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人馬包圍了丰台楊家精舍。

結果,精舍內只有兩名上了年紀的長工看守,一問三不知。

派來十餘名專家前來搜查,在一處夾牆暗窟中,搜出一匣半殘的薄冊,和一些似是信符的金奶鑄造物,以及一些無以名之的文書或符錄。

結果,證明某一份簿冊,是石三將軍石北的內府親信名單。

這一來,證明楊家精舍的確與石家有牽連,也是瞎子童先在京都暗中活動的秘窟,可惜走漏了風聲,晚來了一步,楊家精舍先一步人去樓空。

消息封鎖得十分嚴密,楊家精舍沒有人能任意出入,接近精舍的人背受到扣押盤問,許入不許出。

而這期間,奪魄雙面鬼把南效鬧得天翻地復,把鐵血門留在南鄉搜捕魔女奼女的爪牙們,打得落花流水。

受傷的人不斷增加,派來增援的人也愈來愈多。

不但奈何不了雙面鬼,也對付不了追魂奼女與淑華姑娘。兩女愈來愈精明,平時潛伏不動,發動襲擊時:打了便跑,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不但沒有人派至西山增援,反而從西山調回不少人手,在草橋秘窟聚集,即將有所行動了。

午後不久,十二匹健馬徐徐踏上蘆溝橋。

這條兩丈六尺寬的大石橋,健馬魚貫而行,根本不妨礙旅客行走,往來的旅客眾多,誰也不理會旁人的事。

橋東岸是市街,沒有蘆溝橋巡檢司治理,形成一處小市集,巡檢們也負責管制橋樑的通行,注意往來旅客中,有沒有可疑的好人往來。

十二位騎士,頭上都是戴了寬邊遮陽帽;前面戴得低低地,掩住了面孔。

橋東的市鎮口,兩名高手眼線留意每一個往來的旅客,相當盡職而辛苦忙碌。

第三匹健馬通過橋頭,那位作眼線的人早就蹲在路旁,與另外一位坐在柳樹下的同伴聊天。

這樣,就可以從下往上看,一定可以看到遮陽帽下騎士的面孔了。

看清第四位騎士的面容,眼線立即臉色大變。

右眼戴了黑眼套,眼套肅了花頗為精緻,毫不覺得恐怖,看到的人不會想到眼套內是瞎子的眼睛,瞎子的眼睛通常令人覺得十分恐怖。

坐在大柳樹下的眼線,也眼神一變,大概也認出幾個騎士的面貌身分,因此暗暗心涼。

十二匹健馬向東行,馳向三十餘里的京城。

但走了三四里,路北出現一條岔道,三名騎土駐馬相候,一打手式,領了十二騎向北而行。

這條北行的大道,正是前往西山的路。

後面兩里地;四匹健馬不徐不疾緊跟不舍。

另三名騎士,剛放蹄向京城狂奔。

消息傳出了,監視網收緊了。

草橋秘窟四周戒備森嚴,從城內調出的錦衣衛三百名衛軍,在丰台一帶布防戒嚴,斷絕交通。

鐵血門的精銳,也分別出城往草橋秘窟趕,分為許多小組,進入南鄉搜捕可疑的人。

門主天驕歐良帶了八名心腹親信,在秘窟坐鎮。

這位門主怒火焚心,因為他留下的兩名心腹親信,與兩位得力臂膀,原來是留下處置奪魄魔女的,但卻被爪牙找到這四個人的屍體。

他發誓要找出奪魄魔女、追魂奼女、奪魄雙面鬼,對有關瞎子童先的消息不加重視了,認為是有心人故布的疑陣。

他不想在這種虛實難辨的消息中浪費工夫,認定瞎子童先不可能笨得在風聲緊急時,出面與幽都山主會晤。

可是,蘆溝橋秘密派來的兩名專使,帶來了爆炸性的消息。

兩名專使飛騎直騎奔秘窟,在大廳晉見門主。

「屬下特地飛騎前來稟報,有重要消息請門主定奪。」

為首的專使渾身大汗,倒還沉著地稟報:「午牌一,瞎子童光十二騎,過了蘆溝橋,在岔道口有三個人接應,十五騎已奔向西山。後續的消息,隨時都可能有專人派來,稟報。」

「真的?誰證明是瞎子童先?」

歐門主一怔,仍有點不肯相信:「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們竟然不改變計劃,仍然在西山會晤,可能嗎?」

