老夫不滿穆公任所為,李元霸,你要識時務就快棄械投降,否則,我就要你刀下亡魂。」
李元霸神色一變,厲聲道:「關獨孤,你竟敢反叛帝君!」
一聲狂笑,宋不群道:「我早想反了,勸你休再執迷不悟!」
「哇!」
李元霸一聲大叫,厲聲道:「關獨孤,你敢通敵,我就宰了你!」
他這大喝大叫,聲傳四野,拚斗的雙方差不多全聽到了,分明是藉此提醒拚力激戰中的同伴們。
宋不群冷笑道:「李元屬,你鬼叫也沒用,先嘗嘗老夫的刀法!」
人奐然欺近,雙手握刀,狀如拜佛,一刀緩緩劈下。
這一刀看來毫無出奇之處,不但刀出無風,似乎絲毫沒有力量一樣,而且像是莊稼杷劈。
李元霸依他經驗,卻是不敢大意,鏈子錘呼地一聲,就向刀身砸去。
右錘砸向刀身,左圈一錘,疾如光電,已沖向宋不群的腦袋。
宋不群這一招『焚香求神』本是虛招,不待雙錘學到,身形倏然仰天一橫,左肘落地,猛一捧身,刀光已如四練而出,揮向李元霸腰際。
正是「問天三式」中的一式『仰問蒼天」。
嗷!
刀光過去,李兀霸口中隨即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腹破腸泄,人仰天跌倒地上,二隻九十斤銅錘飛三丈開外,卻撞上了另一名穆公任爪牙,於是又是一聲慘叫響起,那人被土地神的挑木杖挑起半空,墜下時復被杖擊斃命。
這邊宋不群踏上一步,刀光疾落,割了李元霸人頭,又撲向另一個戰圈。
這一場混戰,殺得天上愁雲修霧,鬼哭神號,宋不群的一把刀猶如出水神龍,刀光過處,必有人頭落地,身形如風,飄落到那裡,那裡的激戰立刻停止。
不稍一個時辰,穆公任的爪牙不是受傷即是斃命。
夜色更深了,激戰也漸漸停止了,宋不群在連誅十二名高手后,發覺殘敵已經肅清,也停身休息。
笑和尚僧次破碎,怒真人劍鋒滴血,張果老握著鐵笛,大家一聚攏,才發覺紫薇星君受傷,司命神肩膀挂彩,胡昌卻混身浴血,喘著氣幾乎不像人形,白素文長發散亂,只算是小有損傷。
可以一數地上遺屍,卻有五十具以上。
宋不群忙道:「胡昌,你傷了沒有?」
胡昌喘息著道:「我沒傷,只是脫了力,虧得公子爺教我那一招刀法救了我的命,否則,早去見閻王了。」
宋不群對白素文道:「索文,你就與胡昌守著魯星君,其餘各位前輩等仙府舊友到來會合后,一齊進攻內府。」
話聲方落,只見數十條人影如飛而至,為首二人正是太白星君與申公予。
宋不群忙問道:「都解決了嗎?」
太白星君道:「回稟府主,魔鬼二班惡徒全部殲滅,沒有一個活口!」
「好!」宋不群道:「咱們進攻內府,看程公任往那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