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著,一匹鐵騎迎面衝到,雪亮的斬馬刀也迎面揮到,他神智仍清,本能的全力一刀揮出,「當」一聲火花四濺,人往左一傾,刀順勢一撇,「噗嗤」一聲對方倒墜下馬,馬兒仍朝前沖,撞到他的左半身,力道奇重。
「當」一聲他的長刀落地,人伏在鞍上,陷入昏迷之境,已不知是在何處,他本能的抱緊馬頸,耳中只感到殺聲漸遠,身軀如在海舟之中,飄蕩伏沉不定。
他已遠離血戰兩晝夜的戰場,馬兒駝著他順風往東南緩緩放蹄漫無目的地落荒而走,不但人在這兩日受不了,馬也不行啦!它本能的遠離殺聲與火光,到了十餘裡外一處草原中,慢慢的咬著半枯的野草。
天快亮了,他也從昏迷中醒來,發覺自己正伏在鞍上,馬兒正往南走,他口中乾燥欲裂,渾身脫力,左半身麻木不仁,箭仍留在肉中。
他取水壺喝夠了水,取刀創葯拔箭,撕衣袂自己包傷,第一個念頭是;逃!是機會了,他咬緊牙關,沿沙漠邊沿南下,這是他第十次逃亡,必須逃出關內,目前草原中蒙人罕見,除了老弱之外,都隨軍出征去了,正是大好機會,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草原黑龍已經表示過,她厭卷這種追逃的遊戲,弦外之音,表示她已不許可再有下次啦!
當然,他知道往南可以回到紅鹽池,西南可以到延綏府,要花十日方可到達府北的無定河邊,但不管是往南或者是往西南,都須穿過紅鹽池北面一帶荒漠,那是一處百里方十六
接著,一匹鐵騎迎面衝到,雪亮的斬馬刀也迎面揮到,他神智仍清,本能的全力一刀揮出,「當」一聲火花四濺,人往左一傾,刀順勢一撇,「噗嗤」一聲對方倒墜下馬,馬兒仍朝前沖,撞到他的左半身,力道奇重。
「當」一聲他的長刀落地,人伏在鞍上,陷入昏迷之境,已不知是在何處,他本能的抱緊馬頸,耳中只感到殺聲漸遠,身軀如在海舟之中,飄蕩伏沉不定。
他已遠離血戰兩晝夜的戰場,馬兒駝著他順風往東南緩緩放蹄漫無目的地落荒而走,不但人在這兩日受不了,馬也不行啦!它本能的遠離殺聲與火光,到了十餘裡外一處草原中,慢慢的咬著半枯的野草。
天快亮了,他也從昏迷中醒來,發覺自己正伏在鞍上,馬兒正往南走,他口中乾燥欲裂,渾身脫力,左半身麻木不仁,箭仍留在肉中。
他取水壺喝夠了水,取刀創葯拔箭,撕衣袂自己包傷,第一個念頭是;逃!是機會了,他咬緊牙關,沿沙漠邊沿南下,這是他第十次逃亡,必須逃出關內,目前草原中蒙人罕見,除了老弱之外,都隨軍出征去了,正是大好機會,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草原黑龍已經表示過,她厭卷這種追逃的遊戲,弦外之音,表示她已不許可再有下次啦!
當然,他知道往南可以回到紅鹽池,西南可以到延綏府,要花十日方可到達府北的無定河邊,但不管是往南或者是往西南,都須穿過紅鹽池北面一帶荒漠,那是一處百里方河的石磧地,有一連串的湖沼散布其間,這些湖沼的水全是鹽的,人馬不能食用,而且還有妖異,稱為鹽澤死域,常人是不敢接近的,如果不走這兒,只有左右繞道。
他決定先找處有水草之地,準備水和食物冒險穿過大鹽澤地帶,因為追他的人不會想到他敢往鬼門關里闖的。
十餘年前,據說有一大隊駝商從西受降城漠河南下,被大風所迷,誤入這一帶鹽澤,此後即下落不明,竟沒有見到一個生還的人,自從蒙人入據河套之後,這一帶始終被認為是兇險的禁區。相戒不同進入,以免枉送性命。
沒人敢走,他要走。最危險之處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生中對鬼神之事,始終保持著懷疑,如果真有神鬼,他一生行事自問,不至遭受天遣,怕什麼?第三天他正式踏入了鹽澤死域。
這兩天中,草原黑龍已清掃了戰場,兩方死傷沉重,剩下不到五百人馬,她下令在鹽海子紮營,派人四處搜查祝永春的行蹤,屍堆里沒有他,定是逃走了。
她顧不得疲乏,咐託了軍務,騎了她的烏雲蓋雪寶駒,往南急急追趕搜索。
可惜,她追晚了半天,永春已致冒險深入鹽澤了。
紅鹽池,位於鹽澤的西南,相距不足百里,卻是河套中除黃河兩岸外最豐沃之地,也是滿都魯的老巢根據地。
中原與海蕙,正往紅鹽池急進,按方向估計,他兩必定從紅鹽澤之南通過。
上官罡老和尚,正朝延綏府策馬狂奔。
總督軍務王大人的密探,也正紛紛由各地飛騎入關,王大人正在榆林衛,召集文武大臣研討各地傳來的消息,那時王大人王越是唯一敢與蒙人決戰的好將領。
參與大計的人,是他最倚重的延綏總兵官許寧,宣府抗擊將軍周玉,這兩人也是能打仗的勇將軍士。
說起總兵官許寧,在邊將中是一個了不起的名將。生平沒吃過敗仗,蒙人畏之如虎,他的祖父許成,受封永新伯,他的父親許貴更是一名勇將,身經百戰,當年也先入寇,曾單騎突圍冠三軍,後來出征山都掌蠻,連破蠻窟四十餘座,直攻松潘。叛蠻得以和平,他自己也禁不起川北的瘴氣病死途中,他死了,皇帝曾為他輟朝一日._而許寧更比父祖行,以舍人身份從軍有武,揚威邊外,九年前升大同游擊將軍,在小龍州間生擒右拯把禿,他的膽子夠大,經常孤軍深入大漠,所向無敵,不十年從小官升至大將,他的部屬大多是他父親的同胞,亦心服口服,對他十分遵崇。
游擊將軍周玉,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父親周賢也是個拚命三郎,他從小未打過敗仗,可惜他太過忠心耿耿,誓死報效皇家。天順初年寇犯安邊營,他與定遠伯石虎拚命奮擊大破二萬強寇窮追至野馬間,半波墩不幸中流矢陣亡,馬革裹屍而還!
周玉本來是宣府的游擊將軍,因西面鋒火緊急,受命西援延綏,他率兵晝夜兼程到達,受總督綏務王大人節制。
延綏府風雲日緊,兵馬調動頻繁,老和尚上官罡就在這重要關頭中風塵滿臉飛騎到了榆林關,中原與姑娘在荒山中摸索,鬼使神差偏西了些許。竟從鹽澤的稍南一面進入,偏了四五十里,草原黑龍孤零零的單人獨騎,瘋狂的追到了鹽澤北面,她本想越西邊繞過,先到紅鹽池再說。
怪!也許這兒是低澤地帶,也由於數十丈高的沙石土丘林立的緣故,風竟小了許多,也沒有風沙漫天的景象了,四周出奇的靜、靜如死域。
她在最後一處山丘下的取水站盛水,那是一條幹涸了的山溝前緣,水不多但水質甘冽,乃是沙漠地帶最好的一處山泉。
她翻身下馬,植了盤龍槍,取下皮水囊走向山泉,一面舉目往遠處灰白色的鹽澤望去,那兒是神秘莫測的死亡世界,一處人人害怕的絕域,在她的記意中似乎還沒有找到一個曾經進去過的活人,這荒原百餘里的絕域中,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她不知道也沒有進去過。
當夏秋之間。月白風息之夜,走在絕域邊緣的人經常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奇怪吼聲和令人毛骨嘯然的厲嘯,恐怖的謠言在人們腦中幻起很多奇奇怪怪的可怕景象,相戒不敢進入,也從來沒有進入後有生還的人。
她到了水泉邊將目光收回,低頭一看,怔住了。
水泉下方泉水溢出之處有丈余闊泥濘帶,那是飲馬的地方,有幾個清晰的蹄跡,證明不久之前這兒曾有一匹馬在飲水。
另一面泉旁大石上,有幾個皮靴痕印,一塊青色而血跡斑斑的衣角,靜靜的扔在一旁,衣角的質料是絲製品,在蒙人中是稀有之物,她驚叫一聲,拾起展開一看,大叫道:「天!
是他的衣袂,是他的。我認得,他受傷不輕,天啊!他……」
匆匆取滿水囊,讓馬兒也飲夠了水,牽著坐騎仔細觀察蹤跡,生長在草原中的人,對蹄跡有極好的經驗,甚至可由蹄跡分辯出留下蹄印的時辰和人物。
她走了兩里地,大吃一驚,暗叫完了!
