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賽車比賽和遇到那個老飛行員之後一個多星期,瓦托把阿納金叫到了舊得發霉的雜貨鋪子里,讓他帶著一個小飛車到沙海去和賈瓦人交易。賈瓦人是些拾荒者,有一批機器人打算拍賣或交換,其中有些是機修工。瓦托不打算輕易花掉金貴的貨幣。如果能用手裡的東西來交換,他是不會錯過做筆好買賣的機會的。阿納金以前代表瓦托做過交易,托依達里亞人知道這個男孩在這方面也是個好手。

他那張藍臉飛舞著湊近阿納金,小小的翅膀瘋狂地扇動著。「把我需要的東西帶回來,小子!別搞砸了!」

交給阿納金的貨物裡面,有賈瓦人垂涎已久的各種難得的發動機和導航系統零部件,而瓦托也出得起這個價錢來交換他所需要的機器人。這個男孩要在中午帶著小飛船到沙海和賈瓦人會面,進行交易,然後在日落時回來。不能繞路,也不能閑逛。瓦托還沒有原諒他輸掉了賽車比賽和撞壞了他最好的賽車,他正在提醒這個男孩記住這一點。

「你要是換不回一個飛行滑橇,就押著這些機器人走回來。」瓦托來回撲騰著,下著命令,藍色的身影抖個不停。「如果它們連這點路都走不了,我要它們也沒有用。皮丹闊·!小心別被人算計了!別丟了我的臉!」

阿納金注意地聽著,時機恰到好處時就點點頭,多年來他一直是這麼做的。現在才上午十點多,還有的是時間。他和賈瓦人做過多次交易,知道怎樣對付他們,讓他們占不了他的便宜。

男孩去領他的小飛車然後上路。他出門時暗自想道,天行者阿納金的很多事瓦托都不知道。要做個成功的奴隸,竅門就在於要知道你的主人所不知道的事,並且抓住一切機會充分利用這種優勢。阿納金在賽車方面頗有天分,而且擅長拆卸與組裝,使機器的性能更勝從前。但是,他還有一種奇怪的感知能力,他能通過性情、行為和話語的變化領悟到對他最有利的東西。他還能理解其他生物,與它們的關係極為密切,他能感覺到它們在想什麼,甚至在它們行動之前就能知道它們要做什麼。這點在他與賈瓦人打交道時幫了大忙,使他在代表瓦託交易時佔了很大的便宜。

阿納金還有幾個秘密瞞著瓦托。第一個就是他在卧室的工作台上組裝的雜役機器人。雖說它沒有皮膚,也只有一隻眼睛,但它能站能走,智能和計算處理系統都正常。阿納金相信,這個機器人算是勝利完工了,他這次要帶著它去交易。這個機器人能聽懂賈瓦人獨特的語言,而阿納金自己對這種語言只是一知半解。這樣一來,阿納金就可以知道賈瓦人是不是在背著他耍什麼花樣。瓦托並不知道他的機器人已經如此完善,而且由於他們遠行沙海,絕對不會被他發現。

第二個更重要的秘密是,他正在組裝的一輛賽車。他已經幹了快兩年了。他在奴隸住所後面的公共垃圾場里,利用殘骸碎片,在一塊舊帆布的掩蓋下把它組裝起來。他的母親很遷就他,她注意到了他把東西拆拆裝裝的興趣,而且覺得在空閑時乾乾也沒有什麼壞處。瓦托對這輛賽車則一無所知。

阿納金憑直覺耍了一點花招。他知道,就像那個機器人一樣,如果這輛賽車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用處,瓦托就會把它據為己有。所以他故意讓它看起來完全像一堆垃圾,用各種巧妙的辦法掩蓋它的價值。實際上,它根本無法開動。這只是一個幼稚的計劃,一個孩子的夢想而已。

