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姑娘突然撲嗤一笑,說道:「哥,你的功力比我深厚多少?」
他也吃吃笑道:「約高兩倍,馬馬虎虎可稱一流高手。」
「你客氣,哥,你赤手空拳,能搏我的龍犀劍么?」
「不易,但我可以困住你,把你累得脫力,然後……」
「就擒?不會吧?」
「會的!所以你日後如碰上絕頂高手,千方記住不可全力相搏,先留意退路,仗地勢覓機脫身。親親,我不是教你自損聲望,而是不要你冒險。你知道,你對我多重要啊!」
「哥,你對我比我自己更重要哩!」她衝動地抱緊著他。一陣子狂吻。
良久,兩人從蜜吻中分開,逸雲說道:「已經三更末,四更將到,我們得趕一程,明晨可到南陽。」
姑娘說道:「走!到南陽不到兩百里,還有兩個時辰天明,我們可越過南陽進入山區,找一處地方換裝休息,明天晚間直赴南召,與方夫人會合。」
「可惜芸姐不在,不然可在南陽找到隱伏暗樁,方便多了。」逸雲嘆息著起身。
姑娘悻悻地說道:「下次碰上那些女妖,哼!我非鬥鬥她們不可。」
「機會有的是,無法避免的。」逸雲提起包裹說。看了姑娘一眼,突又問道:「黛,你是否要換這一身血衣?」
龍犀血早巳幹了,逐漸變硬。
姑娘臉上發燒說道:「我……我要找水。」
不遠處是一條溪流,逸雲說道:「反正僅有百餘里,時間尚有餘裕,先換裝吧。」
兩人撲奔隱蔽處,跳入溪流浴凈一身血跡,換了一身天藍色勁裝,將舊衣履埋了,龍犀劍用衣衫裹住,讓姑娘挾在肋下。
兩人結束停當,逸雲挽著她的小腰肢,喝聲「走!」向南陽奔去,像一道淡淡青煙。
頭頂上,兩頭吸血神蝠緊跟徐翔。
說回金面狂梟。
他在武勝關傳諭苦行大師之後,到武昌府召集了黑道盟主太叔權,分派走狗分赴各地,傳信武林正邪人物。他自己取道南京、山東、山西,要由陝西回到太白山莊,沿途邀請一些久末出山的江湖奇人。
八月上旬,他到了山西雁門關左近。
他日夜兼程,憑那座金像說服了不少英雄,也打動了不少宇內凶魔,可說萬事如意。
卻不知在這期間內,桃花谷的女妖們,也正以幅射形的方向,以全速散處天下,同樣網羅江湖奇人。
金面狂梟的行蹤,以及他手下幾個得力爪牙的蹤跡,全落在桃花仙子的監視之下。
天空中,信鴿飛翔,那一對金鷹更是日夜聯絡,一日一夜可以飛翔二三千里,各地的信息,像雪片似的全傳向陝西太白山之東,距太白山莊七十里的金營口,那是一個山谷外的小村落,十分偏僻而冷落,在金營口山中,有一所大莊院,原是一家歸隱的京官。但在七月中旬,一夜之間,莊院中人事全非,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陰雲。
這裡面,住了不少男女,平時極少見有人外出。主事的人,是兩個極美艷的少婦。
這兩個少婦,在江湖藉藉無名,一個叫徐佩,一個叫鍾琳。她倆就是玉羅剎的愛徒,一向住在懷玉山未出江湖。
這座大莊院,自八月起,便大為不同了,夜間經常可以發現幽靈一般的淡影出沒。
由莊院起落的信鴿中,可以知道庄中是十分忙碌的。
金面狂梟帶著兩個人,這兩人長像之惡,不下於金面狂梟本人,一個是在大珠台逃掉的毒殭屍古奇。一個是赤面鳩婆賈如春。這老妖婆在玄都觀溜得快,她跟著金面狂梟,四處散布百花教主重出江湖的消息,對方夫人極為不利。
路上,這三個老惡鬼都是功力深厚,都是患了性虐待狂的怪人,可見亂七八糟到什麼程度了。
他們剛離開五台山,慫恿了達拉廟的紅衣喇嘛達尊下山,徑赴雁門關之南句注山。
句注山之北,有一座雄奇的大堡,名叫清泉堡,清泉堡的堡主姓楊,稱奪命神槍楊雄堡主。在關內關外,假使不知道楊堡主的成名,那傢伙准不用混啦!
楊堡主馬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三枝飛槍百步內發無不中,手中一枝點鋼兩截套筒槍,可長可短,不但內力驚人,天生神力也足以傲視江湖。
楊堡主是個鐵錚錚的好漢,他做的是關外賣牛羊的生意,在這一帶勢力龐大,暗地裡誰也不知他的底細。
早年金面狂梟曾行腳此地,與楊堡主略有交情,此次順道敦請,是否請得動楊堡主的虎駕,他還沒有把握。
從三人離開五台山起,有一頭巨大的金鷹,在高空不時翱翔而過。飛得太高,三人並未留意在這一帶,高空中盤旋著金雕巨鷲,並非異事。
他們由五台山麓走泰戲山,沿滹沱河向西南流向代州,北面是北嶽恆山余脈,河之南是五台余峰,山連山重崖疊嶂,林連林連綿不斷,官道在河的北岸,僅通人馬而沒驛車。這一帶的人煙確是太少了。
過了代州所屬的繁峙縣,走不上十餘里。由於這一帶人跡甚少,大白天他們展開輕功急趕,別說是在這邊荒之地,在中原繁華地區他們也用輕功趕路,在他們眼中,驚世駭俗算不了一回事的。
遠遠地,他們聽到前面有凄厲尖銳的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聲音斗顫斷續,分明是女人的聲音。
這三個宇內惡魔,平生殺人無算,對呼救之聲充耳不聞,仍無動於衷木無表情向下趕。
「哈……哈哈……小娘子你叫吧!看誰敢管繁峙三霸的事?」這是一個老公鴨似的嗓子狂笑著。
「乖乖隨我們返家快活,咱們好好待你,不然……哼!」這人的嗓子卻高亢刺耳。
「殺賊們,本姑娘跟你們拼了!救命……」呼號又起。
接著兵刃交擊聲大起,像在動手。一個洪亮的粗濁的喉聲,突又響起:「要拼,到床上再拼,這兒你不成。糟!這寶劍犀利,三弟,用暗青子制她。」
三凶魔聽得真切,卻毫不動容。官道一折,繞山嘴而過,轉過山嘴,就可看到斗場了。
天空中,一頭金鷹悠然翱翔。在浩瀚的蒼穹之下,只可看到一點小小金彩。
「哎……救命啊!」凄厲的尖嗓叫得更凄切了。
「哈哈!哈……」狂笑之聲十分刺耳。
老公鴨嗓子叫道:「三弟,別擦傷她的嬌嫩肌膚。」
粗重沉濁的嗓音喝道:「三弟,交給我!」
「救命啊!青天白日你們打劫……」聲音似被堵住了。
三凶魔轉過了山嘴。七八丈外官道左側,臨河邊一片茅草地上,兩個兇猛的虯須大漢,正和一個女子滾倒在地,正設法擒住她的手足。另一人在一旁拾取兵刃包裹。
那女的被壓在地下,上身短裳已被撕掉大半,下身,被除掉一半的緊身,青纏褲也破了一大副,肚膚半裸。
乖乖!那一身白玉凝脂般而晶瑩泛緋包的肌膚,那渾身動人心扉俊美線條,無一不是魔鬼的傑作,令人見之不僅怦然心動,簡直骨軟筋酥。
她臉蛋已被捂住,但手足仍在拚命掙扎,兩個大漢要按住她也十分吃力。掙扎的結果,衣褲愈撕愈破,她幾乎全裸!
三凶魔司空見慣,本不欲管閑事。他們的來勢奇急,三大漢根本沒發覺有人來了。
金面狂梟師徒倆,本是色中餓鬼,眼一瞥女人那一身奇妙的玲瓏透凸的裸體,全都心中抨然一功,幾疑雙目昏花,便突然止步停下了。
赤面鳩婆最看不得漂亮女人,她自已生得奇醜,妒忌美女的天性十分可怕,她突然厲聲道,「斃死了那丫頭,好!」
三大漢被她那毫無人氣的厲叫,嚇了一大跳,同時一怔,手一松,妞兒脫手。
俏姐兒一脫身,驚叫一聲坐起,發覺渾身幾乎全棵,尖叫一聲用手掩住臉面,哭啦!
既然怕羞哀哭,怎不掩住香肌玉乳?要是怕死,怎又不趕快逃命?怪!