「是外堂三大管事最先發現的,不但認出瞎仙本人,而且認出九家將中的三個,與八悍賊中的三個。消息已派專人飛傳西山,要西山的人準備行動。門主如果不前往主持可將否指示讓屬下帶去?」

毆門主臉色一變,神色不安。

「糟!人都派出去了,短期間不可能召回。」

毆門主不勝懊惱地猛拍公案:「方管事,立即傳令下去,這裡的人趕快準備,隨我趕赴西山,快!」

秘窟一陣忙亂,牽制住鐵血門一部分的人手,毆門主不得不親自領了心腹親信,十萬火急的向西山趕。

每一步棋,都是經過周密計劃的。

星斗營的人在西湖,布網張羅的地方完全弄錯了。

這兩家人不在,鐵血門就可以完全掌握山中情勢。

鐵血門的人手,其實並沒有天龍地虎多,為了控制情勢,就必須派一些人,防備天龍地虎和星斗營介入。

再加上夏副門主受傷,帶了一部分人在南鄉奔忙,門主所能使用的人,就顯得單薄不足了。

門主再不親自出馬,如何向主子路大人交代?

所以,獲得正確的消息,門主非親自出馬不可了。

也就一步步的落入李平平的計算之中了。

李平平獨自追蹤毆門主,但僅趕了兩三里,便不得不放棄事先沒有計劃的趕蹤,因為預防發動的時辰將屆,他只好弄了一匹坐騎急急離去。

岔道迎接瞎子童先的三騎士中,其中之一就是李平平。

從鄭鄉到達岔道口,快馬一刻時辰盡夠了。

他算定毆門主非來不可,成敗在此一舉。

晚霞滿天,第一群人馬抵達西山。

香界寺東北山崖旁的精舍,成了鐵血門的指揮中心。

當第二批人馬趕快到精舍之後,封鎖計劃如期執行停當,山徑緊要所在皆派有高手駐守。

禁止留在山區的遊客夜間下山,各寺高的僧眾與山居的人士,夜間也禁止往來走動。

其實,天一黑山區就不再有人走動了。

山徑本來就險峻,夜間還有虎狼出沒呢?

消息不太好,據眼線所知,西山有五人五騎,迎接趕來的十五騎,安頓在山下的一座小農莊內,之後二十個人登山,當時天色已是暮色四起了。

之後,人便失了蹤,西山、香山、翠微山、蘆師山……所有的寺廟、別墅區、山民………毫無消息。

似乎這二十個人,一進山便平白消失了。

眼線四齣,切夜追查。

按行程,這二十個人不可能走遠,而區必須有足以容納眾多人手的房舍。

熟悉西山的眼線,絕對不可能得到絲毫線索。

負責平坡寺附近警戒負責人神劍天絕,被京城來的上級負責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二十個人居然會在這一帶平空失蹤?」

實在該挨罵的,太不負責任啦!

神劍天絕地位低,感到滿肚子冤屈無處申訴。

天氣炎熱,山中涼爽,任何一處角落也可以耽一夜,躲在草堆中睡大覺安全得很,想遍搜各處,可能嗎?

而且,山區有天龍地虎的秘密,有東廠的秘站,有星斗營的秘窟,眼線敢深入這些秘窟秘站偵查嗎?

誰敢擔保這三家走狗,與瞎子童光的石家人士沒有勾結?