這兒已是鹽澤的北面,再往前走,便是灰白色的沙石地帶了,無盡的小山丘連綿起伏,遮住了視線,阜頂間或有些枯草叢,在微風中搖搖顫抖。
依稀可辯,天!竟然是向里走的,她發狂地衝到一個小山崗,內向瞭望,崗阜擋住了她的視線,看不見任何生物,
「永春,永春……」她向內狂叫。
原野寂寂,沒有任何迴音,她心中焦急,抬頭看看日色,快近午了,距天黑足有三個時辰。論烏雲蓋雪寶駒的腳程,不消兩個時辰使可超越這百餘里的恐怖鬼域,但她不敢想,裡面的兇險她不能不計及。
她伏地靜聽,在十里之內沒有蹄聲震動,真糟!他不知走了多遠了,也可能已遭到……
追?不追?她的心中極亂,「追!」她咬牙自語,惱中,她那永不屈服的超人氣質,和他那令她傾倒的英俊音容漸漸的湧現,那令也難以割捨的不平凡語音,也似乎在耳邊響起。
這是第十次了,每一次她都時而憤怒如狂,但是追上了他,她的氣憤卻又煙消雲散,真的,她對他產生了日益深原的感情,和強烈的愛念,這些年來,留在她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少,少得連她自己也感到奇異,早年她身邊最少也留著五十名健壯的男人,可是目前只有十二名,而且唯有永春可以令她感到心中平靜,也唯有他可以讓她內心產生光輝的影子。
他似乎正在她的內心呼喚,一股空前未有的強烈愛念衝擊著她的神經,使她產生了無比的勇氣,驀地衝下小岡,飛身上馬,向鹽澤死域瘋狂地衝去。
這兒是洪荒時代留下的遺痕,數萬年以前大概極為廣大,但沙域逐漸內移,慢慢地越縮越小,不久之後可能逐漸淹沒在荒原之中了。
所有的山丘全是灰白色的沙礫,也象岩石,頂部野草不多,一叢叢的高約近丈,與草原中的草木大為不同,這時全枯,風掠過草梢,發生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厲嘯,似千軍萬馬在遠處呼號吶喊,比松濤聲更為刺耳。
人馬行走其中,不能走直線,因為已可看到零星的小鹽,丘陵有些是突然在地上拔起的,四面全是不可攀援足絕的斷崖,高有十餘丈,下面還有崩下的碎土石,更有綠油油壁水池分佈各處,有些池大有三五十畝,深不可測,像死是水,卻又綠艷艷地,人馬行走其中,必須繞來繞去。這一來,百餘里地至少也得加上兩倍才行。
她策馬狂飛,在崖壁鹽池中瘋狂地繞道南行,地下的蹄印沒有了,地面堅硬了,馬蹄踹在上面,沒留下蹤跡。
正走間繞過一道崖壁,目前出現的景況使她倒抽一口涼氣,暗暗叫苦!
這是一處盆地,有一個水色略帶蘭藍的大湖,西南兩面是奇形怪狀的岩石峭壁,東北側是沙地巨石,散落著三二十具人馬的骨屍,有些已經腐化了,但仍可看出那是駭骨,零亂的散處各地,令人望之汗毛直豎!
「天啊!希望他不曾走過這兒!」她倒抽一口涼氣叫。
不幸的陰影爬上了她的心中,不遠處有一堆沙石地中,出現了蹄跡,不錯,正是他的蹄跡,她強迫自己不向壞處想,但卻不由自主毛骨悚然,心上壓了一塊鉛,幾乎透不過氣來,驅馬向那兒走去。
到了,她駐馬細察,正是他的蹄跡,是向東面繞湖而過的,步度廣而前端深,中有散沙,是急馳而過的。
她無暇再想,一夾腳跟加上一鞭,驅馬向東衝去。、烏雲蓋雪寶馬通靈,突然向前急沖猛刺,速度奇快,似一陣狂風,整個盆地內響起了急驟的迥聲,像有不少怒馬在奔騰衝刺,剛繞過壁湖不遠,她正奇怪神駒為何失常,卻聽到了後面水聲如雷,嘩啦啦的水濤聲動人心魄。
她在馬上扭頭一看,幾乎驚得栽下馬來,湖濱她先前馳過之處,出現一個數十丈長的四足怪獸,頭有點似馬,但耳朵甚小,後腿特別粗大,正人立而起,湖水仍在洶湧不已,怪獸已經出水到了岸上,正拖著厚重而有鱗甲的巨尾,蹣跚地在後跟來。
她魂不附體,伏鞍狂奔,轉入了另一處谷壁,馬兒突然一聲長嘶,人立而起,並不住後退,幾乎將她摜下了馬來。
她抬頭一看,血幾乎凝結了,從東面有一條小谷,出現了三匹馬的蹄跡,直馳向這一面山谷,到前面不遠處消失不見了。
在二三十丈外,血肉模糊,三匹馬的殘骸只剩下紅色而泛白的骨頭,鞍轡散處各地,三具肌肉大都不見人屍,也四分五裂散處各地。衣覆血尚未乾,三把長刀已有兩把卷口,一把斷成三段,顯然是經過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人終於死了。
人馬殘骸附近,散布著十餘頭水缸大的鷹頭巨型怪龜,正靜靜地圍攻五六頭與沙石同色,扁扁地只有三條腿的巨形鱉狀怪物,鱉狀怪物比巨龜還大咬住一條龜腿死死不放,巨龜的鷹嘴,咬住了鱉裙拚命向外拉,龜全身都是血,兩頭龜合攻一頭鱉,這是一場艱巨的鬥爭,也是無聲鬥爭。
另兩頭巨龜沒有對手,正在一具人屍旁撕咬骨上的剩肉,吃得津津有味,另兩頭大龜,則向一頭死鱉進攻,大口地將肉裙往肚裡吞。
她驚得血液欲凝,一帶韁繩,從東面繞出,她看清人馬的遺物不是永春的,而是誤闖入的蒙人,心中略寬,便向南急馳。
她仍存著一線希望,因為地面又出現了清晰的蹄跡,正是向南奔去的,蹄跡未亂,顯然未逢意外,前奔里余,又轉入另一條穀道,天!遠遠地就有一頭死馬余骸,骨全散碎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疾沖。
還不到馬屍旁,烏雲蓋雪寶駒渾身發抖,狂亂地蹦跳,不走了,掙扎著要往回奔,而且不敢發聲嘶鳴。
她還不死心,突然一躍下馬,想往前察看是不是永春的坐騎,她真夠大膽的。
驀地,裡外崖壁中間傳來一聲大叫:「天威!退!」
天啊!是他的聲音,她狂叫著向前沖,尖叫道:「永春,永春,是你么?你在那兒?」
「快退!不可妄進。危險!」確是永春在叫。
她站住了,回頭一看,鳥雲蓋雪神駒突然回頭狂奔,不顧他了。」
「你在那兒?」她狂叫!
「退回去!這兒有巨大的三足陰域,被它口中毒沙射中必死無生,快退!」
「你……」
「別管我,快!」
她凝神向音源來處看去,半裡外一處絕崖上,一個人影正揮刀劈路,已經踏上了二十餘丈高,離崖頂只有五六丈,快上去了。
崖下面,有與地下的灰白沙石同色,大有三尺的物體蠕動,太遠,看不出是什麼玩意,顯然,他受到下面怪物的攻擊,正在爬壁逃生。
她心中大定,正想趕會相助,衝進十餘步,對面永春急促的聲音又至:「不可,退回去,繞道走!」_
她在急促惶急的語聲中聽出了危機,停下了。
突然,地面突然發生震動之象,三丈外乍現了一個黑色大孔,三個桂圓大灰色石子,突以奇速射到,她大吃一驚,兩足一蹬,身形向後激射,並向左略飄,「嗤嗤嗤」灰色石子從她身右厲嘯而過,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腥臭,幾乎將她薰倒。
身形尚未下落,黑孔再張,一連串的沙石激射而出,左右地面也在動,也出現了大黑孔,也噴出灰色沙丸。
總算不嘯,沙丸腥臭無比,僅可近及四丈,便無力再射,她已經到了五丈外了,立刻發足向後狂掠。
她的烏雲蓋雪寶馬駒已經不見了,生死不明,水囊,食袋。馬包寢具,全沒有了,弓箭也被馬帶走了,她手上只有一根八尺盤龍槍,和防身的三尺長劍。
糟!後路已被截斷,那是兩頭形如犀牛,其色白灰,巨大沉重的大傢伙,正並排兒走來,用它那細小而精光四射的怪眼,四面搜索,終於看到她了。
響起兩聲低吼,八隻巨蹄紛飛,像兩輛大車迎面衝到,沉重的蹄聲雷動。沙石四濺,它鼻尖前後,排列著三隻大角,最前面那隻,足有三尺高,精光閃閃,令人望之心中生寒.左面是一座長形的鹽池,不住冒出許多水泡,深不可測,不能走,右面是二十餘丈高的石壁,似石非石,碎土崩裂,看去不能承力,無法爬升。
糟!完了!向那兒逃?她自量鬥不過這兩頭巨大白犀叱被它撞上焉有命在?生的本能驅策著她火速轉身,一聲喝,盤龍槍脫手飛射,向五丈高的崖壁擲去!
同一瞬間,她急奔五六步,驀地騰空直上,腳一站崖壁,再向上升,伸手勾住插入崖壁兩尺的盤龍槍,吊在那兒了!