這一瞬間,金面狂梟師徒,已將妞兒那出自名匠雕塑的臉容,看得一清二楚,全都心中暗暗叫絕,無名慾火發如山洪不可遏止。
他們從妞兒的臉蛋,直看到那撩人的胸前臍下,和那半裸的大腿,她那大半個肩背在烈日下發射著誘人奇光。
三名大漢一怔之下,看清了這三個鬼怪樣的人,驚得倒退了三步,倒抽一口涼氣。
在一旁撿拾包裹兵刃之人,手中正撿著一把青芒閃縮的寶劍,他似乎膽子要壯些,大環眼一瞪,壯著膽向前跨了兩步,厲聲道:「什麼人?趕快走開,繁峙三霸之事,少管為妙。」
金面狂梟師徒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沒做聲。
他們不笑倒還罷了,這一笑,根本不像是人,那獰惡的尊容,令人心膽俱落。三個虯須大漢心中一寒,情不自禁又退了兩步。
「嘖嘖嘖,嘖嘖……」金面狂梟發出梟啼一般的狂笑,一雙鬼眼又轉向俏姐兒,並向毒殭屍微微頷首。
毒殭屍古奇向三人咧咧嘴,緩緩舉步。
在兩裡外一座山頭上,有兩雙眼睛透過草叢,向這兒緊盯監視,那兩雙眼像是深潭,極為秀美。
「嘖嘖……」金面狂梟仍在笑,向地下的俏奶兒跨出一步。
一旁的赤面鳩婆愈看愈冒火,鳩首杖一起,閃電似地向俏妞兒點去,相距至近,眼看妞兒一命難保。
杖尾距妞兒左胸那紅鮮鮮的乳峰尖不列一寸,突然止住了。
金面狂梟相距用他那不似人類的語言說道:「賈如春,你想怎樣?」他的一隻瘦骨嶙峋的大手,正抓住鳩首杖,像一隻大鐵鉗,沒絲毫晃動。
赤面鳩婆知道勞而無功,嘿嘿獰笑道:「美人禍水,留她不得。」
俏妞兒聞聲移開雙手,她那紅馥馥的嫩頰全是淚水,星眸一啟,看了兩人那獰惡奇醜的臉容災然「哎呀」一聲尖叫,蒙住臉渾身發抖。
她這一害怕抖嗦,胸前碩大尖挺的主乳令人心弦狂振。
金而狂梟沉聲喝道:「別管我的閑事,走開!」
「你會後悔的,粟老。」赤面鳩婆恨聲說,撤回鳩首杖,退後三步。
金面狂梟道:「沒有了她,老夫才會後悔。」
這時,毒殭屍古奇已經到了三大漢身前,他臉上掛著令人驚心動魄的獰惡笑容,像一頭陰陰的斑豹,走向一群肥美的羔羊身畔。
繁峙三霸毛骨悚然,脊樑上直冒冷氣,臉色死灰向後退,中間那人仍壯著膽問道:
「老怪……前輩,你……你意欲何為?」
毒殭屍一咧嘴,沒做聲,向前踏進一步。
「晚輩乃是五台達尊大師的門人,請前輩留下名號,以便拜見。」
毒殭屍陰沉沉地問道:「真的?達尊的門人?」
「晚輩正是,剛由代州回來。」
「那妞兒是怎麼回事?」
「晚輩不知,僅看到她獨自經此前往代州,老前輩要是看中了她,晚輩拱手相送。」
毒殭屍又是一笑,說道:「好,好!我正由令師處來,你的好意我領了。」說完,他向金面狂梟望去。
金面狂梟也正往這兒瞧,嘴角一裂陰陰一笑。
毒殭屍突然轉頭,口氣一變,歷聲說道;「你們抹了脖子算了,免我動手。」
「老……老前……前輩……」
「鬼叫什麼?達尊英雄一世,想不到竟有你這種沒出息的門人,快!」語氣出奇的冷酷。
繁峙三霸知巡要糟,對方要殺人滅口哩!面臨生死關頭,他們反而膽氣一壯,不退了。中間大漢突然叫道:「二弟三弟上!我去找師父。」他向後便跑左右兩人一聽「上」字,還未聽下文,便已向前叱喝一聲,分撲而上。
最左那人用拾來的寶劍,抖出一朵劍花,攻到毒殭屍肋下,倒也蠻像回事。
右前那人是一把厚背鬼頭刀,刀光一閃,就是一記「力劈天門」,猛襲毒殭屍上盤。
「好大的狗膽!」毒殭屍怒斥,只一閃,左手已扣住大漢據劍的掌背,右掌疾拍,「叭」一聲鋼刀疾飛三丈外。
響起兩聲凄厲的慘號,兩大漢各挨了一記陰陽掌,腦袋雖末碎裂,但退了三步跪下腿屈身倒下。
同一瞬間,青芒一閃,寶劍划空而飛,像一道青虹一閃而逝。
剛逃出五丈外的大漢,突然向前一顛,沖前兩三步,仆倒在地。他背上露出一段劍柄,人一仆倒,劍尖釘入土中近尺,背後劍柄向上升出尺余,寂然不動。
毒殭屍不慌不忙向前邁步,後面突然傳出金面狂梟的語音:「把他們埋了,不得留有痕迹。」
毒殭屍喃喃地自語道:「多麻煩,丟下河中省事多多,達尊和尚怎知是我們殺的?」
「埋了他們!」全面狂梟聲音異常冷酷。
毒殭屍應聲「是」,乖乖地收拾善後。
金面狂梟面向俏妞兒,語聲溫柔了些,說道:「姑娘,惡賊們都死了,不用怕啦!」
俏妞兒趕忙跪下,俯伏在地,說道:「小女子王玉,救命之恩,沒齒不忘。」她仍在哭。
「起來!你,幹什麼的?」
她沒起來,身上狼狽嘛!
她哀哀地說道:「小女子乃是京師人氏,生父王斌,任職錦衣衛,獲罪充軍狼山,五年來音訊全無。小女子年前兄死母亡,無依無靠,只好仗身手尚可防身,萬里迢迢赴狼山尋父。不想行至此處,遇著這三個凶賊,要……要不是恩公解圍,小女子一命休矣。」
說完,痛哭失聲,但哭聲仍令人渾身舒泰,十分悅耳。
說真話,金而狂梟師徒倆,可說是閱女萬千,但像這般美麗豐盈,玉潤珠圓的人間絕色,確末見過。
金面狂梟說道:「狼山乃是不毛之地,充軍到那兒的人,生還者百不得一,姑娘,不去也罷了!」
「可是……可是小女子無依無靠……」
「你大可放心,跟老夫走吧!」
「恩爺,小女子害怕!」
「怕?怕什麼」
「怕你們把我拐賣……」
「笑話!起來收拾,跟我們走,我不會虧待你,起來!」他的語音十分凌厲了,有一種令人懾伏的威嚴。
俏妞兒似乎深身一震,怯生生地躬身站起,當她一抬頭,看到金面狂梟那醜惡的面容,不禁渾身發抖,急急用手拖面。
她一站起,衣褲向下一滑,她手忙腳亂伸手去掩抓,那瞬間的映掩,不掩倒好,反而是欲蓋彌彰。
金面狂梟只覺心中一盪,丹田下一股慾火向上一衝,不由血脈賁張。他自己也感到奇異,平生被他蹂躪過的女人,何止萬千?可說是已到了成精的化境啦!為何看了這個女人,竟然會有衝動的現象呢?
他張爪抓住姐兒粉臂,向上提至胸前,姐兒身材甚高,但比他仍差了兩尺,幾乎全裸的胴體貼在他胸前,那彈性極高凝滑如脂的乳峰,貼在身上現在眼下,更今他心中抨然。
姐兒雙腳懸空,乃用右手將眼掩住,「哎……」一聲驚呼,那楚楚可憐的驚懼神態,在金面狂梟的眼中頓成了快感。
他用梟鳥般的目光盯住她,語氣盡量放得溫柔,說道:「看著我!女娃兒。」
「我……我怕!你……你的臉色好怕人,我不敢……」
「看看我!別看我面容醜惡,但對你卻是無害,我會善待你,你乖乖聽話,不然,哼……」
妞兒又是一抖,放下手用絕望的可憐日光看著他,用那畏畏怯怯的嬌聲,軟弱地說道:「恩爺!你……你不會殺我……吧?」
「很難說,就是看你是否聽話,要是你得到我的歡心,我會帶你返回漠外享福。」
「那……恩爺,我……我會聽話的。」
「那就好,不然你將死活都難。」他放她雙足落地。
這時,毒殭屍已經掩埋了三具屍體,提著妞兒的包裹和那把青芒閃閃的長劍,走過來丟在地下。
金面狂梟將妞兒抱在懷中,說道:「好劍!可以斷金切玉……」
妞兒介面道:「那是皇上所賜,豈知伴君如伴虎,我爹爹仍難免獲罪天顏。」
金面狂梟說:「別想那些了,做官就是那麼回事,古奇,打開包裹。」
上橫著劍鞘,包結一開,裡面全是女孩子的內外衣物,乾糧,針線盒,甚至還有布娃娃。一個小錢包著,藏有百十文洪武通寶,和十來張一貫的銀鈔。
看了這些零碎,金而狂梟狂笑不已。
毒殭屍屍聳聳肩,仍然包起,站直了身子,一雙鬼眼狠狠地落在那露出大半的豐臀兒上,咽了一口唾沫。
金面狂梟凶眼一瞪,說道:「包裹給我。」
毒殭屍將包裹奉上,一雙鬼眼卻落在妞兒的胸上。
金面狂粟不快地說道:「古奇,你和鳩婆先走一步,到代州等我。」
「是,徒兒這就走。可是……師父……留下她……」
「廢話!我還帶著她呢,不許你胡想。」
「是,是,徒兒先走一步。鳩婆,我們走!」
赤面鳩婆臨行,還向妞兒那吹彈得破,紅馥馥的臉蛋兒,狠狠地瞪了一眼,恨不得一爪將那迷人的臉蛋,給抓個稀爛才甘心。
金面狂梟直待兩人去遠,方抱起妞兒,說道:「走,換衣服再上道。」
不管是否答應,身形一閃,向河邊密林中隱去。
林中突然響起裂帛之聲,與金面狂梟的淫笑,更有小妞兒的哀叫聲:「不!不!恩爺,我……我怕!我……」
「心肝,別怕!我不會傷你!你放乖些。」
接著是一聲聲呻吟和急促的喘息,姐兒的呻吟愈來愈清愈晰,在金面狂梟的耳中卻成了最美的樂章。
不久,在微弱的呻吟中,響起了金面狂梟的得意語聲:
「呵呵!你竟然還是處子,但胴體卻是那麼豐滿,把我弄糊塗啦!難以置信之事哩!」
「恩爺!啊!你……你……」她呻吟著低喚。
「心肝寶貝兒,我會憐香惜玉的。過些天,我要授你一些強身之術,以便……」
當天下午,三個醜惡的男女帶著一個美絕天人的俏姑娘,美的美極,丑的形同歷鬼,在代州現身。
按他們的行程計算,他們該立即前往句注山清泉堡,可是俏妞兒似乎行動不太靈光,所以他們在代州落店歇宿。
毒殭屍和赤面鳩婆佔了一問房,金面狂梟和俏妞兒王玉另闢一室。
在客店中,俏妞兒似乎已認了命,跟定了金面狂梟啦!她像個普通人家的小主婦,百依百順柔婉地伺候著老魔,把老魔的十萬八千個毛孔樂得全舒鬆了。
他首次對這個羞答答怯生生,嬌柔嫵媚的小婦人,動了前所未有極為罕見的真感情,也恢復了些許人性。
他卻不知道,他已經落入了危險的陷阱之中,精明強悍機警絕倫的老江湖,竟然身臨死所而不自知。
那高空的金鷹飛得更高了,平常人已不易看到啦!
