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第十四節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憑中年青衫客劍上的強大氣勢,就配與天下四大殘毒分庭抗禮。

對方不是狂妄的膽小鬼,而是劍上具有驚世造詣的高手,血妖假使不冷靜地應付,後果可怕,因此怒火快速地熄滅。

四周鴉雀無聲,連在白楊上空的喜鵲也飛走了。

血焰刀紅芒閃爍,似乎散發出陣陣熾熱的刀氣。

面面相對,誰也不想示弱移位爭取空門進手。

雙方都是超凡的高手,唯一的正確行動,是以雷霆萬鈞的威肋,強行攻破對方的防衛網,移位爭空門那是浪費時間,也表示缺乏信心勇氣不夠。

蓄勁待發,這片刻的對峙,似乎時光已經停頓了,好漫長的片刻。

終於,緊張兇險的氣氛,升至臨界點。

旁觀屏息以待的群豪,突然看到青紅兩種光芒,突然躍動、進射、閃爍。

刀風劍氣進發聲,以及震人心魄的金鐵交鳴,在兩種進射的光芒後傳后,激起的罡風氣旋呼嘯聲,有如九天傳下的隱隱風雷。

屏息以待的群雄中,傳出吃驚地叫聲。

乍合的人影乍分,血紅色的刀光疾射三丈外。

青白色的劍芒,也疾退丈余。

血妖幾乎摔倒,泛灰的髮髻被擊散,成了一個被頭散發的魔鬼,不少斷髮被罡風吹得向外散飄。

退了丈徐的中年青衫客,右腿外胯被刀劃了一道裂痕,有鮮血溢出,大概傷了皮肉。

一聲長嘯從中年青衫客口中發出,劍興與人影破空,不等身形穩下,便在震耳長嘯聲中,身劍合一向四丈外遠處,身形跟路的血妖撲去。

血焰刀已難舉起,血妖顯然已驚破了膽,髮結被對方一劍擊散,在心理上所造成的威肋極為沉重,信心與鬥志就在這剎那間崩潰。

斜刺里人影來勢如電,與血妖交情最深厚的欲魔韋武,情急飛躍而進搶救血妖,半途撤出兩尺二寸長的鐵怪手,斜截化虹射向血妖的劍虹。

寶藍色的人影,與耀目的經天長虹,由另一方向射到,同一剎那中途相遇。

「無恥!」沉叱聲震耳欲聾。

一聲劍吟,一聲驚呼,火星飛濺,人影乍合乍分。

欲魔韋武斜飛兩丈,砰一聲摔倒,再急滾而起。

寶藍色的身影重現,是四海游龍。

血妖搏鬥的經驗十分豐富,在同伴欲魔撲近搶救的剎那間,斜竄兩丈,先一剎那擺脫中年青衫客的追擊,驚出一身冷汗。

中年青衫客右腿受了傷,難免影響身法的靈法,來不及半途折向追擊,匆匆穩下馬步,左手剛動,即將有所行動,叫聲已先一剎那傳到。

「保持風度!」為首的青衫客急叫。

中年青衫客冷冷地一笑,左手拋起一道冷虹,飛起尺余,隨即隱沒在掌心,扭頭大踏步歸隊。

血妖的左手,指尖也露出一星紅芒。

雙方皆修至神意相通境界,暗器皆能隨心所欲發收。

四海游龍威風八面,劍遙指著狼狽不堪的欲魔。

「你已經犯規,無恥。」他聲如沉雷,威風凜凜:「有種你就衝上來,我四海游龍勾消你欲魔的名號,上次在十里亭,四大殘毒沒有你在場,在下深感遺憾,現在看你的了,閣下。」

欲魔心虛地斜退,臉色難看已極。

活閻羅大吃一驚,似乎難以置信眼前的事實,一個小有名氣剛出道不久的年輕人,怎麼可能一劍便將大名鼎鼎的欲魔震飛摔倒?

