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驚聞老友命不保
張茜倩芳心深愛這位風流瀟洒的丈夫。同時因自己體弱多病,故此起始便未存與個郎白首偕老的妄想。
但那料時來運轉,在與羅天賜成婚之後,竟而因禍得福,拜在了與她同一體型的陰婆婆門下,得習絕藝!
如今雖只有短短數月光景,但在陰婆婆悉心教導,及在大雪山特產的「千年蓮實」相助之下,已然盡得了「六陰神功」的真髓,而將那潛隱體內的先天陰毒,收為己用,轉害為利了!
因是之故,在敗事老人垮了銀牛,千里迢迢,趕到了金泉園,通報羅天賜,遠在秦州成婚的喜訊之時,立即拜辭了父親,賽孟嘗博遠侯張雲達,隨同陰婆婆,一同趕來秦州!
如今夫妻重逢,共居一室,本來是應該因那小別之故,而更勝新婚之時的。但,由於兩人雖則早已成婚,而張倩倩卻仍然未破過處子之身,故而十分的羞怯不慣!
羅天賜卻已是過來人了!
他如今目睹嬌妻,恢復了正常,既使功力火候,兩皆淺薄,但起碼比以往成熟多多!
尤其他心中對這位茜倩,多少總存著幾分愧疚。表面上張茜倩表現得胸懷豁達,無一絲醋娘子嫉妒之態,出言詢問責備。但在羅天賜方面,卻是越法覺得對不起她。
因此,他將張茜倩抱登玉榻之後,立即施展出天性本能,對張茜倩肆意溫存,加倍的憐憫了起來……於是,張茜倩與羅天賜,在此一室,成了真正名實相符的夫妻……於是,張茜倩也從少女,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婦人……雖然,過程中不免有些艱澀與痛苦但與他們夫妻之間,所獲得的親蜜與快樂相比,卻實是微不足道!……時光在歡樂中過的最快!
他二人在歡樂的極峰,相擁而眠。也不過了覺著一瞌眼的光景?窗外已傳來了陣陣的雞啼,在報告曉光已至!
羅天賜功力深厚,耳目聰靈,反應捷敏,聞聲頓時驚醒。睜日方待起身,一瞥懷中嬌妻,如花解語,似玉生香的嬌艷卧姿,一臉甜笑的依偎在自己懷中,不由得心甜如蜜,重又合上眼睛,回憶起宵來種種……那知,就在他方一閉目之頃,忽聞得一陣若斷若續的長嘯,幽幽傳來!
羅天賜心中一動,凝神一聽覺得十分的耳熟,似在堡外數里之外,再一辨別,「哎啊!這不是戚戚翁的聲音嗎?」
他想著,吃了一驚。因為,他聽得出那幽長斷續的悲嘯,生似是元氣不足,勉強逼出來的。
這還不算,最可憂嘯聲中,充滿了悲憤網望之情,就像是一個已臨危境的人,在作最後的掙扎一般!
這叫他如何不驚?
戚戚翁是羅天賜出道以來,所交的第一個同性而相知的朋友。雖則年齡懸殊,但戚戚翁對他的關係與愛護,也正是慈愷中加雜著手足之情。
如今他聽是戚戚翁的聲音,又怎能不關心呢?
羅天賜一躍而起,三把三下,已然穿好了衣服!
張茜倩被他這猛然的動作,驚醒過來,愕然張目,瞥目他這付匆忙著之態,訝異輕聲問道:「哥,你……你做什麼啊?」
羅天賜歉然一笑,道:「對不起,驚著你啦!我聽見外面有一位朋友遇險,趕去看看,你再睡一會吧?……」
張茜倩聽了半句,便也匆忙的動手穿著衣衫,準備一同出去瞧瞧,那知羅天賜說到這裡,便自舉掌震開了窗戶,輕巧一掠,即已失去了蹤跡!
她焦急的叫聲:「哥,等一等啊!……」
手中不停,已然套上了一身勁裝!
那知,她一躍掠近窗邊,方待跟蹤。卻不由一皺秀眉,玉齒咬起了下唇,踟躊了起來!
但,如今她對於個郎的依戀,更勝於往昔,雖則身子有些不便,也知個郎英武,此去不致有失,卻總是放不下心!
故而在窗前微一停頓秀眉一揚,鳳目掠處,瞥見銀牛小銀,正懶洋洋的在後園雪地之上慢步,不由得有了主意。
只見她纖腰一扭,人如飛燕穿簾,翩翩穿出。半空中輕輕吹聲胡哨,已然向樓下落去!
銀牛小銀昨日以前,和她廝混了七八天,已然十分廝熟,此際聞聽哨音,長耳一聳,紅睛一轉,已然蹄聲得得,快似電閃般,掠了過來!
張茜倩雖然練武時間頗短,但因有雪蓮及陰毒之助,在內功與輕功兩方面,卻有極其驚人的進步!
故此,她拿捏時候,在空中略一停頓,落下之時,正坐在了銀牛的背上!
她得意的笑了一下,輕拍牛頭,叫聲:「快走!」那銀牛果然是如響斯應,向堡外電疾馳去!
此際,那嘯聲早已停住。但這一層樓上,卻倏然打開了三個窗戶!
窗中接二連三,躍出數條人影,齊齊掠上樓頂。在瓦面上停身站起,正是那秦州一君父女與韓茜茜,以及敗事老人老公母倆。
他五人微一凝神,對望了一眼,韓茜茜纖指一指,鶯聲嚦嚦的道:「哪!大姐姐,小銀和張家姐姐,到那邊去啦!……」
秦州一君華蒼元雙目-射神光,亦道:「適才嘯聲,似是戚兄所發……」
敗事老人夫婦,都與戚戚翁有著青梅竹馬的情誼,自是十分關心。適才他二人朦朧中聞得嘯聲耳熟,尚不能確信,此際一聞此言,不由大為焦急!
陰婆婆白髮飄飄,一頓手中鐵拐杖,道一堅:「老頭子,還不快走……」
人已如豆梟掠空般,向樓下空場撲去!
其餘眾人那能遲疑,一個個各施輕功,「嗖,嗖,嗖」齊向堡外掠去!
轉瞬間,五人掠出堡外。秦州一君華蒼元,與敗事老人夫婦一字並排,二女卻落在後面足有五丈!
韓茜茜一方面心知羅天賜已然當先趕了去,二方面對於老大哥哥戚戚翁,也有著一份深切的關懷,因而更恨不得一下子趕上前去!
此際,她一著自己遠此不過前面三老的腳程,芳心一急,忍不住捏唇吹起了一聲尖而且銳的呼嘯!
華倩倩與她並肩,冷不防嚇了一跳。扭頭左向,正待責問,卻聽身後堡內,已然傳來了鹿鳴與蹄聲!
她會意不再言語,轉瞬間蹄聲如雷,巨鹿「駒兒」已然趕到了兩人的身畔。
韓茜茜拉住華大姐姐的素手,急呼一聲:「上去,快走!」雙雙一躍上騎,「得得」蹄聲中,已然超過了前面的三人!
敗事老人在此際仍然不忘玩笑,邊順路轉向山下,邊笑罵,道:「他媽的,到底二條腳比不過四條腳,你看這長脖子……」
一語未完,目光因轉出一列樹木,不受限制之故,已然瞧見,五里之外的山坡路上,羅天賜正半跪半坐的,環抱著一個老人。
這,不用細著,一定是戚戚翁,同時也不用細想,他必已受了十分嚴重的傷,否則,羅天賜既便不能當時替他治好,也不該就停在路上,不將他攜回堡中去啊?
因之,他三人不由皆大吃一驚,敗事老人不由將那後半句玩笑,咽回肚子里去。
此際,跨騎巨鹿的華、韓二女,已然到了羅天賜的身畔,韓茜茜一掠下騎,張口方待言語,一瞥戚戚翁滿面黑紫,口角溢血,有氣無力的,正在對羅天賜說話,不由嚇得她驚叫出聲,滾滾流下了兩行清淚!
一旁站著發獃的張茜蓓,趕緊拉住她,方待勸說。那戚戚翁卻突然全身一震,轉動著暗淡無神的眼眸,望著韓茜茜,慘然抽動著唇角,低得幾難耳聞的,道:「好,好,小妹於,你來的正好,我……臨走還能見著你……啊!還有你們……也足以安心……啦……」
他后一個「你們」,乃是指最後趕到的華蒼元,與敗事老人夫婦。
陰婆婆「哇」的哭了起來,她「噗通」坐倒地上,尖聲叫道:「表哥,是誰這麼可恨,將你害成這付樣子啊?告……告訴我,我去替你報仇………」
敗事老人與華蒼元,都是行家,一瞥之下,已然知道戚戚翁不僅中了劇毒,五臟六腑,也同時被人以極重的內家掌力,震得支雖破碎了!