第二天一早,金面狂梟挽著俏妞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奔向雁門關官道,折入進入清泉堡的大路。他後面,是背著包裹的毒殭屍和赤面鳩婆。
雁門關向南伸出一腿,腿下面峙著一個大堡,堡牆充全仿照邊牆的形式建造,高有五丈,外有高與人齊的諜垛,內有防傾石攔,三十六丈設一堡,峻垣深壕,烽堞相接,皆因地近邊關,時有外患,近邊的人,不得不起而自衛,重門御暴,常與衛軍互相呼應。
代州千戶所轄雁門關,他們的屯田,就銜接著清泉堡的牧地,所以楊堡主與代州的守將郝千戶,交情不薄。
金面狂梟一行五人一到代州,郝千戶已經將岔眼人物的行蹤,一面告訴了楊堡主,一面派人監視。
清泉堡佔地甚廣,堡牆周徑約有十里,裡面住有上百戶人家,在代州算是最大一個堡了。
這天一早,堡中刁斗森嚴,如臨大敵,健馬往來賓士,氣氛極為緊張。
那時的邊防,已經有最厲害的大炮。明成祖平定交趾,獲得製造火炮的技術,建立了神機營,首次在開平、懷柔、宜府、萬全、興和等要地,各置五門巨炮。
永樂二十年,山西、大伺、天鎮、陽和、朔州等衛,也設置了巨炮,火器的使用,已經發展得相當成功。代州衛所,也有了五門用架發射的小炮。
而民間的火器並不理想,像火箭、雷火筒、流星彈等,雖不能衝鋒陷陣,但也夠駭人的。在中原使用者極少,在邊關卻甚為普遍。
清泉堡雖沒有巨炮,但火器也夠多。楊堡主實際上也是江湖人,當然知道金面狂梟的凶名,雖則早年曾接待過這位凶魔,但怎會知道他來此是否是善意?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得不戒備防變。
如果昨天不因為俏姐兒被金面狂梟蹂躪,一到代州即進入清泉堡,那麼局勢定然全部改觀,楊堡主只好任人宰割,跟著賣命啦!
金面狂梟大格大擺到了堡外,飛橋之旁,屹立著八名身穿青色緊身的挎刀大漢,堡門半掩,堡樓和雉堞之後,隱有人影。
「止步!清泉堡並非往來大道,請客宮們回頭。」一名大漢高聲大喝。
毒殭屍古奇在後側跨三步,亮聲兒叫道:「相煩通報一聲,說粟爺師徒前來拜望楊堡主。」
堡門格格一陣響動,走出兩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兩人同時拱手,一個說:「請粟老至賓館待茶,在下立即通報。」
金面狂梟陰沉沉地舉步,仍挽著小妞兒,同入堡中。
賓館在壁門左側,是一間石堡型的建築,兩大漢將人往裡請,在大廳中落坐,壯漢奉上了香茗。
金面狂梟向一名管家問道:「貴堡中一向可好?」
「托福,多承垂注,敝堡主剛由大同運來一批牲口,返家不過二天。」
「老夫此行倒真趕得巧。」
「是的,粟老如果晚來一天,敝堡主即己啟程遠赴太原了,真巧。」
「貴堡主至太原有事么?」
「在下不知,大概為了牲口買賣之事。」
這時,三匹駿馬自內堡大門一衝而出,潑刺刺向這兒馳來,眨眼即至。
第一匹馬上,是一個年居古稀健壯矍鑠的老人,國字臉,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三綹白須拂胸,龍馬精神勝似壯年小夥子。他身穿青布褲褂,闊腰帶,半統靴,在賓館前飄然下馬。
后兩人也在花甲之年,圓圓胎,一臉和氣,雙日精光外射,也留有三綹白花長須,並無粗獷威猛的容色,顯得和藹可親。兩人長得極為相像,定然是雙胞兄弟。
前一人是奪命神槍楊雄堡主,后兩人是兩位副堡主,長兄草原蛟殷峰,乃弟神彈子殷巒。
三人飄然下馬,從容而穩健。門外兩名大漢躬身行禮,即閃入兩側壘石之中。
「哈哈!今天是什麼風?竟迎來貴賓,楊某迎接來遲,粟老休怪。」楊堡主一進門口即朗聲說並抱泉行禮。
金面狂梟站起回禮說道:「呵呵!將近八月了,西北風,刮來我這不速之客。多年不見,堡主買賣可好?」
「托福托福,並不算好。近年塞外蠻人韃子逐漸南移,四處剽掠,甚不平靖,買賣不好做啦,恐怕爾後七八年之內,可能引起狼煙,年頭不好啦!」
「邊塞買賣,不做也罷!中原大好江山,金銀俯拾即是,在中原創業,不是大好么?」
「邊塞重地,大丈夫該求外展,內圖不屑為,兄弟絕不在中原奪人飯碗,這幾位朋友可否讓兄弟引見。」
「哦!老夫先引見諸位相識。這是劣徒古奇,人稱毒殭屍。那的劣徒的好友,赤面鳩婆賈如春,這一位姑娘姓王名玉,目下追隨老火。」
楊堡主一一行禮,並引介兩位副堡主。三人目不斜視,卻暗為姑娘嘆息不已。
楊堡主心中自有計較,他不將凶魔們往內堡請,已經預留退步,落坐后說道:「栗老玉趾光臨敝堡,未知有何見教?」他開門見山問。
金面狂梟有點不悅地說道:「小事一件,也可說是大事。」
「兄弟大為迷惑不解,能明示么?」
「目下武林之事,堡主可曾有過耳聞?」
「兄弟足跡塞外,最南僅至太原府,對中原武林英豪之事,久不通音訊,一無所知。」
「堡主是否言不由衷?」
「兄弟句句言出肺腑,豈敢欺瞞?」
「不管真假,老夫有一事相商,也可說專程促駕。」
「粟老如有差遣,兄弟力所能逮,定不負所望。」
「好說好說,但願如此。目下天下昇平日久,武林中正邪黑白之分益為明顯,積不相容,大非江湖之福。」
「其實這也是可悲之事,練武主在強身,次為自衛禦侮,如果人人有此一念,不挾技凌人,不用以掠奪,怎會有黑白正邪之爭?唉!」楊堡主語利如刀,暗諷老魔。
三老魔心中暗罵,你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么?可惡!登時臉色就有點不對。
金面狂梟冷笑道:「堡主在關外買賣,若大家業,可是得自蠅頭小利?」
「一點不假,自問全來自大半生血汗,上不愧於天,下不怍於人,俯仰之間,可質天日。」
「嘿嘿!老夫只好相信你了。」
「哈哈!信與不信,悉從尊便,反正兄弟無愧於心。」
「這麼說來,咱們已無法往下談啦!」
「粟老怎出此言?難道說,諸位此行與兄弟有關么?」
「當然有關。老夫為免武林朋友日趨極端,發下宏願要消除彼此歧見,結成同盟,定可免除卻許多紛擾殘殺。」
「這是好事,兄弟佩服得緊。」
「彼此和衷共濟,共謀眾福,實有必要;相信堡主也有同感。」
「難咦!粟老,兄弟雖有同感,但那是不可能之事。有.不解的冤讎,有私利的衝突,無可化解!無可化解!」
「這事不難,老夫自有萬全之策。」
「哦!願聞高淪。」楊堡主動容相問。
「當今武林中流,以六大門派為首。以六大門派出面,邀請武林有名人物共舉盟主,調解雙方糾紛,定有所成。」
「那是不可能的。武林中人,生性淡薄名利,卻又好勇鬥狠,不肯接受羈絆;即使是各派門規不合情理,仍是毅然脫離,不受約束,甚至自立門戶;即使推出盟主,又有何用?首先六大門派之間,就無法推誠合作。」
金面狂梟探手入懷,解開一個小包,取出裡面的掌大佛道同源金像,置在掌中在楊堡主面前一亮,說道:「堡主可知這金像的來歷?」
楊堡主心中一震,但神色絲毫末變,故意一皺眉,想伸手去接。
金面狂梟抽回手,說道:「對不起,就掌上看罷。」他左掌已蓄勁以待。
「這是金菩薩,平常得緊。兄弟不知來歷。」楊堡主故意搖搖頭裝作不識。
金面狂梟包好金像,納入懷中,說道:「這是佛道同源金像,有此物在,五大佛道門派俯首接受驅策,組成龐大的護盟主力。如有不遵盟主約束之人,立加鋤誅。老夫此來,專誠敦請堡主往陝西太白山莊,參與八月中秋日推舉盟主的盛會,不知堡主可有心么?」
