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蛇都市
竜堂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覺得有一點冷,不是因為恐懼和不安;儘管是在八月的熱帶夜,被直升機吊著在空中飛了有三十分鐘之久,再高的體溫會下降。
他是在西新宿被吊起來的。看見腳下有幾個具特徽的建築,越過了三條大河川。從地上的燈火來判斷,他們正在低平地的上空飛行著。當終想著前方似乎有著孤立的山影般的東西時,直升機升高了高度,最後在某個建築物的中庭著陸,終一邊吐掉了跑進嘴巴中的塵唉,一邊猜測著自己大致的所在地點。
「越過隅田川,江戶川,利根川,在筑波山之前右前方閃閃發光的一定是霞浦了。」
終放棄扯斷鐵繩的念頭,在被綁著的椅子上無聊地動著身體時,鐵門被打開了,水泥制的箱子般的室內射進了光線。
「嘿嘿嘿嘿……終於落到我手中了。」
一陣足以污染人們聽覺神經的骯髒笑聲響起。一個與這個笑聲很匹配的丑怪老人俯視著少年。這個男人就盛曾經為關東軍的軍醫,隨心所欲的做人體實驗。生體解剖,細菌兵器研究開發等惡事的田母澤篤,現在,以大老闆身分君臨日本的醫學界和製藥業界。這一陣子以來,他一直有強烈的慾望要抓住竜堂兄弟好進行生體解剖。
殺人狂老人厚實的下巴澗著閃著銀色光芒的口水,把因高興面顫動著的手指伸向終的肩頭。
「住手!變態!」
終就從被捆綁著的椅子極力避開老人的手指頭。年輕的身體在T恤底下豎起了寒毛,就要看穿對方的真面目了。
田母澤無視於終的拒絕,再度伸出了手。終拚命晃動椅子,想避開那污穢的接觸。一個站在旁邊的黑衣男子彎下身想壓住椅子。
呻吟聲響起。終的頭撞上了那個多管閑事的男人的下巴。
男人捧著被強力撞擊的下巴,跪在地上。
「喲,精神真好哪!否則就沒有什麼樂趣可言了。」
田母澤後退了一步,添了添舌頭。像食用蛙一般醜陋,比食用蛙邪惡的臉就放在粗粗的脖子上。或許是覺得既然已抓到了獵物就不用急在一時吧?田母澤後退了一步,再次盯視著終的全身。他身上穿著醫生專用的白衣。對這個丑怪的老人而言,純白的衣服染成紅黑色的過程是人生最大的樂趣所在。
「對了,活力充沛的孩子,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是日本吧!」
終沒有義務要老實說出自己的猜測。讓對方誤以為他只有體力而沒有智慧應該可以增加逃脫的機會才對。
「倒是這位老伯伯你是誰啊?是經常出現在克多爾神話中的蛙人嗎?」
用這種態度對年長者說話是很沒有禮貌的,但是,對方對終也不是以禮相迎的,所以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拜長兄的熏陶之賜,終也是一個徹底的相對主義者。
「我是一個把生命奉獻給醫學的平凡老人。而且……」老人的眼睛轉向黑衣男人們。
「這些人和在巨蛋襲擊你們的那些沒用的傢伙是不太一樣的。我要用手術刀細心地切開你年輕健康的肉體,而他們就是來幫我忙的。」
田母澤在還沒有動手術刀之前想先用言語來切斷終的神經,然而,田母澤的臉上卻浮起了微微失望的神情,因為終聽完他的話之後,卻感到無聊似地打了小噴嚏。當終打完噴嚏時,年老的變態者刻意挺了挺罩在白衣下面的胸口。
「要強化肌肉就要提高攝取氧的能力。這些男人以人為的方式提高了他們攝取氧氣的能力。大概有常人的二倍以上。」
不喜歡說教的瘋狂博士似乎很少。而田母澤也屬於多數的例子。這是一個滿足他優越感的寶貴機會。終完全明白了。原來攀爬上野方給水塔的男人就是這樣的人啊?這麼說來,這個怪異的老人從巨蛋的大混亂以來就一直覬覦著終他們。
「哪,孩子,你想知道你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嗎!如果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我倒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
「這裡是哪裡?」
「日本哪。孩子,你自己不是這麼說的嗎!」
田母澤帶著連青蛙都會厭惡的扭曲笑容閃避了終的問題。終也未必就一定要得到確實的答案,可是,他的問題被老人的狡猾給閃過卻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日本也有天國和地獄之分……」就在田母澤自傲地這樣說時,一個男人慌慌張張走了進來,對著老人行了一個禮。
