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事紛紛夢一場
陽光普照,今天競還是好天氣。
在暖洋洋的晨風中,誰也不願去想今天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財富客棧。
今天,大家起得都很早。
梅琳雪和柳姘春竟然也親如姐妹的在一起敘談著,很投機。
「甲」、「乙」、「丙」三人和柳惠也不像往日跑到院子里捉迷藏了,而是正經地坐在一張八仙桌的四角開會。
「丙」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柳惠哈哈地笑道:「一定又是夢見有人給你吃東西,你張嘴一咬,把牙齒磕掉了,是不是?」
「丙」大聲道:「不是。」
「乙」不耐煩地道:「什麼夢快說吧。」
「丙」有點懼色的道:「我做的這個夢好像很可怕呢。」
「甲」道:「是老虎吃人?」
「丙」搖頭道:「我夢見一個人抓住我的頭,硬讓我把一個東西吃下去,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見到這裡的人都不認識了。」
「乙」道:「我以為什麼可怕的事,這有什麼可怕呢?」
柳惠也笑嘻嘻地羞「丙」道:「這點小事卻把你怕得那樣。」
「丙」挺了挺胸脯道:「誰說我怕了?」
「甲」有點擔心地道:「還是小心一點好。」
有人敲大門。
店夥計跑去開了門,錢剛和手下收名侍衛又走了進來。
「乙」正要去廚房.又迎面碰上了錢剛,大聲道:「喂,你又來幹嘛?」
錢剛笑容可掬地走了過來,用很和氣的聲調道:「小兄弟,我是來見公主的。」
「乙」沒好氣地道:「姘姐不回去,你要再敢想壞主意我就不客氣了。」
錢剛笑聲更甚了,語氣更溫和:「你不要生氣,我不是來接公主回去的。
「乙」奇道:「那你又來於什麼?」
錢剛故作神秘地道:「這個不能告訴你。」
「乙」生氣道:「你要不告訴我,我不讓你進去。」
錢剛嘆了一口氣道:「唉,給公主吃的東西怎麼能給你看呢。」
「乙」笑道:「是送吃的東西?」
錢剛點頭道:「是啊,王爺把外國進貢的糖果叫我送給公主嘗嘗的。」
「乙」裝作不屑地道:「我以為什麼寶貝東西,不就是糖果嘛,有什麼稀奇。」
錢剛故意咂了咂嘴道:「這糖果可好吃呢。」
「乙」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笑嘻嘻地道:「真的這麼好吃?」
錢剛擠了擠眼睛,道:「不吃怎麼知道呢。」
「乙」正欲拉下面子問錢剛要一粒嘗嘗,忽然想:這個人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怎麼能隨便就吃他的東西呢?
錢剛見「乙」不上當,眼珠一轉道:「你一定不喜歡吃糖果的吧?」
「乙」舔了舔舌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喜歡。」
錢剛暗自笑著點點頭,卻不再勾引「乙」吃糖果,笑道:「我可以去見公主了吧,」
「乙」搔I搔腦袋,道:「見是可以見,不過不許惹姘姐姐生氣,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錢剛滿臉賠笑道:「這是自然。」
「乙」這才把錢剛帶進一間客廳,自己走出去吩咐店夥計把姘姐姐請來。
錢剛見「乙」走回來,就道:「小兄弟,你家幾個人啊?」
「乙」不悅地道:「喂,你是捕快查戶口呀,問東問西的。」
錢剛連忙道:「我只是隨便問問,因為有一天我曾經看見過好幾個長得很像你的人。」
「乙」笑道:「你看見過幾個像我的人?」
錢剛搖了搖頭,裝出考慮的樣子數著:「一、二、三、四……八個,一共八個。」
「乙」笑罵道:「瞎說,哪兒來八個像我的人呢。」
錢剛道:「是有八個,不過他們長得沒有你漂亮。」
「乙」聽著這個能「吹牛」的傢伙誇獎自己漂亮,心中暗喜,不禁對這人有點好感。
錢剛看了一眼「乙」,又奉承道:「兄弟,我看見你就知道你是人中英傑啊。」
「乙」聽得喜滋滋的,他最喜歡聽好話了。
錢剛又不失時機的道:「以你的一表人材和聰明才智,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成就大事業的。」
「乙」看了一眼錢剛,美滋滋地道:「你怎麼能肯定?」
錢剛笑道:「我會看相。」
「乙」大笑道:「你會看相?