因此,敗事老人亦不由為之流下了兩行痛淚,忍不住蹲下身軀,拉住了戚戚翁的一隻左手,等待著他的答覆。
那知,戚戚翁本是以數十年精修的內功,支持著支離破碎的內臟活動,此際驟見多年心目中的愛人,這般激動悲傷。心中亦喜亦悲,不由目主的嘆了一口長氣!
這一嘆不打緊,衷氣元氣,不由為之盡泄。待他還想說話之時,卻只是張了張唇皮,硬自兩眼一翻,兩腿一蹬,氣網而斃!
羅天賜在他嘆息之際,已知不妙,左臂一舉,一指點下,正待點他胸前重穴,卻已然晚了!
陰婆婆大為悲慟,敗事老人與韓茜茜,也同時嗚咽出聲。
華俏倩與張茜倩推與他沒有什麼交情,但受眾人感染,也不由流下了同情之淚!
只有羅天賜,雙目雖濕,卻未流淚。他抱著戚戚翁,沉重的站了起來,莊嚴的將屍體交託到敗事老人的手上,道:「岳父請將戚老前輩攜回堡去,小婿乘那惡賊,尚未去遠之時,替老前輩報仇雪恨……」
說著,雙腿一頓,已然向山下電般掠去!
眾人不由大急,陰婆婆鐵杖一頓,地裂三尺,躍起身來,叫道:「喂,小子,那惡賊是誰?
你……」
羅天賜已然出去了十丈,聞聲腳下不停,道:「鐵……面……烏……爪……」
他一字一頓,四字吐完,人影已然隱沒在轉彎之處!
張茜倩尚不知鐵面烏爪是誰,但他卻關心著羅天賜,單人匹馬,非人之敵。故此她一瞥羅天賜單身去遠,頓時一掠跨上了銀牛小銀,閃電一般的追了下去!
華、韓二女吃了一驚,但也更不放心。因之,她二人雙雙不約而同的,與張茜倩前腳後腳,騎上了巨鹿,隨後追去!
秦州一君華蒼元見狀,又氣又急,左腳一頓,揚聲大叫道:「天賜、倩兒,你們都回來,一切從長計議……」
陰婆婆夫婦,亦吃一驚。但,義之所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能就此退避?
陰婆婆亦即敞聲叫道:「茜倩,你等等為師!咱們一齊走……」
她是覺得目己的腳程,絕對趕不上銀牛巨鹿,故此才叫張茜倩等她。
那知,前面的一男三女,像是著了魔一般,竟目聽而不聞,不但未停,反而眨眨眼,便全失去了蹤跡!
秦州一君華蒼元頓足長嘆一聲!
敗事老人轉身相向,雙手將戚戚翁的屍體交給他,道:「華兄一堡之首,不宜輕離,故請將戚兄攜回堡中安葬,我夫妻這就跟蹤前去……」
說著,也不管他願是不願,將戚戚翁屍體,向華蒼元懷內一送,立即拉著陰婆婆,順路向山下掠馳而去!
華蒼元濃眉皺成一線,懷抱著屍體,提氣揚聲道:「陰兄,煩你此去,在路上留下記號,華某片刻之後,便率鐵騎登程!」
說罷,也不等敗事老人同答,便即返身奔回堡去!
羅天賜抱著一腔悲憤,閃電般飛掠下山。他一心只想著,到秦州附近去找那鐵面烏爪,替戚戚翁報仇!
故此,他身後三女,雖然並騎靈獸,尖聲叫喊,他卻似乎是聽而不聞,不理不睬!
華倩倩心細如髮,已知他在怒火之下,失去了理智,因此她連忙招呼二女,緩下坐騎,悄悄的跟在羅天賜的身後,待他跑累了,發泄完了再說!
張茜倩暗暗擔心,但表面上卻不得不順從華倩倩的意見。她示意胯下銀牛,腳程稍緩,在羅天賜身後十丈左右,與巨鹿駒兒並騎而進!
這三個俏娘子,第一次湊在一齊,本該是愉快的。但由於戚戚驟爾暴斃這一個環節,卻同時令她們,雙眉緊皺,暗懷了心事!
韓茜茜與戚戚翁交情最是深厚,故而對此事亦極為關心,她跨在巨鹿背上,忍不住追問張茜倩有關戚戚翁生前的一切!
張茜倩眼角不時注意著在前疾馳的一條淡影,同時也扭著頭,對韓、華二女追述適才的情形,道:「清晨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嘯聲,立刻循聲掠了出去!我……小妹我後來趕出,卻見他正在適才那地方,忙著為那位前輩點穴醫傷。小妹走近時,正聽那位前輩說:「小哥兒你別費勁啦!
我老頭子五臟六腑,早已粉碎,更且中了劇毒,就是有仙丸異葯,也不成啦……」
「賜哥他當時已在流淚,聽那位前輩這麼說,便忍住悲凄,咽著聲道:「老哥哥你別這麼說,小弟如今已封住了你的五處大穴,等我抱你回堡,必有法子……」
那位前輩未容賜哥他說完,就有氣無力的搶先道:「天賜你不必忙啦!我自知是個死數,才拚命捉住最後的真元,趕回來的。我在秦州城外,遇上了人妖王梅,與那姓蘇的丫頭,他們一見我老頭子,孤身一人,立即大打出手,片刻之後,那惡魔鐵面烏爪,-然馳至,三拳兩腳,便把老哥哥我打得五腑皆裂,中了劇毒……」
韓倩倩華倩倩聽得這話,都不由花容失色。
皆因她等素知戚戚翁功力深厚,非比俗凡,雖然算不得一流好手,但也總不致於這般不濟,吃不住別人的三拳兩腳啊!
因此之故,那鐵面烏爪之功力,豈非當真是驚人之至!她們不由為此行擔心了!
張茜倩卻未作此想,皆因她並不了解戚戚翁的真正功力!她注意著羅天賜,飛掠如故,並未溢出視界之外,便即語聲不停的,道:「那位前輩,說到這裡,急喘了幾下,又接著說:「我老頭子一生之中,雖吃過敗仗,卻決無此次之慘。同時也沒沒想到,那惡魔之功力,竟有這般高妙!我並不忙死,但卻挂念著小兄弟你……你雖然功力蓋世,得天獨厚,但臨敵的經驗,決不如那惡魔萬一,因此,當時我強提真元,疾急逃竄,就是想通知你們一聲……」
「天賜哥雙淚交流,道:「老哥哥放心,小弟決替你報此大仇……」
「那前輩疾忙搶先道:「兄弟,你,你別誤會,我雖望你能替我報此血仇,但在你不能以二招取勝敗事老兒以前,萬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平白去了性命,卻是不值的啊!……」
華、韓二女一聽此言,不由各吃一驚,皆因在她二人想來,羅天賜功力雖高,卻不一定能夠在三招二式之間,贏得那敗事老人。
再說戚戚翁臨終之言,盡皆出自肺腑,他那番推斷,目有道理。若如此,羅天賜此去,遇著那鐵面烏爪,豈非是凶多於吉?
故此,她二人稍一尋思,立即揚聲高呼:「賜哥」,催騎追向前去!
那知,就在這言談片刻之間,羅天賜與二獸腳程均快,不但已離山下不遠,更且失去了羅天賜的蹤跡!
三女均是一驚,齊齊拍住銀牛巨鹿,仔細打量地形。
華倩倩久居於此,最是熟悉不過,她一見前面一河蜿蜓而過,兩岸樹木蒼鬱茂密,皆萬年冬青之樹,便知是「散渡河」。
張茜倩秀眉緊皺,無限惶急的,道:「剛剛妹子我還看著他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啦?這河是什麼河?可過得去嗎?」
華倩倩拍著巨鹿,示意馳近河邊,一邊道:「此河名散渡河,只每年夏初之時,嶺上冰雪融化,河水方始泛濫,平常不是冰封,便是水泄不及膝頭,故此甚易渡過。」
說著,稍一尋思,又道:「以小妹推想,賜哥即知那惡賊,便在秦州,必不會前往他處,何況後日就是……他也不能……」
她頓了兩頓,但另外二女,卻知她言中之意,即是後日便是她們成禮的日子。羅天賜無論如何,也不能不趕回去哇!
故此,華倩倩又道:「我們一直往秦州兜上一圈,無論如何,必能遇上天賜哥……」
韓茜茜急催巨鹿,履冰渡河,同時口中叫道:「好吧!依我想,大哥哥一定是直赴泰洲的!
