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疑案初探
赤裸的太陽--五、疑案初探
五、疑案初探
「噢,請你叫我嘉迪婭吧,除非——除非這不合地球人的習慣。」
「那好,就叫嘉迪婭吧。」白利說。
「我可以直呼大名嗎?」嘉迪婭問。
「如果你高興的話。」
「請問大名?」
「艾利亞。」
「那好。」她舒適地坐在一張椅子上。那張椅子看上去很硬,好像是陶瓷制的;但她一坐下去后,椅子慢慢變形了,最後,完全把她輕柔地圍了起來。
白利說:「現在,我們談正事吧!」
「好的,就談正事吧!」她說。
白利感到事情棘手難辦,他不知道如何著手,而且毫無把握。
他問:「你們結婚幾年了,嘉迪婭?」
「10年了,艾利亞。」
「你今年多大年齡了?」
「32歲。」
白利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她也可能132歲了。
他問:「你們的婚姻幸福嗎?」
嘉迪婭看上去有點局促不安。她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嗯——」白利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幸福婚姻的定義是什麼?而且,對索拉里亞人來說,他們對幸福婚姻又該怎樣理解呢?他問:「嗯,你們常常互相見面嗎?」
「什麼?我可不想常常見面。你知道,我們不是動物。」
白利只得再退一步問:「你們住在同一幢住宅里吧?我想——」
「那當然。我們結了婚。我有我的住房,他有他的住房。他的工作很重要,佔去了他很多時間;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需要時,我們通過電視聯絡。」
「他看得到你,是嗎?」
「我們索拉里亞人不願談這種事。當然,他看得到我。」
「你們有孩子嗎?」
嘉迪婭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顯得煩躁難忍。「太過份了!太有失體統了——」
「請等一下,等一下,」白利把拳頭在椅子扶手上一擊。「別鬧什麼彆扭了。我是在對一件謀殺案進行調查,你明白嗎?是謀殺案!而且,被害者是你的丈夫,難道你不希望把兇手捉拿歸案,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那你就問謀殺的事吧,不要問那些——那些——」
「我什麼都要問。首先,我想知道,你丈夫死了,你是不是感到傷心?」說完,白利又故意冷冷地加了一句:「看來,你並不感到難過。」
嘉迪婭傲慢地注視著白利。「任何人逝世我都感到難過,尤其如果死者年輕有為的話。」
「那麼,你丈夫的不幸逝世是不是使你感到更難過呢?」
「他是分配給我的,而且,我們也確實根據安排好的日程相見面——還有——還有」她慌慌忙忙他說了下面的話:「你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話,我們還沒有孩子,因為沒有分配給我們生孩子。我不明白,這一切與對死者的哀悼之情有什麼關係。」
白利想,也許沒什麼關係。這完全取決於一個社會的生活方式;而對這些,白利一無所知。
白利改換了話題。「我聽說,你曾在謀殺案發生的現場呆過。」
一時,嘉迪婭顯得有些緊張起來。「我——發現了屍體,這樣說對嗎?」
「這麼說,你沒有看到行兇的經過情況?」
「噢,沒有,」她說得很輕。「
「好吧,請把你見到的情況講一下。不必著急,用你自己的話說。」白利在椅子上向後一靠,準備耐心傾聽。
嘉迪婭開始說:「在5點32分——」
「標準時間幾點?」白利馬上問。
「我不清楚。我根本不知道。我想,你可以查一下。」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眼睛也睜得大大的。白利發現,她的眼睛有點灰色,而不是藍色。
她說:「他到我的住處來。這一天是規定我們見面的日子,我預先也知道他會來。」
「在規定見面的日子他總到嗎?」
「晤,是的,他為人謹慎認真,是一個典型的索拉里亞人。每當規定見面的日子到了,他總是來的,而且,總是在同一時刻到達。當然,他呆的時間不長,沒有分配給我們生孩子——」
她講不下去了,白利點點頭表示理解。
「總之,」她繼續說,「他總是在同一個時刻到達,所以一切都很順利,我們略微談了一會兒,互相見面對我們來說總是非常難堪的。但他對我的談話總是通情達理的。他就是那個樣。然後,他離開我去搞研究工作了。我不知道他在研究些什麼。在我住處,他安排了一間實驗室。在規定見面的日子裡,他就到那間實驗室去工作。當然,他自己住處的實驗室要大得多。」
白利不知道他在這些實驗室里搞些什麼研究工作。也許是胚胎工程學或其他什麼課題的研究吧。
白利問:「那天,他沒有任何反常的表現?有沒有憂慮的表現?」
「噢,沒有,沒有,他從來不會感到憂慮。」嘉迪婭幾乎笑出聲來,但最後總算忍住了。
「他一貫沉著冷靜,不露聲色,和你身邊的同事一樣。」她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達尼爾。後者依然安坐不動。
「我明白了,請繼續說下去吧!」
嘉迪婭沒有馬上繼續說下去。她猶如耳語似地輕輕說:「我想喝點東西,行嗎?」
「請便吧。」
嘉迪婭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一碰,一個機器人立即端著一杯飲料無聲無息地出現了。飲料還是熱的,因為白利看到杯子里還冒著熱氣。她慢慢地呷了幾口,就把杯子放下。
「你正要講你丈夫那天來看你后發生的事情,」白利提醒她。