崖壁沙石粉墜,還好,她的盤龍槍插得夠深,幌了兩幌沒掉下來,好險,白犀的銳角,幾乎是貼著靴底衝過,一陣狂風掠過下方,差點一命難保。
白犀衝出十丈外,突然齊發怒吼,瘋狂地左衝右突,但見沙石八方疾射,煙塵滾滾,原來犀甲堅厚,陰域的毒沙無奈彼何,開始張口撕咬,咬住了巨犀的蹄。
每一個陰域大如車輪,扁扁地,背上生著沙石一般的瘤,與地面同色,乍看去難以分辯是何玩意,它看去似頭三尺大鱉,但腦袋似蟾,有一張黑色大口,開始和巨犀拚命,十餘頭陰域斗兩頭巨犀,似乎並未落於下風。
本來陰域以毒傷害人畜,被毒沾肌,肉即漸漸化成液體,被陰域吸完,只剩下皮骨,皮乃可讓小陰域裹腹,甚少出面激斗,但巨犀不怕奇毒,所以只好群起而攻了。
草原黑龍看了下面的景況,只驚得渾身發冷,乖乖!三世人,怪不得凡是進入鹽澤的人畜,沒有活著離開的可能了。
唯一的生路是向上爬,她拔出佩劍,小心翼翼向上面出入崖壁,人握穩劍把,腳下用勁一登,將盤龍槍登松,拔插槍再往上插,逐漸往上攀去。
她有兩種兵刃,比遠處的祝永春用刀鏟石級路快得多了,花了許多精力,終於上了崖頂。這兒是一塊廣大的台地,高與肩齊的野草,一叢叢密密麻麻散處,風掠過枯草,虎虎厲嘯,上得崖來,已感到疲備萬分,收劍持槍,正想歇口氣再往永春那兒走。
驀地,五丈外枯草一陣急搖沙沙作響,而在往兩側偃倒,有大傢伙往這兒爬來。
她心中大駭,真要命,岸頂上也不是什麼安全處所!退是不可能了,唯一自救辦法是拼,或者是逃!
沙沙急響中,前邊草叢中伸出一個兇猛獰惡怪頭,大嘴尖長,白森森牙齒共有三排多,最前邊四棵長約四寸,粗如小酒杯,鼓起兩隻大眼竟有飯碗大,陰森森未帶其他表情。
接著,兩隻粗爪出現了,粗大的身子也慢慢出來了,象一條丈余長的巨鱷,也象一條奇大壁虎,長相確實嚇人,足以嚇破英雄好漢的虎膽。
沒別路可走,她一聲嬌叱,首先發難撲出,盤龍槍如簫蛇出洞,朝蛇眼點出。
大壁虎猛地抬頭,張口便咬槍尖,她怎能讓它咬住?一吞一吐,「得」一聲刺中壁虎下巴,似乎溜出了火花,大壁虎往後一挫,槍尖滑出一旁,她只覺手腕一振,反振力十分兇猛,大壁虎可能也被刺痛了,立時發起威來,噴出一口氣,張牙舞爪往前急沖。
草原黑龍連刺五槍。每一槍都用了十成功,但束到壁虎身上,如觸金鐵,毫無用場,被迫得退近岩邊了。
無法再退啦!再退只會死路一條,壁虎突然一口咬住槍尖,左右猛扔並往前沖,把她震得左右飄蕩,立足不平,只感到足下一虛!
「不好!」她驚叫,兩手用力向下壓,人突然棄槍上竄,手足一登,用燕子穿簾身法掠過大壁虎頂門,穿落大壁虎身後去了。
大壁虎往前沖,轟然一聲,岩壁崩塌,它咬住盤龍槍往下飛落,草原黑龍驚出一身冷汗,展出輕功往南飛掠,如果再碰上怪物,真要喪身此處了。
直奔至永春往上攀升處,幸而沒有怪物出現,永春正汗流夾背,接近岩頂了。
她神色緊張地在上邊戒備,四方查看井無異狀,天空,日色已到未牌末,不早了,萬里無雲,風不大,仍感到氣溫很高,九月天了,該冷啦!
高空中,有五六頭兀鷹在極高處寫意飛翔,這是大雕,一種兇猛的巨型烏。
她喘了一口大氣,解下了腰帶往下一伏,伸下帶說:「抓住?我拖你上來!」
永春收了刀,抓住帶子,他已無力掙扎,任由她拉上,到了岩上,他擦掉額上大汗,說:「命也又被你捉住了。」
她衝動地抱住他,只覺一陣激動,抱得緊緊地,心中一酸,眼中一陣模糊,重生的喜悅,產生了莫名的悲哀,這鬼女人,也竟然流淚了,在千軍萬馬衝殺,血肉橫飛中,她沒流過半滴眼淚,甚至沒產生過其他感情,但這時,她流下了罕見的淚珠。
永春身材比她高,他看不到她伏在他胸前臉上的表情,他感到奇怪,為何這次她反常,未動手打他,或者譏諷呵責?他輕撫她頭上的綉巾,說:「你不該追到鹽澤中來,這荒野中的絕域,你不是不知道,何苦不放過我?我是怕被你追及,所以走絕域避免你追到的,唉!
差點兒你也陷死在這兒,何苦來?」
嬌軀一陣顫抖,激動地叫:「永春,你還忍心說這種話?你……你……」
他一驚,發覺她在擅抖,和激動的急促聲音大異往昔,猛將將她的臉抬起,驚叫道:
「天威!你流淚了?你……」
相處了將近十年,他沒看到過她流一滴眼淚,她是個心如鐵石的女人,沒想到今天竟然出現了奇迹,是為了曾在死裡逃生么?不見得,近十年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死神召喚生死須臾間,她不但不軟弱,反而更兇狠,總之,今天真的反常!
女人必竟是女人,她感到她平時罩上的堅強外衣,僅是一種用以掩飾內心的不安,因而變態的虛偽表現,今天在恐怖的境遇里,終於暴露出她的軟弱本性了。
他苦笑著用衣袖替她溫柔擦去眼淚,說:「天威!我很抱歉……」
她一時難以控制自己,抱住他飲泣起來,他也抱緊她,顫聲說:「天威盡情地哭吧!人的眼淚有時不需要流下來的,那會讓你好受些,你壓抑得太久了!」
許久許久,她方平靜下來,低聲問:「你受傷了,傷口怎樣了?」
「不打緊,是箭傷,還好!」
「箭傷?你和誰……」
「就是那晚衝殺時流矢,這兩天倒未惡化。」
她長嘆一聲,充滿了絕望表情,幽幽地說:「在生死關頭,身負重傷,你仍然不顧一切危險逃亡,可想你多麼想念妻子了,我錯了,世間的事,我所知道的太少啦!出險之後我送你入關,我也該在天岩海角找我的歸宿了,走!前途險難正多,不知有否那一天?」
「謝謝你,天威!」他捧起她雙手,親她一下!
她渾身一震,但沒作聲,睇注他半響,方轉身軀,一邊說:「永春,不能再往南走了,必須從東西衝出!」
今晚恐怕難以出困,這鬼地方真可怕,到處有洪荒的異獸橫行,恐怕此行兇多吉……」
正走間,天空中一顆他黃彩帶青藍斑點的流星,以奇急的兇猛落勢,從偏西處斜飛而來,越來越近,也越變越大,離兩人上空百十丈,竟然左右合抱,從兩人腦後急急的飛下了!
流星沒有聲音快,破空之聲先一刻到達,怎瞞得了草原黑龍?她猛一把將永春推倒,一聲嬌叱,閃電似撤下寒芒暴射的長劍,旋身一劍狂揮!