剛想踱出替欲魔解圍,身側那位青衫老人,已打手式相阻,沉靜地舉步而出。

正是那位在茶亭中,突下毒手給了姜步虛一記天雷掌的人。

姜步虛哼了一聲,也舉步而出。

這老傢伙假冒俠義道的人,藉口替刀過無情出頭,他誤以為老傢伙真是俠義道的名宿,俠義道名宿通常不會一照面便用絕學下毒手,因此上了大當,幾乎被對方一記天雷掌打入地獄。

他並不了解天雷掌,只從師父蔡道人口中,知道那是一種至陽至剛的超凡掌功,發時的氣爆聲有如天雷狂震,無堅不摧。

他在一天中,共碰上兩個用天雷掌的人,幾乎栽在這兩個人的掌下。

他有對付天雷掌的信心,可是,無法知道誰懷有天雷掌絕技,對方突下毒手,他毫無準備,發覺不對已來不及運功相抗了。

他在外奔波五載,要找的就是懷有天雷掌絕技的人。

可是,碰上了兩個都懷有天雷掌絕技的人,到底那一個是他師父要找的對象?這兩個人誰是雷霆大天尊?

他並不急,冷靜地靜候機緣求證。

他恨透了這個假冒俠義道的老人,當然也氣憤對方卑鄙地突下毒手。

「我來監場。」他朗聲說:「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下三濫的潑賤癟三,沒有種就不要在江湖上稱雄道霸充人樣,想做英雄受人尊敬,就得具有做英雄的氣概和勇氣,一比一公平拼搏,誰死誰倒霉,怕死就不要站出來丟人現眼。」

「混蛋!你憑什麼?」活閻羅怒吼。

「你這狗娘養的不要狂吠,你罵人我比你罵得更絕。」他劍眉一挑,虎目怒睜:

「憑我鬼神愁的價碼,就配站出來主持公道監場。」

他向出來的老人一指:「這位老不死無恥已極,兩位老狗藉口替刀過無情報被在下痛打之仇,卑鄙地突下毒手,打了在下一記天雷掌,假使他勝得了四海游龍,在下再和這老狗算帳,這老狗是你們風雲會的黑道歹徒,卻替俠義道的刀過無情報受辱之仇。

「原來身為黑道殺手的正義鋤奸團,也不恥與風雲會秘密打交道,而俠義道的浪得虛名老朽,居然與風雲會勾結,這世間那還有黑白是非?不服氣的話,你出來。」

四海游龍哼了一聲,劍向他一指。

「你少給我多管閑事,滾到一邊涼快去,你我的過節,以後再算。」四海游龍火爆地怪叫,漲紅了臉怒火衝天:「俠義道的英雄,絕不會與風雲會勾結,而且正打算向風雲會挑戰,你少給我胡說八道,這老傢伙站出來找我沒你的事,滾開!」

「你少臭美,我……」

「你說這老傢伙用天雷掌打你?」四海游龍用劍向青衫老人一指,轉變話題。

「不錯。」

「你知道什麼叫天雷掌?」

「當然知道。」姜步虛硬著頭皮咬定:「武林朋友,誰不知道天雷掌,是早年綠林巨霸,雷霆大天尊的絕世神功?這老傢伙是不是失蹤多年的雷霆大天尊,把他的天雷掌逼出來,相信在場的高手名宿中,必定有知道雷霆大天尊與天雷掌秘密的人,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憑你這些話,就知道你對天雷掌狗屁不通。」四海游龍傲然地說:「這個老傢伙既然厚顏無恥冒充俠義道的人,就不配替雷霆大天尊提鞋,什麼東西!哼!」

兩人不像是仇人,倒像聯手挖苦青衫老人的好搭檔,一彈一唱,把青衫老人挖苦得老臉泛青。

「你兩個小狗真該死。」青衫老人陰森森地說:「其一,要正視聽的是,老夫並沒冒充俠義道的人,刀過無情還不配與老夫平起平坐;其二,老夫只從手下弟兄的口中,知道刀過無情被鬼神愁打得頭青臉腫,信口提出詢問而已,並沒表示老夫是替刀過無情報仇的人……」

「呸!你這老狗真無恥,居然否認你自己所說的話。」姜步虛破口大罵:「老狗也比你高三級……」

「住口!」

「我鬼神愁有話就說,不說怎知是非黑白?不錯,你並沒明白表示替刀過無情報仇,卻一清二楚指在下殺了你們俠義道三個人,狂妄地要帶在下至柏家求證,呸!你連自己說的話也不敢承認,那有臉站在這裡充人樣?你不覺得你很可憐嗎?可恥。」

青衫老人忍無可忍,鐵青著臉一步步向姜步虛接近,鷹目中有濃濃的殺機,和切骨的怨毒光芒。

「沖我來,我四海游龍的事未了。」四海游龍徐徐移位,劈面攔住去路:「撤兵刃,你是四大殘毒的頂頭上司,在風雲會必定位高輩尊,不會像鼠輩一樣冒充雷霆大天尊吧?