錢剛道:「你不相信?」
「乙」搖頭道:「不相信。」
錢剛道:「不信試試看。」
「乙」道:「怎麼試?」
錢剛道:「你把手掌伸給我看。」
「乙」伸出手道:「看出什麼啦?」
錢剛哈哈笑道:「你有兩個兄弟,你是老二是不是?」
「乙」奇道:「你看出來的?」
錢剛傲然一笑道:「當然,這還不算什麼,我還能看別的。」
「乙」嘻嘻地笑道:「你看看我以後有沒有朋友?」
錢剛嘿嘿笑道:「女朋友?」
「乙」不好意思地把頭扭向旁邊,看看有沒有人,低聲道:「你不能小聲點啊。」
錢剛連忙低聲道:「你喜歡誰啦?我可以幫你看著手相的。」
「乙」忸怩地道:「她若不喜歡我怎辦?」
錢剛笑道:「她是誰?」
「乙」這才放心地趴在錢剛的耳邊道:「柳惠。」
錢剛微微一愣,故作驚訝地道:「是她?」
「乙」點頭道:「怎麼啦?」
錢剛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正要說話,柳姘春恰好走了進來。
錢剛連忙站起來,躬身一禮道:「參見公主。」
柳姘春一皺眉,冷冷地道:「你又來幹嘛?」
錢剛低頭道:「王爺命屬下送東西給公主。」
柳姘春坐了下來,道:「什麼東西?」
錢剛一擺手,身後倚衛連忙把一個錦盒遞了過來,道:「王爺讓屬下送一盒外國的糖果給公主品嘗。」
柳姘春心道:「爹爹老糊塗了,他知道我不吃糖的,而且我也不吃外國的東西,怎麼……」
她剛要說些什麼,柳惠拉著「丙」的手蹦了進來。
柳惠對柳姘春道:梅姐姐請你過去下棋呢。」
柳姘春站起身道:「我這就去。」
她走出門去對錢剛道:「你回去告訴我爹爹,說我過幾天就回去,他不要再派人來了。」
錢剛躬身施禮看著柳姘春走了出去,面上浮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這絲冷意一閃即逝,他又換上了一副笑臉。
柳惠眼尖,一眼看見桌上的錦盒,對錢剛道:「這錦盒是你帶來的?」
錢剛笑道:「是王爺命我送來的。」
柳惠道:「裡面裝的什麼?」
錢剛道:「裝的是外國進貢的最好最好的糖果。」
柳惠道:「是送給公主的?」
錢剛點頭道:「是的。
柳惠奇道:「公主從不吃糖果的呀。」
錢剛笑道:「公主不吃,你們不能吃嗎?」
柳惠笑道:「這糖果莫不是為我們送的?」
錢剛聞言一驚道:「不是,不是。」
他隨即掩飾住失態道:「公主不吃糖,倒了也可惜,給你們吃也一樣的。」
「丙」笑嘻嘻地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錢剛笑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他隨即又問道:「你們不是弟兄三個,怎麼少了一個?」
「我在這。」「甲」出現在門口。
錢剛看了看「甲」,只覺得這個少年好像比兩個兄弟老成一些,於是討好地道:「你是老大吧,看起來大人氣很足呀。」
「甲」不理他的話,冷冷地道:「你剛才找我?」
錢剛急忙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甲」看了一眼桌上的錦盒道:「你是來送這東西的?」
錢剛滿臉堆笑地點頭。
「甲」道:「你說你是柳王爺手下?」
錢剛說道:「是呀。」
「甲」道:「我們怎麼相信你呢?」
錢剛暗自驚異,這小子果然鬼靈精。
他並不驚慌,心中暗道:你再精,今日也逃不過我的劇毒「洗腦粉」。
錢剛從腰間取下一枚銅牌道:「這是我在王府的腰牌,你不認識,柳惠總是認識的。」
柳惠看了看銅脾,道:「不錯,他是王府的。」
「甲」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對不起啦,我懷疑錯了,以為你是壞人呢。」
錢剛難堪地笑著道:「沒什麼,不知者不怪嘛。」
他又道:「這盒糖果很好吃的,你們大家分著吃吧,我告辭了。」
說罷,錢剛帶著兩個侍衛走了出去。
「丙」歡喜地從桌上拿起錦盒,笑道:「大家嘗嘗吧。」
「乙」走過來道:「我來分糖。」
「丙」把錦盒向身後一藏,吃吃笑道:「不能給你分,你會分得不公平。」
「乙」急道:「也不能給你分,你更不公平。」
柳惠道:「咱們給甲分吧。」
「乙」、「丙」二人點頭,「丙」把錦盒交給了「甲」。
「甲」把錦盒拆開一看,裡面有三十幾顆色彩艷麗的花色糖果,隱隱從盒中飄來陣陣香味。
「丙」嗅了嗅香味,把手放在口中,幾乎要饞得滴下了日水,不由嚷道:「快分呀。」
「甲」把糠果分成了七份,道:「一人只能拿一份。」
「丙」道:「一人一份,我們這兒只有四個人呀,多出三份給誰?」
「乙」瞪了一眼「丙」,用教訓的口吻道:「還有三份當然給耿大哥和雪姐姐還有姘姐了,你還想打他們的主意吁!」
「丙」被說得羞紅了臉,訕訕地道:「我忘了嘛,幹嘛那麼凶」。
「甲」把糖果分在眾人手上,給耿青三人留的三份放在盒中。
「丙」迫不及待地把幾顆糖放人口中,一陣大嚼咽下肚去,他咂了咂嘴,喃喃地道:「真好吃,可惜……」
「乙」白了「丙」一眼,心道:「你那份吃完了又想打什麼鬼主意?我也趕緊吃光,免得你使壞騙得去。」
「乙」也一陣猛嚼,把糖果吃了下去。
「甲」剛吃了兩顆就凶「乙」、「丙」二人已經吃光,又分了兩顆給二人。
「乙」、「丙」二人歡喜的接過。
柳姘春因牽挂耿青不知回來了沒有,又走進客廳。