「嘎」一聲驚啼,劍過血濺,一支雕比手掌還要大一倍毛爪。
草原黑龍一擊而中,砍下了一支鷹爪,搖頭道:「這畜生好陰險,厲害!」
永春爬起一看,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爪大二倍於人手,爪尖象鐵色,經骨毛如鋼羽,還在不住的抽搐扣動,要被抓住,乖乖!不骨裂肉散才怪。
二人抬頭看去,受傷的巨雕飛走也,高空中,五六個小黑點慢慢在盤肇,是雕,飛得太高,看不清。
「他們不敢下來了,要真下來確是麻煩。」她收劍說。兩人向東走,約有五六里,無法再走了。
前面是無數沼澤形成的大盆地,站在搖搖欲墜的崖壁上,可以看清廿里內景況,委實令人心驚。
「天威,我們由原路退出這鬼地方。」永春氣結的說:「不可能,同樣危險,天快黑了,洪荒異獸快出來了。」
她將剛入沼澤時所遇的怪物說了,又道:「水藻出現的怪物,定是一種巨龍,別說是人,鐵打金鋼也無法和他們拚斗。」
「我們怎辦?」他慌了,急問。
「順崖向南走,找方向脫出沼澤,我在前開道,拔刀戎備,小心大壁虎。」
兩人心驚膽虎的向前走,「嘩啦」一聲崖塌了一大段,接著「轟隆隆」連聲狂震,水花飛濺。
兩人大驚,不敢再崖走邊,少向里靠,快步急走。
夜臨了,兩人在一處高罔上露天而宿,一夜中目不交睫,度過了慢慢長夜。
這一夜,是他們一生中難忘的一宵。四面八方奇異的獸吼鬼嘯,此起彼落,那飄浮不定的鬼火,像是活的一般,倏忽而來。突然而隱,令人聞而心驚膽落。
二人背向而坐。提刀持劍凝神提防,經過白天的驚嚇和一夜的疲勞,等天色發白時,二人都感到體力不勝負荷,疲備萬分。
有好幾次清楚的聽到沉重爬行聲接近至五丈之內,幸而不久又自行退出,腥臭之氣令他們血液幾乎凝結,精神幾乎要崩散啦。
二人在緊張恐怖中度過一宵,次日再鼓勇南行。
卯牌末,他們找到一條通向東面的山脊,便折而向東,右側廿余丈之下,有一條半里寬的山溝,不時可以發現五顏六色的池沼,不時冒出水泡來,腥氣觸鼻,中人慾嘔,不用猜,這水是不能食用的水。
對面,是向南境蜒而下的山脊,比這一條山脊更高五六丈,也更寬廣。
他們要往東,越早出險越好。在紅日升起后不久,頭上高空便出現了雕影,飛得極高,盤旋不去數量已增至十餘頭了。
草原黑龍的水囊和食物包,早已被烏雲蓋雪寶馬帶走,二人全靠永春的水囊濟急。食物也僅剩下不足二斤的肉脯,水僅小半囊,不足二斤,紅日一升,寒氣漸消,也逐漸炎烈如不在今午左右脫出絕域,必將饑渴交迫而死。
他們所走的方向是正東,三十裡外有人,但他們不知道,仍急急向那兒趕。
更遠處,約六七十里左右,也有人,正向絕域中急馳,那是哈倫佛和旋風虎,騎住駿馬伏鞍狂飛。
二人之後二里地,是中原和海蕙姑娘,正飛騎狂趕。緊追不捨,鬼使神差父子倆,對向而進。
哈倫活佛與旋風虎並騎狂飛,正進入了灰白色絕域,一面伏鞍策馬,旋風虎一邊說:
「聖僧,依我之見,還是不要冒此不必要之險好些。」
「依你之見如何?」哈倫問。
「誘他們至紅鹽池,讓神箭紅熊勒伯克收拾他們。」
「誰知道勒伯克在不在紅鹽池?你們這幾個傢伙飄忽不定,各懷另謀,根本不會在紅鹽池找到你們的,而且,小狗神箭通玄,勒伯克真能勝他?靠不住。」
「你引他們進入鹽澤死域,萬一連你我也身陷入內,豈不同歸於盡?」旋風虎說了他所擔心的事來。」「不會的,」哈倫極有把握地答,又道:「這一帶我熟。何處有怪獸,那兒有兇險,我已摸清了,跟我來,沒錯兒。」
三十裡外的那一群人,大多是熟面孔,竟然是十猛獸的八頭獸,全在這兒聚會了。
這兒是一處小山丘,向東的山脊在這兒斷了,谷底像是十字路。有四條山路向四方延伸,一走西南,一向北,一向東。
東山四十里。就是東面草原,也就是哈倫活佛和旋風虎進入的穀道。有幾個龐大笨重的怪獸出沒,但晚間方出外覓食。白晝潛伏在水中,不受驚擾不會出水傷害人畜的。
這處十字山谷大有百十畝,十分平坦,沒有沼澤,看去像一面奇大的灰白色旗子,寸草不生而且光滑。
北面崖壁高約三十丈左右,近地平面處有一座灰白色巨石,擋住了一個五六尺見方的大洞,洞前原有一個巨石擋住,這時已經搬至洞口,須繞過巨石,由左邊方看見洞口,他方向皆不會發現那兒有洞。
巨石前,站了五個人,僅有一個生面孔,另四人是火眼狻猊史域,金錢豹潭英,白妖狐令狐蘭,與青像馬哈赤,生面孔是一個身材瘦小大眼尖嘴的中年人,身上穿了一襲青灰色畫有金色條紋的怪衣,迎風飄飄,內插金色勁裝,內腰帶上插了一把金色的三尺長合金鷹爪,四個爪尖可以伸縮乃是極霸道的外門兵刃.
這人是大漠金雕蒲文安,早些天他曾和草原黑龍襲擊鹽海子,由草原黑龍收拾殘局,他光溜了,原來竄到了這兒!
五個人中,僅青像馬哈赤是蒙人,他與蒲文安交情最深,一大一小一胖一瘦結成了一夥。
十猛獸中,共分為四伙實力最強的是火眼狻猊與草原黑龍,但草原黑龍目下不在,他成了孤家寡人.
人最多的一夥,是兩個蒙人兩個漢人,便是旋風虎德蘇泰,神箭紅熊勒伯克,灰狼仇升,藍貘許司馬,除了旋風虎,另三人正在五人的對面五六丈外,正各撤兵刃虎視耽耽,其中一人是生面孔,就是神箭紅熊勒伯克.
傢伙身高八尺以上,有兩條粗腿,和下闊上小的壯實身軀,尖腦袋,長大鼻,一頭紅如火赤的短髮,在腦袋上根根矗立,長相嚇人,乍看去,像一頭站立起來的大熊,他站在那兒,拉開一張鐵臂大弓,足有六尺長。弓弦是九合金絲所制,看外表,定然是五個力的弓,弓有五個力,該算神臂弓一類狠傢伙了。
他側身斜立,雙足泰然地分開,若無其事地半引弓弦,左手附頂伸食指輕扶三枝鐵杆鵰翎箭,右手五指扣弦,搭住三枝箭弦,普通人要三指扣一箭,他五指扣三枝.箭也夠嚇人,比普通箭長一尺,羽是三茭,乃鵰翎所制,別的箭雖號稱鵰翎,其實是鷹羽,已算得上是上品了,他的箭翎確是雕羽所制的。
他的箭簇也不一樣,沒有倒鉤,而是三茭,三枝箭有一枝是鈍的,中間可看到一個小孔,另一枝是扁的,略成弧形,像是用來撬物,撬彎了的箭簇。
他背上有個箭囊,腰上也有一個,腰帶上更插了一把腰刀,在引弓之際,衣袖特大,似乎是連住下裳的,看不見腰中箭囊,箭的形狀不讓人看見,僅背上的箭囊讓人看見,那是普通的三茭箭!
看情形他們可能是鬧翻了,神箭紅熊的箭尖,正對住前面五個人。
火眼狻猊史域已在身前斜指,正運功護身,劍上發出懾人心魄的震嗚,徐徐發話道:
「許司馬,如果我是你,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藍貘許司馬右手挾住三股托天叉,冷笑道:「如果我是你,還是乖乖將洞中的珍寶多分給咱們三份免得傷了和氣」
金錢豹譚英怒叫道:「呸!你們憑什麼?洞中的珍寶乃是咱們在大漠三十餘年的心血所積,怎會分給你們?這些年來,你們也曾進關,掠來之物你們曾又分給了誰?」
灰狼仇升介面道:「問得好,請教,那次進入涼州,城東那一批金寶無故失蹤,誰取走了,大前年劫掠挺安府一批寶還在半途失蹤,誰取走了,彼此心裡明白,哼!你們三夥人計算我們,以為咱們是死人么?你們可錯了,終於被咱們找到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咱們不為己甚,放公平點老兄,免得被人笑咱們巢里反!」
火眼狻猊冷笑道:「姓仇的,你的主意不壞,可是沒有人要聽你的。」
神箭紅熊陰森森地說:「姓史的,我勒伯克第一個要聽!」
火眼狻猊呵呵一笑,靜定地說:「勒伯克,如果在百步外你說這種話,無人怪你,但這時相離僅有六七丈,你的箭最多能發三枚,否能在一擊而中,尚在未定之數,你會後悔的。」
「我勒伯克作事,從來無可後悔過,這三箭,可斃你們二個人,還有機會再發三箭,後果你估量估量。」
一直未說話的白妖狐,突然插口道:「史大哥,何必多說呢?分一些給他們也就算了,反正我們即將返回中原故土,也要不了這麼多財寶。」她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摘腰上擦汗巾。
神箭紅熊箭尖向她緩緩移,沉聲道:「騷狐狸,你最好少出花樣,你那什麼仙狐暗香少在這兒獻寶,放下你的手」「怎麼啦?你……」白妖狐怪聲怪氣地叫。
「無什麼,別去腰中掏香囊,我的箭說要射你的界尖,我敢保證絕不會射錯鼻摸,你信不信?」神箭紅熊也怪聲怪氣地說,弓弦又復張了些。
白妖狐心中一寒,纖下突然也垂下了,說:「勒伯克,我警告你,你會落在姑奶奶我手中的!」
勒伯克撇嘴,說:「大嫂,放心啦!誰不知我勒伯克不好女色?你美,可是迷不倒我勒伯克,少說廢話了,姓史的,別乾嚎,你只消說肯與不肯,咱們等你說一個字或二個字,說!」
火眼狻猊冷哼一聲問:「你要史某在你的箭下屈服?」
「不敢,隨便你怎麼說,我洗耳恭聽你迴音。」
白妖狐突然向山樑上瞧,咦了一聲說:「咦!那二人是誰?」
所有的人全部側臉向那兒看去,唯一不看的是勒伯克,山樑上,出現了一黑一青的人影,相挽相扶而行。
由山樑上正向下降的人,正是草原黑龍和祝永春二人,他倆將近谷壁,方看見谷下的人。
「是成大姐,」白妖狐脫口叫。
這剎那間,神箭紅熊突下殺手,他聽說來了草原黑龍,對方多了一個幫手,再不動手,可能嫌晚啦!
他從左至右一扭身子,三棵寒星已經脫弦飛出,快得肉眼難辨,無聲無影三箭齊飛,箭到了五六丈外,弓弦方響,聲如殷雷,震人心魄。
對面的五個人,事實上都留意著他的箭,火眼狻猊當然知道神箭紅熊主要想宰他,他的神目確也值得驕傲,當對方弓臂一動,他已向右側便倒,不等身子著地,竟以神奇的身法,足前頭後向左點地射出,遠出二丈外,雙足一沾,一聲長鳴,向對方掠去!