我四海游龍蔡永泰請閣下亮名號。」

青衫老人倏然止步挫身,大吼一聲,來一記雙掌齊發的推山填海,赫然也是突下毒手。

雷聲乍起,勁道如山崩海立。

四海游龍早已看出對方走動時,默默地運氣行功,而且聽姜步虛指出對方突下毒手的可恥舉動,因此暗中留了心,怎會上當?

一聲沉叱,劍涌千層梯,怪異的劍氣聚於一線,劍吐出便形成無數線狀的力場,貫入風雷殷殷的掌勁所形成的勁柱。

劍氣與掌勁接觸,進爆出更猛烈的風雷聲,地面走石飛沙,聲勢之雄,無與倫比。

劍身突然進射出一道更眩目的光華,衝破掌勁長驅直入,有如白虹經天。

青影突然一瀉而出,風止雷息。

四海游龍寶藍色的身影重現,馬步一亂,但釘牢地面穩住了,手中劍仍發出隱隱龍吟,呼吸一緊,臉上汗光閃閃,眼神略變。

青衫老人出現在側方三四丈外,臉色泛灰,喘息聲隱約可聞,眼中冷電已隱,疲態明顯。

「老天一招受挫。」青衫老人像在叫號:「年輕入,老夫會再找你,不是你死,就是我去見閻王,你我只許有一個人留在世間。」

「在下等你。」四海游龍沉聲道:「日後見面,不死不散,留下名號……」

青衫老人大叫一聲,飛掠而走。

叫聲因羞憤而發,充滿了仇恨的感情。

四周看熱鬧的群雄,同時發出驚訝的叫聲,議論紛紛,被兩人渾雄無匹的內功相搏所驚。

俠義道群雄,也大感驚訝和興奮,僅憑四海游龍一劍震飛欲魔的表現,就足以讓這些目空一切的高手名宿心驚,也為俠義道出現一位武林奇葩而慶幸。

活閻羅臉上無光,惱羞成怒,一咬牙,大踏步出場,不再另派手下出去丟臉。

正義鋤奸團的主事人,毫不遲疑地邁步出迎。

「閣下請轉。」四海游龍伸手虛攔,虎目中神光再現:「那位風雲會的副會主,是沖在下而出來的,在下有權向他挑戰,宇內雙凶在江湖橫行了半甲子,兇殘惡毒滿手血腥,再組成什麼風雲會,人多勢眾為禍更厲,在下不才,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憑手中劍與一身所學,挑戰這位一代凶梟。」