柳惠吃著這香噴噴的糖果,見柳姘春進來,抓起糖果走到柳姘春面前道:「公主,你也吃一點糖果吧,可好吃呢。」
柳姘春笑道:「我不喜歡吃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惠道:「這個糖真的很好吃,你嘗嘗嘛。」
說罷剝開糖紙,把糖直送到柳姘春的口邊。
柳姘春道:「還是你吃吧,我不想吃。」
「乙」、「丙」二人在旁邊道:「姘姐,你就吃一顆吧,真的很香也。」
柳姘春無奈,便把送到口邊的糖放入口中。
糖果很香,也很好吃。
但好吃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好東西。
在好的後面往往隱藏著壞,糖果也一樣,在表面的香甜下面卻藏著非常陰毒的毒粉。
誰都沒有發現,他們被表面的現象所迷惑住了。
在吃下糖果片刻之後,柳惠的臉色變得那麼蒼白,身子不停在顫抖,似乎要跌倒。
「乙」連忙扶住柳惠,急切地道:「阿惠,你怎麼了?」
柳惠的眼睛勉強眨了眨道:「我有點頭疼。」話剛完,面上已變得通紅火熱,就像有火焰燃燒一樣,人已暈了過去。
柳姘春等人大驚:趕忙把柳惠扶進裡間,放在床上,「乙」就要去請大夫。
「乙」剛走到門口,就覺得腦袋一陣暈眩,人倒了下去。
「丙」剛要去扶起,自己卻也倒在「乙」的身旁。
「甲」驚異地望著二人,有點不知所措。
柳姘春道:「這是怎麼啦?」
「甲」猛然想起一定是糖果,一定是那該死的糖果有毒,他想起糖果還在屋外,別讓耿大哥他們進來也吃了,他飛快地奔了出去。
「甲」奔至桌前,抓起錦盒,剛要扔出門去,一陣暈眩,他也支待不住,倒了下去。
糖果從錦盒中撒落一地。
柳姘春也想到了這一定是糖果中有毒。
難道是父王讓人下的毒嗎?
不可能,她想著人也倒了下去,無力的跌倒在床邊。
糖果仍散發著淡香,似乎在勾起人的食慾。
食用的人已全倒在糖果的旁邊。
一縷陽光從門日照了進來,照在糖果的上面。
糖果在這強光照射之下,顯得蒼白無力,逐漸的變軟,慢慢地化了,成了一灘甜水。
時間過得飛快,日頭已近正午。
梅琳雪走向了客廳,她剛才一直狠奇怪,平時一進來總是聽見「乙」、「丙」在昨呼,而今天卻非常安靜。
靜。
客廳中靜得出奇,靜得有點怕人。
梅琳雪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覺,她提著一顆有點不祥的感覺的心,走進客廳。
她看見屋內倒著的「甲」,心中那顆提著的心猛然「怦怦」直跳,奔了過去,扶起「甲」,輕聲呼吸:「甲,你醒醒。」
「甲」緊閉著雙眼,臉上通紅滾熱,呼吸頗為困難,梅琳雪心中大急,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梅琳雪取來一條濕毛巾給「甲」搭在額頭上。
過了一會兒,「甲」面上的紅色減了一些,也不再那麼滾燙了。
梅琳雪又呼喚道:「甲,你醒醒。」
「甲」終於艱難的睜開眼睛,目光獃滯,沒有絲毫神彩地望著梅琳雪。
梅琳雪喜道:「你醒過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甲」茫然的看著梅琳雪,不言不語。
梅琳雪道:「甲,我是雪姐姐啊,你說話呀。」
「甲」還是漠然地看著,口中卻道:「糖,糖……」
梅琳雪見「甲」的神情如此獃滯,心下慌張,不知所措,轉身欲請大夫。
這時房上竄下兩條人影,躍在院中。
兩個黑衣人。
一個黑衣人道:「已經兩個時辰了,我看一定全倒了。」
另一個低聲道:「還是小心為妙。」
二人一施眼色,已蹦上台階,站在門口向客廳里張望。
梅琳雪一轉身,就看見了兩個黑衣人。
雙方都吃了一驚,那兩個黑衣人見「甲」倒在地上,早已放下心來,傲然立在門口。
梅琳雪沉聲道:「是你們下的毒手?」
兩個黑衣人大笑道:「我們可沒有碰他們一根毫毛,他們是中了『洗腦粉』之毒了。」
梅琳雪恨聲道:「快交出來。」
兩個黑衣人嘿嘿笑著:「姑娘,你讓我們交什麼呀?」
梅琳雪道:「解藥。」
黑衣人又是一陣狂笑:「解藥?這毒的解藥恐怕連造葯的人也沒有啊。」
梅琳雪恨不能一劍劈翻兩個黑衣人,可是身上卻無兵器。
兩個黑衣人已經走進廳來,一個黑衣人道:「你先站在一邊,等我們殺死三個小子之後,你再和我們一起回去。」
另一個黑衣人面露淫邪的笑聲道:「我是個體格很壯的人,你一定會滿意的,美人兒。」
他的話還未說完,兩把椅子已經向他頭上砸落。
梅琳雪扔出兩把椅子,身子也已掠起,雙足疾踢另一個黑衣人的胸膛。
兩個黑衣人顯然並非飛龍幫的高手,與梅琳雪打了二十多個回合,也不分勝負。
兩個黑衣人已是惱怒不堪,心道:打了這麼久都勝不了你一個女孩子,若傳出去不如撞豆腐自殺算了。
二人同時拔出腰間的刀,挽個刀花,呼嘯劈來。
赤手空拳,梅琳雪還能與二人一拼,但這二人現在有了武器,梅琳雪有點招架不住了,已被逼近了牆角。
一個黑衣人對另一個黑衣人道:
「這美妞你負責抓住,我去殺三個小子。」
黑衣人說完走至「甲」的身邊,看著神情恍忽的甲獰笑道:「小子,因為你太厲害了,所以必須死。」說罷手起刀落。
梅琳雪和「甲」、「乙」、「丙」三人相處這麼多日子,感情已如姐弟一般,眼見「甲」就要遭難,卻無法救護,心中一急,竟暈倒在地。
她倒下的一霎間,日中只喊著一個名字:「耿青!」
要救「甲」的性命只有耿青,而耿青此刻在哪?