同一瞬間,「翁」一聲奇異的箭鳴響起,他先前倒地處插著一枝勁矢入地尺余,箭桿仍在幌動。
也在同一時間,金錢豹心窩裡立現出一個大洞,箭透心而過,射在後面大石上,火星直冒,入石五寸!
金錢豹身形一幌,胸前背後鮮血激射,「當」一聲弧形刀落地,晃了兩幌,張口吁出一口大氣,眼一翻,仰面便倒,死了。
大漠金雕忽然上升,金色的衣衫乍展,「噗」一聲,箭在他頂上掠過,一發之差,一命嗚呼,他鬼靈精,身子只升起三尺,算定神箭紅熊必定乘他上升時要他的命,他卻只升三尺高,定下身形反向下降,足一沾地,身形前撲,三把金光閃閃的小飛爪,呼嘯著飛舞而去。
神箭紅熊料錯了,三箭僅射倒了一個人,另四人已閃電般搶到,他來不及拔劍,直向急退!
灰狼一聲大吼,狼牙棒向前一伸,截住了白妖狐。
藍貘的三股托天叉,接住了火眼狻猊,這傢伙功力少差火眼狻猊半分,但練得金鐘罩已有八成火候,無有削鐵如泥的神劍休想奈何他,托天又又夠沉重,兇猛強悍勢如瘋虎。
草原黑龍也看清了這兒的人,大喜欲狂,降下崖壁,向這兒尖叫道「大家住手,聽我一言,有話好說!」一面叫,一面挽起永春,如飛而至。
大漠金雕比神箭紅熊快,三把小鐵爪已把紅熊鬧得手忙足亂,左右急閃,好不容易躲過三把鐵爪,大漠金雕已經到了,大吼道「狗東西,你死定了!」鐵爪風雷俱發,連攻五爪。
神箭紅熊已無有機會再發箭,更不敢用弓去架鐵爪,如果被抓住,一切都完了,便拔刀厲吼,錯開五爪,並回敬了三刀。
青象馬哈身子沉重,當然少慢些,他的斬馬刀一加入,神箭紅熊便岌岌可危。
正激斗間,草原黑龍到了,他放了永春,拔劍嬌叱道「住手!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激斗中,誰也不敢分心,少一大意,性命交關,所以無人理她,她僵住了!
這時青象恰好到了藍貘身後,藍貘剛閃過火眼狻猊五劍,還無機會還手,但火眼狻猊的劍,每一記都指向他的口眼和下陰,口眼是無法練成的要害,下陰則是他的罩門,都是致命的處所,劍尖如千百寒星,由這二處狂攻,托天叉有點招架不住。
青象一看機不可失,忽然一刀向藍貘背腰上猛插揮去,刀長七尺,他的手特長,個兒本就夠高大,兩手用勁,伸開刀有七尺,刀風虎虎。
藍貘夠高明,感覺背腰勁風壓體,叉尾后伸,驀地旋身急擋,「當」一聲暴響,刀砍中他的腰,同時也砍中叉柄,人向右一傾,幾乎跌倒,身雖未傷,但脅衣破了,巨大的壓力,以雷霆之力將他砍倒在地,他大吼一聲,舍了火眼狻猊向青象展開狂攻。
火眼狻猊飄身撤出,一看對方三人已被纏住,唯一可怕的神箭紅熊,已被大漠金雕迫得撥刀而斗弓箭無用,局勢已定,用不著他插手了。
他向草原黑龍走去,驚道:「天威!你怎麼這般狼狽?天!你在鹽澤絕亡中出來的?」
她搖頭苦笑,說:「一言難盡,裡面是道魔鬼之窟……」
「你也在裡面藏寶?」火眼狻猊搶著問.
「不!我的東西在紅鹽池,是永春誤闖入內,我找他……」
火眼狻猊輕視地看了永春一眼,說:「哼!這傢伙大概又跑了,是么?你不宰了他,總有一天你會毀在他手上,哼!也許有一天我會替你收拾他。」
「我的事你最好少管。」她不悅地說。
「是的,我從來未管你的事,別忘了,我們兩是公認的一對,我也算為你好。」
「廢話!你倒大言不慚,他們是怎麼回事,自相殘殺……」
火眼狻猊不作聲,轉眼向激斗中的三對看去,在轉身的剎那間。左手一抬,一枚兩寸長的三棱鏢,飛旋著向永春射去,相距不到兩丈,鏢一閃即至,永春已委頓得手足一軟,即使發現也無法問躲。
幸而草原黑龍是個有心人,她已從火眼狻猊陰森森的眼神中看出危機。猛地一劍振出,「叮」一聲鏢被崩開丈外,好險,她變色地叫:「史域,你無恥已極。」
火眼狻猊驀地轉身,兇狠地道:「你真不知好歹,史某是一番好意,你………」
「你這番好意只配喂狗。」她將身軀護住永春,破口尖叫。
火眼狻猊無名火起,他叫:「好!算我不知趣,自從你有了這小子,我被你冷落得夠了,我問你,我們即將返回中原,你是跟我們走呢?抑或帶著這活寶仍留在大漠?」
「什麼。你們要返回中原?」
「是的,滿都魯回來之後,他做他的可汗,我們如果留在這兒,利害衝突,也許咱們會死在他手上。」
「胡說!你……」
「絕不胡說。你究竟知道多少事?眼前滿都魯要自任可汗,你還愚昧地替他出死力,將毛里孩的後路斷了,河套內老可汗孛羅忽將被逐,毛里孩也不敢出來。也回不來,河套變成了滿都魯的天下,那傢伙兇狠狡猾鷹視狼顧,更加上扎加思蘭那反覆無常的老狗,兩人合謀,不設法弄掉我們才怪,明搶容易躲,暗箭實難防,我不願在這兒任人宰割,回山西太行山找我大哥去,今天,咱們敞開來說,你值得我喜歡,我問你,你究要永春這小子還是要我,有我便無有他。」
「我不要你,也不要他,我要送他人關」她斷然的說。
火眼狻猊徐徐舉劍,沉聲道:「我的大計已告訴了你,由你不得。」
「你想怎樣?」她寒著臉問。
「除了你跟我走外,無可商量」火眼狻猊聲音也夠冷。
「你在作夢!」她怒叫。
「夢也罷,醒自罷,宰了這小子,跟我走,回中原共創基業,我會好好待你。」他舉步迫進。
草原黑龍向身後的永春揮手,急叫:「永春,退!」
火眼狻猊一聲長笑,撲上一劍點出。
草原黑龍一聲嬌叱,左閃出劍,立逐顏色,劍發風雷,三丈內劍氣裂膚。
劍氣罡風一發,後面的永春站立不牢,一聲驚叫,被勁風震倒在地,爬起向後急急而走。
這時,東西谷溝傳出如雷蹄聲,紅影乍現,兩匹健馬狂奔而來,那是紅衣喇嘛哈倫活佛和旋風虎兩人。
兩人沒想到這裡有人,但他們的眼力奇佳,已看出是沙漠十猛獸,還以為他們在練武印證呢。旋風虎向這裡奔來,大叫道:「諸位,準備,強敵到了,勒伯克準備你的神箭。」
沒有人理他,哈倫活佛用千里傳音之術大吼:「有一個人要找你十猛獸算賬,為何不準備應敵?」
叫聲中,人馬已近。
後面里許。蹄音又起。
中原與海蕙狂追不舍,草原中追人,不會追丟,入了山谷,更不易脫身.兩人不知這兒兇險,飛騎急趕。
追了二十餘里,過了五六處沼澤。由於前面兩匹馬蹄聲急驟,沼澤中深池水波微顫,地面震動。
兩個人剛過了一個灰大型的巨潭,忽聽身後潭水聲如雷鳴,水花水柱齊沖,聲勢駭人,姑娘回頭一看只驚她渾身發軟,尖聲叫道:「天啊!這是什麼?」
中原聞聲回頭,也吃了一驚,那是一個上萬斤的龐然巨物,水缸大的巨頭象一條鱷魚大嘴,渾身鐵灰色的巨大鱗甲閃閃生光,正噴出兩根水柱,從池中站起。
中原曾經見過三頭赤委蛇,倒不太害怕.他說:「後路已斷,唯一的辦法是追旋風虎才有生路。快!」
「為什麼?」姑娘訝然問。
「他們定然知道這一帶的道路,所以引我們讓怪獸截攔,我們如能追近,倒不會有危險,注意你的承影劍,斗怪獸,全靠他了。」
兩人拚命加鞭,狂追不舍,旋風虎和哈倫活佛的叫聲傳到,中原還認為他們故意嚇人,真那麼巧嗎?前面就有十猛獸?但十猛獸的喝叱聲確已隱隱傳來,不好!追到他們的巢穴中里了。
石崖下洞穴下,此時走出了十八名好漢,每一人身背一個大背袋,顯然全盛了他們三十年來所收藏的珍寶,魚貫而出。
中原和姑娘終於出現了,乖乖!共有二十九個人,大事不妙,他們還在練武哩。
中原取下弓箭,向姑娘叫:「蕙,你守住路口,我用箭射倒他們,他們有一個神箭紅熊箭弓了得,千萬不可接近,下馬,在崖旁等候。」
姑娘下馬,持劍閃在崖旁,中原飛騎直入,搭上了三枚箭。火眼狻猊不在乎,他向十八名大漢叫:「快!你們先走一步。」
十八名大漢撥刀在手,向中原馳來處急走,顯然,那是唯一的生路。
中原以為大漢們是在截住他,驀地大吼「十猛獸,接箭!」
弓弦狂鳴,箭嘯刺耳,十八名大漢齊聲狂叫,第一照面便倒了三人,人群四散。
中原再發五箭,方在眾人百步外圈轉馬頭,從左衝出,又連發五箭,再兜轉坐騎回奔,來回沖了兩次,十八名大漢只剩下兩個了。
火眼狻猊這才發覺不對,帶走寶物的人全被擱下啦,他怎能不急?忽然大吼道:「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大家住手,強敵來了。」
殷雷也似的弦聲,加上令人心血凝結的箭嘯,終於將眾人鎮住了,同時應聲躍出圈外,各自橫兵刀戒備,並慢慢外撤,退出十丈外方行轉頭。
這剎那間,灰狼仇升狂叫一聲,向右一衝,「砰」一聲倒地,翻了兩圈便氣絕倒地,他的左脅下一枝狼牙箭橫貫脅腑,怎能不死?