主事人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轉身歸隊。

「對,自古英雄出少年,向高手名宿挑戰,必定名利雙收。」姜步虛在一旁鼓掌喝采,大叫大嚷:「活閻羅凶名震天下,七大超梵谷手甚至七仙九菩薩,也奈何不了這血腥凶魔……」

「你鬼叫什麼?」四海游龍厲聲叫:「沒你的事,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

「唷!蹩龍,你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

「我在替你助威,成全你,知道嗎?」

「可惡!你……」

「活閻羅出來了,快向他挑戰,別等他老掉牙就來不及了,擊敗一個老掉牙的老朽,絕難成為英雄的,所以向他挑戰要趁早,打倒他,你就與七仙九菩薩齊名了。」

引起一陣鬨笑,把活閻羅氣得臉色發青。

一聲怒極長嘯,活閻羅龐大的身軀,輕靈快捷得像一頭獵豹,一閃便超越三丈徐空間,身形再起,手腳箕張猛撲興高彩烈、毫無防備的姜步虛。

即使被撞中,也會骨裂肉扁。

一聲長笑,姜步虛身形一閃即沒,幻現時已遠出五丈外,笑聲仍在空間里轟鳴。

他的身法,直比活閻羅快一倍。

活閻羅身軀沉重龐大,身上的閻王令重有甘斤,身法比姜步虛慢,是必然的現象,並不表示撲擊的速度火候差。

人雖沉重,反應卻快,一撲落空,腳一沾地身形已經轉向,銜尾跟蹤再次猛撲而上。

「去你娘的!」姜步虛笑罵,腳一挑,一團沙土向撲來的活閻羅飛灑,轉身撤腿便跑:「小鬼怕我,我怕閻王,走也!走也……」

活閻羅猝不及防,倉卒間只能以手護住雙目,鬧了個灰頭土臉,激怒得快要瘋了,渾忘身外一切,丟下所有的事,咬牙切齒狂追。

「我活閻羅要活剝了你……」

活閻羅的怒吼聲逐漸去遠,去勢如電射星飛。

「長上……」風雲會的人狂叫。

姜步虛與活閻羅的身影,已消失在坡下的矮林叢草中,速度駭人聽聞。

坡上大亂,風雲會的人紛紛隨後追趕。

「該死的!我也要剝他的皮!」失去對象的四海游龍,也向姜步虛背影消失處大罵。

失去擊敗活閻羅的機會,難怪他冒火。

假使他擊敗了活閻羅,聲威就可以凌駕宇內雙凶,直逼七仙九菩薩,天下七大超梵谷手就被他比下去,可惜機會被姜步虛勾消了。

四海游龍一鳴驚人,時勢造出他這條人中之龍。

姜步虛白楊坡嘻笑怒罵的怪傑形象,也博得江湖朋友的讚揚。

可是,鬼神愁的綽號,卻令江湖群豪心中懍懍,鬼與神,代表了正邪雙方,所以不論正邪,都感到心中不安,暗中發愁。

白楊坡之會,不歡而散,主要人物立即隱起行蹤,展開波詭雲譎的暗鬥。

落腳在柏家的俠義道群雄,真的人人發愁。

鬼神愁姜步虛,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快劍柏鴻翔最發怒,簡直寢食難安,風吹草動也會驚跳起來,整天叫苦連天。

所有的人都不能走,鬼神愁的事還沒了呢

死去的三個人,停棺在側院,等待家屬來領屍,也等候機會查緝兇手,好替死者報仇。

到底是不是鬼神愁下的毒手?有一半的人已改變態度,不敢再肯定是姜步虛所為,主戰派逐漸失勢。

姜步虛如果下毒手,死的人恐怕不止三個,很可能是三十個,真敢拍胸膛敢與姜步虛一決高下的人,真沒有幾個人。

嗓門最大的,只有一個四海游龍。

爪牙四齣,搜尋姜步虛的下落。

這件事不解決,誰也休想安逸,如何解決,尚無定論。

姜步虛是故意將活閻羅引走的,他有他的打算。

城南郊的地勢與村落的情形,他相當熟悉,引一群武功參差不齊的人在這一帶捉迷藏,他佔了絕對優勢,有計劃地將人引散,以便分而蠶食。

盛怒的活閻羅,激怒得像瘋子,不顧一切地全力狂追,把姜步虛恨入骨髓,誓獲之而甘心。

假使輕功相差太遠,不可能將人迫及,但姜步虛在片刻間,便了解活閻羅的輕功火候深淺。

他保持若即若離的速度,時快時慢讓老凶魔覺得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力竭,便會精疲力盡任殺任宰。

一陣好追,後面跟來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四位心腹保鏢仍可保持三五十步距離之外,其他的人都走散了,連那位青衫老人也不知去向。

四個保鏢的輕功值得驕傲,僅比活閻羅差那麼一分半分。

風雲會主要首腦的保鏢非同小可,武功雖然比首腦差,比其他黨羽自然要高些,是該會的核心人物。

這四位保鏢的武功,其實比活閻羅相差有限,輕功也相差無幾,因此還能正確保持追的方向。

但繞過南面的黃沙溝集,四個保鏢暗叫不妙。

前面不見人影,後面不見同伴,田野疏落,荒野與樹林星羅棋布,視界不及百步,地面的荒草荊棘看不出任何有人走動的痕迹。

黃沙溝集距府城已在廿裡外,西南卅余里是有名的朱仙鎮。

在這一帶如果找不到路,真會迷失在樹林曠野中,連方向也摸不清。

四個保鏢心中一急,立即分為兩組,分頭追趕,他們對副會主忠心耿耿,不能知難而退。

而且,保鏢丟失了主人,像話嗎?沒找到主人,回去如何向會中兄弟交代?