耿青已站在了門口。
那黑衣人一刀劈落,刀鋒距「甲」的頭頂只有半寸之遙,一支手已抓住他的後背,猛地一甩,黑衣人如騰雲般地飛起,跌落在庭院中。
另一個黑衣人剛一愣神,身子也被拋起,跌在同夥的身旁。
兩個黑衣人爬起身來竄出大門。
耿青顧不得追趕逃跑的兩個黑衣人,扶起梅琳雪,急道:「琳妹,這是怎麼回事?」
梅琳雪醒轉之後,一躍站起道:「快,快救他們。」
耿青疾步走至「甲」的身旁,看見「甲」睜著眼睛無神地看著屋頂,問道:「甲,這是怎麼回事?」
「甲」漠然地看了一眼耿青,目光又移到了屋頂。
耿育道:「我剛才一進來就見他倒在地上,臉上額頭像火燒一般地燙。」
耿青奇道:「怎麼會這樣?」
梅琳雪道:「不知柳姐姐和惠兒、『乙』、『丙』有沒有出事?」
耿青的眼角餘光發現了裡屋也有人倒在地上,急忙快步走過去一看,「乙」、「丙」二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再向裡屋一看,床上躺著柳惠,床下斜倒著柳姘春。
眾人的臉上都火燒一樣通紅,燙得灼人。
耿青、梅琳雪二人把五個人抬上床去,並排躺著,找來冷毛巾敷上。
耿青道:「琳妹,我去請大夫,你在這兒看著點。」
他剛一轉身欲出門去,門外傳來聲驚呼。
耿青一愣,又是一陣驚呼之後,兩個身影如破麻包一樣被扔了進來。
兩個從上到下都是黑的黑衣人。
這兩個黑衣人掙扎著爬起,抽出腰中的佩刀,一個顫巍巍地把刀對住耿青,另一個則把刀對著門外。
耿青一瞧這兩位正是方才被自己扔出去的,不知為何又回來了?但他們面上神情很緊張,並非自願回來的模樣。
耿青冷冷地道:「你們是回來認罪的?」
一個黑衣人勉強裝出傲氣,不自然地笑道:「我們是回來殺你的。」
耿青「哦」了一聲道:「好吧,你們一齊上,也省得浪費時間。」
一個黑衣人恨聲道:「你剛才在我們背後偷襲,把我們扔了出去,不算英雄。」
耿青談談地道:「所以你們回來報仇的?」
黑衣人怒道:「誰想再見你呀,我們剛才都跑了那麼遠,卻被你的同夥抓住我們又扔了進來。」
耿青感到好笑,問道:「是誰?」
黑衣人狠狠地道:「就是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的那人,比鬼還可怕。
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了進來:「比鬼還可怕?」
黑衣人一驚,低下頭不敢說話。
歐陽冰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耿青一抱拳:「小弟替你抓了這兩個狗腿子來,給你處置。」
耿青還禮謝過,對兩個黑衣人道:「你們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走了。」
歐陽冰冷冷瞅了一眼兩個黑衣人,這二人本想對耿青說的話,一見歐陽冰正在瞧自己,哧得一縮脖子,不敢說了。
耿青道:「你們下的是什麼毒藥?」
一個黑衣人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歐陽冰道:「是……是『洗腦粉』。」
梅琳雪哧得花容失色,失聲道:「是『洗腦粉』?」
耿青道:「你知道此毒?」
梅琳雪聲音有點發顫道:「這是一種讓人變得痴獃的毒藥,兩個時辰發作一次,中毒之人痛得抱頭滿地打滾,痛苦不堪。」
歐陽冰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耿青道:「毒性有這麼厲害?」