同一瞬間,藍貘一聲大喝.托天叉「錚」一聲暴響,將一枝狼牙崩飛,從他耳旁擦過,帶走了一方耳輪。
少后一剎那,三枝狼牙飛往白妖狐。
這鬼女人眼尖。已看出是中原,便知大事不妙,中原怎能放過她?她心中有數,藍貘一叫,她便向地下一撲,三枚狼牙呼嘯而過,連株似掠向神箭紅熊身側。
神箭紅熊是行家,他一聽到箭嘯,便知來了敵手,便用弓一撥最近的一枝,要試試箭上力道,他目力超人,不然也不配稱神箭,鐵弓一撥,撥個正著,「鋒」一聲暴響。箭被崩走了,似呼溜出了火花,他只覺手臂一震,上身幌了幌。
「咦!這傢伙好大的臂力。」他驚叫出聲。
藍貘以手掩耳,大叫道:「勒伯克,射他下馬。」
神箭紅熊心中一凜,不暇思索,拔箭立即回敬,「翁」一聲弦嗚,一箭脫弦,帶著令人心血浮動的厲嘯,向中原射去,其餘的人,紛紛閃向巨石後端。
前面余里,海蕙滿劍擋路,手中白虹閃閃,寶光耀目。
草原黑龍拖起永春,往後發足狂奔,由通往西南的山谷走了,走的是死亡之途。
奔出五里地,她想攀上崖壁,上崖往東走,可他已來不及,身後岩石之下,忽然出現了五頭渾身灰白長毛,高有丈余,象人熊一般的怪物,兩腿直立,咆哮著往前猛追,沒有他們爬上二十丈峭壁的餘暇了。
兩人驚得頂門上嚇走了三魂,她如果獨自一人,或者可以上崖逃命,但今永春已支持不住,她怎能棄他而去,心中一急,便起抓他拋上背脊,背起狂奔。
怪物身軀巨大,但並不笨重,行走如風,在後面狂追,保持著十餘丈距程,且逾來逾近。
「丟下我,天威,你逃生去吧。」永春掙扎著叫。
她一面飛奔,一面狂叫道:「永春,求求你別說這種話,要死,死在一處,我絕不獨自偷生。」
行將精疲力盡,追得最快的怪物,已經到身後兩丈之內,似乎可以嗅到怪物腥臭的呼吸了。
前面是怪石如林的崖壁壁左岸右邊是紅色的鹽沼,她必須躍上丈余高的一塊巨石,方可通過,她一咬牙,拚全力往上一縱,如在平時,她可一縱四丈毫無問題,這時可不行了就是一丈也力不從心了。
人在生死關頭,會產生神力,她一縱之下,果然上了岩項.「天呀!」她慘叫一聲,足一軟,往左一栽,滾下巨石的左邊只覺眼前一黑,跌入了一個大洞窟之中。
岩石後面,出現了三頭猛虎一般獰惡的怪獸高有八尺,手爪的皮毛也是灰白色,連著後退,正匐匍在石后,忽在騰身石上站起,一聲怪叫,往石上撲來。
真巧,她在千鈞一髮中倒下了,最先一頭人熊也在這剎那間上了巨石與巨虎在石上相遇,兩方不加索思,連聲咆哮纏在一體,「砰」一聲摔倒在石后另兩頭巨虎齊聲尖鳴向地下的人熊進攻,殺時血肉橫飛,毛揚皮裂。
另四頭人熊也上了巨石,連聲咆哮,立即加入血戰。
草原黑龍跌下黑洞,仍抱緊永春,爬起便向深處急走。顧不了後果!洞中傳來震耳狂吼,迫她只有往裡走,還好,這兒是一條幹燥的地下通道沒有異物出現.她放心奔跑,足足走了五六里,前面已出現一個天窗般小孔,逐步上升,她向天窗奔去,天窗越來愈大,謝天謝地,那是上面的出口。
洞口向上斜伸,只能容一個人通過,她放下已昏了的永春,推到洞口。自己爬出洞外。
有救了呀!這兒是一處沙漠高原,遠處西南面十里地是鹽澤,怪獸激斗之聲還隱隱可聞。
她拖上永春,用水囊灌了他兩口水,取出一棵丹丸納入他口中,水囊中大概只有兩杯水,她不得不忍痛灌他兩口,一捏他的人中,輕喚道:「永春,醒醒永春……」許久,他方悠悠醒來,第一句話便問:「天威,你無恙么?」
她只覺一陣激動,突然抱住他大哭起來,哽咽著說:「永春,你這一句話,可以要我為你死一百次。」
兩人緊緊地抱住了,在患難中,兩人的心第一次靠近,第一次交換心靈的語言。
已經是申牌末了,夜將來了,寒冷也將來臨了,在這兒,白晝陽光似火,夜間奇寒澈骨,在他們來說夜間比較適合,因為水沒有了,可是夜間處處兇險,無法覓路行走,呆在這兒也不是了居。
但他們不得不在這兒呆上一夜,如果碰上怪物,大禍立至,唯一的辦法是在洞中躲上一夜。
這一夜,是他們最漫長的一夜,洞下方遠處傳來的奇異獸吼,令人聞之心血為之凝結,上面,猛獸怒吼格鬥的聲浪,似乎天動地搖,震耳欲聾,似乎就在他們頭頂上在撕咬扑打一般。
這一夜?他們緊緊相擁,無法入睡,精神快崩散了。
奇奇怪怪的聲浪,在近黎明時方逐漸沉寂,白天來了,似乎危險將過去了。
兩人爬出洞外,晴空如洗,赤霞在東方映出萬道紅芒,又是一個好晴天,兩人踏著晨間的寒風向東方太陽升起處走去。
沒有水,沒有食物,只有他們疲備的身體,和饑渴交迫的口腹,草原黑龍還可支持,永春的生命之火可能快要熄滅了。
沙漠的寸草不生,只有巨大的猛獸格鬥的痕迹,不可時見皮毛血跡,和一堆堆不知名的巨獸骨,間或可以發現駝馬和人的破碎骸骨碎片。
除了沙礫,碎骨,沒有別的了,再就是他們兩個人,沙漠一望無涯,間有岩石和一堆堆的丘陵罔阜擋在面前,沒有一根野草。
太陽升起了,大難也來了,不僅是飢餓難當,嘴唇開始乾裂,永春已奄奄一息,被草原黑龍拖著舉步,他的刀也丟了,腰帶也解掉了。
熱!熱!身上已沒有多少汗可出,走了不久。他突然屈膝跪地,喘息著去剝衣衫。
「不!千方不能棄衣,脫掉衣衫身上的水份會消失的更快你將變成乾魚不行!」她狂叫,捉住他的手。
他喘息著呻吟,嘎聲說:「天威,你走吧,會………我受不了,渴……渴……不然,戮我一劍,你走吧!活一個是一個,我……」
「不!你必須支持,前面十餘里就有水,天不會絕我們。」
天知道,前面怎會有水?她根本對這一帶陌生,她抱住他,度了兩口口水替他潤喉,可憐,口水太少,濟得甚事?她自己也到了山窮水盡之境了。
太陽正烈,沙石開始發燙他們必須找一處洞窟躲避午間和午後的烈日,可是,到何處去找洞窟?