張家姐姐咱們快點追吧!」
張茜倩自幼生長富貴之家,由幼至長,尚未單獨出門行動。如今雖練成一身武功,在心理上,總是怯意,須要依賴他人!
此際,她聽見二女這般說法,心中稍稍有點不以為然。但她瞥見巨鹿行動如飛,已然馳至河心,忍不住急催銀牛,隨後追下:這三人兩騎,行動如飛,不到一個時辰的光景,秦州已然在望!
但奇怪的,一路之上,三女留神四周,卻一直著不見羅天賜的身影!
張茜倩心下犯疑,但因與華韓二女,頗為陌生之故,不便提出反對的意見,此際她一見秦州的城池,已遠遠出現眼前,不由得心中暗忖,道:「以銀牛巨鹿這等神獸的腳程來算,秦州與華家堡,相去何止數百里遠?那戚戚翁若是在秦州受傷,又怎能支持得住,一口氣跑這麼遠呢?…」
想著,纖腳輕蹴銀牛之腹,示意它減慢速度,看看前面二女,只注意前面,已相去十餘丈遠,暗中一咬銀牙,下定決心,縴手一拍牛頸,那銀牛如響斯應頓時扭頭,往來路飛馳奔去!
前面的華、韓二女,芳心中充滿了焦急,此際因見秦州已近,卻仍毫無發現,二人四隻鳳目,在四周凝神授索,以求能發現一點線索!
因是之故,她們一直不曾發現張茜倩回頭馳去之事,直到華倩倩倏的驚覺,何以蹄聲只余單響,扭頭探規之時,才霍的驚呼出聲!
那知,她驚聲方才出口,韓茜茜卻也同時驚「咦」的有所發現了!
她不待華倩倩開口,一邊指揮巨鹿,偏右飛奔,一邊搶先道:「大姐姐,你看看,那邊山上,刀光閃耀,人影飛騰,八成是大哥哥與他們遇上啦!……」
華倩倩順著韓茜茜縴手所指,向右一瞧,果見那不高的「會雁山」巔,正有人在拚命打鬥。
只是,那山中樹木繁茂,相距遙遠,故而根本分不清打鬥人物的面貌與身材!
但她倆認定那可能有羅天賜在內,便自急忙催鹿馳上山去!
剎那間,巨鹿穿林過隙,賓士上山,韓茜茜坐在前面,視界遼廣,頓時看出情況有些不好!
皆因那林中靜悄悄的,連一隻鳥兒也無。但奇的耳中卻隱隱聽得粗重的野獸鼻息之聲!
她忍不住回頭想告訴華倩倩,但鳳目轉出,身後竟未見銀牛同來,不由大為驚詫。
因之,她不由訝異出聲,道:「大姊姊,你看,張家姐姐怎麼……」
華倩倩已知其事,故此不待她說畢,就接上了碴,道:「剛才就不見啦!我想咱們還是先找著賜哥,再找她吧!……」
一語未畢,巨鹿一躍而登山巔,忽的縱聲長嘶!
這一嘶不打緊,頓時引起了千百聲鹿鳴,自四面八方傳來!
韓茜茜心中方才叫聲:「苦也!」
扭頭瞧時,卻果見山巔一塊平平的石屋上,有一群黑衣蒙面大漢,正圍著她的師父梅花仙姑,及缺了一腿的師伯蘭花仙姑!兵刃齊帶的,交互撲擊!
另一邊有一方大石頂上,還站著一個尖耳兔唇的漢子,倒背著雙手,優閑中還帶著幾分得意,韓茜茜仔細一瞧,卻正是師伯的徒兒嚴春!
這一來,韓茜茜第一個反應,便是花容失色,轉身欲逃,但瞬息之後,卻為了師父的安危,及為何那嚴春行若無事,不下手幫他師父等兩個原因。而不等巨鹿停下,立即掠下身來!
那巨鹿駒兒,本來是梅花仙姑所養,後來雖跟著韓茜茜,遠遠遁走,但它這畜生的心中,仍留著老主人的影子!
此際,它一見老主人梅花仙姑,被一群大漢,圍在中央,不由激起了忠義之性,狂嘶一聲,四蹄如雷,電奔也似的往重圍之中衝去!
韓茜茜芳心一震,腦海中千萬種往事,剎時湧進心田。使令她忍不住叫聲:「師父……」
雙掌一挫,亦跟在巨鹿駒兒之後,往人叢之中衝去!
華倩倩與韓茜茜一同飄掠下騎,她因見這群人中,並無羅天賜,本待招呼韓茜茜,趕緊走開!
那知話未出口,一人一鹿,已如同著魔一般,衝殺了過去,不由得大為詫異!
但是她素來心思靈巧,鳳目一眨,已由這滿山鹿鳴,及一干黑衣蒙面人兩件事上,測知被攻者必是韓茜茜之師,而圍攻的就是鐵面烏爪的手下黨羽!
故此她心中風車一轉,暗想:「只要是擒住幾人,那還有問不出鐵面烏爪的落腳之地?……因之,她在韓茜茜身形疾起之時,主意已定,頓時纖腳一跺,運功施力往站在一方石屋上,袖手旁觀的一人掠去!
巨鹿駒兒,行動神速,如今心切故主,更是奮力施為。故而蹄聲鳴聲,方一響起,龐大的身形,已然化成了一道暗影,沖入了人叢之中,頭撞足踢,立時便有數人,被它踢撞得慘叫鬼呼,跌出了戰場之外!
韓茜茜隨後跟進,只見她掌劈指戮,肱撞腳踢,轉眼功夫,便有三人,被她甩出了戰圈之外,倒在地上!
嚴頂站著觀戰的嚴春,一瞥巨鹿入場,鹿背上飄掠下一位白衣勝雪,艷麗絕世的少女,初則一怔,斷則大喜,正待開口,卻又見韓茜茜與巨鹿撞入人叢,不由又大吃一驚,叫道:「師妹,不可妄動!……」
那知,呼叫未畢,霍見另一位美若天仙的美人,飄飄而起,快似乳燕投懷一般,雙掌交錯,向他立身之處,疾撲而至!
這一來,不由驚得他面目為之變色!
他頓時住口,上身後倒,雙足一蹬,已向後電般退去。
人群中的梅花仙姑,在巨鹿鳴聲里,已然聽出來者是誰,此際一見韓茜茜,身形如電,闖入場中,精神一振,大喝一聲,運集全身功力,掌中劍,揮出陣陣驚風,將梅花劍法的絕學,施展出來,頂時近身的二個蒙面人,被她劈成了四段!
她師姐蘭花仙姑,本來也是用劍,但自從左腿被羅天賜的銀牛一蹄踢斷之後,經過數月休養,已然改用以代腿的鋼拐了!
此際,她瞧見有人加入戰圈,更有一名少女,去攻她那徒弟嚴春,精神亦不由為之一振,揚笙高呼,道:「那位姑娘!請勿放走叛徒!……」
喊聲中,呼呼揮動鋼拐,便劈硬架,頓時將二名蒙面大漢的兵刃砸飛半空!
那一干蒙面人,猝不及防,對方突然殺來了二名生力軍,一上來便折了三四個人,不由一個個心生怯意!
其中一人,似是這干蒙面大漢的領袖,一見情勢不利,口中一聲胡哨,眾人剎時間分成了四路,各以五人,來對付韓茜茜,及勇不可當的巨鹿駒兒!
華倩倩武學家傳,用功尤勤,近與羅天賜、韓茜茜朝夕相處,相互切錯,更是精進了不少!
此際,她以一式「乳燕投懷」之式,掠起來二丈多高,攻向嚴春,不料那嚴春並不與她正面對敵,反而掠身後退!
她身在空中,不待腳落實地,纖腰一扭,不降反升,倏忽間上升五尺,疾似離弦之箭,原式不變,復向嚴春迫去!
那嚴春身軀平卧往後飛射,雙目灼灼,注目處,瞥見華倩倩輕功這等高妙,心頭已自凜然,及聽其師蘭花仙姑的暴喊,眉頭一皺,暗中霍的打了個千斤墜,疾然落在了地上!
臀部當先著地,后肱跟著一撞。瘦小之軀,就在這一撞之間,貼地連滾,已向右翻了出去!
這還不算,最絕的,他在那一翻之下,右臂跟著甩出,竟而悄無聲息的,打出了三根烏黑細針!
空中的華倩倩,與嚴春上下相距,也不過一丈二三,若在過去,絕對藏不過這三根針去!
但自從上次韓茜茜中針之後,對於臨陣對敵之事,已然早存了五分戒心!
尤其如今,一眼便知,這一干蒙面人皆是鐵面烏爪的手下黨羽,心中更存了三分警惕!