梅琳雪道:「一年前,我師妹『江湖四美』之一的陳麗娟就是被人用此葯所害,聽人擺布……」
梅琳雪一談此葯懼意甚濃,耿青的面色已漸難看。
耿青冷聲問黑衣人道:「解藥呢?」聲音不大,卻以內功發出,震得兩個黑衣人耳膜一陣轟鳴。
兩個黑衣人哧得一哆嗦,道:「這毒無葯可解。」
耿青的面上已經很陰沉,殺機漸起:「真的沒有?」
兩個黑衣人聽著耿青的聲音如雷劈打一樣受不了,但還是顫抖地道:「的確沒有啊。」
耿青的手撫上了腰間的劍柄。
梅琳雪道:「他們沒有騙你,此毒的確沒有解藥。」
耿青的心猛地一震,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
歐陽冰介面道:「我倒知道天山雪蓮能慢慢減除此毒藥的毒性。」
耿青看了一眼黑衣人,手從腰間放了下來。
歐陽冰道:「事不宜遲,恐怕時間長了就連天山雪蓮也不能救了。」
他低頭思忖了片刻:「我送他們去吧,她畢竟是我妹妹。」
耿青點點頭,冷漠地望著黑衣人道:「你們說是誰主使的?」
兩個黑衣人的面上雖是驚慌,卻不願說半個字,只是戰戰兢兢地看著耿青。
耿青食指微抬,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兩個黑衣人同時大叫跌倒,手捂著氣海大聲哭嚎。
此時耿青面上已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兩個人在地上翻滾。
兩個黑衣人實在忍受不住劇痛,大聲叫道:「我說。」
大廳內靜悄悄地,沒有人說話。
兩個黑衣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耿青和歐陽冰默然對視著,他們都已知道了一切。
耿青默默地從地上抬起一顆尚未化的糖果,放入口袋。
「甲」的口中還在不停地道:「糖,糖……」
「乙」、「丙」已經醒轉。目光四處掃視,很好奇地看著每一個人,口中嗚嗚地說著什麼。
柳姘春和柳惠仍然緊閉雙眼,冷汗順著額角滴落,面露痛苦之色,似在受著煎熬。
梅琳雪早已背過臉去,不敢看這幅慘景。
耿青也不忍再看,默默地低下頭。
歐陽冰的二目盯在窗外一片飄浮不定的白雲之上。
無論誰都不忍心看,看這幅令人淚下的慘景。
忽然,耿青始起了頭,歐陽冰也似乎一驚,看著耿青。
耿青目光一陣閃爍,面上露出一聲殺氣。
他看了一眼床上眾人,聲音微顫地道:「拜託了。」
歐陽冰默默地看了一眼耿青,點了點頭。
耿青對著歐陽冰歉意地;笑,這一笑包含了苦澀,他慢慢地道:「我要去…」
歐陽冰不再看他,只是點了點頭,他目光又移上了那朵白雲。
耿青輕輕嘆了一口氣,大踏步走了出去……
古老的城市,古老的文明。
本城最著名的「煙雨樓」大酒店。
人蔘燉雞在飄著香味。
幾樣下酒菜是一隻金陵烤鴨,一盤酒凝金腿,一盤燉生敲,一盤清燉雞孚,一碗龍戲珠。
菜,全是道地的金陵名餚,酒,也是上等的竹葉青。
在這遠離家鄉的異地能吃上本土的菜,已很感親切。
耿青此時獨坐孤酌,點上這些金陵美餚是為了什麼呢?
菜已快涼了,耿青並沒動一筷子。
難道點這些家鄉菜只是為了看?
也許他只想再看一看家鄉的菜,因為在此地,也只能看見家鄉的菜,別的什麼也看不著。
也許他在追憶昔日金陵的大好時光,也是這樣的下午,他獨坐老於酒店,小飲兩杯……
可是一切如過眼雲煙,消失於無窮之中。
他知道今日晚上的一仗是決定自己命運和整個江湖命運的一仗。
勝,他還可以回到金陵喝上一壇老於生前贈給自己的一壇「老詢酒」。
敗,……
幾番劇變之後,他已不再靠酒麻痹自己了。
耿青從始到終一共喝了三杯酒。
雖然只喝了三杯酒,他已感滿足,他已盡興!