人被逼急了,就會鋌而走險。

獸類也一樣,所以說狗急跳牆。

神劍天絕被迫急了,把心一橫,決定冒險,在另三家的秘窟打主意。

最先想到的第一家,便是天龍地虎。

天龍地虎的秘窟,在壽安山中途,山腰濃林深處的一座別墅。

上次奪魄魔女二上西山,應天龍地虎會主之請,落腳處就是這座別墅的小樓。

後來被奪魄雙面鬼一鬧,天龍會主笑容客席元沖受不了啦!不但取消了合作計劃,而且連夜把魔女主婢五人趕出門,做得很絕。

鐵血門吃定了天龍地虎,所以神劍天絕決定到壽安山的天龍地虎秘窟,冒險西探偵查,反正雙方已經反臉在先,再大鬧一場沒有什麼不得了。

只要不被對方的高手毒手殺死,兇險決不比在山林搜索高。

三更初,四個黑影從北面接近小樓。

別墅佔地甚廣,林蔭敞天,任何角落皆可接近,警哨須派出眾多人手監視所有的徑路。

神劍滅絕在鐵血門地位不高,但在江湖的名氣,卻屬於名高手級的人物,可知他的武功與劍術皆出類拔萃。

鐵血門那些地位比他高的人,真才實學比他高的人並不太多。

他之所以地位低,是因為他投效的資歷淺,與他的武功修為高低無關。

誰如果對一個綽號妄稱神劍天絕的人掉以輕心,幾乎可以斷定栽得夠慘。

在小徑中現身,劈面攔住去路的兩個黑彤,就不在乎他們四個小翼翼探進的人,到底是何來路,神氣地堵在路中間,顯得毫無戒心。

「退回去,諸位。」

身材稍高的黑影傲態十足,抱肘而立象在向手下發事情施令:

「此路不通,夜間往來易起誤會,明早再來。」

「兩位不是劫路的吧?」

神劍天絕當然不能退回去,獨自上前打交道,語氣充滿諷刺味:

「想收買路錢,是不是應該先打聽打聽?至少,至少,該知道對某些人不能收買路錢,收了會出大紕漏……」

「大爺不管你是某些人,只知道你們給我趕快滾蛋,不要在這裡誤事,滾!」黑影冒火叱喝。

神劍滅絕不是善男信女,誤認對方是天龍地虎的伏路暗哨。平時,鐵血門吃定了天龍地虎,今晚他受了一肚子氣,正在火頭上,立即象爆發的火山,發出一聲惡毒的咒罵,衝上一耳光抽出。

黑影也勃然大怒,抬手接招,「噗!」一聲,一雙小臂接觸,暗劫並爆,兩人同被震退一步。

「該死!」黑影更是暴怒如狂,不假思索探進、拔劍、攻招,一記飛星逐月劍光破空疾射。

神劍天絕也因一掌無功而暴怒益增,也有意用絕學速戰速決,同時搶進、拔劍、出招。

「噗!」一聲金鐵相錯的刺耳尖鳴傳出,同時衝進接觸的劍光倏隱,人影乍止。

「呃……」黑影身軀一震,劍失手墜地。

神劍天絕的劍,貫入黑影的右肋,入體半尺以上,一劍便將對手擊斃。

他飛退八尺,哼了一聲。

「喲……」黑影終於叫了半聲,扭曲著栽倒。

「咦?你們好大的膽子!」

另一黑影大吃一驚:「出手便追魂奪命,你們眼中還有咱們星斗營的人在?你們必須償命,亮名號!」

四人大吃一驚,竟然是星斗營的人,老天爺!麻煩大了。

在名義上,星斗營是鐵血門的上司,即使不算上司,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神劍滅絕怎敢亮名號?只感到心中一涼。