天空中,十餘頭大雕逐漸下降,逐漸向下盤旋,在兩人上空百十丈飛舞,已可看清他們的鋼羽細毫了。
兩人相扶著向前掙扎,支持不多久了。
突然,頂上罡風呼呼,勁風壓體。
草原黑龍將永春推倒,一聲叱喝,冷電一閃,回身一劍上揮。
「嘎」一聲厲鳴,一頭大雕在頂上丈余掠過,向前面陰漠地收翅降落,站在那兒高有五尺。轉頭用獰惡的嘴面,沙在森的向兩人注視狀極兇猛可怖.草原黑龍在革囊中掏出一枚八寸長的三角鏢,烏光閃閃,份量不輕,鏢尾是一綹黑油油的人發,十分鋒利,她將鏢挾在在掌心,挽起永春向前走。
大雕擋路,如果她示弱,必將受到攻擊,她必須向大雕挑戰方是活路。
近了,已經接近丈余了,大雕反而有點害怕,開始向左方讓粗大的鐵爪在沙石上移動,克克有聲。
「哼!」她大吼,伸出長劍。
大雕向後仰,巨翅倏張,這剎那間,她手中的黑色三角鏢脫手飛出,一閃便逝。
大雕目力奇佳,但來不及門躲,右翼猛掃.想將鏢擊落,豈知三角鏢不受勁風掃擊,反而打入翼翅,大雕厲叫一聲,衝天而起。
「可惜!這畜生好厲害,仍能飛,我們失去一頓美食。」草原黑龍頓足婉惜大嘆不已。
大雕衝上兩里余,突然連聲哀號,一陣翻滾,被風吹向正南,墜落五六裡頭外去了,顯然三角鏢定然放有奇毒,頭頂上空有十餘頭大雕不敢再向下討野火,但盤旋不去,在等下面的人倒斃。
又走了不遠,永春委實支持不住了,爬伏在地,昏昏沉沉地竭力輕叫:「天威,你走吧。為什麼還不走?我……我帶累了你,死在一起飽了大雕的肚腹?我含恨九泉。」
她感到悲從中來,心中大痛,挽住他狂叫道:「我不管,死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含笑九泉的。」
「不!你不能!你……」他竭力叫。
她臉上泛起稀有的光彩,現出凄慘的微笑,將他抱入懷中她自己也坐下了,慢慢將劍橫過幽幽地說:「永春,在死前片刻,我請你說一句話。」
他已經虛軟地只有喘息的份兒,朦朧中,寒芒閃閃,劍的光之令他渾身一震,喘息著道:「天威,你……你要我說……說什麼?」
她幽幽凄然一笑,貼著他發燙的面頰,一字一吐:「說,說你也愛我。」
他長吁一口氣,沒作聲!
「永春,你為什麼這般吝嗇?不管是真是假,這句話在你是輕而易舉,卻是我踏上黃泉路的唯一安慰,你……」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面孔,雖不多,但他仍可感到。
他突然用乾裂而血跡斑斑的嘴唇吻她的秀頰。喃喃地說:「天威,謝謝對我的深摯愛,我……我確也愛你的,只是,我不能忘懷,老家的愛妻,我必須光榮地回家,讓她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作人,不能永遠羞辱,永遠作一個殺人犯的妻子,我……唉!我這一天不會來了,我將遺恨終生!」
她也凄然一嘆,黯然的說:「我該死,這一生中,我只知道有自己,而不知有別人,把你我苦了吧。」突然,她發狂的吻他。
頂上的大雕群,慢慢旋而下。
她的劍發出凜凜寒芒微反手握劍,劍尖貼胸徐移,指向心中,她臉上,湧現出凄慘的朦朧微笑,鳳目慢慢閉上了,劍尖距心中不到三分了。
十餘頭大雕,距頂門不足百尺,似要俯衝而下。
近午的陽光正烈,永春眼前朦朧,他喃喃要輕喚妻兒的名字,慢慢合上雙目:「雯,別了,來生再見,我在泉下祝福你。」他聲調略高,說:「天威,活下去,我……我這祝……
祝福你。」
草原黑龍長吁一口氣,凄然哀傷的一笑,劍尖徐進,刺破胸衣了,用哽咽的顫抖的聲音說:「我和你一同攜手走向茫茫黃泉路,你定然不會寂寞我也祝福你的妻子,唔!鬼魂在向我們召喚了,我先走一步,你怪我么?」
劍尖慢慢刺入肉中,鮮血慢慢流出,劍尖冰涼,被胸骨擋了一擋,她臉上現出凄迷的微笑,將劍尖略為移動,創口大了些,鮮血浸透了胸衣,透污了胸前栩栩如生的龍首一片腥紅。
在十字山谷中,在昨天入暮之前,已經停止了活動,兇狠的搏殺已經結束,灰白色的山石下,血跡斑斑,屍體七橫八豎,但今天,屍體不見了,只剩下一些殘骨和沾有鮮血的布帛,刀劍,靴子,百寶囊。
一夜之間,屍體已被大小猛獸帚清,遺留下來的殘骨什物,明年大概都得化成土灰,沒有人知道這兒發生過什麼事。
那一場兇殺,確實兇猛殘忍。
當中原從右面馳回的那間,一點寒星已到,如在旁人,絕難發現這點快愈閃電的寒星,但他不同,看得十分真切,寒星比聲音跑得快,聽不到弦,更聽不到箭嘯,一閃即至,想躲,已來不及了,他向後仰身,從左後方翻身下馬。
馬兒向前沖,第二顆寒星又到,從馬右貫入,自左面穿出,一聲急嘶,馬兒砰然倒地中原身形站穩,嗡一聲弦鳴,三枝勁矢破空而飛,他用了全力,也用了最上乘的技巧。
雙方相距百步,正是要命的最佳距離弓箭的威力,是最能發揮的最佳空間。
三箭出手,第三點寒星已到,他來不及再拔劍,向左略側,大吼一聲,伸右手全力一掌拍出,掌箭接寶。
「啪」一聲暴響箭被兩義相成真力震成粉碎雕羽飛揚.鐵屑飄墜,怪的異箭嘯,方在這剎那間傳來,令人毛骨驚然,心血為之凝結。
對面,神箭紅熊也再來不及拔箭,三顆銀星每顆相距三尺,成三角形,上一顆最快左顆最慢,前後相距的有八尺,一閃即至。
他向左一閃,伸鐵弓去撥最上一右面一顆可不必顧慮,在三尺外飛行,必定落空的他還未撥中,左面那顆銀星突然又加快瞬即到了左胸前,他大吃一驚,本能地往右一扭身軀「嗤」一聲銳嘯,箭撥過他的左脅,炙熱如焚,衣裂皮破。
同一瞬間,右側那一顆銀星竟然向左成弧形,一閃而至原來箭簇已被提成弧形,飛行路線已走弧形,只是弧形大小,不易看出而已。
他大吃一驚知道碰上了更高明的高手,不暇思索,反而向銀星撞去。
石旁躲避的火眼狻猊等七個未死的人,見狀全都大吃一驚,齊聲驚叫,如果紅熊死了,一切豈不完了?誰能擋得了對方的箭?難怪他們驚叫。
眼看是死路,反而是活路,神箭紅熊向銀星撞去。反而被他撞出生路來了行家,死中求活不是奇事,他向銀星撞;銀星反而向左一偏,「嗤」一聲又在他左脅劃過,又劃開一條血縫,他站隱身體,弓弦狂鳴,連飛六箭之多,那稀奇古怪地三種異嘯。在空間里鳴咽狂嘯而散。
對面的中原,突然向左飛掠,捷愈電閃,並一面發射了八箭之多,他的身法左旋右盤,在曲折飛掠!奇異的嘯聲在前後掠過,令人頭皮發緊,但也不怕,最凶而專走弧形的怪箭,也無奈他何,最危險的兩枝從身後折向追到,皆被他的右手抽空拍飛鋼桿應手立碎有一枝擦過他的肩背,護身真氣一迸,箭反而斜飛,一間即逝。
他雄心萬丈,料想對方無可奈何,逃不出他的神目,更禁不起兩義相成大真力的襲擊他不再遊走屏立如山,從容發箭。
神箭紅熊心中早寒六箭脫弦,他伏地急滾,滾向巨石之後。
「著!」沉喝傳來,「嗤嗤」箭射在他滾入之處石緣旁,火花飛濺,碎石激射。
他還未站起,只覺左肩一麻,另一枝長箭成弧形向下急墜,貫入左肩后琵琶骨,釘人骨內,幾乎貫穿肺腑。
「哎喲!」他狂叫,幸而已滾到石后,箭不再成為威脅,他躺在那兒爬不起來了。
中原的坐騎倒斃,遠處的海蕙幾乎驚走了三魂,飛躍上馬向這兒拼來,將近中原了,突然飛來一枝流矢,正中馬兒胸膛馬兒像倒塌的山,向地面撞倒。
姑娘失聲驚叫,人飛離鞍橋。
馬兒倒地的轟隆巨響,驚動了中原,他大叫一聲,向後飛掠,姑娘喜極大叫:「原……
你無恙么?」她向中原張臂飛撲。
石后的神箭紅熊掙扎著站起,咬緊牙根,徐徐搭上三枝箭,跪下右膝,拼餘力將弓拉滿。
「嗡」一聲狂震,三箭齊飛,箭離弦他渾身一震,「哇」一聲噴出三口鮮血,上身一陣亂幌,怪眼上翻,拼全力掙扎著站起,一步步向外走,雙腿支持著不倒,突然高舉鐵弓,搖晃著拼全力大叫道:「小輩,天……天亡我,天下是你的了,神箭的名號由你接手,世上新人換舊人………」
「哇」一聲他又噴出了一口鮮血,鐵弓落地,他仍掙扎著,伸手到背上反握箭桿,向里一箭透胸而出,他上身向上一挺,突然向前一撲,腳抽搐了兒下,死了。
中原正用手想抱住撲來的姑娘,突覺姑娘眼中出現了驚駭的神色,不用多想,他突然抱起姑娘向前仆倒,大弓向後猛彈.