他說話期間,梟目中凶光四射。楊堡主用目光向兩位副堡主膘去,似在徵詢兩人意見。
草原蛟吸入一口長氣,淡淡一笑道:「清泉堡是正式的守分買賣人,與武林毫無往來,粟老前來促行,敝堡深感榮幸,但生意人無暇分身,俗務不能曠疏,粟老好意,敝堡之人心領就是。」
「貴堡乃邊塞武林盛地,只怕無法推脫呢。」
「粟老過譽了,敝堡愧不敢當。反正兄弟不問外事,日後盟主推出,清泉堡自當接受統率就是。」楊堡主不願直率堅拒,只好委婉推脫。
「堡主如不親自參與,無法昭言。老夫之見,堡主還是撥冗一行的好。」
神彈子殷巒性情直率,他聽不慣金面狂梟那種自大狂厲的語氣,便站起來發話道:
「清泉堡一向不過問江湖是非,乃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推舉武林盟主與敝堡毫無關連。
這些年來沒有武林盟主,清泉堡照樣做買賣,要敝堡參與,未免多此一舉。」
毒殭屍插口道:「絕非多此一舉,老弟。老實說,貴堡如能支持我師傅獲得盟主之位,不但可或重酬,邊關直至西陲一帶買賣,全計歸貴堡,閣下可曾三思厲害所在?」
「對不起,僅此地販牧之事,敝堡仍嫌人手不夠。重利二字,敝堡不想多求。古兄此事休提吧。」草原蛟直率地拒絕。
金面狂梟陰陰一笑,說道:「楊堡主,殷老弟的意思,就代表貴堡的答覆么?」
楊堡主也淡淡一笑,說道:「正是此意,粟老尚請包涵。」
「你不覺太過冒險么?恐怕由不得你呢。」
「粟老見笑了,不參與武林紛爭,無所謂冒險,至於是否能由我,楊某由不是三歲小兒。」
「你不怕粟某全力對付你么?在紛爭之下,非敵則友,你非抉擇不可。」金面狂梟語聲凌厲了。
「兄弟不信閣下能有餘力對付敝堡,你何不將全力用爭奪盟主之舉?兄弟決不參與一切武林紛爭,粟老請自斟酌,但願你能大展鴻圖造福武林,楊某恕難應命。」楊堡主一面站起。
金面狂梟倏然站起,大袖一揮。毒殭屍一晃身,便將門口擋住,當門而立。赤面鳩婆同時一閃,攔住了后廳門。
金面狂梟桀桀一笑,用陰森森的語音說道:「老夫說過,非敵即友,任擇一途,獨善其身之事已無可能,老人讓你三思。」
「哈哈哈……」草原蛟第一個狂笑起來。
「叼呵呵……」神彈子第二個接著狂笑。
楊堡主則若無其事,淡淡一笑而已。
金面狂梟沉聲問道:「你們覺得好笑。」
楊堡主說道;「是的,真是可笑,在清泉堡,競然有濕賓上門欺主,委實罕見哩!
怎個好笑呢?」
「天下罕見之事多著哩,只怪你孤陋寡聞。」
「閣下真要在這兒撒野?你還是走吧!請。」楊堡主仍在微笑,舉手送客。
金面狂梟說道:「要走不難,但得將你的腦袋帶走。」
「閣下最好瞧清這是什麼所在,鐵打金剛入此賓館,恐亦得化為灰粉哩!老兄。」
楊堡主哈哈笑了。
「老夫不信邪,有你在,我不信誰敢下手。」金面狂梟說完,突然一閃掠出。
「格吱吱」連盧銳響,整個廳面向下一沉。
「先出去!」金面狂梟晚了一步,沒將三人抓住,退回挾起王玉,飛縱出窗。
窗口是酒杯口粗的鐵枝,老魔不知由何處得來的另一枝黑玉梟首杖,一掄之下,鐵枝立折,人已飛出窗外。
這一瞬間,窗外毒箭如雨,由堡牆上射到,整個大廳壁砰然一聲,噴出無數火流,傾刻間,成了火海。
大門口的毒殭屍聞聲知警,他閃電似掠出大門,紫金鐵鬼爪疾揮,將射來箭雨崩散,在垛牆下掩住身形。
赤面鳩婆在後廳門,慢了半步,只聽一聲慘叫,她成了一團火球。
「上堡牆!」金面狂梟怒叫,作勢上撲……
賓館距堡牆不過十來丈,按理十分易上。但牆上現出了堡主偉岸的身影,護身垛后推出了十餘具大型機弩,五尺長的勁矢鈉尖,映著朝陽閃閃生光。這玩意可貫鐵牆,可射千步,血肉之軀怎能抵擋?
同時,四面八方的垛口上,手持紅色火筒之人,筒口齊伸,只稍一引發,箭火齊施,誰也別想僥倖。
姑娘亮聲叫道:「沖不得!」
金面狂梟果然止步,咬牙切齒道:「這老狗好狡猾,要擒住他,不將他碎屍萬段,怎消心頭之恨?看來今天咱們脫身不易哩。」
俏妞兒緊偎著,向內j堡一指。那兒內堡牆上也站滿了人,可是相距有里余,是堡中人的住所,內外堡之間,是一片肥美的牧草繁殖場,狼尾草鮮綠,無所遁形。
妞兒說:「我們可否奔到牧草地中。由后堡越出呢?后堡依山而築,倚仗天險,阻得住軍馬,豈阻得住游龍術壁虎功?」
「看你不出,倒有心計哩!」老魔便用千里傳音之術,向另一垛牆后的毒殭屍說:
「向內堡急沖,火器不能及遠,弩箭亦難及,走!」
「走」字一出,人似星飛電射,挾著俏妞兒向牧草場急掠,但見一道談淡身影騰空而起,有肋下衣襟張開如翼,凌空急射。
另一面毒殭屍也快逾奔電,貼地飛掠而出。
在機弩狂鳴聲中,箭如飛蝗,巨大的勁弩破空疾飛,聲如雷鳴。可是晚了一步,兩個魔頭已經遠出半裡外去了。
機弩可遠及千步,來勢奇疾,在六百步之內,矢到聲仍在後,八百步時,聲與矢同到,那破空銳嘯之聲,恍若轟雷,令人聞之心膽懼落。
幸而機弩數量少,發射速度不夠快。金面狂梟遠出四百步后,弩矢已到,他半空中扭轉身形落下地面左閃右避,發瘋一般竄掠,避開那銳不可當的勁矢。
俏妞兒在他懷中,不時驚叫扔動,一雙縴手不時亂舞,臉色泛青,顯然被那尖銳雄勁的嘯聲所驚。
勁矢在丈內穿過之際,烈風狂振。在這生死關頭中,金而狂梟已全神貫注於閃避勁矢,一面向後倒退,速度亦夠驚人,末留意懷中的俏妞兒弄鬼。
毒殭屍功力稍次,情景相當狼狽,一枝勁矢擦肋而過,任何護身奇功亦擋不住那雷霆似的一聲,肋衣裂開,勁矢替他留下了一條血槽,鮮血染透了衣褲。
好不容易脫離了險境,到了內外堡之中間牧草場。兩個凶魔喘過了一口氣,金面狂梟放下了俏妞兒,向堡門恨聲不絕,直挫鋼牙。毒殭屍忙著裹傷,吞葯調息。
俏妞兒急叫道:「快走!他們追來了。」
內堡門一開,四五十匹鐵騎分兩路狂奔而來,馬上的騎士身披胸甲,插槍彎弓來勢奇猛。
兩路人馬並不向中間沖,徑兩翼進軍。
堡門響起一陣震天的戰鼓聲,沖入兩路鐵蹄,盔甲鮮明,狂風暴雨似的衝到。
喊殺之聲震動,槍尖映口生光,弓弦狂振,箭如飛蝗而至。
那是衛所軍大援到了,前面一匹棗紅戰馬上,就是代州的守將郝千戶。
另一隊鐵騎也在堡門內衝出,最先的三騎,正是三位正副堡主。他們也穿著掩心甲,手中挺槍,楊堡主和草原蛟背上還有奇異的標槍,神彈子則掛中一把大弓。
這雄壯的鐵騎,像潮水般卷到,饒你是鐵打金剛,也擋不住這鋼鐵陣容。在那密如驟雨可貫重甲的箭矢中,想僥倖確是不可能之事。
金面狂梟天膽也不敢以肉身搏鐵雨,他厲嘯一聲,背起俏妞兒,展開輕功向後堡繞去。
雙方相距半里余,兩個魔頭跑得比馬快。剛經過西堡門,兩隊鐵騎也恰由內外堡門衝出。
楊堡主和兩位副堡主,坐下馬都是萬中選一的千里神駒,加上他們的騎術已臻化境,狂風暴雨似的越眾而出,漸追漸近。
皆因西堡門衝出的騎士,奉送了一陣箭雨,把兩魔的沖勢阻了一阻,楊堡主已追至百丈之內了。
兩個凶魔倒不怕射來的箭雨,相距百十丈,箭的力道已經派不上用場,但仍可傷人,他倆不得不用聽風辨器術,耳目並用,以兵刃撥打流矢,自然去勢驟緩。
俏妞兒一看不妙,她拔出長劍,也幫著撥箭,好幾次青芒掠過老魔頭頂門。這時她要取老魔的狗命,簡直如同反掌,可是她不能,那樣她也無法脫身啊!」
她叫道:「只顧前面就行,快搶靠善堡牆!」
她這一叫,提醒了兩個老魔,便向前猛衝並用梟首杖震飛前面掠過的流矢,省事得多,事實上根本不需顧慮後面射來的箭矢嘛!