他的三位同伴,地位與他不相上下,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當然也不敢亮名號。

「太爺姓朱……去你的!」站在最右側的一位同伴冷叱,身形微挫。

黑夜中林下更黑,即使看到異象也來不及有所反應了。

黑影竟然不知戒備,大概認為報出星斗營的身分,沒有人敢反抗,更不敢下手偷襲。

聲落異物入體,一隻鐵羽箭射入黑影的胸膛口,箭頭透背,大禍臨頭。

「呃……呃……」這位黑影扣住胸口的箭,厲叫著向後仰面便倒。

「咦?周兄,你殺……殺了他……」神劍天絕驚叫。「我失手是因為不知道他們的身分………」

「凌老兄,如果不斬草除根,你何道後果,是嗎?」

同伴上前一腳踢裂了對方的頭腦,熟練地起箭:「一不做二不休,這是保命全身的金科玉律。

「把屍體推下山澗,事不宜遲。」

「凌老兄一別江湖三兩春,依然忘了一些江湖陋規。」

另一人將屍體踢落路側山坡冷冷地說:「在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是必要的條件。」

「殺這兩個異己算不了什麼,問題是下手太早了些,沒獲得口供。星斗營的人,潛伏在天龍地虎附近斷路,你們不覺得可疑嗎?你們下殺手事先都不想一想,哼!」

「我如果真能放得開,早就連升三級,派出獨當一面了。」

神劍天絕也話帶刺:「你孫老兄很能幹,很了不起,可惜張管事並不怎麼信任你,沒派你領隊,很遺憾是不是?要是你領隊,你一定可以獲得口供了,真可惜,孫老兄。」

「少說兩句吧!諸位。」

另一位同伴替雙方謊解:「這幾天大家忙得要死,火氣大滿腔牢騷,難免心裡不受氣,再說就會傷和氣了。」

「星斗宿的人,實在沒有計算天龍地虎的必要,很可能他們的秘窟有了什麼特殊的意外發生了,咱們必須提高警覺,不可貿然闖進去。」

四人不再多說,急急脫離現場。

百步外,別墅的小樓有燈光外泄。

「唔!是有一點不太對。」

走在前面的神劍天絕,忍不住扭頭向跟在後面的同伴說:「半夜的燈光,在城市裡平常得很,在山林內,必有意外變故發生了。」

「有人故意招引咱們。」

那位孫老兄神色有點不安:「可以說,那是故意招引燈蛾的人。咱們這些人,就是撲火的燈蛾。」

鑽入外圍的樹林,便嗅到濃濃的血腥。

「有死人!」在前面小心翼翼探進的人,停下緊張地低叫:「咽喉被勒斷,是警哨。有同道搶先進去了,很可能是星斗營的人比咱們早一步。」

「進去再說。」神劍滅絕豈能半途而廢?

必須進去偵查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變故。

外圍不再發現警哨,僅在那座小樓附近,看到幾處警衛,戒備以上小樓左近為主。

四人分為兩組,一組警戒,一組深入,儘管接近偵查這些人是何來路。

據神劍滅絕這些潛伏西山的人所知,天龍地虎對秘窟的戒備極為森嚴,今晚不但外圍警哨被殺,內部的警衛似乎也相當鬆懈。

神劍滅絕與孫老兄,攀上小樓旁的兩株大樹,恰好與樓上的屏窗高度相等,透過開啟的排窗,可以看清樓上花廳的情景。

燈光明亮,廳內情景一目了然。

「老大爺!」神劍天絕低聲驚呼:「孫老兄,你……你認識那些人嗎?」

「我當然認識,所以才派我來。」孫老兄聲音放得更低,顯得十分興奮:「廳內八個人,我認識五個,那位右腰戴了花眼罩的人,你也該認識。」

「不錯,我認識其中的三個人。」

神劍天絕在鐵血門混了兩三年,去年七月石家造反前,石家的家將武弁滿城走,瞎子童先也公開活動,而且都人士皆尊稱他為童先生,是京都的紅人。

神劍滅絕當然認識這些人。

「快撤,趕快回去稟報。」孫老兄開始向樹下移動:「老天爺!希望門主能親自主持,而且要快。天亮后他們必走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願門主能趕來……」