故此,在她見嚴春滾身揮手之頃,也霍地氣走連珠直撞下身,疾如鉛丸垂地一般,飄落在地上!
同時間,粉面一抬,鳳目到處,也正好望見那三枚烏黑的細針,疾射半空,映著艷艷冬日,發出湛藍之光!
這一來,華倩倩不由得嚇了一身冷汗,更同時被他這下流的手段,及圈中蘭花仙姑的呼聲,喚起了滿腔的嬌怒!
只見她脆叱一聲,縴手疾探腰-,就在那嚴春,一見暗器無功,挺身躍起之頃,素指一彈,道:「奸狂徒,你也吃我姑娘一彈!」
話聲中,應指飛出一溜綠光,去式如虹,逕自向嚴春的胸前「七坎」要穴射去!
那嚴春三針暗襲無功,已然吃驚非小,此際尚未站穩一見那一溜綠光,已然帶著一股輕嘯銳風,射到胸前,只嚇得「哎啊」一聲,拚命的一側身軀,想將它閃讓開去!
誰知華倩倩用暗器的手法,學自羅天賜。那綠光看似舉前,實在來至胸前,不足一尺之時,卻突然在空中劃了個巧妙的小半弧,「哧」的一聲,正擊在嚴春的左「肩井」上!
嚴春全身一麻,「咕咚」一聲,跌在地上,暈絕了過去。
那一邊,一干蒙面人分了四堆,每五人對付一個。
巨鹿駒兒雖是畜生,體巨軀龐,但因自幼便受過嚴格的訓練,深通人性,行動迅速之故,雖有五人使用兵刃,向它撲擊,它卻是仍然倏忽穿行於人隙之間,岐如銳劍,左撞右掛,后蹄連踹,令人近不得身!
韓茜茜雙掌運用如飛,纖纖嬌軀,直以了無斤兩一般,任憑那五人刀劈劍舞,拳風如濤,卻不但傷她不了,更且擋不住她那蓮花也似的素手,玉指,由刀光劍影中,遮上身來!
故此,不到三合,已有二人,兵刃出手受了輕傷!
只有那兩名老道姑,梅花仙姑與蘭花仙姑,久戰力疲,勁力消耗過度,有點兒不支!
韓茜茜目擊師父情勢殆危,又見華倩倩一珠見功,縴手連揮,迫退了三刀一劍,立即揚聲招呼,道:「大姐姐,快去我師父那邊……」
華倩倩答應一聲,香肩輕幌,撲入當場!
那料還未動手,蒙面人中,突然響起了三下,兩長一短的胡哨之聲。
一干蒙面人,各個虛幌一招,齊齊轉身,搶起了傷者,向四外分途逃去!
那梅花仙姑長長的噓一口氣,霍的也捏唇作響!
哨聲尖銳,直刺雲霄。
哨音方起,遍山群鹿齊鳴,山野為之震動!
剎時間,蹄聲交作,直似萬鼓驟響,震動天地!
緊接著,樹叢中,林木間,岩石后,紛紛奔出來一群群梅花大鹿,一個個挺著那銳利如刀的尖角,直向那散逃下山的蒙面人衝去!
華倩倩第一次目睹這等情景,不由得怔在了當地!
那一干蒙面人似也大感意外,一個個吃驚之下,齊齊舞動著兵刃,亂砍亂殺。
誰知,那鹿群均皆經歷過嚴格訓練,沖勢雖則兇猛,卻知趨避之力!
故而不待那利刃臨身,卻早已一個個如浪似波的,迴旋開去,乘暇踏隙的,攻敵側背了!
這一來,那一干約有二十的蒙面人,奔走馳掠之勢,均不由自主的停滯了下來!
梅花仙姑目見這等情形,皺紋疊疊的麻臉上,一陣抽搐,震的仰天大笑,得意之極!
不料,笑聲未已,專管發號司令的一個蒙面人,卻突然響起了三聲短哨!
哨聲一起,一干蒙面人不約而同,均紛紛探手入囊,掏摸暗器!
韓茜茜與鐵面烏爪的手下黨羽,有過對敵的經驗,深知他等的卑鄙手段,見狀猜知他們是施用「附骨毒針」。
她心想群鹿雖靈,卻也無法防禦此等細小毒辣之匆,忙不迭急聲吩附巨鹿駒兒,道:「叫他們快退!……」
巨鹿駒兒,在敵人退步之時,並未追擊,此際一聽吩咐,立即引頸長嘶了兩聲!
它過去本來是群鹿之首,此際兩聲鳴叫,正在攻敵的鹿蓽,霍然皆停住了進襲之勢,紛紛向來路退去,轉眼間全都走得一隻不剩!
那一干蒙面人,見狀隨即也終止了施於暗器之舉,向山下掠去!
梅花仙姑目睹這意外之變,不由得勃然變色!
她笑聲一收,臉上如罩寒霜,雙目似欲噴出怒火,耵著韓茜茜冷「哼」一聲,道:「韓茜茜,你還認得我這老道婆嗎?」
韓茜茜聞聲心頭一緊,不由主打了個冷顫,疾速的轉過嬌軀,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在了梅花仙姑的面前,顫聲兒叩頭道:「師父,你老人家……」
梅花仙姑「嘿嘿」冷笑連連,驀地飛起一腿,踢在了韓茜茜的左腰之上,頓時將她踢得。飛滾出一丈多遠,跌倒在地上!
同時,口中尚還暴叱一聲,道:「臭妮子,別叫我師父,我沒有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徒弟………」
喝聲中,雙臂一幌,人已如影附形般,跟蹤躍進,右手中尚未歸鞘的寶劍一舉,便待劈下!
韓茜茜久處淫威之下,對這位既狠且毒的師父,早已存下了懼怕之心!
適才,梅花仙姑開頭一句喝問,已然令她瞻落,不料想上前行禮之際,卻被她狠狠的踢了一腳!
這一腳,雖不致命,但卻已令韓茜茜,在猝不及防,變起肱肘的情況之下,受了重傷!
因此之故,她滾翻出去,落在地上,雖則知覺不失,瞧見了她師父一付兇殘的獰惡之像,卻是力不從心,欲避無從!
她一時心膽皆裂,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悲慘慘顫聲兒,呼了一聲:「大哥哥……」
這一聲呼喚,充訣別的味道,令人不忍猝聽。
梅花仙姑手起劍還未落,聞得這一聲悲呼,不由一呆,手中緩了一緩!
但,一緩之後,忽然會過意來!
因此,不由得更加氣上加惱,惱上加恨,惡狠狠,凶霸霸「嘿嘿」冷笑,道:「賤婢死在眼前,還不能忘情於你那姦夫,當真是無恥之極!好,我日後遇著羅天賜,必然成全於你,著令他到陰曹地府與你這賤婢相會!……」
話未說完,掌中加勁,嘶的一聲,直向韓茜茜頸上劈去!那知,劍到中途,忽聞脆語:「劍下留情!」緊接著一溜紫虹,耀眼生纈,電閃射到,「當」的一聲,正擊在劍上,立時將她的長劍,打成了兩截!
這還不算,同時間,梅花仙姑的虎口一熱,眼前人影兒一幌,身邊已然多出了一位美人,正時韓茜情同騎而來的華倩倩!
梅花仙姑不禁大吃一驚,疾捷躍退正步,心中暗凜!
「想不到這個丫頭,功力這等深厚,竟將我的寶劍打折……」
但面上可掛不住,一陣紫紅,白髮為之直豎,惡狠狠冷然問道:「丫頭你是何人!可懂得江湖之上的規矩嗎?」
華倩倩本站在三丈開外。
起初,她聽見韓茜茜呼叫師父,便曉得必有麻煩。
但,她可不曾料到,梅花仙姑會這麼狠法!當真要制韓茜茜於死地!
故此,她初初以為,這種屬之於師門的糾紛,最好是先別參加意見,以免別人批評他不懂江湖規則,干涉別人的師門私事!
可是,到後來,梅花仙姑非僅不聽韓茜茜開口分說,舉足將她踢傷,舉劍還欲待將她劈死…何況,這梅花仙姑,尚還開口辱及於羅天賜呢!
這,羅天賜在她的芳心之中,不僅是今日的情郎,日後的良人,更且是心目之中的神。這怎能任人輕侮,惡言毒罵呢!
因此之故,華倩倩芳心震怒。三不管倏的摸出顆紫鑽,運功彈射而出,同時也跟著撲了過去!