「幹什麼!我不是說不準到這裡來的嗎!」
帶著聖域受到侵犯的不愉快感,田母澤睨視著部下。在恐懼之餘再度低下頭,部下在田母澤的耳邊低聲他說了幾句日語。
「蜂谷!」
田母澤遭蹙了眉頭。對他來說,蜂谷是一個名人,可是,絕對不是同志或朋友。他是一個在船津忠岩這個絕對者死後,那些骯髒的同類相殘的二,三流權力者集團中的一人。以前是公安警察中的精英份子。
「把他趕回去。我忙得很,沒有時間招待不速之客,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喝不想喝的茶。」
忙是事實。今後的幾天里,田母澤打算丟下巨大的醫藥企業支配者的任務,專心於竜堂終的生體實驗。不只是為了滿足他那淫樂的殺人怪癖。他自己相信,這對日本醫學的發展將會有很大的幫助。
「什麼……四姐妹的代理……哼!那個洋妞和蜂谷搭上線了嗎!」
田母澤的表情增加了幾分陰險,過了一會兒,老醫學者咋著舌回答。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老人帶著沒能吃下美味料理的表情,對著年輕的實驗材料說道。
「我這裡來了不速之客。要勞煩你等一下,請不要怪罪。」
「永遠不要回來也無所謂,」
終滿懷誠意地回了這句話田母澤不悅地笑了笑,他那裡著被血沾污的白衣的身體消失在厚重的門之後。
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老人不在之後,空氣似乎恢復了不少清凈度。那個老人簡直就是一團毒素。
兄弟們一定會來幫忙的。終對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因為終本身在自己的兄弟被綁票時,也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搭救的。
但是,以終的氣質和興趣來說,他不想在這裡乖乖地等人來救。如果讓兄弟們說「先給你一次人情」,這是會令他感到生氣的。終輕輕地在心中決定,在兄弟們到來之前他要讓自己恢復自由之身。
※※※
會見最初是在不友好的氣氛下展開的。蜂谷秋雄穿著完完全全的義大利制西裝坐在接待室的沙發上。蜂谷以形式上無可挑剔的禮貌告訴主人四姐妹希望得到竜堂兄弟的身體。
瘋狂博士田母澤歪著嘴,說出了一段就像明治初期的國權論者一樣的論調。
「這裡是日本,不接受洋鬼子的指使。如果我照著做,有損一個獨立國的國威。」
說到這裡,他微微改變了語氣。
「對了,蜂谷啊!你是什麼時候成了洋鬼子的走狗的?難道,你真的要說同樣是狗,有秋田犬也有杜賓狗之分嗎?」
就像傷害他人的肉體一樣,傷害別人的精神也是田母澤的興趣。而這把塗著毒藥的手術刀也確實傷到了蜂谷的自尊心。蜂谷雖然變了臉色,不過他仍然自製著,原來他就是個官僚,官僚可以說完全沒有自己的力量。追根究底,官僚就是找一個巨大的力量當靠山,然後加以利用。田母澤的權勢不出日本本土,但是,四姐妹的權勢卻支配著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兩者的優劣是不足以此較的。
田母澤重整了自己的語氣。
「怎麼樣!公平地分配權利吧?」
「講什麼……」
原本想冷笑的蜂谷遇到了田母澤深沉的眼光,便把笑意封在皮膚底下。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蜂谷很了解田母澤的變質性。這是一個充滿危險性的老人。如果逼得過火,搞不好就會有蛙吞蛇的事情發生。蜂谷擺出了卑微的態度。
「我只不過是使者罷了,沒有什麼個人意志。」
「是那個女人的使者嗎!」
「是瑪麗關財團。」
反正假借他人之威,狐也可以是巨大的。這個回答正足以表現出蜂谷原本的官僚根性。蜂谷把視線從田母澤的臉上移向手錶。他確認了時刻,命令他當前導的HP嬌艷身影出現在接待室,剛好是灰姑娘的魔法消失的時刻。
「L女士,勞煩您跑一趟……」
L女士,也就是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只對惶恐不已的蜂谷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轉向了田母澤。接觸到四姐妹女幹部的視線,田母澤不禁微微豎起了眉頭。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女人。和第一次看到她時一樣,L女士仍然充滿了美麗的肉感,而且具備了女王般的威嚴。儘管如此,老人仍然覺得有哪個地方讓人有不快感。當她觸及老人探索的視線,L女士打出了預定的戰術。她強迫性地宣告。