但對阿納金來說,這是他的人生計劃的第一步。他會造出有史以來最快的賽車,他會贏得他所參加的每場比賽,接著,他會建造一艘星際飛船,駕駛它飛離塔土尼星球,飛到其他地方。他要帶上他母親,他們會找到一個新家,他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飛行員,駕駛星際戰艦上所有的飛船,母親也會為他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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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當他完成這一切時,他們將不再是奴隸,他們將獲得自由。

他常常考慮這件事,並不是因為母親的鼓勵,也並非因為他看到了某種可能性,而僅僅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他相信這一切必定會發生。

當他開著小飛車穿過莫斯埃斯帕的街道時,他就正想著這事。雜役機器人坐在後面的乘客座位上,沒有皮膚的它看起來像是一個骨架,一動不動。阿納金因為要出門,所以關掉了它的發動系統。他想著各種要完成的事業,要去的地方,要進行的冒險活動,要享受的成功,還有將要實現的夢想。在培土尼星球的陽光下,他駕駛著小飛車離開了城市,熱浪從沙地上升起,小飛船的金屬表面反射著白色火焰一般的亮光。

他向東飛了大約兩個小時,來到沙海邊緣。這裡就是和賈瓦人會面的地方,瓦托前天通過發射台已經安排好了。賈瓦人會在默喬特陡坡等著他。那裡是一片奇特的岩石地帶,大概位於沙海中間。男孩戴好護目鏡、手套和頭盔,開足小飛車的馬力,在正午的熾熱中疾速向前衝去。

他看到賈瓦人正在等他,他們巨大的履帶車停在陡坡的陰影中,他們打算用來交易的機器人在坡道的盡頭排成一隊。阿納金把他的小飛船靠近一個等在那裡的穿長袍的小個子。他們黃色的眼睛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下,閃動著警惕的光芒。阿納金停好飛車,爬了出來。他把他的雜役機器人的發動裝置打開,讓它跟在自己後面。他的小機器人順從地跟隨著,他不慌不忙走過那隊機器人,裝出一副逐個檢查的樣子。

他看完后,把他的機器人拉到一邊,問道:「哪幾個最好,C-3PO!」他前一天晚上給他起了個名字,選擇三是因為這個機器人是他和他母親的小家庭里的第三個成員。

「噢,主人,很榮幸回答您。但是我無意冒犯您的專業權威,因為我自己的專業知識很貧乏,儘管我確實知道大約五千一百種機器人,五千多種不同的內部處理系統和十倍於那數字的電路板,還有……」

「好了,告訴我哪幾個最好就行了。」阿納金壓低嗓子細聲說。他忘記了C-3PO畢竟只是個機器人。雖然知識淵博,在理解問話上還是與人類不同。「是哪幾個,3PO?」他又問道。「從左到右,報一下他們的數。」

這次C-3PO照辦了。「您想讓我列舉一下它們在功能和設計上的優點嗎,主人?」它轉過頭,熱心地問道。

阿納金看到賈瓦人首領走過來,就揮揮手示意它閉嘴。當他們來回討價還價時,阿納金的直覺告訴他賈瓦人能做多大讓步,他們的要價里有多大水分,還有這些賈瓦人到底有多想要他帶來的東西。他肯定他們的車子里還有幾個更好的機器人。旁邊一個賈瓦人不小心說了出來,被C—3PO聽到了。賈瓦人首領氣憤地沖那人尖叫起來,但為時已晚了。

又有三個機器人被帶出來,阿納金又花了點時間檢查它們,C—3PO站在他旁邊。它們相當不錯,賈瓦人並不非常急於把它們出手,堅持要他把帶來的錢和貨物都拿出來才肯交換。阿納金面對著身高體重與他相差無幾的賈瓦人首領,兩人針尖對麥芒地吵鬧了很久。

交易結束時,阿納金換到的東西比他帶去的賺了一半還多,其中有兩個狀態很好的機修機器人,三個還能工作的多功能機器人,還有一個很快就能修好的報廢的超光速推進器。他本來還可以再多換兩三個機器人的,但是那些剩下的都沒有太大價值,不值得用瓦托的貨物交換。就算換了回去,瓦托很快也會發現這一點的。