在她想來,這一下頂多能將那寶劍,擊后一緩,不料那紫鑽堅逾精鋼,稜角又多,一下子擊在劍上,竟而大出意料之外的,將劍打折,將梅花仙姑驚退了正步。
此際,她一聽梅花仙姑,色厲內怯的喝問,翻眼望望她,故意先不回答,卻逕的俯身將韓茜茜挽扶起來,小心的為她拂著塵土,輕聲問道:「妹妹你怎麼樣?快運氣調息一下……」
韓茜茜回過神來,用飽含著痛淚的雙眸,望了望華倩倩,輕輕的搖搖頭,尚未開口,卻聽那梅花仙姑,又自怨叱喝道:「丫頭你果然有點火候,本仙姑今日若不給你點厲害,當真你不知天高地厚!嘿嘿……」
說著,冷笑連連,將手中半截寶劍棄掉,卻反腕自道袍之中,取出來一柄精光閃閃,長約一尺三寸的短劍!
華倩倩鳳目帶煞,凜然望著梅花仙姑,脆聲道:「姑娘姓華名倩倩,世居華家堡……」
華家堡的勢力威名,在秦州這一帶,真可說如日中天,無人不知!
梅花仙姑聞言,不由得「哦」了一聲,語氣略緩,道:「怪不得丫頭你敢如此目中無人,原來是秦州一君的千金!嘿嘿,本仙姑到要去問問你家大人,怎的只數了你一身出眾的絕藝,卻不曾教你江湖上的規矩!」
她這話雖則語氣稍為緩和,已無適才的火藥氣息,但卻也等如是罵了華倩倩父女二人!
華構倩芳心更氣,她一沒示意韓茜茜席地盤座,運功療傷,一邊也冷笑著還以顏色,道:「仙姑你一再聲言,華倩倩不懂規矩,但不知是指我適才出手替你捉人,抑或者阻你殘害這位妹妹?」
梅花仙姑老臉不由得為之一紅,但旋即沉臉冷「哼」道:「利嘴丫頭,那個要你多管閑事,難道說少了你,本仙姑便捉不住那小於嗎?」
說著,扭頭逕自對著站在她身後數丈余之外,一臉矛盾痛苦之色的蘭花仙姑叫道:「師姐,煩你去把那小子放了,咱們用不著領人家這份盛情!」
蘭花仙姑一聞此言,忽然臉顯喜容,連連應好,鋼拐「叮」聲一點,人已到了那嚴春身畔,俯身抓起他來,舉掌在他的背後連拍了數掌之多!
那知,數掌一周,嚴春仍然是軟軟的人事不省,不曾回醒。
這一來,蘭花仙姑不由鬧了個面紅耳赤,進退兩難!
梅花仙姑心裡有數,知道這乃是華家的獨門手法,別人難以解開。為了掩飾師姐的窘境,故意提出第二個問題,冷然一指韓茜茜道:「這賤婢乃是本仙姑的徒兒,數月前,她忽然忘恩負義,叛師私逃,與一個姓羅的小子,勾搭成奸,今日本仙姑正欲清理門戶,你何以橫加插手,干涉我門中的私事?」
華倩倩故意「哦」了一聲,道:「是嗎?她果然是仙姑你的徒兒嗎?那我為什麼適才聽見仙姑說,你沒有這種徒弟呢?……」
梅花仙姑眼皮子一翻,一時嘿嘿無語,卻聽華倩倩又道:「哦,對啦?大約適才仙姑你一時氣憤,才說出這種話來,對不對?」
梅花仙姑不知她賣的什麼葯,介面道:「正是如此!」
華倩倩裝作恍然的,又道:「那麼她果然是你的徒兒。不過這一來,又不對啦!不是嗎?適才她見你身陷危境,雖自忖不是那幹人的敵手,卻仍然立時便奮不顧身,搶出解救,這怎能說她是忘恩負義呢?」
這番話,表面上沒有什麼,但骨子裡,不但數說梅花仙姑的功力不是敵眾,更且等於是反罵她乃是忘恩負義之徒!
梅花仙姑在江湖裡混了幾十年,怎的能聽不出來!
故此,只氣得面上時青時紫,無奈卻一時想不理出來!
華倩倩卻對她這種尷尬,視若無睹,又自緩緩的道:「何況,在僥倖擊退敵人之後,她馬上給你請安,向你行禮,她若是直個誠心反叛,又怎會設阱自陷,任你打殺呢?依我想,世上再傻的叛徒,決不會這般蠢笨吧?」
梅花仙姑怒極之下,兩眼瞪得滾圓,直似欲待噬人一般,酊著華倩倩!
華倩倩暗中運功戒備,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又接著道:「至於說到她與羅天賜大俠之間,也並非像仙姑你想像的那般難聽。他們之間不但有明媒,而且也有長上之命,就要成親,這又怎能算得上胡作非為呢?」
梅花仙姑一聽這話,不由大為詫異,皆因韓茜茜自幼被她養大,連她也不知韓茜茜父母是誰。如今驟然聞得華倩倩這般說法,忍不住奇怪問道:「什麼?長上之命?那個長上?誰是她的長上?」
這一串問號出口,華倩倩尚未回答,便聽得巔下,「嗖嗖」掠上來兩條人影,尚未落地,便自接上了碴兒,哈哈大笑著道:「正是我老頭子!」
梅花仙姑扭頭一瞧,竟是那有名的搗蛋精,敗事老人夫妻,不由得又是一怔!
敗事老人一落地上,閉目四瞧,不由「咦」了一聲,急忙又道:「怎麼?羅天賜?」
陰婆婆與他同時到達,落地第一個瞧見的,便是坐在地上垂淚嗚咽的韓茜茜。她心中一陣氣憤,一下子掠到韓茜茜身邊,俯身抱住了她。怒叫道:「乖兒,誰欺負你啦?快對為娘說,為娘打死她為你出氣!」
韓茜茜坐在地上,心中千妲百轉,真可說已-傷心到了萬分二須知她本是純真無邪之人,她師父待她,過去雖一直十分嚴厲,卻決無這般絕茜。她今,驟然相遇,不僅將她踢成重傷,甚且欲制之於死地。這,在她想來,豈非太可怕了嗎?
故而,她坐在地上,一直不能靜下心來,運功自療傷勢,一個勁的嗚咽垂淚,暗暗吟泣!
如今,陰婆婆忽然趕來,溫言安慰,不由得使令她一陣激動,舒臂摟住了陰婆婆的脖頸,叫一聲:「娘」,「哇」的大哭起來!
敗事老人對這位乾女兒,亦是十分的痛愛,此刻一見她嚎啕大哭,一身的泥土,不由也著了急,跺著腳問道:「唉!唉!乖女兒,你怎麼啦?天賜哥兒呢?……」
華倩倩芳心之中,一方面因他倆之來高興,另一方面,也為著羅天賜的未曾出現焦急!
只是目前她不便表示出來、連忙上前,簡要的將大概情形,說與敗事老人夫婦知道!
陰婆婆性情急燥,一聞得韓茜茜乃是被梅花仙姑所傷,頓時勃然大怒。
她幌一躍而起,劈頭一掌,打出了一團驚風,直襲丈外的梅花仙姑,同時口中罵道:「賊道姑好狠奸毒,老婆子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為,敢欺負老婆子的女兒!……」
說話間,手下不停,已然連連攻出了七八掌!
梅花仙姑,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凝神戒備。陰婆婆暴起攻來,她可也並不待慢,手揮短劍,立即還以顏色!
故此,她二人有攻有守的,纏鬥在一齊,錯眼間已然互攻了六七個照面,十來回合!
韓茜茜雖然傷在梅花仙姑的手上,吃了大虧,但仍然不忘記師徒之情。因之在二人一動上手,便目強忍著傷痛悲苦,揚聲高呼,道:「娘,娘,師父,你們別打,別打嘛!……」
喊著口喊著,見二人都似是聽而不聞,仍然是以命相拚,不由更急!
她,一挺腰立起身來,也不管自己的傷勢,立時便往那斗場之中,闖奔了過去!
華倩倩初聞韓茜茜的叫喊,便想幫忙,但看著敗事老人,卻不但無動於衷,反而拍著手兒,為他的老婆加油,叫好!只得暫時忍住!
此際,她瞥見韓茜茜這般模樣,舒臂擁住了韓茜茜搖搖欲倒的嬌軀,亦大聲對敗事老人叫道:「陰伯伯,辦正事要緊哪!這些個等以後再算,也不為遲啊!……」
她一語出口,頓時提醒了夢中之事!
敗事老人「叭」的一拍自己的腦門,叫道:「對啊!你著我怎麼把這個忘啦!……喂,老婆子,你行行好,先放這老道姑多活兩天,咱們先去找賜哥兒,替老戚報仇去呢!……」
陰婆婆「呼呼」劈出了兩掌,迫退了梅花仙姑,躍出圈外來,指著罵道:「老道姑你記好了,老婆子身有要事待理,暫時放你多活數日,以後那裡遇著,那裡算……」
說著,轉身閃電般抱起了韓茜茜,喝一聲:「走」也不管,梅花仙姑答不答應,雙雙與敗事老人,直向山下掠去,巨鹿駒兒,一見韓茜情走了,頓時悄沒聲的,也跟著奔下山去。
梅花仙姑也算得上江湖上一號人物,俗語說:「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江湖中的人物,尤其是講究氣節!