輕功身法加至十二成,兩人沖抵西堡與后堡之間,靠山的一段堡牆下。堡牆上射來一群箭,兩魔一聲厲嘯。兵刃狂振中,箭雨紛飛,他們便上了堡牆。
這一帶堡牆依山而築,防守之人甚少。牆上五名大漢同聲虎吼,五把鋼刀迎頭砍到。
金面狂梟厲吼一聲,梟首杖猛揮。
在連聲慘叫血雨紛飛中,兩側碉樓上硬弓連響,勁矢蝟集。
三顆流火彈無聲地射到,三根標槍破空而至。
眼見兩凶魔難逃此劫,可是他們畢竟了得,金面狂梟臨危顧不了背上人,伸出托住俏姑娘的左手,一掌急揮,梟首杖一盪,向護身垛一閃。箭飛槍到,背上的俏姑娘青芒一閃,崩飛了五枝箭,向下一落,直奔老魔頂門。
老魔命不該絕,劍距他頂門不過三寸,標槍已到了俏姑娘頭側。她當然不願同歸於盡,劍一撇橫拍標槍。
「錚」一聲龍吟。劍槍相交。楊堡主不愧稱奪命神槍,那一隻純鋼標槍的力道委實唬人。姑娘身軀虛貼在老魔背上,被雄猛的反震力一震,飛離老魔之背,向城堡下飄然而落。
城堡依山而築,下面深有十餘丈,平常人跌下去,不粉身碎骨者幾稀。
這剎那間,崖壁間金芒一閃,像一道閃電疾射而來,撲向落下的俏姑娘。
她在半空中吸氣提身,寶劍入鞘,正想滑飄而下。金芒一到,她歡叫一聲,一把扣住伸來的兩隻鋼爪。
那是一隻六尺大的金鷹,並不算大,可是金色的鷹極為罕見,力道之大委實駭人聽聞,吊著一個比她還重的人,一轉翼便衝天而起。
堡上的人吃了一驚,有人嘆道:「那俏妞兒真夠慘啊,粉身碎骨還可入土,被那畜生抓去,屍骨也找不到了。」
另一些人叫道:「怪!哪兒來的金色大鷹?邪門!」
金鷹去勢奇快,不久消失在南方天際。
第一根標槍被俏姑娘打掉,第二枝在老魔背上擦過,第三根到時,老魔已到了護身垛前。他一掌拍出,「叭」一聲槍口一偏,「絲」一聲裂帛響,他那特製的緝衣袖口,直裂至肘下,銳利無比的槍鋒擦過小臂,熱辣辣卻又遍體生寒,鮮血沁出肌膚。
老魔自詡渾身堅若金剛,不怕兵刃,比金鐘罩鐵布衫不知強了多少倍,但仍擋不住那一槍,可見楊堡主的功力,委實驚人。
而毒殭屍卻沒有那麼幸運,流火彈無聲而至.紅影一閃便到了身前。他正鐵爪急揮,大油亂舞,將箭雨全部震飛,流光彈一到,他大袖猛拍,紫金緬鐵打造的鐵鬼爪一振「叭叭叭」三聲悶響,他的衣袖和捧頭,烈焰飛騰。
這傢伙見多識廣,知道這種火不易撲滅,人向護垛下一種,「嗤啦啦」裂帛響,他將外衣全撕了,身軀一滾,向堡外十餘丈牆根下跌去。
金面狂梟也雙足一點,飛掠而出,像一頭大鳥,向牆根外落去。
零星的箭矢,對他們已不成威脅,而竄出三五十丈,方借山石矮樹隱身,脫出危境。
堡牆上,楊堡主命人收撿五名堡丁,向堡中人吩咐善後之事,加強戒備,堡外,傳來了金面狂梟的怒極大吼道:「姓楊的,你清泉堡不是金城湯池,你等著吧!滅堡之期不遠了,咱們後會有期。」
清泉堡在爾後一年中,日處風聲鶴唳的困境,堡中人不敢遠離,對外斷絕了音訊。
可是音訊杳然,堡中從沒有人前來騷擾。
人一脫厄,金面狂梟卻想起那王玉俏妞兒來啦!先前他顧命要緊,丟掉俏妞兒,但知她被標槍擊落堡下,而且曾聽到她的尖叫,此後的事他一概不知了。
金面狂梟內心萬分懊悔難捨,這一生中,他從沒遇到這麼美絕塵寰的女人,嬌羞溫柔中,更有楚楚可憐而燕婉承歡的韻味,難得的是她並不嫌他老丑,死心塌地在他懷中像一頭溫柔小貓,在他耳畔說些令他昵愛的情話,要跟他走遍天涯至死不分的誓言。這些情景和溫馨如在目前,卻是那麼短暫,只有一天一夜,怎麼不教他懊惱?
他咬牙切齒,目眺欲裂地恨道:「我要登上盟主寶座,首先便得血洗清泉堡。匹夫們,你們等著吧!」
毒殭屍遍體鱗傷,他更恨得幾乎咬碎了鋼牙,切齒道:「不將清泉堡的人斬盡殺絕,怎消今日之恨?師父,我們走吧!是否要到鳳台一走?」
「走一趟也好。七星掌厲岳是朗月禪師的好友,聽說那禿驢已有幫助桃花仙子的風聞,我們是否可以打動厲當家,還在未知之數,但我們仍得走一趟。」
「朗月也是祁連陰魔的好友,祁連陰魔已和我們聯手,太白山莊是我們的天下,朗月定然是助我們的啦。」
「蠢傢伙!你忘了桃花仙子是美絕天人的女人。早年我曾和她有深厚交情,那時找還不是甘心為她賣命?」
「師父,你們是怎麼鬧翻的?」
「沒鬧翻,只是她嫌我老丑,不願跟我而己。唉!她怎比得我那玉妞兒?想起來我就恨,咱們快走,下次再來。」
「師父,玉妞兒的屍體……」
「一死百了?何處黃土不埋人?讓他們收屍,我們走。」
兩人一站起身,金面狂梟突然一皺眉,用手一按小腹道:「唉!今天真是狼狽已極,真力將竭,怎麼丹田的氣血,竟有不穩之象了?我真老了!」他掏出一粒丹丸吞下,手觸到懷中的小包順手掏出。還好,原封未動嘛!
這佛道同源金像,是他達到無底慾望的至寶,不能須央離身,即使與玉妞兒翻雲覆雨之際,他也放在身邊,不許沾動。這玩意未在拚鬥時丟失,他大為放心。
他倆隱身之處,可以遠眺代州城。他們走後不久,代州南十里鋪滹沱河之畔,那頭金鷹腳下綁了一個小包,向西南陝西方向,翱翔而逝。
金鷹,俏妞兒,就是玉羅剎荀玉珊,和她的靈禽。她在老魔抱著她與箭雨奮擊中,終於將佛道同源金像掉了包,可惜楊堡主一標槍,反而救了老魔一命,不然她的劍,早已割下了老魔的腦袋。
她會合了手下五名少女,打發金鷹將金像送往太白山金營口,交與她的愛徒徐佩、鍾琳兩女,一行人徐徐往陝西趕。踞八月中秋還有十來天,她們並不急於趕路。
玉羅剎的素女玄牝吸髓功,比她的師妹桃花仙子不知高深了多少倍。以金面狂梟那種花叢老手,精於吸補術的凶魔,竟然著了道兒而不自知。
要不然,在清泉堡老魔也不會敗得那麼狼狽,他還以為清泉堡的人,每一個人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呢!