交換的貨物中根本沒有氣墊滑橇。於是阿納金把新買的機器人排成一隊,跟在小飛船後面,讓C—3PO坐在後面的乘客座上看著它們,向著莫斯埃斯帕出發了。這支小小的隊伍構成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小飛船在前面領路,懸浮在沙地上,推進器的速度極慢。機器人跟在後面,關節突出的四肢平穩地一步步走著。

「真是筆好買賣,主人。」C—3PO高興地說,用它推一的一隻眼睛查看著他們的貨物。「向您祝賀!我想那些賈瓦人今天可吃了個大虧!您真是露了一手,叫他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殺價。可不是嗎,單是那個滿身坑坑窪窪的機器人就比……」

機器人在一旁喋喋不休阿納金由它去說,自己充耳不聞。最艱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樂得讓自己的頭腦放鬆一下。雖然機器人影響了他們的速度,他們也能在下午三點之前到達沙海邊,天黑之前回到莫斯埃斯帕。他還有時間把C-3PO悄送回到房間里,再把買來的機器人和剩下的貨物送到瓦托那兒。也許這會讓他重新獲得這個托依達里亞人的寵愛。瓦托肯定會對超光速推進器感到滿意的。除了這裡之外,這種東西非常難以找到。如皋能讓它重新開始工作,它的價值會比所有貨物加起來還大。而對於修復工作,阿納金很有把握。

他們穿過中央平原地帶,艱難地翻過一座山,來到謝爾瑞克窪地。這是一個淺而開闊的峽谷,恰好在沙海的邊緣把莫斯比克山截為兩段。小飛車小心翼翼地駛進峽谷,一隊閃閃發光的機器人跟在後面,從陽光下來到陰影之中。溫度下降了一些,峭壁下的無風處寂靜無聲。阿納金謹慎地環顧四周。像任何一個莫斯埃斯帕的人一樣,他非常清楚沙漠的危險,但他還是不時地覺得這裡要比城裡更安全。

「……這個地區開始形成貿易中心的規模時,羅迪亞人和赫特人的比例是四比一。就是在那時候,赫特人也是當然的統治者。羅迪亞人寧可躲在家裡,也絕不會出來冒險嘗試沒有目的的長途飛行……」

C—3PO沒完沒了地說著,不停地變換主題,它的喋喋不休不要求任何回應,只要能讓它說下去就行。阿納金懷疑,它是不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動而患上了某種感官上的話語饑渴症。他知道,這種雜役機器人的性能不夠穩定。

突然,他的目光轉向右邊,那兒有個奇怪的、非常突兀的東西。一眼望去,那只是沙子和岩石中一個暗影和一堆顏色,在陰影中若隱若現。但當他仔細觀察之後,就發現了異樣的情況。他把小飛車猛地向右一轉,機器人隊伍跟在他後面繞了一大圈。

「阿納金主人,您在幹什麼呀?」C—3PO有些不滿地抗議。它的獨眼盯著阿納金。「莫斯埃斯帕在峽谷下面,不是穿過這邊的……噢,天哪,我要說什麼來著?主人,我們完全應該往右轉……」

「我知道,」阿納金打斷了,「我只想看一下。」

C—3PO不安地晃動著胳膊,「我必須抗議,主人,這麼做太不明智了。如果我沒錯,我必須告訴您,我已經算出來了,準確度是九十九點七,我們前面的東西是……」

但阿納金不需要別人告訴他前面是什麼,他已經看清了。一個塔斯肯人倒在地上,緊靠著峭壁,半埋在一堆岩石下。雖然隔著很遠,他的沙地民族的外貌和服裝是不會錯的,寬大的棕黃色衣服,沉重的皮手套和皮靴,子彈帶和皮帶,頭上纏著布,戴著護目鏡和透氣的面具,在距伸出的手臂一米遠的地方有一支長長的雙柄噴氣步槍。峭壁上有一道新划的痕迹,顯然他是從上面摔下來的。可能他正隱藏在上面的時候,腳下的岩石突然鬆動,他摔下來時被埋在了下面。