耿青一個人坐在此酒店最好,最靜的包間,他已吩咐過別人別打擾他。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大笑著走了進來。
耿青微一皺眉,看著來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笑道:「耿公子為何到這兒獨飲,不去我的小店?難道是嫌小店不潔?」
耿青目無表情道:「胡前輩此言太過了。」
胡人傑道:「耿公子今日為何不開心?」
耿青淡淡地道:「沒什麼。」
胡人傑輕輕擊了兩下手掌,從門外立時走進十幾位絕色少女。
耿青卻連一眼都沒有看她們,目光盯住了盤中佳肴。
胡人傑道:「耿公子,這是我手下的『天女隊』,不知你看如何呀?」
耿青目光仍在菜上,點點頭。
胡人傑又要說什麼,一陣笑聲蓋住了他的話。
星光譜一步三晃地走了進來。
胡人傑的眉頭皺了皺,冷笑道:「星兄來得好快呀。」
星光譜也笑道:「胡兄不比我來得更快?」
胡人傑不願多與他-嗦,一指這群少女道:「星兄看看我的手下『天女隊』如何?」
星光譜的目光迅速掃視了一圈所有的絕色少女,冷聲道:「要我說實話?」
胡人傑笑道:「當然。」
星光譜又依次看了一遍,搖頭道:「不行。」
胡人傑冷笑不語。
星光譜道:「胡兄覺得在下太言過了是不是?」
胡人傑忽然微笑道:「星兄之意是想試一試這些女孩子了。」
說罷,從腰間摘下竹笛,放在口邊。
那些絕色少女一見胡人傑把笛放在口邊,立時開始笑,甜甜地微笑。
胡人傑向少女們一點頭道:「一定要好好表演給星老爺子看,別丟了『天女隊』的臉。」說罷,竹笛開始吹響。
笛聲輕柔,彷彿雪山漸溶,一縷清泉從銀白色的世界流下,把人帶人美好的境界。
少女們的臉也如鮮花盛開般地笑著,笑得那麼純真,可愛。
星光譜微笑地坐了下來,仔細地看著。
笛聲漸漸低迷,少女們的笑臉也在變著,變得不再天真,活潑,而是成熟多了,臉色白裡透紅,眼睛又圓又亮,紅紅的櫻唇半張著。
說不出的嫵媚和誘人。
竹笛的聲調已經加重,好像讓人不由自主。
少女們的身體開始扭動,每一分,每寸都發出讓人不能抗拒的熱力。
誘人的笑臉,成熟的身材,形成了奇特的組合,組成美的誘惑,一種足以令人犯罪的誘惑。
星光譜似乎很感興趣的看著,彷彿是在欣賞一場皇宮的舞蹈。
胡人傑的目光忽然收縮,笛聲已經變得讓人把持不住,笛聲中充滿了原始的慾望。
少女們似乎要去洗浴,慢慢地、輕輕地解去衣衫,盡量扭動著身體,讓星光譜看個清楚。
星光譜的臉紅了,他忽然就像變成了個第一次看赤裸女人的少年。
他忽然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一種毀滅的酷意。
少女們被大笑驚得愣了一下,隨即又被竹笛之聲指揮著繼續表演,她們笑得更媚,腰肢扭動,彷彿在邀請。
星光譜好像不由自主了,向少女們走了過去。
少女仍也迎了上來。
胡人傑開始露出微笑,勝利的微笑。
星光譜伸出了手,似要擁抱,少女的嬌軀迎了上來……
星光譜的目光不再含有半點慾望,他的手沒有擁抱,而是重重地拍了兩下。
門外嘩啦衝進了一群少年。
一群長得很兇惡的少年。
胡人傑一驚,竹笛吹得更響了。
少年們已經沖入了少女的人群之中,片刻之後,呼喊,尖叫、哭罵之聲不斷。
星光譜笑吟吟地看著胡人傑。
胡人態的臉已是通紅,他不再吹奏格調低下的誘人犯罪的音樂,因為他已吃了大虧。
笛聲大變,一陣尖銳,犀利的笛聲如電閃,雷劈般地打了下來。
慘叫聲過後,房間里只有三個人還活著。
耿青漠然地看著這一場「表演」,不言不語。
星光譜冷笑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一本嶄新的書。
胡人傑目不斜視的盯著他,竹笛的笛尖已對著星光譜的胸膛。
星光譜道:「胡兄,我們開始吧。」
胡人傑道:「我在開始之前還想告訴你一件事。」
星光譜微笑道:「請講。」
胡人傑道:「湯玉死了。」
星光譜微微一嘆,道:「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胡人傑道:「此仗的勝者其實也就是天字門的唯一首領。」
星光譜點頭道:「我們也不用再爭什麼天字鎖了。」
胡人傑嘆息道:「我們還是速戰速決吧。」
星光譜點頭。
胡人傑話一說完,竹笛已斜點而至,急打他的肩井穴。
星光譜凌空翻身,人如大鷹般撲下,手中書卷當頭砸下。
胡人傑笛當劍使,劍走輕靈,已將星光譜身形罩住。
星光譜忽然身法一變,人呆立當地不動,胡人傑一驚,竹笛當頭點去。
星光譜大笑,左手一抓笛尖,右手書卷破空反砍,直劈胡人傑的咽喉。
胡人傑手指一按笛尾上的小鈕,笛光立時分開,三點寒光疾射而出,忽打星光譜前胸。
星光譜發現這三點寒星的時候,他已無法躲閃,人被打得向前倒去。靠在了牆角。
胡人傑笑著,竹笛已刺人了他的胸膛。
星光譜倚著牆,一雙凸出的眼睛,盯著胡人傑,嘶聲道:「你好狠,竟在笛中加暗……器……」
胡人傑微笑地道:「你沒有料到吧,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把這三株『萬年毒星』放人笛中,準備有朝一日使用。」
星光譜嘆了一口氣道:「我太蠢了。」
胡人傑道:「星兄,其實剛才這位應該是你勝的。」
星光譜喃喃地道:「這隻能是我的命不好……」
他的話說得很慢,聲音中充滿了後悔。
胡人傑微笑著,因為他是勝利者,只有勝利者才有權利笑。
星光譜不停地咳嗽,喘息,竹笛還留在他的胸膛中,他嘶聲叫道:「拔出你的武器,我求求你……」
胡人傑知道他活不下去了,也不希望他活下去,於是點了點頭,拔出他胸膛中的劍。
他拔出劍的霎間,星光譜已咬破舌尖,一腔血劍直撲他的面門,胡人傑伸笛去封口。
胡人傑卻犯了一個錯誤,致命的錯誤。
星光譜趁他舉笛封血箭之時,右手疾揚,書卷絲絲散開,千點寒星打在胡人傑露出的空門——胸口上。
胡人傑被打得仰面跌倒。
星光譜仰面大笑,笑聲未了,已倒在血泊之中。
胡人傑嘆息中說出了他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我如一顆星,生於九重天,落於九重天。」
竹笛跌落在他的身旁,斷成了兩截。
飛龍幫總舵聚英堂。
巨燭嘶嘶地作響,火苗沒有一點上進之心,逐漸短了下來,光芒不再那麼明亮。
柳逸峰坐在九龍椅上,威嚴的臉上有一絲笑意。
該除的都除了,該死的死光了,柳逸峰怎能不悅?