「沒有多少事好說的。我知道,他要去實驗室工作了。這我知道得很清楚,他總是搞一些富有創造性的研究工作。所以我就回到自己房間去了。後來,大約15分鐘之後,我聽到了一聲叫喊。」
嘉迪婭停頓了一下,白利提醒她:「叫喊聲是什麼樣的?」
她說:「是里凱恩的叫喊聲,我丈夫的叫喊聲,就是一聲叫喊,沒有任何話。好象是因恐懼而發出的叫聲——不,是因驚訝而叫起來的,因震驚而叫起來的。總之,就是這樣的一聲叫喊。以前,我從未聽到過他叫喊過。」
嘉迪婭雙手捂住了耳朵,好象不想再聽到那記憶中的叫喊聲。
「那你怎麼辦?」他問。
「我跑了,我跑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記得,他到你住所中他自己的實驗室里去了。」
「是的,艾——艾利亞,但我不知道他的這間實驗室在哪兒。那是他的實驗室,我只知道一個大致的方向。我只知道在西邊什麼地方。但我當時六神無主,甚至沒有想到要叫機器人。肯定有個機器人能把我帶到他的實驗室去。但是,既然我沒有叫,所以機器人一個也沒有來。不過,我還是找到了實驗室。到那兒時,我發現他已經死了。」
她驟然停住不講了,而且俯下身子哭起來。這使白利大為不安。她沒有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她緊閉雙眼,淚水順著兩頰淌下來。她幾乎沒有哭出什麼聲音,只是雙肩微微顫抖著。
然後,她睜開了眼睛,眼淚汪汪地看著白利。「以前,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死人。他滿身是血,他的頭——都是——我設法叫來了一個機器人。這個機器人又把其他機器人叫來了。我想大概是他們照料了我,也處理了里凱恩。到底怎麼回事,我已經記不得了,完全記不得了——」
「他們也處理了里凱恩,這是什麼意思?」白利問。
「他們把他搬走,打掃了現場。」她的語氣中稍稍流露出一種憤感的情緒。她是這幢住宅的女主人。當然對住宅的清潔衛生是十分注意的。「那兒簡直被搞得一塌糊塗。」
「那屍體怎麼處理的?」
她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想燒了吧!屍體都是要火化的。」
「你沒有把警察叫來嗎?」
她茫然地看著白利。白利馬上想到,索拉里亞沒有警察!
他說:「我想,你告了什麼人了吧?還是有人發現了這件事?」
她說:「機器人叫來了醫生。我與里凱恩工作的地方進行了聯繫,必須通知他那兒的機器人,里凱恩不會回去了。」
「是你的私人醫生吧,是嗎?」
她點了點頭。
白利看著她,感到非常難過。她坐在那兒孤獨無助,渾身顫抖,顯得十分可憐。她因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而嚇得臉都變樣了。白利儘可能溫和他說:「嘉迪婭,你還聽到什麼嗎?我是說,除了你丈夫的叫喊聲,你還聽到其他什麼聲音嗎?」
她抬起頭來,儘管愁容滿面,卻更顯得美麗動人——也許是因為面帶愁容的關係吧!她說:「沒有。」
「沒有奔跑的腳步聲?沒有其他人講話的聲音?」
她搖搖頭說:「我什麼也沒聽到。」
「當你看看到你丈夫時,就他一個人嗎?當時,就你們兩個人在場嗎?」
「是的。」
「看不出有其他人去過那兒的跡象嗎?」
「沒有,我認為,沒有人可能去那兒。」
「為什麼?」
嘉迪婭一時顯得很震驚。然後,她無精打采地說:「我老是忘掉,我丈夫除了我以外,從來不見其他人,從小時候起他就如此。他絕不直接見其他人。不,里凱恩決不是那種人!他為人循規蹈矩、謹慎穩重。」
「也許,事情並不完全取決於他。譬如說,會不會有人未經邀請而去看他?也就是說,會不會有人在你丈夫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去看他呢?儘管他再怎麼循規蹈矩,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避而不見這種不速之客吧!」
嘉迪婭說:「當然,有這種可能性,但是,他會馬上召來機器人把不速之客帶出去的。何況,根本不會有什麼人未經邀請而去見我丈夫的,這種事情簡直不可想象。里凱恩也不可能邀請任何人。這種想法是荒唐可笑的!」
白利和顏悅色他說:「你丈夫是有人猛擊他頭部致死的,是嗎?你承認這一點吧!」
「我想是的。他渾身——是——」
「現在,我還不想知道細節。實驗室里有沒有任何機械裝置,使人能用遙控的方法打擊他的頭顱?」
「當然沒有,至少,我沒有看到。」
「如果真有什麼遙控裝置的話,我想你會注意到的,是嗎?這樣,必定有一隻手拿了那件打擊頭顱的兇器,而且,正是這隻手揮動了兇器。由此可見,必定有人在離你丈夫4英尺之內動手的。因此,也必定有人來看他。」
「沒有人會來的,」她說得十分認真,「索拉里亞人不會去見任何人的。」
「如果索拉里亞人企圖謀殺他人的話,他大概不會介意去見他要謀害的人吧,對嗎?」
嘉迪婭搖搖頭說:「你不了解直接見面對我們索拉里亞人來說是怎麼一回事。地球人隨時隨地,想見什麼人就見什麼人,因此,你不可能理解我們
白利說:「再回答一個問題,嘉迪婭,暫且不談有沒有人去看你的丈夫。」現在我們假定確實有人去看過你丈夫。那這個人可能是誰呢?」
「光憑猜測是毫無意義的。不可能有任何人。」
「一定有什麼人去過。格魯爾部長說,完全有理由懷疑有人去過。因此,你應該知道,必定有人去過。」
在這個女人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慘笑。「我知道他指的是誰。」
「那麼,是誰呢?」
她把一隻小巧玲攏的手放在胸口說:「我!」
------------------
文學殿堂雪人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