玉羅剎一行六人到了太原府,金鷹帶回了令人震驚的消息。她們便不走陝西回金營口,火速向潼關。
逸雲和如黛乘夜攜手趕赴南陽,天將破曉,他倆已到了府城南郊,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天剛破曉,市郊的鄉民用車推手擔,將貨物往城內運,他們都是近郊的村民。由城內出來的人;大多是腳夫行商一類的人物,也有趕路的商旅。但在道路城門間,經常可以看到敞胸凸肚,扎腰露臂的市井流氓,分散在各地,有意無意監視著行人。
他們的腰帶上,捅著鐵尺腰刀一類小玩意,不用猜,要不是公門中的眼線,就是土豪或地頭蛇之流的打手。
逸雲和如黛已換穿了兩截青布褲褂,雖則像一對村夫婦,但他們那俊美出塵的英華氣慨,卻掩不住本來面目。
兩人心中雪亮,知道必有事故發生。這時他倆正信步向大南門走去,隨行的有一群桃著萊擔的村民。
天剛破曉,人的面目依稀可辨。城門口,三名小流氓敞開胸前絆紐,叉著手,露出腰巾上一段鐵尺和一段纏著絨布的小刀鞘兒,正分站兩邊虎視眈眈,用凌厲的目光監視著行人,搜尋著可疑的身影。
將近城門,逸雲用傳音入密之術向姑娘說道:「黛,南陽定然有事,恐與伏牛山的惡賊有關,我們是否要探出底細?」
「哥,你做主,別問我啊!」她向他親呢地靠近,低鬢一笑,鑽石般的星眸閃閃生光。
逸雲也溫柔地一笑,說道:「得想法擒住兩個人一問,便知其中詳情。」
「挪!三個,怎樣下手?」
「你對付右面那人,左面兩個交給我。用指風打穴,跟著我行事。」
他倆存心擒人生事,別人已先找到頭上了。一到三人身旁,三大漢用審視人犯的眼光,在他倆臉上轉,其中一個突然說道:「小倆口,-站出來!」
正好,求之不得哩2,逸雲一挽姑娘,跨出路旁,說道:「咦!這位大哥是叫我們哩?」
「廢話,當然是叫你,你是外鄉人?」
「小地方,湖廣。你老兄是南陽的公門眼線?」
「混蛋!你把大爺看扁啦!小子。看你這俊面不像是生意人,來南陽幹嗎?」大漢聲勢洶洶要吃人似的。
「途經貴府取道光化返回襄陽。」
「記著,要趕路,趕快離開南陽。要歇腳,只准投宿南大街高升、悅來、如祥三家老店。要亂闖,你將吃不完兜著走。大爺我看你年紀輕輕少不更事,好意給你打招呼,記著了。」
這時,那一群村民剛入城,另一批人還相距二三十文,正是大好機緣。
逸雲呵呵一笑道:「多承關照,謝謝。但小可有一不情之請,能俯允么?」
「滾你的,著你那小媳婦兒作有情之請吧!」一大漢凶睛一瞪,向姑娘又霎霎眼。
可惜光線太暗,大漢無法看清姑娘的面容,不然准教他打冷戰。
姑娘一所他說話,她是逸雲的小媳婦兒,本來就心中高興,但往下聽要她作有情之請,可惱啦!貝齒咬著下唇,鳳目一瞪,鼻中冷哼一聲。
逸雲又是一聲呵呵大笑,笑完,說道:「黛,請他們走!」
聲落,扣指連彈,兩絲銳風輕輕擊兩大漢的期門穴。
姑娘也同時回身,她的蘭花指絕學不等閑,經過昨晚的水火相濟,任督已通,功力突飛猛進真氣可傷人於丈外。她玉手一揚,跨至路中,勁風無聲出指,不偏不倚射中路右大漢胸前灸尾大穴。
三大漢瞪眼結舌,狀如死人。
逸雲向前把住他們的手肘,呵呵笑道:「走啊!咱們到前面攀交情。」
姑娘也扣住那一人的手肘,半提半拖往迴路走。
不遠處是一條小河,河畔草茂林暗。兩人一看四下無人,逸雲便將兩大漢挾在肋下。
姑娘嫌麻煩,她夾背一把提起,吊青蛙似的提著,閃入草叢之中。
三大漢被丟在一塊兒,逸雲和姑娘分立兩側,飛起一腿,「叭叭叭」將他們的穴道震開。
穴道一解,三大漢如惡夢初醒,正想叫嚷爬起,卻聽逸雲呵呵一聲低笑,說道:
「哥兒們,安靜點兒,乖乖地躺著。」
大漢們看清了人,原來是剛才的一雙村夫婦,他們怎能安靜?人未爬起,便伸手去腰帶中拔傢伙。
逸雲手上輕搖著一根長草,他淡淡一笑,嗤嗤數聲風嘯,他們的手全僵在那兒啦!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叫你們安靜些,再不聽話可怪我不得,點上你們的筋縮穴,管叫你們鬼叫連天,不信大可一試。」
三大漢不但感到右手僵死,右半身也麻木不仁哩!點上他們的筋縮穴,只覺全身似在抽搐了怎敢亂動,其中一個說道:「平白無故向我們下手,你意欲何為?南陽雙頭蛇蔡二爺的手下,豈是好相與的?你瞧著辦好了。」
「你請放心啦!大爺我正要砍掉蔡二爺的另一隻蛇頭,多一個頭,多不方便?」
「你們是有心找岔兒來的?」
「就算是吧……」
大漢乘他說話分神之際,突然一腳掃出,來勢甚疾,猛襲逸雲膝蓋。
「你不行,得好好練練,早著哩!」逸雲一提腳,便將大漢的腳踩踩住,一面若無其事地說著。
大漢「嗯」了一聲,整個下身癱瘓了。他還充硬漢,短舌抽氣咬牙說道:「小子,你別狂,南陽府四面八方眼線遍布,群雄畢集,你們也決逃不了的。」
「群雄畢集?呵呵!好事!太爺正要問你們……」
聲末落,另一大漢突然向旁一滾,想滾落河中逃命,雙腳卷向姑娘纖足。
「哼!你找死!」姑娘一腳迎著雙腿踢去。
「哎!」大漢大腿挨了一足尖,大叫一聲痛昏過去。大腿骨只有一根胴骨,大概碎啦!
逸雲草莖一揮,第三名剛翻身的大漢背心一涼,便被制住了,雙眼一翻,人事不省。
逸雲續往下問:「你該安靜了吧?閣下尊姓?」
那大漢驚得渾身發冷,知道遇上了硬對頭,可不敢往下說威脅性的話了。他打一冷戰,說:「我姓劉……」
逸雲半揶揄地笑問道:「劉爺,唔!好姓,漢高祖的子孫。我嘛,有話問你;不!