「門主為何還不來?」

「門主認為消息並不正確,不想白跑一趟……」

「糟!咱們這裡的人手仍然不夠,張管事張老爺恐怕沒有主持大局的才幹,至少也該派副門主主持大局呀!」

「決策的事,咱們不能批評,咱們只做自己份內的事,快走!」

四人悄然外撤,直奔秘窟。

平坡寺精舍已經先後備夜趕來三批人。

但是門主天驕毆良依然不曾到來。

神劍天絕四個人急急撤回,指天誓日堅稱目擊了瞎子童先,與幾個親信首腦,佔據了天龍地虎的秘窟,連夜在協商定計,很可能是等候昌平來的幽都山主。

再就是星斗營的人已搶先了一步,但撤走的兩個人卻被殺了,至於是否有人撤走,無法追查。

反正如果另有人走脫,天一亮,星斗營的人必定包圍了天龍地虎秘窟,鐵血門休想沾手石家的千萬金珠了。

消息已經確實無誤,催請門主前來的專使,先後共派出三批,每批三個人,夜間在山區走動,需要有強大的自保能力。

同時,召回潛赴各處追查的人,集中所有可用的人手待命,組成強大的打擊群。

四組封鎖人員,在秘窟外圍布下了封鎖線。

四更初過去了,四更末也消逝了。

小樓不再有燈光,大概人都入睡了。

五更初房手陸續趕到這裡。

終於,天亮了。

人數超過一百五十大關,在一聲暗號下,百餘名久已封鎖待機的人,同時現身,以空前浩大的陣勢,分十路浩浩蕩蕩在闖中樞。

沒有警哨,也沒有警衛。

一座小樓,數座別墅房舍,空間無人象是棄屋。查返所有地段,鬼影俱無。

神劍滅絕幾個人,百口莫辯。

幸而在外圍共找出七具屍體,證實是天龍地虎的得力爪牙,是被殺的警哨。

兩個被殺的星斗營眼線屍體也找到了,證明神劍天絕四個人沒說謊。

最後,行家找到一座地窟,救出四個重傷待斃的人,赫然是天龍地虎頗有地位的人,也是主持這處秘窟的幾個首要人物。

其中天龍會會主笑客的親信,名峰京都的見我生財。

見我生財被宇內掌力震毀了腹部的內臟,居然還留著一口氣在。

三顆靈丹吊住了見我生財的元氣,神智清醒了片刻,在半昏迷中,說出了受到突襲的概略經過。

突襲的人,主謀確是瞎子童先,共有二十餘人之多,襲擊早有預謀,兇猛快速,片刻便秘窟易主。

見我生財並不知道,那些散布在外圍搶成外圍誓哨的屍體,其實是故意施放在該處的。

星斗營的兩個眼線,就是發現屍體可疑,因而決定小心查證不敢妄進,沒料到激怒了神劍天絕四個人,一時大意輕敵而送掉性命。

假使兩人被擒,必定招出可疑微候,那麼,情勢必定完全不同了。

見我生財斷氣之前,又說出驚人的消息。

瞎子重先那些人,是從崖下的坑道,潛出山腳的小溪;越山在往西走,要在五峰山與幽都山二十餘名山主會晤,很可能同至仰山聚會,與來自唐縣山區的流氓首腦協商。

五峰山,在西面石景山金閣寺的西面數里,五峰有如列屏。

仰山,在五峰山的西面三十餘里,也有五座峰,稱獨秀。翠微。紫盡、妙高、紫微。

這座山,與潭拓山一樣險峻幽邃,距京都城太遠,平時很少有遊客光臨。

見我生財多活了片刻,最後仍然死了。一百餘名高手,分數組匆匆向五峰山起。

從五峰山至仰山,三十餘里山徑鳥道羊腸真不好走,除了山民偶或上下之外,幾乎看不到外人進出這一帶山區。

沿途也沒有村落,更沒有大戶人家避暑的園林別墅。

突然有百餘名佩刀掛劍的人向西飛赴,顯得十分壯觀。

山徑在群峰間境蜒,某些地段一邊是陡崖,一邊是深壑,一旦失足的話,必定是屍體難尋。

在一段半山腰的險徑中段。追上了西行的人群。

正確的說,人妖在此地等候追兵的。

追得最快的一組人,共有十二名武功超人的高手,突然發現陡崖前面排列著六個人,上方崖頂也有六個人現身。

身任組長的神劍滅絕起初大喜過望,但一看清情勢,只感到心中一驚,手腳發僵。

面面相對,雙方相距已在二十步以內了。

十二個人魚貫而行,想下令後退已經嫌晚了。

崖頂上面的六個人,六張強弓已箭的弦上。

石將軍當年在京城造反,石彪統率的邊軍,全是騎射的好手,弓馬比蒙古兵還要精靈。

前面的六個人,為首站在最前面的人,赫然是右眼戴了精美眼罩的瞎子童先。五個隨從,正是早年的九家將中的五將,所佩的雁領刀沉重、鋒利,一刀定可將健馬的馬頭砍斷。

「哈哈哈哈……」瞎子童先仰天狂笑,聲震山林:「你們真乖,乖乖地追來送死,很好很好。」

神劍滅絕不敢冒失地衝上,駭然止步:

「真是你,瞎子童先。」神劍無絕伸手擋住身後的十一名同伴:「你………你知道我們追來?」

「你們不是已經來了嗎?經過多日的計劃部署,他犧牲了一些人,目的就是等今天這種機會到來,總算每一步都走對了。」

「你知道咱們……」

「你們是鐵血門的雜碎,錦衣衛的外圍鷹犬,沒錯吧?你們絕大絕數狗雜種認識我童先。」

「你們後面的人快到了,我留你們兩個人逃回去,叫你們的門主天驕歐良前來送死,你們那兩位願意向後轉?」

「快走!」

神劍滅絕一咬牙,突然以閃電似的速度向前飛躍。

十步之遙,一躍即至。

他是領隊的人,怎能厚顏無恥逃回去?