江湖霸業成就之後,離坐上皇位就不遠了。
巨燭一陣閃爍不定,火苗已經發不出多少光芒了。
柳逸峰的目光忽然緊縮,心猛地一沉,他大聲道:「來人。」
一個黑衣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施禮道:「幫主。」
巨燭又是一陣搖晃,發出了最後的光芒,這光很亮,很刺眼,但只支持了片刻,就熄滅了,大廳一片黑暗。
柳逸峰無力地靠在了九龍椅上,他不再吩咐什麼,已經不需要了。
這巨燭已經燃了五年,自從飛龍幫蒸蒸日上時點燃的巨燭,卻熄在今日,難道是什麼兆頭?
柳逸峰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得都要跑出胸膛了。
他覺得自己在這一霎間已老了。
「金劍無敵」柳逸峰從未感覺過自己老了,而且他的確不老,只有四十五歲,怎麼能算老?
當然不算。
柳逸峰覺得房間內很悶,走出去散散心或許能好過些。
他信步走到了自己於五年前就修好的陵墓,這是一個任何王公都無法比擬的陵墓。
墓地有五百頃大,豪華之極,雖是墓地卻不比宮殿遜色。
這墓地乃是按皇帝陵墓修建的,預備自己百年以後快樂地躺在裡面。
他走到墓口不遠的一片竹林邊停下腳步。
這裡清靜而幽雅。
天已逐漸黑了,只有幾片晚霞燒紅了小半邊天。
在黃昏時的竹林中散步,的確是種享受。
風吹過竹林,吹動了竹葉,聲音彷彿是海浪。
柳逸峰聽著這如海浪般的聲音,內心一陣起伏。
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事,那個雨天的夜晚,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義兄,然後……
柳逸峰猛然一驚,他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冰兒,在五年前離開自己,不願和這個霸心十足的父親一起稱霸江湖,稱霸天下。
姘兒,她現在怎麼樣了呢?
柳逸峰抬頭看見了一輪明月,只差一點就圓的月兒。
今天已八月十四了。
星空。
又是一個夜晚到來了,星星也是很準時地來以各自的位置,對號入座,就像在看一場戲。
這場戲可能是最後一幕,快結束了。
星星睜大了眼睛看著,發出異常明亮的光。
繁星在天。
冷冷的星光撒在地上,使一切都罩上了一層銀粉。
月被群星圍繞著,懶洋洋地看著人間。
它是看膩了人間的爭鬥,還是對這些爭鬥不屑一顧?
柳逸峰目光一直注視著星空,背歲著雙手靜立著。
風又吹到了竹林,發出波浪般的聲響。
有一個人踏著波浪而來。
星光照在這人的臉上,他的臉上發放著光彩。
柳逸峰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你終於來了。」
耿青點頭。
柳逸峰的目光仍在星空,緩緩地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耿青走在距他五丈處停了下來,點頭道:「你應該知道。」
柳逸峰淡淡地道:「你很有自信?」
耿青目光閃動,微一頓首:「是的。」
柳逸峰道:「其實你不應該來的。」
耿青道:「為什麼?」
柳逸峰道:「天字鎖你已奪去何必再來呢?」
耿青道:「我不是為了天字鎖之事。」
柳逸峰終於把目光轉在了耿青的臉上:「那是為什麼?」
耿青道:「為了正義。」
柳逸蜂一陣大笑道:「正義?你知道什麼是正義?」
耿青看著他不說話。
柳逸峰道:「我本來有個想法的。」
耿青在聽。
柳逸峰嘆了一口氣:「只要你不和我作對,我可以把姘兒嫁給你的。」
耿青的目光一陣緊縮,動了動嘴唇,還是忍住了不說。
柳逸峰道:「飛龍幫的大業和以後的天下還不都是你的?』」
耿青淡淡地道:「我無福消受。」
柳逸峰道:「你來是找我決戰的?」
耿青點頭。
柳逸峰道:「我還想問你幾件事。」
耿青道:「你說吧。」
柳逸峰道:「你是耿日月的兒子!」
耿青的目光中射出了悲忿的怒火,他盡量剋制住自己的感情,冷冷地道:「是的。」
柳逸峰道:「你故意和姘兒認識,意在報復?」
耿青冷笑道:「在下雖是不濟,卻也不必如此卑賤。」
柳逸峰的臉色一紅,道:「若是我死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耿青冷冷地道:「你還知道記掛著女兒?」
柳逸峰一驚道:「怎麼啦?」
耿青左手一揚,一包東西激射而出,直飛至柳逸峰身前。