阿納金停下小飛車,爬了出去。

「主人,不要這樣。」C—3PO大聲警告他。

男孩回答道:「我只想看一下,沒別的。」

他這麼做時非常小心,還有些害怕。雖然他已經聽過很多塔斯肯人的故事,但是從沒在近處看到過塔斯肯劫掠者。塔斯肯是一個過著隱居生活的、兇猛的游牧民族,他們自稱是沙漠的主人,依靠那些冒冒失失闖入他們領地的人為生。他們或者步行,或者騎著從沙漠里抓來的班薩,隨心所欲地遊盪,搶劫偏遠的住戶和路上的驛站,襲擊商隊,偷竊貨物和設備。總之,他們對所有的人構成威脅。他們有時甚至追殺赫特人。莫斯埃斯帕的居民儘管本身聲譽也不怎麼樣,但是對這個沙地民族還是深惡痛絕。

阿納金對他們還沒有明確的概念。他們的故事令人不寒而慄,但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任何一個故事都有兩面。在多數情況下,傳言只是一方面的。塔斯肯人狂野不羈的本性,沒有責任和束縛的生活,以及一個人人平等的團體對他來說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他離開小飛船,向那個摔下來的塔斯肯人走去。3PO不斷警告他,提醒他的錯誤。事實上,他也不能肯定雜役機器人是不是錯的。但是他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就看一眼能怎麼樣呢?他孩子的本性顯現出來,佔了上風。他要告訴他的朋友他曾近距離地看過沙地民族的人,並告訴他們他長得到底是什麼樣。

這個塔斯肯人四肢攤開,俯卧在地,胳膊蠟著,頭歪向一邊。下身的大半部埋在岩石和碎屑中。他的一條腿被一塊大石壓住了。阿納金慢慢湊近那支槍,然後把它揀起來。它又笨又沉。用這種槍的人一定要很強壯,還得經過訓練,他想道。他注意到槍柄上還刻著古怪的花紋——也許是部落標記。他聽說過塔斯肯人是個部落民族。

突然這個摔倒在地的塔斯肯人動了一下,縮回了一條胳膊,把身子撐起來,抬起纏著布的頭。不透明的護目鏡直盯著阿納金。男孩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但這塔斯肯人只看了他一會兒,看清了他的身份和目的之後,頭又垂了下去。

阿納金愣著,不知道該怎麼做。他知道瓦托會怎麼說。他也知道大家會怎麼說。離開這兒!快!他又把槍放下了。這不關他的事。他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又是一步。

這個塔斯肯人又抬起了頭,盯著他。阿納金回視著。他能感覺到對方眼光中的痛苦。他能感受到他的絕望,因為他無助地被壓在石頭下,武器和自由都被剝奪了。

阿納金皺著眉。他母親也會讓他離開這兒嗎?如果她在這兒,她會怎麼說?

「3PO,」他把機器人叫過來。「把所有的人都帶到這兒來。」

C—3PO每走一步,嘴裡都在大聲地抗議。它把新買來的機器人聚到一起,帶到男孩站立的塔斯肯人跌倒的地方。阿納金讓機器人清理掉較小的石塊,然後裝了一個槓桿裝置,利用小飛車的重量使得大石頭傾斜了一些,恰好能把壓在下面的人拖出來。塔斯肯人清醒了一會兒,但很快又失去了知覺。阿納金讓機器人們去查看是否還有其他武器,他把噴氣步槍遠遠地拿開。

這個塔斯肯人昏迷的時候,機器人們讓他平躺在地上,以便檢查他的傷口。壓在大石頭下面的腿骨已經碎裂。透過撕破的衣服,阿納金可以看到他的傷勢。但他不太清楚塔斯肯人的身體構造,也不知道該如何給他療傷。所以他用小飛船上的藥箱里快速密封的夾板把這條腿固定好,就不去管它了。