如今她被人家親作頑童一般。隨便喝罵,那能忍受得了!
故此,也未注意巨鹿駒兒的行動,及華倩倩的去留,只氣得她,仰天「嘿嘿」一陣冷笑,回嘴罵道:「老乞婆別吹大氣,你要是有種,現在就和本仙姑決一雌雄,又何必假借他專,作來尾巴狗呢!」
敗事老人與陰婆婆雖然聽見這話,卻未回答,這才令梅花仙姑心裡好受一些!
華倩倩本來想馬上下山,但當她甩目一轉之時,望見了蘭花仙姑,一臉矛盾痛苦之色,望著睡在地上的嚴春,心中一方面奇怪,一方面不忍!
因此她悄悄掠上前去,先拾起那顆綠鑽,然後道:「我替他解開穴道如何?……」
說話間,瞥見蘭花仙姑,直在點頭,立即住口,俯身在嚴春的身上,胡亂的拍了幾下。替他解了穴道,這才向山下追去!
眨眨眼,她們都失去了蹤跡。會雁山巔上,只留下了這兩名道姑,和那可惡的叛徒嚴春!
嚴春悠悠的從暈迷中醒了過來!
他鼠眼一睜。,首先入目的,卻是他師父的臉!
他嚇得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飛快的又把眼睛開了起來。
他卧在地上,腦海中尋思著各種可以適用的理由,想等會兒師父師叔迫問他時,怎麼樣完滿的回答,而免於受責!
那知,他還不會想好主意,卻聽見師叔焦燥不安的聲音,道:「師姐,這小子還沒醒嗎?那華家丫頭,八成是騙了你啦!想想她還會安什麼好心?……」
嚴春心中暗暗得意,自己裝得挺像。於是,便保持著原狀一動不動,欲待從兩位長輩口中,探聽出一線生機。
他於是果然聽到了師父的聲音。但奇怪,為什麼蘭花仙姑的聲調中,會雜有那麼多的悲傷呢?」
他聽見蘭花仙姑道:「不會吧!她何必騙我們呢?………唉!八成是為時過久,血脈一時活不開……」
說著,嚴春感覺到身畔多了一個人,胸口上也多了一雙手。
那雙手,緩慢有力的,在他的幾處大穴上推拿著!
又是梅花仙姑的聲音,她似乎更是氣憤的道:「師姐,你也真是,這小子有什麼好?像他適才的行為,真該抽筋剝皮,凌遲處死的,可是你……」
嚴春聽了這話,只感得肉跳心驚,頭皮發炸。但總算他定力強,並沒有真格動上一動!
蘭花仙姑似乎不願聽這些狠話,她不等蘭妹說完,就帶著半傷感,半責備的意味,打斷了她的話頭,道:「師妹,你不是不知道,我一輩子就這麼一根骨肉,又怎能和你相比,動不動就殺掉呢……唉!再說春兒一向是孝順的很。自從你那個丫頭私逃之後,才使他氣極之下,受了性子,也偷偷的逃去,說是要追回那丫頭來的……依我想,他可能在路上遇著了那魔頭,被逼加入……」
嚴春大吃一驚,差一點叫出聲來:「什麼?你,這個斷腿的老道姑,是我的母親?不,不,怎麼會呢?……」
他一時不能相信,這會是真事……他覺得頭腦之中,嗡嗡作響,故此對於後面的話,根本未聽清楚,直到梅花仙姑大聲的道:「什麼?被逼?這怎麼可能?再說他既知自己已入了陷阱,又何必再來拉我們姐兒們,一同下井呢?雖然,我不否認,那魔頭目下仍然是一枝獨秀,但……」
嚴春聽到了!
同時,不但如此,他還從這一番話里,抓住了這兩個道姑的弱點!
因此,他毅然的,裝做的,醒了過來,挺腰坐起,眨眨眼,望望師父師叔,都錯愕的凝望著他。他頓時時撲倒在地上,對蘭花仙姑叩頭如同搗蒜一般,哭著叫道:「弟子該死!求師父殺了弟子吧!……」
蘭花仙姑一把抱住了他,故意裝出一付莊重的樣子,責問他道:「嚴春你也不小啦!怎麼凈做些糊塗事?休說你……」
嚴春收起悲聲,道:「師父!你老人家不知,弟子因在蘭州,探聽出韓師妹在孤行劍客府內做客,一心想去見他,不料卻中了姓羅的暗算,若非是被一個蒙面人所救,差一點送了命,後來,知道那人便是當今武林第一人的首徒,雄風王梅。他當即邀我加入,我一方面覺得受人大恩,無一為報,二者因那姓羅的揚言,不但要殺了徒兒,還要找師父師叔算賬。徒兒想想我們的實力太差,非藉助武林第一人不可,因此才答應下來……」
蘭花仙姑聽了這一面之辭,竟而相信,不時點頭,不時咬牙!
那梅花仙姑卻還有點懷疑,厲聲問道:「那你今兒個為什麼……」
嚴春轉過身「咚咚」的對梅花仙姑,叩了三個響頭,跪著道:「師叔責備得是!不過小侄尚有下情……」
梅花仙姑氣呼呼的,罵道:「說,你說,要是說不出個道理來,若我不剝了你的皮?……」
嚴春已有了十成把握,故此已無所懼,立即介面道:「昨天晚上,我們在華家嶺下,將羅天賜的一個忘年之交戚戚翁,打成了重傷,當家的算計他,今日必來報仇,故此在各地設下了埋伏,等他入網,小侄便被派在這一山上。那知,師父師叔無巧不巧的趕了來,小侄因怕引起誤會,才現身出來,揚言請師父師叔,加入鐵面一幫,那知師叔一時不察,出言-及當家,這才惹怒了眾位兄弟出來欲圖加害師父師叔!小侄本身無能,入幫日子尚淺,深知明言必不能得到領隊的諒解,因此才故意高聲獻計,請那諸位大哥,設法生擒師父師叔,迫令歸降,其實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師叔你若是仍然不諒,就請你殺了小侄吧!」
他滔滔不絕的說了這一席話,不由令人不信!
蘭花仙姑與她師妹對望了一眼,沉吟片刻,蘭花仙姑首先道:「春兒,你起來吧!為師原諒你就是,不過……」
梅花仙姑,若了著他們倆,又望著天上的浮雲,出了半天的神,方才緩緩的,道:「師姐,那姓羅的武功,果然不可輕視,今兒個若是他被那魔頭殺了便吧!否則,要想報你我之仇,怕只有走春兒這條路了呢!」
嚴春大喜過望,一下子跳起來,道:「真的嗎?這可好啦?憑師父師叔的本領,只要是入幫,必被當家的看重,那時候,我嚴春不但可以在外面稱雄,便是在幫內,也不用提防懼怕誰啦!
……」
蘭花仙姑瞥見他這付模樣,削瘦的臉上,不由也流露出一絲笑容!
她一頓鐵拐,「叮」然躍身來,道:「走,找你們當家的去,看看那姓羅的死了沒有?………」
說著,拉著嚴春的手,疾然向山下掠去!
梅花仙姑,呆立在原地,望望四周,望望地上的斫劍,霍的也一跺腳,仰首尖嘯一聲,也跟蹤追了下去!
山林間,嘯聲起時,倏忽蹄聲驟響,剎那間,在那梅花仙姑的去路上,跟下了千百頭,頭頂怪角的梅花大鹿!
蹄聲漸漸的消失,人影獸蹤,也漸漸消失!
會雁山的山巔上,除了冷淡艷然的旭日,在上方呆視著大地,嘲笑著愚蠢的人們的愚蠢之外,只有那五六具死屍,在緩緩的腐化著,化成了一灘灘黃水,滲進了土地!……
在會雁山對面,乃是峻拔奇偉的華家嶺!
時間倒轉回了一個時辰,華家嶺的嶺腳上,正貼地飛升上一道「銀虹」!
其實,那不是真的「虹」,那是羅天賜廝養的銀牛!
但跨騎在牛背上的,並不是羅天賜,卻是羅天賜的成婚數月,只換得春風一度的張茜倩?
張茜倩她本來隨著華、韓二女,直赴泰洲的!
將及嶺下,秦州在望,張茜倩忽然想起,以銀牛巨鹿的驚人腳程,與駭人的體力,羅天賜絕不能趕在她們的前頭,將她們甩開這遠!