「錚」一聲,弓臂立折,一枝箭也同時震成五段,另一枝從頂上飛過,一發之差,頭皮幾乎完蛋,第三枝箭「嗚」一聲怪嘯,接著是「嗤」的一聲擦過護身真氣的歷嘯,箭貼右肩骨擦過從耳輪旁飛走了,他感到肩上火辣辣地,衣服已破裂,有血緩緩流下。
他的兩義相成大真力太過分散,要顧人,又要顧弓,又得護身力分則散,弓斷了,他自己也皮肉出血幸而姑娘無恙,神箭紅熊的動力,委實驚人。
他丟掉斷弓,火速站起,運掌戒備,並低喝。「蕙,不可站起……」
聲未落,神箭紅熊的聲音已到,他拔劍徐進,對面神箭紅熊的屍體已經倒了,姑娘已聽得真切,猛地躍起。
相距只有百步,雙方皆看得真切,火眼狻猊已看清中原的斷弓了,心中大喜,拔劍躍出大叫說:「收拾這小輩,上!」
白妖狐首先躍出,接著是大漠金雕蒲文安,青象馬哈赤藍貘許司馬,旋風虎德蘇泰,哈倫活佛共有七人,各撤兵刃向前飛撲。
姑娘突然將承影劍送給中原,叫:「我用鳳簫,你必須宰了他們幾個。」
中原不再推辭,輕聲說:「不可遠離,我先上。」
藍貘見兩個同伴已死,瘋狂地首先衝到他自恃金鐘罩了得,挺托天又狂怒地飛刺中原。
中原知道事情已不可再拖,看個真切,向右略移,雷電三劍的「飛電沉雷」倏然出手。
但見白虹破空飛射,突向下一折。一陣殷雷聲隨劍而發,「嗤」「嗤」兩聲,三股托天叉斷成三節,人影乍合乍分者。
中原向右疾飄,擋住張開膜衣,凌空向姑娘下撲的大漠金雕,人突然上升,白虹再閃。
藍貘在胸前到腹下,共中了四劍,金鐘罩擋不住承影神劍一擊,人向前續沖,手一松,叉柄落地,再沖前五六步,沉重的身體砰然倒地。
大漠金雕鼓膜衣再上升脫手射出三柄小飛爪。
中原沒有對方升得高,伸劍一振,左掌拍出,突然一指向上疾點,指風破空銳嘯,三把小飛爪紛紛落地,指風射穿膜衣,半分之差,被大漠金雕逃出一指之厄,另一面,鳳簫八音齊嗚,令人心血下沉的簫音,纏住了白妖狐,可是火眼狻猊到了,他功力深厚簫音亂不了他的神智,連攻五劍,把姑娘迫的連連退五六步,陷入重圍,因為旋風虎也加人了,以三攻一,岌岌可危。
中原人向下墜,哈倫活佛恰好搶到,九錫禪杖一記「力劈華山」斜向砸到。
「你該死!」中原也大吼,攻出一招「電閃雷鳴」,他已橫了心,出手便是雷電三劍,這辟邪神魔金永成的無雙絕學不出則已,出則無人可當,加上中原功臻化境,威力驟增,但見白虹如電,雷聲乍起。
哈倫活佛驚得頂門上走了真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怎能不驚?百忙中收杖疾退,只感到手中一輕,佛冠式的枝頭斷掉了,他轉身撤腿便跑,一面叫:「德蘇泰,走!」
旋風虎本是他的好朋友,一聽叫聲收寬劍撒出重圍,向東西谷地逃命去了。
中原無暇去追取喇嘛的性命,飛射火眼狻猊后心,白虹疾吐,火眼狻猊奸似鬼,他不接招向右急飄。
中原直透重圍,將承影劍向姑娘手中一塞,沉喝道:下殺手,小心了。」
他自己撤下長劍,一聲暴喝,轉身一劍猛揮,接住了青象馬哈赤的斬馬刀。
「錚」一聲清嗚,天生神力。體型巨大的青象馬哈赤,被震飄五六步,臉上的青色變成了黑色,斬馬刀幾乎舉不起來了。
同一瞬間,中原伸左手虛空亂點五指。
「哎……」半空中下撲姑娘的大漠金雕,左手一軟,三支小黑瓜墜地,肚皮一收,掉下地來.被指風擊中了左臂。
也在中原同接兩人的同一瞬間,火眼狻猊從身後打出三枚有毒三棱鏢身形疾旋,向外丈的姑娘點出三指。這是他的大哥太行山主一劍三絕的絕學穿雲指.中原設想到老鬼從后暗襲,三棱鏢飛旋而至,這玩意歹毒絕倫,專破內家防身氣功,想躲閃已來不及了,這恰好被除青象的斬馬刀一震,向右錯跨一步。救了他自己一命,三枚鏢兩枚落空,竟將前面的青象射倒了。
「哎……」中原驚叫起來,只覺左腰一麻,反手一摸,摸到了鏢柄,便信手拔出,向火眼狻猊射去,青象哈赤狂叫一聲,倒地亂滾,號叫之聲動人心魄,許久方然不動。
大漠金雕一聲厲嘯吊著已折斷臂骨的左手,向東飛逃,三兩起落逃入山谷不見了蹤影。
火眼狻猊伸手一抄,抄住了三棱鏢逐步後退狂笑道:「小狗,你終於完蛋了,鏢上有奇毒,你快,快到吧。」
中原早年更吃了三首赤委蛇的內腑和蛇肉,委蛇曾中了太行山主一枚有毒三棱鏢,更挨了夜遊鷹李詠一枚飛虹匕,毒性已生抗力,他體內也自然生出這兩種暗器的抗毒物質,但毒性過強,他一時承受不起,只覺一陣眩昏,但神智仍清,他強站穩舉劍厲聲的道:「你是火眼狻猊史域?」
「哈哈!誰不知我叫火眼狻猊?這雙火眼狻猊是名號。」
「你是太行山主的親弟?」
「不錯.你知道也好,但你已經活不成了。」
「草原黑龍在那兒?」
火眼狻猊狂笑不已,說:「哈哈!她剛才就在這兒,你不見一個黑衣女人挽了一個青年男人走了么?那就是她。」
他一面說,一面後退,正要向激斗白妖狐的姑娘撲去。
中原氣血平靜突然一咬牙,一聲怒叫閃電似向火眼狻猊撲去。
火眼狻猊大驚失色,他的三棱鏢中人必倒,雖不說見血封喉,但也萬無生理,中原能支持不倒,已是匪夷所思的奇迹,這時竟然能挺劍飛撲,顯然奇毒已經失效,糟了!他大喝一聲,攻出一招「天外來鴻」,劍影如山壓到。
中原一聲沉喝。一招七煞散手的劍「大風起石」向上疾揮,風雷俱發,以攻還攻,可惜!他體內毒性還未消失,用不上全勁,「錚錚錚」連聲音鳴,他向後挫退四五步,幾乎摔倒。
在火花四濺中,火眼狻猊也被震退四五步,火眼怒突,臉色大變,一聲長嘯,他向東飛掠。
中原無力再追,定神調息。
海蕙承影劍在手,化成一團光球,向白妖狐急卷,火眼狻猊的穿雲指力,一近白虹,便消失於無形神劍的劍氣不受外力所侵,她沾了大便宜,白妖狐走不掉,遍地屍體,只有她一個苦撐,地的功力比海蕙高,但在神劍狂攻之下,她不能用劍招架,想得到要糟,她想用仙狐暗香,但抽不出手來,真是苦也。
幸而中原未加入,她用絕頂輕功與海惠拚命,有驚無險,還能支持,驀地,東西谷口吼聲如雷,似乎天動地搖,出了三頭長有五丈的鱷形巨龍,用後足爬行極快,旋風似的捲入谷中,先前推頭的左前爪抓上,扣著兩個死人,那是旋風虎和紅得觸目的哈倫活佛,最後一頭右爪上,有大漠金雕由膜衣。
三巨龍之前,是失了魂的火眼狻猊,他發足狂奔,向西南山谷沒命的奔去,逃入鹽澤險境之中,中原大吃一驚,大叫:「不好!」
海蕙一怔,手中一緩,白妖狐抓住機會,探手腰下取出暗香囊,信手一揮,人向西南如飛而去,追蹤火眼狻猊去了。
海蕙所站處正是下風,突然覺到頭腦一陣眩昏,晃了兩晃,氣血一陣浮動,渾身起了異樣的感覺,「當」一聲清鳴,承影劍落地,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昏昏沉沉向下一栽!
中原正如飛趕到,一手抱起人扔上背後,一手拾劍,向後急退!
三條巨龍有兩條急奔而來,另一條擋住谷口爺天咆哮,中原心膽俱裂,轉身狂奔!
他記得火眼狻猊說過,草原黑龍帶了一青衣男子走了,路線他記得,方向確是西南山谷,便不管了七二十,向西南山谷追去!
背上的海蕙人事不省。他行走也有點不便,但神智仍清,經過死馬之旁,他仍能抓起巨大的水囊,掛在脅下,發足狂奔。
真幸運,三條巨龍有了地面的死人死馬,不再追逐中原,開始伏地大咬。中原不知姑娘為何倒地,他必須找地方救醒姑娘;檢查傷勢,這是當務之急。
火眼狻猊和白妖狐,早已不知去向了!
紅日將下西山,黃昏已臨,奇異的凄厲獸吼。開始在四面八方逐漸飛揚,令人心涼膽落!
「天呵!這鬼地方,」他一面狂奔一面叫!
驀地,前面現出幾頭猙獰可怖,高大兇猛的人影形怪物,正向他咆哮而來!
「完了!這些怪獸真要命,」他叫,忙向一旁找路躲避——
xmwjw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