有事請教你得實說。」
大漢悚然問道:「閣下足否有為而來?」
「可說有,也可說無,反正隨便問問。你別亂轉念頭,等會兒我還得請教那二位仁兄,若有言語不符之處,老兄,我會用分筋錯骨對付你。」
大漢在朦朧光線下,已看清逸雲的面容,是個雄壯的大孩子嘛!他會分筋錯骨?見鬼,他嘿嘿一笑,說道:「劉太爺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唬不倒的。」
「當然唬你不倒,我也相信。可是太爺就有點毛病,要親試過的事才會全信。」
逸雲一面說,一面在他身畔坐下。大漢一見機不可失,他的左手並末麻木,猛地拔出腰刀兇狠地戳去。
逸雲伸手只一抄,腰刀到手,吃吃笑道:「刀嘛,倒是不差,可以用來殺羊,殺人可不行。」
他雙手一合一搓,刀成了粉屑,沙沙地散落草中,拍拍手,用一根指頭幾點在大漢的毛胸上面。
大漢見刀成了碎鐵屑,驚得頂門上走了三塊……驚魂還未歸體,耳中已聽清了逸雲的輕笑和語音:「你知道錯骨是啥玩意?不好消受呢!點穴還可復原,這玩意後患無窮,不死也得躺上三兩個月,還得有好葯和療傷名手。喏!你這根肋骨長得正是該長的地方,我替你錯到另一邊,保管你受用。」
說完,逸雲指尖向下一滑,嵌入最下端那根肋骨縫中,「格」一聲,肋骨尖端的軟骨立告分家。
「哎……」大漢叫聲剛出,啞穴便被制住了,他探身癱軟,豆大汗珠直往外冒,牙齒咬得格吱格伎直響。
逸雲又說:「別嚷嚷,忍著些兒。假使你願意吐實,有問必答,就眨眼睛告訴我。」
他的手指稍為傾斜,徐徐向肋背下滑,那根肋骨也跟著向下移動,逐一分離開原來位置,肋骨撕開肌肉,脊骨交接處的筋肉隨著綳張。
大漢渾身肌肉都在抽搐,跳動,痙攣,牙齒幾乎挫碎,劇烈地喘氣,眼珠幾乎要跳出眶外,全身大汗如被雨淋似的直往外冒。
鐵打金剛也禁受不起分筋錯骨的折磨,那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啞穴被制,大漢想用狂叫發泄癇苦亦不可能。指尖滑下了一寸,再下一寸,這根肋骨就算完了,脊骨也將難救,准成廢人。
大漢忍受不了這刻骨銘心的痛苦,擠命想眨眼,可是眼珠快要突出眶外。眨動真不是易事的哩。
姑娘在旁邊看得汗毛立豎,她不忍地叫道:「哥……饒了他吧!要不就點他的死穴。」
逸雲知道她女孩子心軟,放開手指將肋骨搬回原位,在脊骨向肋骨末梢一劃,將附近的神經制死,減少他目前的痛苦。
大漢像在水中撈起來的死魚,好半晌才恢復神智。
逸雲將另一名大漢弄醒,嘿嘿笑道:「老兄,該輪到你了,你的同伴受不了分筋錯骨的折磨,全招啦!就看你是否也實說了。」
大漢看了身旁同伴的半死狀態,已驚得臉色死灰,說道:「好漢,你問吧,我說……
我說!」
「今天南陽府城戒備森嚴,所為何事?咱們話說在前面,要是你們口供不符,我要用徹骨搜肌的慘無人道手法,讓你嘗嘗滋味。」
「好漢,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姓常的也是水裡火里的光棍,要就不說,說一是一,二是二,沒什麼大不了。」
「好,常老兄,我信任你,說啦!」
「有兩件大事。一是什麼神劍伽藍姓華的小子,帶著小百花教主,還有一個什麼九天玉風,一男二女已由武勝關向這兒趕,可能對伏牛山莊不利。一是隆中山伏龍隱樵焦騰蛟老前輩,與光化的青山仙狐詹寶珠前輩,也將途經本府前往伏牛山莊。這兩起人,按行程約在今明兩天中,可以到達,所以咱們在這兒等待。」
「咦!你是伏牛山莊的人?」
「不是,是奉南陽雙頭蛇蔡二爺所差遺。」
「蔡二爺是伏牛山莊庄伏虎掌凌當家的爪牙?」
「不,乃是知交好友。」
「哦!蔡二爺也是個賊啦!」
「坐地分臟,怎算是賊?哼!」大漢不高興了。
「老兄,這比賊更該死啊!你們知道神劍伽藍的真面目么?這種盤查監視之法,拙得緊哩。」
「進入南召,非經過本府不可,南陽往來客商眾多,只好如此監視。」
「也許他們已經來了哩!」
「不會的,他們一到,絕逃不出咱們的眼下。那神劍伽藍生得高大雄壯,身背寶劍,帶著兩個天仙化人似的小姐兒,豈能逃出眼線的神目?」
「你們如果發現他們,如何打算?」
「飛報蔡二爺,通知伏牛山莊準備,在本府,通知所有黨羽暗中下手擒捉。」
「伏牛山莊的五位當家,日下可好?」
「剛由陝西歸來不久,不久又即西上,參加下月中秋日,推舉武林盟主的大會。」
逸雲問道:「伏龍隱樵和青山仙狐文是何許人?」
「伏龍隱樵焦老前輩,乃是逝世的伏牛老五,花花太歲桑璞的師父。青山仙狐是光化縣北青山南峰的一位女異人,名叫諶寶珠,功臻化境,與伏中之大伏虎掌凌剛的師父無影鬼王孔千里,交情極深。這次聽說小百花教主前來伏牛,恐對山莊不利,故而趕來相助。」
逸雲問道:「他們何時可到?」
「大約明日午後。今天伏牛山莊凌大爺將派人到此相迎,住在蔡二爺家中。」
「蔡二爺的居所在何處?」
「進北門向左拐,第三家高大樓房,門口有一對石獅子,那就是蔡二爺的府第。」
逸雲故意問道:「百花教主早就到了伏牛,你可知道?」
「百花教主?哼!她早就死了。」
「閣下可知太爺是誰?」逸雲的俊面上泛起重重殺機。
大漢仍不知死之將至,泰然問道:「請教尊駕高名上姓?」
逸雲已將內情聞清,他另有主意,不用問啦!他一手按在大漢七坎大穴上,說道:
「我就是神劍伽藍華逸雲。喏,這位就是九天玉鳳周如黛,你聽清了么?」
大漢猛然一震,如見鬼魅,眼珠外突似要暴出眶內,臉上的肌肉全凍結了。半晌,才吁出一口氣,驚怖地叫道:「你……你是……你是伽藍……伽藍劍……」
「神劍伽藍華逸雲,到閻王爺那兒,你有冤可訴了。」華逸雲一字一吐地說完,掌勁一吐。大漢渾身一震,心脈震斷,吁出最後一口氣,嗚呼哀哉!
逸雲向姑娘說道;「籬,我們勢須滅口,不然事情棘手。」
姑娘沒做聲,趕忙去找石塊。逸雲將另兩名大漢如法炮製,震斷心脈,用石塊塞入他們的燈籠褲內,推下河中。
逸雲放下三大漢入河,對姑娘說道:「看來我們明走武勝關,讓方夫人暗赴伏牛的策略是成功了。明日伏牛五霸的大援到來,我們何不等一天,明日跟他們入山,在路上先結果他們,豈不省事多多?」
「是啊!先翦羽翼,后搗賊巢,上策,走,到城裡等去。」
兩人拾掇一切,重行上路。
逸雲說道:「他們認為我們有三個人,我們又改了裝,倒也方便。要不我們將面容也改了,這是你的絕技哩!」
姑娘小嘴一噘,說道:「不!那多難看?不但我不要你改,我也不改。」
「好!不改就不改,走啊!」
兩人轉出官道,隨著村夫走卒們進了城門。
南陽府街道稍為闊廣,可容車只通行,但也僅限南大街與府衙大街這一段,其餘還是十分狹窄,進城二三十丈,左面有高升,悅來兩家老店,在右有如祥、天祥兩家,相距都不太遠,規模倒不寒傖。
店門口有系馬樁,停車坪,踏欄支架樣樣俱全。停車坪上停有三輛高輪塌座後面附有貨架的許州氏長扼馬車,這種車可價四馬,專走長途,許州的名匠,皆以這種車自傲,堅實、輕快、輪外裹以鐵皮,輪輻寬而軸短,奔弛時不怕撞斷軸頭。
兩人不理大漢的警告,徑奔天祥老店。
店門已開,所有的客人全紛紛駕車備馬,結算店錢各奔前程。店門兩盞寫有店招的大燈籠,散發著朦朧黃色的光,與淡淡晨曦映照,天將大明了。
店門口,有兩個挺胸凸肚的壯大漢,腰帶上掛著朴刀,又手而立,鷹目凶光四射,在注視著出入的店伙和客人。
逸雲說道:「糟!看樣子,我們住店大有麻煩。」
「哼!誰阻我們,管叫他灰頭土臉。」姑娘小性兒又發啦。
「不行!那我們就會泄露行藏,滿城風雨,豈不多事?」
「那怎麼辦?」
「就住如樣老店,也無不可。」
姑娘不悅地說道:「好罷!這雙頭蛇可惡,碰上了,哼!」
「不用碰,準會遇上。」
兩人只好回頭到了如祥,只隔十來家店面。如祥的店門口,也有兩個大漢駐守,但並不虎視眈眈監視客人,倚在車欄上低聲聊天。
逸雲緩緩踏上台階,姑娘在後裝得羞怯怯地緊跟-她挽著一個長包裹,頭上青帕將秀髮和耳朵全包住了,只露出五官和一半臉蛋兒,寬大的青布衣褲土氣十足。
小二哥剛送走一批客人,第二批還陸續往外送,忙得很哩!南陽府是個大地方嘛。
櫃檯上兩個帳房老先生,正忙著結帳。兩個櫃外的店夥計,一看逸雲直趨櫃檯,全都一怔,大清早有人落店,豈不邪門?
一個店伙惑然問道:「客官,請問有何貴幹?」
逸雲笑笑答道:「住店,老兄,可有上房?」
「客官要住店?」店伙更迷惑了。
「是的,小可至襄陽投親,順道至貴府找尋親友,須小住三五日。」
「客官要住店,上房正空著,可是……可是……」
「怎麼?不方便?」
「正是,如果在此探訪親友,恐怕要耽擱些兒時日,在二天之內,住店的客人不準外出。客官如有急務……」
「怎麼?這是貴店的規矩?是府大人的官令?」
「南陽府蔡二爺的金諭,閣下不住店請便。」聲傳自身後,嗓門極大,廳中客人全都一怔。
逸雲轉頭一看,原來是門外二大漢之一。
逸雲賠笑答道:「小可不知規矩,兄台休怪!」
大漢冷冷地說道:「從今天起,三天中客人不許外出。」
逸雲走向櫃檯,向神色木然的帳房說道:「小可逗留三天亦無不可,可有帶內外間的上房?」
店伙上前搶著說;「有內外間的上房全住滿了,賢夫婦可住后廂精合上房。」
「也好,請領路。」
那大漢又說活了,語氣仍冷冰冰地:「閣下尊姓?由何處來?有事么?」
逸雲忍著一肚子氣,心中暗恨,向帳房淡淡一笑道:「老先生,南陽府可是有寇警?