柳逸峰伸手一抓,是個錦盒。
柳逸峰一見錦盒,心中一顫,問道:「她……」
耿青冷聲道:「你打開看。」
柳逸峰顫抖地打開錦盒,一顆半溶化的糖放在錦盒中,他猛然把手中錦盒拋在地上,失聲道:「姘兒她……」
耿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道:「她多謝你送給她糖吃。」
柳逸峰的臉色突變,汗從額角流了下來,額聲道:「她吃了這糖果?」
耿青冷冷地道:「不正中你的心意嗎?」
柳逸峰的心霎時像冰凍住了,血已幾乎凝固了,他穩了穩心神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
耿青道:「其實我本不準備來殺你的,可是現在已不能了。」
柳逸峰忽然面上又恢復了威嚴,彷彿又成了另一個人,不再傷感,他冷笑道:
「你有這麼大的把握?」
耿青道:「為了江湖的太平,我只有一試。」
柳逸峰的手撫在腰間的劍柄之上。
星光照在他的臉上,劍上。
他的鬢角竟在瞬間已變得雪白,劍在星光照耀下閃著金光。
劍,是黃金做的,連鞘都是黃金做的。
耿青道:「這就是金劍無敵的金劍?」
柳逸峰點頭道:「是的。」
他頓了頓道:「我本來是不準備再用這把劍的。」
耿青道:「哦?」
柳逸峰的目光注視著遠處的山崗,緩緩地道:「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用這把劍的。」
耿青默然在聽。
柳逸峰感慨地道:「可是今日我卻要用了。」
他把劍平放在掌心:「你是我今生遇見的最厲害的對手、」
耿青淡淡地道:「是嗎?」
柳逸峰道:「我們之間非要一決勝負?」
耿青點頭道:「是。」
柳逸峰道:「沒有一點餘地?」
耿青道:「曾經有過,可是現在沒有了。」
柳逸峰嘆息著抬頭看著星空。
星空。
許多不知名的星星在天際遊戲,眨著眼睛。
它們相處得很好,各在各的位置上,它們之間沒有爭鬥,沒有血腥,總是一團和氣。
柳逸峰忽然發現天邊各飛起一顆星,兩顆都是群星中最大,最亮的星,疾閃而過,在空中交錯的一霎間,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顆星冉冉升了起來,另一顆卻落了下去,消失在無盡的天際之中。
柳逸峰的面色變得慘然:「你看過幾次這樣美麗的星由?」
耿青目光盯住那升起的星星道:「這是第一次。」
柳逸峰「哦」了一聲道:「我這是第三次。」
他嘆息著又道:「我希望你還能再看第二次,第三次,我老了,已經不用再看這美景啦。」
耿青的目光落在柳逸峰的臉上,發現了他目中竟閃著淚光。
耿青的心一顫,想說話。
柳逸峰又看了一眼燦爛的星空,目中的淚花竟比星星還晶瑩,他口中喃喃地道:「星落九重天。」
耿青一震:「星落九重天?」
天際的星星果然少了一顆,落人了茫茫的蒼穹之中。
耿青已經明白了「星落九重天」的含義。
柳逸峰的手緊握住金劍,走進了墓穴。
耿青的手扶著腰承長劍也昂首走人……
夜深了。
星星在眨著眼焦急地等待這場戰鬥的結束。
那顆冉冉升起的亮星忽明忽暗,但還是頑強的上長中,一直升到頂為止,哪兒是頂?
墓門緊閉,把一切關在外面。
門內的生死決戰誰勝誰負?
梅琳雪默然站在門外,等著,等著。
斗轉星移,星星戀戀不捨地退向天幕之後去了,它們不會看到結果了。
月亮也無精打采地退進了雲層……
一輪火紅的太陽掛在天空,向人間微笑著。
梅琳雪卻在微微哭泣,已經兩日了,他還沒有出來。
當星空再次出現的時候,梅琳雪已經等不下去了,整個人因等待而崩潰,她默默地站了起來。
梅琳雪抽出了劍,割下一縷青絲放在墓門口。
她看了一眼燦爛的星空,又望了一眼緊閉的墓門,默默地走向了遠方……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陪伴著她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墓門打開了。
一陣清爽的涼風吹進了這沒有一絲「生」意的門內。
那一縷長發也飄動了起來,彷彿天空有仙女在悄然下凡。
耿青疲憊地從墓中走了出來,看著天際,喃喃地道:「星落九天!」
星落九天!
江湖如同天上的星辰,既有流逝一閃而過的星辰,也有冉冉升起的新星。
舊的不和諧的秩序,總是會被新的和諧的秩序所替代,這幾乎已成了江湖中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