十徐里兜圈子追逐,誰也無法正確計算到底走了多少里路,反正負責從左面追尋的兩個保鏢,已是大汗濕透衣褲,可以絞出水來,氣喘如牛,腳下已經不俐落了,只能踏草排荊盲目地向前急走,不知身在何處。

他們並不知道,西南角三里左右,是小小的市集黃沙溝集。

集期時,日中為市,目下市集已散,日影西斜,即使找到了小徑,也看不到村民行走了。

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荒郊曠野,任何事故皆可能發生。

兩個保鏢心中焦躁,快累垮啦!早已經無力奔跑了,只能分枝排草急走,速度已愈來愈慢。

「副會主今天怎麼如此反常?」走在前面高大如巨熊,挾了一把劊刀的保鏢,一面用樹枝開路,一面嘀咕:「為了一個小輩,不惜降尊纖貴大動肝火親自追逐,不管重要的大事,咱們這些做隨從的人……」

前面本來一無所見的樹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怪笑,樹榦后鑽出邪笑著的姜步虛,劈面攔住去路。

「這就是做狗腿子的悲哀,主子往地獄里跳,你們也得跟著跳,哈哈哈……」姜步虛雙手叉腰擋住去路,赤手空拳哈哈怪笑:「這也是那些大豪大霸追求的目標,不擇手段爭名爭利,就可以統率一大群狐犬任所欲為,什麼狗屁傷天害理的事,都有人替他做。」

你們的主子活閻羅過慣了獨來獨往的日子,所以不知道利用爪牙的好處,一時激忿犯了窮寇莫追的大忌,你們這些老狗可就累慘啦!這不能怪他。」

兩保鏢抓住他說話的機會調息,心中頗為緊張。

「小輩,你逃的本事真不賴。」挾沉重劊刀的保鏢,定下心神冷冷地說:「似乎你已經把敝長上擺脫了,佩服佩服。」

「好說好說,但要說明的是,不算擺脫,而是暫且讓貴主鬆鬆筋骨,我鬼神愁做事從不魯莽,膽小伯事,算定貴主必定有許多高手爪牙跟來,不先消除爪牙,倒霉的一定是我,所以……」

「你有清除爪牙的能力嗎?」

「大概有。」他肯定地說:「所以,我在這裡,所以,等到你們了。」

「也等到瘟神了。」保鏢拍拍胸膛:「我,九殺瘟神司后綠,廿年來,九殺瘟神的劊刀,沒殺了兩百個高手,至少也有一百,你……」

「你要殺我?」

「不一定,在下希望能捉活的,交給敝長上處治,他會活剝了你以消心頭之恨。」

「你不一定要殺我,我也不一定報復你,你非常的幸運,喂!司老兄,在你動劊刀之前,可不可以像男子漢一樣,答覆在下一些問題?」

「好,你問吧!」九殺瘟神表現得很大方,其實是要利用機會多恢復幾成元氣。

「在貴主身側的兩個老傢伙姓啥名誰?那位被四海游龍一劍擊敗狂號而逃的老傢伙,用的是不是天雷掌?」

「無可奉告。」九殺瘟神搖搖頭:「他們是會主請來坐鎮的客卿,據說都是身懷絕技的老前輩,對咱們這一代的中年人來說,陌生得很,即使聽說過他們的名號,但從未謀面,怎知道他們是誰?

何況,他們從不露名號,也很少與咱們這些人相處,那位客卿掌出確有轟雷似的聲音和威力,掌勁可外發傷人於七八丈左右,至於是不是傳聞中的天雷掌,恐怕無人得悉了,因為咱們這一代風雲人物中,誰也沒見識過什麼天雷掌。」

「問道於盲。」姜步虛苦笑:「你九殺瘟神是名震天下的名宿,居然什麼都不知道,沒實話,你們連當一個隨從都不稱職,浪得虛名的人,只能派這麼卑賤的用場,我可憐你們,你們這些過了氣的老朽前輩,何苦還在世間聽人驅策活現世?」

「你小子生了一張惹禍招災的臭嘴,難怪敝長上根之入骨,好了,你說得夠多了,該上路了。」九殺瘟神咬牙切齒,拔出刀匣中的沉重大劊刀逼進:「我九殺瘟神橫行天下廿余年,心狠手辣,天生的冷血,殺你一個剛出道的小輩,這把刀一定感到委屈,但……」

「你給我聽清了。」姜步虛面對逐步退近的九殺瘟神,毫無移位閃避的意思,站得筆直屹立如山:「你九殺瘟神荼毒天下殺了多少人,與我無關,我不是受害者的親友,也不曾目擊你的罪行,所以我不想管,那是俠義道英維,或者正義鋤奸團殺手的事。

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需多浪費唇舌向你逼供,我也沒有殺你為世除害的胃口,你們走吧!還來得及。」