因此,她想到羅天賜一定是還在後面!
那反,她為什麼不去接應他,使他節省點體力呢?
因之她帶轉了銀牛,一聲不響的,往回程趕去!
前文表面,張茜倩由於受環境的影響,雖已成年,仍有依賴的天性!
其初,回程時,她以為自己想得不錯,但愈往回走,卻愈是懷疑,羅天賜是否真箇的,仍然落在後面!
因是之故,她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詢問自己,道:「真的嗎?天賜哥仍然在後面嗎?不一定吧?……」
後面,她是在否定前面的話,那知,尚未舉出理由,座下銀牛,卻已然低聲的叫了起來!
銀牛的叫聲很怪,雖然仍舊不停的賓士,但聲音卻一點不受影響,一反粗聲粗氣的暴吼亂叫,而是極柔極細!
張茜倩初時一怔,旋一轉念,不由衝口問道:「喂,你懂得我的話嗎?」
銀牛叫了一聲,似乎在說:「懂啊!」
張茜倩一下子如同找到了支柱,懸心略放,大喜過望,道:「喂,你知道天賜哥在那裡嗎?
在前面?還是在後面?」
銀牛「-」聲回應,似是說:「知道!」一般!
張茜倩又高興又納悶,默然的想了一陣,故意又問道:「在前面嗎?」她這個前面,是指上山的方向!
銀牛叫了一聲!
她又問了一句:「在後面嗎?」
銀牛可沒有叫!卻扭過頭著,瞪了她一眼!
張茜倩這一次瞧清了它的紅眼之中的神色,似乎有點不悅。心中一怔,旋即悟道:「啊!對不起!牛大哥,我……我只是奇怪,你怎麼會曉得的?……」
銀牛又扭回頭來,這一次眼中的不悅失去了!但,奇怪的,它卻對著她,大大的用鼻子吸了兩口氣!
張茜倩拍拍牛頭,表示安慰與感謝,也表示她懂得了!
其實,她可是真不懂。她暗想:「為什麼呢?它這樣!這樣!……」
它不由目主的學著銀牛,皺鼻吸氣,神態天真而又好笑。她自己手中缺少銅鏡,但在想像之下,自己也不由為了自己的淘氣而啞然失笑?
誰曉得,她「嗤」的一聲,才出了一半,霍的恍然大悟,衝口而出,道:「啊!我明白啦!
是用鼻子嗅哇!……」
她大為興奮,連連拍著牛頭,叫道:「對不對?對不對?」
八八一銀牛「-」聲作答,表示不錯!
張茜倩嘩然大叫一聲,道:「好哇!那麼,牛大哥,請你加油,趕快追上天賜哥……」
銀牛「-」的一聲,身形果然又倏的快了許多!
張茜倩端坐其上,雖不覺得顛波,但目前兩旁的景物,如飛「刷」「刷」倒退的,只似是由耳旁擦過一般,不由得有點心驚!
片刻間,銀牛已馳到了「散渡河」,它毫不停滯的踏冰而過,來到對岸,飛馳之勢,卻霍的緩了下來!
張茜倩在上面,由於這一急一緩,差一點被摔下來!
所幸她早已注了意,一見情勢不好,趕緊抓住了銀毛,方才未真箇跌落下地!
那銀牛卻不理會,它輕巧的在岸邊樹下轉一圈,一直兜到上流,距她們適才渡河之處,三丈之外的一株樹下,竟而停了一會,昂首聳鼻的,嗅了兩嗅!
張茜倩訝然的猜測道:「啊!大約剛才我們渡河的時候,天賜哥藏在這裡啊!那麼,他一定是在我們過去之後,才飛越過去的!對不對?」
銀牛「唔」了一聲,似是讚許她的推測。同時,四蹄一蹬,也頓時躍過河去!
河對岸也有一株大樹,銀牛昂頭嗅了一下,往前使跑,前進未及十丈,卻霍的向上流奔去!
張茜倩心中訝異,一雙明媚的大眼,卻不問著,一個勁的向四周打量!
果不然,皇天不負苦心人,她這裡仔細一瞧,立時發現,在銀牛轉折方向的起點,一株樹的樹身上,有一個烏黑的掌印,陷入樹身,深及五分!
只是她一時弄不清,這是何人所留,只曉得,這必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暗記!
果然,行不多久,只要是顯眼之處,必有那形式相同,方向各異的掌印!
銀牛憑著它敏銳的嗅覺,飛馳而進,張茜倩卻可以看到,它所奔行的方向,竟與那掌印,不謀而合!
張茜倩芳心暗思,可能是羅天賜在樹上,凌虛渡河之際,發現了這個掌印,而跟蹤尋去的!
但這個掌印是誰留下的呢?
張茜倩暗自思量,這絕不可能是戚戚翁所留。
因為戚戚逃離敵手之際,已然身受致命之傷,故此,他那有功夫與精力,留下這等指標?
那麼,這……她霍然大吃一驚,因為她想起了慘害戚戚的魔頭,不正是叫什麼「鐵面烏爪」嗎?
這等掌印十分粗大,一望而知,是個練過鐵沙掌一類外門硬功夫的。
這還不奇,奇怪的,是那樹身著掌之處,最小有五寸方圓,樹皮盡成了烏黑之色!
這其中只有一種解釋,便是那人的掌上,必然是染滿了巨毒!
張茜倩霍然而悟,這不正是那「鐵面烏爪」所留下的嗎?
他留下這些掌印,用意何在?難道說……張茜倩凜然大驚,暗叫不好,轉眸四眺,卻瞧那所陘之處,不僅地勢漸高,更且陰森險惡之極!
似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什麼人願意住呢?
那鐵面烏爪設此路標,不分明含有陰謀嗎?
她忍不住替羅天賜的安危擔心,急催銀牛,道:「牛大哥啊!天賜哥哥怕有危險哪!你可不可以再加點油,快一點呵?」
銀牛聞言,並未鳴叫。但忽然間,它那頸上的髦毛,長長的聳起,直似是一排銀色小箭!
張茜倩驟然之間,嚇了一跳,轉眸瞧時,卻見那兩旁的景物,不停倒退如飛,更且一片灰白,已然分辨不出來是樹是石了!
瞬息間,眼前霍然一片銀白,而當前的勁風,也更加陡增數倍!
張茜倩驟不及防,差一點被風吹落下騎!
上身後仰,一聲驚呼,一把抓住了銀牛的脊上長毛,方才隱住了勢子「她趕緊挺起身子,緊緊的抓住了銀牛的長髦。
那知展目再瞧之時,不僅景物大變,眼前更且展現出,一片慘烈無比的搏鬥!
原來,此際她已然到了一片皚皚白雪的山頭。
山頭上,二百丈外,有一群數約三十的黑衣蒙面大漠,在圍攻一個少年!
張茜倩雖然距離頗遠,但從衣著上可以看出,那混身浴血,衣衫不整的少年,非是別個,正是她的心上人,崇敬的丈夫」」羅天賜。
原來,羅天賜在戚戚翁身死之際,由於戚戚翁的臨終之喝,不僅使得他覺得傷心憤恨,更且激發了他的豪氣與雄心!
皆因,他一方面自出道以來,並未受過挫折,二方面數次受到「鐵面烏爪」的欺騙與暗算,且那鐵面烏爪在江湖之中,強劫豪取,作惡無數,早已在羅天賜的心中,種下了必欲除之的念頭,如今再經過戚戚翁這一個直接的刺激,頓時在他的心中,暴發了與鐵面烏爪,一決生死的意志!
故此,他飄然下山,去追尋鐵面烏爪!
但經過了一段行程,他發現三女跟在後面,不由考慮到她們的安危問題!
他曉得鐵面烏爪是個卑鄙而不可理喻的惡徒,三女功力雖佳,但對付鐵面烏爪一黨,卻有經驗不足,易遭暗算之慮!
尤其是張茜倩,從師學藝不過半年,既便是藉助靈藥奇珍之力,功力精進神速,但在臨敵經驗方面,卻可說仍然是一無所知!
若是萬一與鐵面烏爪一黨打了起來,豈非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嗎?
到那時,羅天賜功力再高,卻也不能一身兼顧三人。
再退一步說,既便是可以兼顧,他在分身之下,功力意志,難以集中,在其本身的攻守上,豈不要打個折扣?
因此之故,羅天賜在前面一邊飛掠,一邊暗想計謀!
他知道,若是說明了,不讓三女同行,第一個韓、華二女,便不會肯!
但若盡展腳程,他雖然勉強可出把三人甩掉。但一者那二匹神獸,腳程極健,體力充沛,能夠長程的辛勞!