要盤問商旅了?」
帳房臉色泛灰,說道:「客官,出門人自己保重些。那位李爺是蔡二爺的兄弟,是為你好,請吧!」
逸雲仍然淡笑,向大漢說道:「哦!小可外鄉人,不知內情,李爺休怪。」他拱拱手。
「哼!我是為你好。」李爺聲音仍冷。但也許是帳房的迷湯把他灌昏了,他成了蔡二爺的兄弟啦!聲音已沒先前冷。
「是,多承關照。小可姓雲,名吉,由許州來,欲往襄陽投親。」逸雲仍賠笑答。
「在這兒逗留,有何貴幹?」
「五年前,聽說小可的一位表親,流落在南陽,小可擬在此探訪他的下落。」
「記住,任何事三天後再說,不然……哼!」李爺說完,轉身出門去了。
一旁低著頭的如黛,氣得立咬牙,要不是有逸雲在,她不將那大漢打得頭青艙腫才怪。
老帳房抹掉額上大汗,向店伙擺擺子。
「客官,請隨我來。」店夥計領兩人跨入院中。
精舍在上房的左側,那是一座獨院,分為兩層,每一間客房,都布置很十分淡雅且寬敞,內間作為盥洗室,有另一道小門相通。
這是作為好靜的仕子,往來住宿之所,沒有前面喧嚷嘈雜,而月.有另一條走廊繞過客房直抵外廳,極少閑雜人進來打擾。
精舍中的客人寥寥無幾,不時傳出低微的吟誦之聲,與前面院子的嘈雜,成了兩個世界。
店伙領兩人進廳,上二樓到了向東一間客房,打開房門說:「客官氣度風標皆迥異常人,定不是低三下四之流。這精舍中的客人,皆是有身份的公子少爺;等閑人不至前來打擾。賢伉儷既在小店小駐,在這兒包令兩位滿意。可是,這幾天也許有麻煩,出門人到底不太方便,尚請忍耐為上。」
說完,指著門邊一根拉繩,又道:「下面有小廝掌管精舍雜物,客官如有吩咐,請拉此繩,自有人前來聽候使喚。」並將房內設備一一說了。
逸雲將包裹放在几上,發問道:「老兄,那蔡二爺在貴地……」
店伙臉色一變,趕忙搖手道:「客官,對不起,小人無可奉告,對不起……」說著說著,匆匆地帶上房門,倉惶地走了。
「哼!看那傢伙有幾個頭,走著瞧。」姑娘說話了。
「黛,他既名雙頭蛇,大概有兩個。」
房中一床一幾一櫃雙椅,迎著一座書架,一具錦墩,案上有一盆海棠,小小的花蕾一蔟簇地快開了。
床上錦帳紅衾,十分清潔醒目。姑娘小心翼翼地放下長包裹,回頭一看到床,紅潮滿頰,像一朵盛開的山茶花,不敢正視,下頷幾乎觸到了酥胸。
逸雲知道她的心情,輕輕地擁抱著她,柔聲說:「黛,委屈你了。」
姑娘嗯了一聲,將粉臉向他懷裡藏。
良久,她像記起了什麼,突然脫開他的擁抱,奔至几旁,打開包裹,一面說:「大蝠、二蝠也該透透氣了。」
包裹一打開,兩隻神蝠抱在一塊兒,睡得正香呢。光亮一照,他們的一雙火眼金睛眨了幾眨「吱」一聲輕叫,仍然相擁而睡。
「哦!它們怕光,讓它們好好睡吧!」她將包裹包上,將三劍置在一旁。
逸雲將劍塞到床后,笑道:「親親,它們豈會怕光,昨晚的龍犀血,它們受益大著哩!放在衣柜上,它們該活動時,自會出來的。」
兩神蝠吱吱一聲輕叫,在包裹中伸出頭來,四面打量,一放上衣櫃頂,他們便都縮入裡面去了。
逸雲將衣包放入衣櫃,向姑娘說道:「黛,昨晚奔波一晚,也累了,快去洗漱休息一會兒,我去招呼飲食。」
姑娘玉臉又泛酡紅,取了洗漱用具飛入內間去了。
逸雲一拉拉繩,招來了一個相當清秀的小廝,吩咐他準備菜果,方自去洗漱。
上午悄然度過。午後,逸雲和姑娘正在窗前並肩相偎,親呢地情話絮絮,忽聽進入精舍的月洞門,響起了沉重的足音,顯然有一大群人正向這兒來了。
「找岔兒的人來了!」姑娘說。
「不是找我們,且到東面去瞧瞧。」逸雲似有所覺,扶著她到東窗下,打開了窗帷,由窗格子中向外瞧。
窗外,正可看到月洞門,花磚走道中,正走著一群凶神惡煞,最先那人長像奇特,一眼就可看出他是何許人。長條子身材,大馬臉,左顴骨與耳前之間,長了一個拳大的瘤;老鼠眼一大一小,煙囪般的簡鼻,嘴角向下吊垂,頷下一綹灰色山羊鬍。頭戴如意英雄巾,內穿湖綠青綢緊身,外罩雙獅滾球月白罩袍,袍袂下現出一小截劍鞘。只要稍一看他那顫抖著的肉瘤,不用問,定是南陽的地頭蛇,雙頭蛇蔡二爺。
他左右兩側,伴隨著兩個雄壯大漢,一身短打扮,腰帶上插著腰刀,手中抓著銬鏈兒,鏘鏘作響。
之後,是十來個粗眉大眼,粗胳臂大拳頭的兇悍痞棍,帶著腰刀鐵尺齊眉棍虎尾鞭等殺人的傢伙。
這些人氣勢洶洶,挺胸凸肚走向精舍。
逸雲說道,「這些傢伙要倒霉了!有好戲上場啦!」
「哥,你是指那兩個青年人?」姑娘向樓下一指。
那兒,站著兩個高大的背影,在精舍前石階上背手而立,身穿一身月白儒衫,儒巾兩旁飄帶微晃,腳下是高底子粉靴。看神態,像是青年人,屹立如山,雖則只可看到背影,但仍可從後面看出他倆微凸的太陽穴。
逸雲微笑道:「他們已有四十齣頭,只是內功將臻爐火純青之境,看去卻像年青。」
「哥,你與他們朝過像?」
「是的,他們雖穿著儒衫,卻逃不出我眼下,功力恐與我們差不太遠。」
「哦,記得你也穿過儒衫呢。」姑娘粉頰偎在他胸前說。
「是啊!是你要我穿的呢!」他將她挽緊,在她紅馥馥的桃腮上親了一親。
姑娘閉上鳳目,修長漆黑的睫毛蓋住靈魂之窗,讓他親熱地貼著臉蛋,說:「哥,我們要不要插手?」
「不!要就一網打盡,目前不必打草驚蛇,那雙頭蛇功力不太行,十來個打手不夠那兩個書生消遣,用不著我們,且作樓上觀。」
他將兩張椅子拖至窗下,拉姑娘就座。窗格子后往外看十分清晰,由外向內瞧則朦朧難辨,加上窗帷半掩,外面不會有人發現窗口的真面目。姑娘頂頑皮,她縱身坐入他懷中。
樓下劍拔弩張,面面相對了。
十餘名,大漢兩邊一分,將兩書生圍住了。月洞門后。三五個店伙畏縮著-躲在一旁,神情緊張暗中叫苦。
兩書生視若無睹,左首那位哈哈一笑,向右首那位說道:「玉琦弟,由這兒到長安,近是近些,可是道路欠靖不好走哩。」
「哈哈!大哥此言差矣!我們一介窮儒,除了可供生火的無用經書,一無長物,道路不靖,又待如何?」
「如何?你說得輕鬆呢!山大王請你去當軍師,你又待如何?」
「大秤分金銀,勝讀萬卷書,讀書人要不為名利,鬼才去頭懸樑錐刺股。有大批金銀,又比封妻蔭子強多了。」
「玉琦弟,呵呵!你這張嘴太缺德,把讀書人罵慘了。」
「不!只罵了百之九九,事實上讀書人志在聖賢之人,確也有之……」
「就是他們!」有一個兇惡大漢指著兩書生大吼,把書生的話打斷了。
「確也有之?你是說,語氣您是承認,卻又存疑是么?」大哥根本不理睬凶漢的叫路,仍若無其事地往下說。
「大哥說對了,小弟確有此感。」
「別挖苦糟蹋讀書人好不?咱們也是讀書人啊!」
「大哥,你問問所有的讀書仕子,問問他們為了什麼?他們要不是為了功名,志在揚名顯親,把我這李字倒過來寫。」
大哥大笑著說道:「呵呵!那我就問問你吧!」
「哈哈!咱們算是冒牌貨。第一場縣考,就把學政臭罵一頓,差點兒吃了官司,算什麼仕子呢?」
眾大漢被兩書生的狂態,憋得怒火衝天,可是他們的主子雙頭蛇未下令諭,卻不敢動手。
那長有大瘤的人,果然是雙頭蛇蔡二爺。他一看兩書生神態從容,兩太陽微突,那夷然談笑的氣度風標,把他鎮住了。就憑這一群兇悍大漢,平常人看了不屁滾尿流,也會變色而走,如無所恃,焉敢如此狂傲?
雙頭蛇不敢貿然動手,往前跨了兩步,陰陰一笑道:「兩位可算得真人不露相,別裝腔了,請教閣下尊號?」
「尊號?呵呵!元名小卒,不說也罷!你是誰?」大哥撇撤嘴,笑著反問。
「南陽府蔡二爺。」雙頭蛇一字一吐地說。
「有姓無名,唔!來頭定然不小。」玉琦弟淡笑著說。
大哥更缺德,他仰夫長笑,說道;「哈哈!二爺?叫你老二算了,幹什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