另一位保鏢的兵刃更霸道,是兩旁有踞齒的蜈蚣鉤,普通的刀劍碰上這玩意,簡直成了易碎的小玩具。

「這小狗實在罪該萬死!」這位保鏢也從匣中取出蜈蚣鉤,殺氣騰騰繞走,要繞至側方準備夾攻:「司老兄要活捉你,我勾魂無常卻不想留活口,非碎裂了你這小狗不可,你的魂我勾定了。」

「我要活的!」九殺瘟神大叫,劊刀鋒刃向前,雙手運刀狂野地撲上了。

劊刀沉重,面積大,攻勢固然猛烈,像刀山般強攻猛壓無可克當。

但比起刀過無情的冷焰寶刀,在靈活威力上就差遠了,難怪刀過無情能榮登風雲十傑之列,這位殺人如麻的瘟神只能做保鏢隨從。

其實,風雲會的保鏢隨從,比江湖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武功更為高明,名頭也響亮得多。

刀過無情或許在招術刀法上,比九殺瘟神靈活巧妙些,論真才實學,刀過無情還真差了那麼一分兩分,拼起命來勝算有限得很。

劊刀非常可怕,普通的刀劍經不起一碰,但也是他活該倒霉,卻碰上了專打濫一仗的姜步虛。

袖底飛出蚊筋索,宛若靈蛇天矯,從刀山上空飛越,招發丹鳳點頭。

九殺瘟神連索影也無法看清,看清也招架不住。

像閃電,像天空中射的金蛇亂舞,啪一聲響,索尾擊中九殺瘟神的腦門,尾梢恰好搭中腦戶穴。

長桿馬鞭驅趕車最前端的領隊馬,用的就是這種手法招術,行家要擊中馬的任何部位,皆能如臂使指分毫不差,所用的巧勁妙到顛毫。

假使多用一分勁,保證可以打破腦殼骨。

衝上推刀的九殺瘟神如中雷須,腳下一亂,腦袋一震,張口結舌像是中風。

姜步虛側移兩步,輕拂著蚊筋索,沖剛繞過來的勾魂無常眨眨眼,咧嘴一笑。

九殺瘟神砰然衝倒在草叢中,像倒了一座山,劊刀摔出丈外,撞中樹榦枝葉搖搖。

「妖術……」勾魂無常驚怖地狂叫,倒提著蜈蚣鉤撤退狂奔逃命。

逃出百步外扭頭回望,踉蹌站住了。

荒草萋萋,林空寂寂,姜步虛的身影已不見了。

林前的草叢中,九殺瘟神龐大的身軀隱約可辨,無聲無息像具死屍,掉在樹榦下的大劊刀,映著斜陽幻出耀目的光芒。

「啊……」

勾魂無常驚魂初定,仰天發出震耳的警嘯,提心弔膽往回走,打算弄清同伴九殺瘟神的死活,總不能丟下同伴獨自逃命。

九殺瘟神沒死,昏迷不醒而己。

活閻羅並非不知道利用爪牙,身為副會主有眾多人手可用,而是一時狂怒激忿之下,也太過自恃,橫定了心狂追姜步虛,所有的手下爪牙皆無法配合,他的武功修為比爪牙們高深多多。

假使姜步虛片刻間便逃得無影無蹤,就沒有追的興趣了。

但是姜步虛卻經常出現不穩定狀態,若即若離、時快時慢,逼得他非追不可,追之不及棄之不甘,把他激怒得快要爆炸,憤怒沖昏了頭,更不理會手下爪牙是否能跟來了。

終於,姜步虛鑽入一座榆林,消失了形影。

老凶魔怎肯甘心?咬牙切齒窮搜不休,發誓要將姜步虛搜出來剝皮抽筋,犯了得意濃時便好休的大忌。

正搜得七竅生煙,警哨聲划空而至。

一點不假,是他的保鏢以嘯傳警,聲源在東北數裡外,他的爪牙總算跟來了。

他發出兩長一短的嘯聲,是要爪牙起來聽命的訊號。

他並沒閑著,繼續在林中搜尋可以藏匿的蔽地,料定姜步虛必已真力告竭,在林子里某一處蔽地躲起來調息,以恢復精力,必須加緊將人搜出來。

嘯聲召來同伴,也可以召來敵人。

人在憤怒激忿中,很容易犯了嚴重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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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索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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