此回他把心一橫,全力向前奪路,半途拔劍出鞘,向前擠命才有生路,往回逃決難逃過辛具強弓的鑽射。

他以為自己的速度快如電閃,劍術通玄,一定可以撲上去和瞎子拚命。

可以行致命的猝然襲擊。

瞎子童先冷冷一笑,移向崖根。

一名大漢邁步超越,雁瓴刀出鞘精光耀目生花。

半山腰的崖壁下交手,只能直進直退,沒有閃動挪移的空間,鼠斗於勁力大者勝,誰差勁誰就是輸家,稍一大意便會粉身碎骨。

「什麼東西!哼!」大漢沉叱,聲如沉雷,刀光一閃,風雨聲驚心動魄。

「錚錚!」大漢封住了狂野地遞來的兩劍,火星四濺。

第三刀象奔雷,似海立山崩,一切反擊勁道千鈞,刀排空迎面猛瀉而至。

「錚!」神劍天絕大駭,不敢不硬接,刀一觸劍身,勁道猛然進爆。

「唉………啊………」神劍天絕被一刀震飛,發出可怖的叫號。

向由下百十丈深壑飛翻而下,墜下五六丈身形便失去控制,向下面飛墜。

弦聲狂鳴,六張強弓射出第一波箭雨。

後面的十一個人,有人向前沖,有人向後退,吶喊聲與叱喝咒罵聲齊發,怒號聲更是令人膽戰心涼。

十二個人,片刻間便有八個摔落崖腳,總算有四個撤出百步外,找到避箭的地方暫時藏身。

警訊發出,後續的人加快向前趕。

山徑險嶺,但僅有少數路段可供一人通行,其他路段仍可攀或繞走,爬山越嶺辛苦些而已。

有兩組人在裡外繞山脊攀升,要超越險道抄至前面,將瞎子一群人的後路堵死,兩面夾攻成功有望。

第一組十個人,剛攀近山脊,在最前面牽樹攀草開路的兩名大漢,有意無意地抬頭往上望。

「老大爺!那是什麼?」

第一名大漢厲叫。

上面三四丈是脊頂,坡度不大,遍長一兩丈高的松樹,草反而很少生長。

一頭黑底白斑的大豹,正蹲伏在近主幹的橫枝上,愜意地玩弄一雙利爪,陰森可怖的大眼,狠盯著魚貫向上爬升的十個汗流夾背,相當狼狽的人。

「黑豹!」下面一個冒失鬼怪叫。

「嗷……」黑豹發出一聲咆哮,挺身而起,輕靈地向下飛躍,著地急閃兩次,形影俱消。

「老天!真是黑豹。」

最先發現的大漢向下面的同伴大叫,拔劍戒備卻不敢向上沖。

「那就上呀!你怕黑豹嗎?」

下面有人不悅會大叫質問,這些武林高手並不怕虎豹。

「會不會是神秘殺手黑豹?」有人驚恐地追問。

「廢話!神秘黑豹來行刺你嗎?你算老幾?」

「可是,世間真有黑……黑的豹嗎?」

「這……」

「嗷……」

上面又傳來可怕的豹吼。

「快上,沒有什麼好怕海!」顯然是領隊的人鼓起勇氣下令行動。

十個人,沒有人爭先,一個個心驚膽跳,全神戒備手提兵刃暗器,相互策應逐步向山頂上爬,如臨大敵。

「希望是……是真的猛……猛獸……」有人哺哺自語。

「此路不通,上來者死!嗷……」上面傳出警告聲,和令人心膽俱寒的豹吼。

五峰山最西端,山徑繞過一座高岩,岩口前有一座茅亭,游山的人可以在這裡歇腳,崖根下山泉的水晶瑩清澈可以解渴。

亭中坐著追魂奼女和淑華姑娘,兩人目迎從東面飛步急趕的三十餘名高手名宿。

茅亭后掛下一條雙套繾繩,可以快速降下二十丈左右,山腳下的幽暗小山澗。

從山澗脫身,追的人即使備有繩,也不可能完全下降,下面的人隨時皆可將下降的人用暗器擊落。

領先的人,赫然是天龍會會主笑客席元沖,看清了茅亭中的兩位姑娘,吃了一驚臉色一變,腳下一慢。

天龍地虎,三十餘位高手名宿,有一半認識追魂奼女,是她已經成為京都名人了,她也曾是天龍會的貴賓呢!