他坐下來,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天越來越暗了。幫助這個塔斯肯人花了太多的時間,天黑之前肯定無法回到莫斯埃斯帕。天黑的時候他能趕到沙海邊,但是那樣就必須撇下這個孤獨的、無人照料的塔斯肯人。阿納金皺著眉頭。想到天黑后沙漠里遊盪的野獸,心想那還不如乾脆把他活埋算了。

他讓機器人從小飛車中拿出一套小小的照明裝置。暮色降臨的時候,他打開了照明燈,又加了一包燃料,以保證它能夠亮一整夜。他拿出一包食物,一邊盯著熟睡的塔斯肯人,一邊心不在焉地吃著。他的母親會擔心。瓦托會氣瘋。但他們知道他能幹而且可靠。他們要到天亮才會對他的失蹤有所行動。他希望到那時,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

「你覺得他會沒事嗎?」他問C—3PO.他已經把小飛車和其他機器人安放到照明裝置後面峭壁的背風處,不會被人發現,只留下C—3PO陪著他。男孩和機器人互相依偎著坐在照明裝置的一邊,塔斯肯人睡在另一邊。

「恐怕我缺乏必要的訓練和醫學知識,沒法判斷,主人。」C—3PO轉過頭,回答道。「當然我認為您已經儘力了。」

男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主人,我們本來實在不該在這兒過夜的。」機器人過了一會兒又說道,「這個地方太危險了。」

「但我們不能丟下他,是嗎?」

「哦,這個,這很難決定。」C—3PO也在考慮這件事。

「我們也不能帶他一起走。」

「當然不能。」

男孩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凝視著熟睡中的塔斯肯人。他久久地看著他,所以當塔斯肯人突然醒來時,他防備不及,不禁嚇了一跳。塔斯肯人蹣跚地挪動了一下,劇烈地喘息著,猛地用一隻手撐起身體,看著男孩。男孩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塔斯肯人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然後慢慢放鬆,坐下來,受傷的腿放在面前。

「哦,你好。」阿納金說,努力笑了笑。

塔斯肯人沒有反應。

「你渴嗎?」男孩問道。

還是沒有回答。

一我覺得他不喜歡我們。「C—3PO說道。

阿納金試了很多種方法和他說話,但這個塔斯肯人全不理會。他的目光只動過一次,就是去看架在男孩身後的岩石上的那支噴氣步槍。

「用塔斯肯語和他說幾句話。」最後他命令C—3PO.機器人照辦了。它用塔斯肯人的語言講了半天,但這個人仍舊拒絕回答。他只是繼續盯著男孩。終於,C—3PO說了很久之後,塔斯肯人飛快地瞟了它一眼,嘴裡迸出了一個詞,算是回答。

「天哪!」機器人大叫起來。

「他說什麼?」男孩興奮地問。

「他怎麼……他讓我閉嘴!」

談話的企圖破滅了。男孩和塔斯肯人面對面默默地坐著,他們的臉被燈光照亮,周圍的沙漠一片黑暗。阿納金不由得想到,如果塔斯肯人想襲擊他,他該怎麼辦。這雖然看起來不太可能,可這個人如此高大有力,如果他能夠著男孩,很容易就能制服他。他可以拿回他的槍,然後就可以對男孩為所欲為了。