故而,便是能甩掉三人兩獸,也必致消耗掉過鉅的真力體力!
這一來,對敵之時,功力減弱,豈不等如是設井自陷?
他想著,不知不覺,已馳近「散渡河」邊!
他尾目望見河水甚淺,河中尚有冰凍!而三岸蒼松繁茂,不由得心中一動!
他再不遲疑,扭頭窺見後面三人,只顧談話,不曾注意,「搜」的躍登樹枝之上,輕登巧縱,已然往橫里移了三丈,隱身不動!
在他想來,三女在發現他突然失蹤,必不再往前走,而逕在岸邊,上下游尋找於他!
那時,他再捉空見掠過河去,撲奔秦州!
誰知三女遲疑商議了一陣,逕目不理會他,而雙雙縱騎渡河,先去了秦州!
羅天賜在樹上聽得明白,不由暗中叫苦,無奈何,只得隨後疾掠過河,準備隨後跟去!
那知,無巧不巧,他正落在了那株有掌印的樹枝之上。目光到處,瞧見那方掌印及釘在旁邊的一張紙條,不由的又驚又喜!
他心中沉思,以功力其掌中含毒判斷,目下這華家嶺左近,大約除了鐵面烏爪之外,必無別人!
那麼,就等如說,這掌印乃是鐵面烏爪所留,而他也就在附近!
這還不算,可驚的是那一條紙上的字跡,上面寫道:「小子有種,可順所指方向一行!」
這上面雖無他的名字,但以羅天賜推想,卻多半是撞著他來的!
只是奇怪的,鐵面烏爪怎會知道他的行蹤呢?難道他一直隨在羅天賜的左近嗎?
若真箇如此,而羅天賜又絲毫未曾察覺的話,則鐵面烏爪的功力,就實在太驚人了!
不過,羅天賜對這意外的發現,仍然有點高興!因為無論如何,華、韓、張三女,已然去了秦州,是不會再遇險了!
故而,他不再猶疑,立即一掌將那紙條,擊成粉碎,躍下實地,順著掌印中十指所示的方向奔去!
如今,經過了約有半個時刻,穿過林叢,躍上崖壁,經過了無數天險,方始到達嶺巔,那一塊冰雪鋪成的山頭之上!
果然,在山頭的另一端,凝立著三個人!
羅天賜凝眸而視,登時瞧清,除了蘇氏牧場的千金小姐蘇巧燕,及人妖雄鳳王梅之外,有一個頭罩鐵面具,身材適中,兩手烏黑的人!
不用說,不用問,但看那一身打扮,全身墨黑勁裝!背上披著個曳地的披風,那頭上的面具,便知是人人痛恨,人人懼怕的鐵面烏爪!
羅天賜當時頓覺得周身的熱血為之沸騰,那管他什麼厲害,立即仰天長嘯一聲,如九天龍吟,縱身疾掠撲去!
那一方站著的三人,一見羅天賜孤身前來,都乎為之一怔。
但那個頭罩鐵面具的鐵面烏爪,在一怔之後,旋即「磔磔」怪聲長笑,道:「好小子,算你有種……」
羅天賜嘯聲中展開無上輕功身法,迫息間掠到那三人面前,丈余之外站定,炯炯朗目,閃閃射出光芒,沉聲朗朗的打斷了他的諷刺,道:「閣下想來便是鐵面烏爪了吧?」
那雄鳳王梅仍然一身女裝,此際雙目註定羅天賜,恨意礙於眉梢,啞聲叱道:「姓羅的,你死到臨頭,尚不自知,還敢大膽稱呼我師父的名諱!……」
羅天賜「呸」了一聲,道:「你師徒多行不義,不知悔改,羅其雖然不才,卻有志替天行道……」
鐵面烏川上下打量著他,聲如梟鳴似的,道:「你這小子,倒長得一表人才,若是當真喪在於老夫之手,到是十分可惜!若是你能知機,老夫也不為己甚,不但破例免究既往,再且收你為徒如何?」
羅天賜劍眉一軒,虎目光華更盛,朗聲道:「閣下休要自誇,你是否能勝得在下,尚在未定之天。何況黑白道殊,閣下又喜為傷天害理之事,又怎堪為人師表……」
他這幾句,可把那鐵面烏爪罵苦了!
只見他右袖一揮,厲聲鳥叫道:「狗雜種不知好歹,你能有把握逃得出老夫之手嗎?」
羅天賜初尚不知,這句話意之何指,及聽到四周,霍傳出細碎的冰雪崩裂之聲,轉睛一瞧,竟然在四周平平的雪地上,躍出來五十餘個,頭罩黑希袋的大漢,就才明白,自己已陷身於重圍之中!
不過,他心頭雖覺凜然,但表面上神色不受,反「哈哈」仰天長笑,道:「俗語說:「除惡務盡」,爾等十餘年來,嘯集一齊,狼狽為奸,羅其雖是初出行道,卻早存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之旨,如今你等復又嘯集於此,好!好!好!我羅某人正好省卻了一番跋涉之苦!……」
他這話不啻是說要殺盡目下在場之人!
蘇巧燕站在王梅一旁,聞言冷哼一聲,道:「姓羅的少吹大氣……」
鐵面烏爪只氣得雙目噴火,狠聲吼道:「四狠何在!還不與我將這小子拿下……」
羅天賜身後蒙面人中,應聲躍出來四條大漢,一個個身材高大,目光如炬,各使著兩柄大斧!
他四人一聲不響,將羅天賜圍在了中央,各將雙斧一震,揮划起數道爍銀短虹,夾帶著呼呼銳風,由羅天賜四方攻至!
羅天賜此際已然打好了主意,速戰速決,以免消耗體力。
故此在四人未出手時,已然運氣集力,蓄式以待了!
此際,他神目如電,一瞥那四人招式如一,卻是用的江南左家斧法,口中叫一聲:「好個開天劈地!」!
身躺原地「滴溜溜」一轉,雙掌連演絕學,左推有拿,肱撞腳踢,那斧光雖盛,竟都阻不住的肉掌!
但聞得,「叭叭叭叭」幾聲暴響,那所謂「四狼」,竟而齊聲慘呼,一個個像喪家犬兒一般,各自向後躍開!
那四狠各著一掌,一者未得主子的命令,二者也實在丟人,各個忍痛咬牙,怒吼一聲,潑風般舞超大斧,復又往羅天賜攻去!
鐵面烏爪功力精深,經驗老到,一瞥羅天賜起手一式,便已使出了少林的神拳與武當的八卦掌,不由得大吃一驚!
但,如此一來,更令他下定了決心,非要除去羅天賜,方足出安枕無憂!
此際,他一見四狼鼓勇重又衝上,心知要糟。口中長嘯一聲,腳頓處人,似巨梟一般,盤空而起,由上空疾撲而下,雙臂電般伸縮,兩爪連十根長甲,卻一同閃泛烏藍,往羅天賜須門五官抓去!
羅天賜心頭暗凜,深知這鐵面烏爪的掌上,不但蘊有奇毒,指甲中更藏有毒粉,可以彈出傷人,無色無形。
故此,他一見鐵面烏爪與四狼由四方及上方攻來,劍眉一皺,霍的全身一抖,使展出卸骨之術,陡的矮了一尺。同時下面雙腳,連環巧踢,但聞得,「卡卡」數響,四狼的腿骨,頓時折斷了四隻!
四狼一聲慘叫,委頓於地,羅天賜電般乘機閃身竄開了一丈開外!
那知,鐵面烏爪適才的一嘯,已然發動了全部攻勢,羅天賜身形未落,四面八方,已然遞過來數柄利刃!
羅天賜勃然大怒,雙掌上運集十成功力,施出天羅神掌與天雷神掌,左揮右兜,煞時間便又打死了三人!
鐵面烏爪一擊不中,雙臂一震,利用那與臂相聯的披風,鼓動空氣,頓時又飛高一丈,盤旋半匝,向羅天賜頭上擊來!
羅天賜心中恨極,左掌天雷神功發動,「呼」的一拳搗出,與鐵面烏爪的雙掌掌風一接,「砰」的一震,鐵面烏爪卻藉這一震之力,向後飛開!
羅天賜可沒有他這般的閑暇,皆因那五十餘人,此進彼退,復又連環攻至!
羅天賜功力雖絕強一時,但因一心數用,須兼顫上下左右,不由大感不便!
轉眼間,他已然殺了十個,但他自己,卻已有點兒不忍於心了!
他想到和平,他想到從前的一貫主張,他同時也想起了那隻「百獸令」留!
但,當他百忙中一摸懷內,卻忘了帶來。這不由令他為難了!
他真的要把這些人全殺光嗎?他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