「咦?你在這裡幹什麼?」

笑客臉色不正常:「是準備向本會報復嗎?費姑娘,你與敝會前會主飛雲神龍的過節,已經……」

「飛雲神龍墓本已拱,我與貴會談不上是非仇恨。」追魂奼女大方地說。

「那你……」

「你知道的,鐵血門集中全力搜殺我,我有權報復,所以從南鄉跟蹤他們到了此地。」

「哦!他們走了多久了?」

「席會主,聽得進忠告嗎?」

「你要說什麼?」

「我沒有什麼好說,只轉達某些人的忠告。」

「某些人?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反正追到此地,他們就現身攔阻,知道我的底細之後,就留下了一些話。」」

「什麼話?」

「那些人說:「想謀奪石家金珠的人,逐一鋤除決不留情。鐵血門是第一次鋤除的人,希望第二次被列名的不是天龍地虎。」

他們已有萬全的準備,鐵血門死傷凈盡已成定局,假使你們不死心硬是要跟去,他們仍然歡迎的。

「席會主,你們三十幾個人,有些地方他們只派三兩個人,就足以……好,別說了,你們不想聽忠告,請便。俗話說:在劫難逃

「是瞎子要你提的忠告?」

「抱歉,我不認識瞎子。」

追魂奼女搖頭:「我這種江湖亡命,最怕沾惹你們這些半官半匪,成王敗寇的特殊人物。上次與你們天龍幫沾上了一點邊,就幾乎送了命,現在要不是鐵血門逼我,我那敢再抬惹你們?」

「如果我也逼你呢?」

「席會主,你最好不要逼我。」

追魂奼女冷笑:「鐵血門副門主喪門惡煞挨了我一箭,這就是他所付的代價,至於你們要付多少,可就難以估計了。」

「因為這附近有一批人潛伏,這些人如果一怒現身,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結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會攻擊我。」

「為何?」

「因為他們知道我對他們無害。

「好吧!」

笑客警覺地扭頭四顧:「也許他們在這附近真派有人藏匿,但絕對阻止不了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

追魂奼女一打手勢,搶著說:

「你有足夠的人手,他們阻止不了你做任何事,包括算計將我擒住,打算從我口中多了解一些情勢。」

「你不會成功的,席會主,這一來,是你逼我向你們天龍地虎報復,後果必定極為嚴重,你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趕快打消這種笨念頭。」

淑華姑娘依手勢移動,倒跳出亭后,退入草木林中,向下一縮便形影懼消。

笑客一怔,打消下令派人擒捉她的念頭。

「咦?你的同伴怎麼啦?」笑客問。

「那後面設有安全的退路。」

追魂奼女說:「我敢和你打賭,你派來斷我的退路兩或三個人,絕對沒有我的追魂箭快,我一定可以斃了你的人,再從容遲走毫髮無傷,你敢和我打賭嗎?」

一個女殺手的暗箭,任何高手名宿也不敢掉以輕心,連鐵血門的副門主,手臂也挨了一箭。

喪門惡煞的真才實學,並不比笑客低多少,笑客如果妄想親自出來留客,不見得能避過追魂箭的襲擊。

「你這女殺手名不虛傳。」

笑客知道不可能將她在瞬間擒住,只好罷休:「天驕毆良過去了沒有?」

「過去了。」

「喪門惡煞呢?」

「不知道,很可能還沒趕來,說不定會緊跟在你後面,找機會送你去見閻王呢!你們搶了他們的俘虜,只要有機會,他們是不會放過的。」

「閣下,你們的實力相去懸殊,權勢相差更遠,放棄吧!你們天龍地虎毫無機會,跟去揀得到便宜嗎?」

公然跟去搶擒石家的人,那是決不可能的事。

天龍地虎唯一可將瞎子童先弄到手的機會,是神不知鬼不覺發現瞎子的藏身處,出其不意將人弄到手。

如果讓鐵血門或星斗營事先得到風聲,那就毫無希望啦!