但不知為什麼,阿納金感覺不到塔斯肯人有這種意圖。他一動不動,也沒有表現出要動的意思。他只是坐在那兒,裹在沙漠人的服裝里,遮著臉,沉浸在自己的冥想里。

終於他又開口了。男孩迅速轉過來看著C—3PO,「他想知道您打算怎麼對他,主人。」機器人翻譯道。

阿納金回頭看著塔斯肯人,感到茫然不解。「告訴他,我什麼都不打算做。」男孩說道。「我只是想幫他恢復。」

C—3PO用塔斯肯語說了。那人聽著,沒有任何反應。他沒再說什麼。

阿納金突然意識到塔斯肯人在害怕。他能從對方說話和坐在那兒等待的方式中感覺出來。他的腿痛了,又失去了武器。他在阿納金的掌握之中。男孩明白了塔斯肯人的恐懼,但不管怎麼說,這使他感到吃驚。這似乎不是他們的性格。沙地民族據說是無所畏懼的。而且,他也不怕塔斯肯人。也許,他應該害怕,但他不。

天行者阿納金從不怕任何事。

是嗎?

他凝視著遮住塔斯肯人雙眼的不透明的護目鏡,仔細考慮著這件事。很多時候他都認為沒什麼事能讓他害怕。很多時候他都認為他已經夠勇敢,永遠不會害怕。

但在他從不向人展示的內心最隱秘的深處,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為了他自己,也許他從不害怕。但有時,他會為了他母親而害怕。

如果她出了事怎麼辦?如果有些可怕的事發生在她身上,而他又無力阻止,那會怎麼樣?

他的背上感到一陣寒氣。

如果他失去她該怎麼辦?

如果在這個無窮無盡的宇宙中他最親近的人突然離開他,那時他會有多勇敢?當然,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不可能發生。

但如果確實發生了該怎麼辦?

最後他也睡著了,而且夢到了許多奇怪的事。夢境不斷變換,沒有任何預兆,夢中的故事各異。在夢中他有多種身份。有一次,他是個絕地武士,同無法辨認的、模糊不清、虛幻的東西打仗。有一次他是個星際飛船的飛行員,駕駛飛船飛向多維空間,在航行中穿越了整個星系。還有一次他是一個偉大的令人生畏的軍隊指揮官,帶領著戰艦和軍隊回到塔土尼星球,去解放那裡的奴隸。他的母親在等著他,微笑著向他伸出手,但是當他想要擁抱她時,她卻消失了。

沙地民族也出現在他夢裡。他們在夢快結束時出現,人數不多,站在他面前,拿著噴氣步槍,舉著長長的加非本根,準備著。他們默默地看著他,好像在考慮該怎麼對付他。

這時他醒了,一種清楚的危機感把他從睡夢中喚醒。他筆直地跳起來,迷惑而恐懼地盯著周圍。照明裝置的燃料已經用完了。在黎明前微弱的銀白色亮光中,他發現自己面對的正是睡夢裡面目模糊的沙地民族。

阿納金困難地咽了口唾沫。塔斯肯人已經完全包圍了他,靜止的身影映襯在地平線上模糊的光芒中。男孩想要衝出去,但很快就意識到那樣太愚蠢了。他全然無助。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等待,等待他們的發落。

一個刺耳的聲音從他們中間傳出,人們都回過頭去。透過人群,阿納金只是影影綽綽地看到一個人被抬走了。正是那個被他救活的塔斯肯人,他正在對他的人說著什麼話,其他的塔斯肯人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撤走了。

轉眼間,他們都離開了。

陽光開始照亮龐大的莫斯比克山,C—3PO正在對他連珠炮般地說話,金屬骨架的胳膊來回舞動著。

「阿納金主人,他們都走了!噢,真幸運我們還活著!。謝天謝地他們沒有傷害你!」

阿納金站起來。到處都是塔斯肯人的腳印。他很快向四周看了一下。小飛車和從賈瓦人那裡換來的機器人好端端地待在突出的岩石下。塔斯肯人的噴氣步槍卻不見了。

「主人,我們該怎麼辦?」C-3PO沮喪地叫著。

阿納金看了看空蕩蕩的谷底,瞧了瞧高高的參差不齊的峭壁,又望了望星星逐漸消退的明亮起來的天空。他傾聽著極度的寧靜,感到一陣難以置信的孤獨和脆弱。

「我們該回家了。」他喃喃地說,迅速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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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戰前傳之幽靈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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