「長上,我們跟去,有死魚可揀嗎?」

一名面目陰沉的人向笑客進言:

「只要歐門主派兩個人在路上,勒令咱們向後轉,會主能拒絕他們的要求嗎?」

「天殺的!」

笑客醒悟:「喪門惡煞那批人,很可能真跟在咱們後面看風聲,等機會折辱咱們。」

「有此可能,長上。」

「咱們即使能趕上……」

「也毫無希望,除非長上能下定決心,與鐵血門放手一拼生死存亡。」

「咱們找地方安頓,看能不能製造良機。」

笑客仍然不死心,匆匆向跟在身後的四個同伴低聲囑咐。

片刻,三十餘位高手沿來路退走。

淑華重新出現亭中,並沒搖追繩下降遠走。

「費姐,我們怎辦?」淑華有點不安:

「似乎,所有的貪心鬼都來了。」

「瞎子童先擁有石家千萬金珠,誰不眼紅?」追魂奼女並不焦急:

「目下我們真是進退兩難,來的人中,全是敵人而無朋友。」

「是進是退,必須有所決定呀!」

「除了潛伏等待,其他的行動皆兇險重重。」

「真糟!我們不知道他在何處,這樣亂闖,不但幫不了他的忙,反而成為他的累贅呢!」

「我們可以離開道路,入山而進……」

「傻妹妹,那是最笨的主意,你知道他在何處?怎能滿山遍野去亂找?」

「可是……」

「不要可是了,決不可以亂闖,一頭闖進埋伏里,你我死定了。」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見機行事。

九個人搜遍山頂附近,一無所見。

最先奮勇搶登的人,一頭栽進松樹下的獸窟洞里,窒息而死的。

一個武功超絕的人,怎會失足一頭栽進獸洞悶死了的?

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剛才的黑豹到底是真是假?」

一名大漢依然向同伴問。

「你聽到有人提警告,真的黑豹會說話?沒知識。」同伴用教訓的口吻說:「我擔心的是殺手黑豹,咱們誰也禁不起這畜牲一擊。」

絕門主死得不明不白,旋風狂虎和飛雲神龍二三十個超絕高手,一夜之間死得半個不剩,他如果志在對付咱們鐵血門。

「如果是神秘黑豹,這殺手不可能接對付本門的買賣,一門有多少人?我擔心的是他要對付本門的某一個人。」

另一個人鐵青著臉打一冷戰:「本門的人甚多,必定有不少人被波及連累,為何而死糊糊塗塗,冤哉枉也。」

一個中年人跳起來,拍打著一株松樹,枝葉搖搖。

「黑豹,出來說個明白!」

這個大叫大嚷:「冤有頭債有主,你這麼濫殺亂殺,算什麼殺手的頂尖人物。你要找誰,可否當面說個明白?你出來!出來……」

空山寂寂,毫無迴音。

山區大亂,鐵血門的人滿山追逐。

瞎子童先的人則神出鬼沒,利用連打帶跑技巧死纏不休。

你追我走。

你退我趕。

之外,還有一頭伺機而噬的黑豹。

天龍地虎退至西山,坐山觀虎鬥。

下午,星斗營大批星宿,也從西湖趕抵西山。

一聽山區出現黑豹,這些星宿勇氣大打折扣,不敢再深入追搜石家餘孽,也留在西山看風色,避免受到波及。

要被黑豹殺死,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誰也不知道黑豹的目標是誰,也人人自危,唯恐災禍降在自己的頭上,遠離災禍是保命的金科玉律。

京都鬧鬼魅,真正不怕鬼的人還沉得住氣,不怕鬼魅找上頭來。

但提起黑豹,京師四家的人,沒有一個不怕的,簡直是談豹色變,人人自危。

瞎子童先的人不難對付,石家餘孽人數有限,只能在險峻的山林中竄擾潛伏,不與搜索的人打硬仗。

但這並不表示瞎子童先的人不堪一擊,鐵血門這百十個高手名宿,不見得可以穩操勝算。

今天瞎子童先的人發威了,四齣游竄,打了就跑,初期獲致最可觀的戰果,先後共斃了三十餘名高手,本身僅損失了一個人。

等到黑豹現身,鐵血門的人起初還敢鼓起勇氣,替老門主報仇奮勇當先,但死了幾個人之後,勇氣迅速沉落,有些人不遵約束,攀山越嶺逐漸向西山撤回。

午後不久,西山開始風聲鶴唳。

鐵血門損失了四十餘名高手名宿,死傷慘重,其他人,已大部分撤回西山,返回秘窟待命行動。

誰也不知道瞎子童先的人,是否仍在西山潛伏,但黑豹曾經出現在龍王堂,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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