「我們希望你能把順利抓到的竜堂家老二交出來。你雖然抓到了人,可是卻是無濟於事的。我們不會要你平白損失的,一定會付給你足夠的金額。可以吧?」
「你這個臭洋妞!想巧取豪奪嗎!」
田母澤的耐心打一開始就處於欠缺的狀態,但是,那一點點的耐心也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從椅子上憤然起身的田母澤口無遮攔地叱罵著L女士,接著又叱罵淪落為洋妞嘍羅的蜂谷,最後連放任外國人欺凌日本人的政府也罵進去了。可是,結果是瘋狂博士也露出了他庸俗的尾巴。他知道和四姐妹對峙是一點勝算也沒有,這無異是他垂死之前的掙扎罷了。
「田母澤先生,生氣也要有所節制。當一個日本人或當一個男人都是很辛苦的事。謹守禮儀又何妨呢?」
蜂谷的聲音中掩不住勝利感。L女士不禁在心中忖道:這就是這個男人氣度小的表現。壓制住田母澤的分明是四姐妹,他卻自認是以他個人的力量打垮田母澤的。
當田母澤帶著只能用像一隻被用熱水煮熟的食用蛙來形容的表情,正要破口大罵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向起。拿起聽筒的田母澤在瞬間更是變了臉色。他原本應該有必要對L女士及蜂谷隱瞞事情的,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忘了這件事,大聲吼叫著。
「那個小子逃了!這些沒有用的低能!」
「對,對不起。幸好還沒有逃到研究所外面,可以射殺他嗎!」
「笨蛋,不可以殺他,絕對不可以殺!」
田母澤再度大叫。對他而言,竜堂終不像那些強化人和其他的部下一樣只是消耗品。竜堂終是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的寶物。
「解剖屍體可是一點也不好玩哪。田母澤先生!」
蜂谷冷笑道。田母澤鼓起了他的蛙臉。在沒有反駁的餘地下,他用力地掛上了電話翻過在精神上早已沾滿鮮血的白衣,咚咚地踏著地板走出去了。蜂谷嘲笑著老人的狼狽樣。
「怎麼辦,L女士。」
「這個嘛。現在就先按兵不動,看那個瘋狂博士怎麼做吧!」
L女士絲毫不帶感情地回答。
這時響起了一陣慘叫聲。人體被撞向水泥天花板,半瞬間之後,落下地面。雖說是強化人,卻也不能避免受傷。當強化人忍著痛苦要爬起來的時候,輕巧的加害者此障礙賽跑選手更優雅地越過他的上頭。
「還以為會更辛苦些的。」
少年若無其事地丟下這句話他當然就是竜堂終。他已經從鐵繩中解脫出來了。他就著被捆綁在一起的椅子奮力一站,撞向一個強化人,強化人撞向牆壁之後,他又就著椅子撞擊對方的胸口,打斷了對方的肋骨。當第二個強化紉跳起來的時候,稚條地改變了身體刁角度,結果造成強化人自己撞上突出的椅腳的情況,腋窩和鼻樑同時受到強力的撞擊。終反手握住對方手上的刀,切開了繩子。他的手上充滿了暴發力。繩子斷裂之後四處迸散。整個過程前後不到10秒鐘。
終絲毫沒有留情。對方是強化人,如果手下留情,終自己就會有危險了。
少年天生就善斗。他自覺到在風格上不及長兄,在才幹上不及二哥,但是,純粹就技能而論,終在兄弟中是排名第一的。他只是在地位上排在哥哥後面罷了。
終的腳邊已經倒了四個人。他們雖是具有職業摔角手的腕力和輕量級職業拳擊手的敏捷性的強化人,可是,少年卻巧妙地將他們分開,形成一對一的局面,如電光石火般將他們各個擊破。
打倒了四個人之後,終的呼吸和鼓動還有許多餘裕,甚至可以說大有餘裕了。
第五個人襲擊過來了。從低位強力地掃腿過來。終輕輕地浮起身體避過對方的一腳,踢向正待挺起上半身的敵人的胸膛。鞋底響起了肋骨碎裂的聲音。
終了解對方沒有被授權殺掉他。這麼說來,自己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根本沒有這種事。竜堂家的兄弟是不會被形式上的虛飾給矇騙的。對方人數眾多,他們之所以不殺終,純粹只是為了達到拿他做生體實驗的目的而已。如果還對這種人客氣、守禮儀,那元異是違背天理了。
「……始哥他是這麼說的。家長的判斷就是一家人的行事方針。」
把所有的強化人都打倒在地上之後,終悠然地拂了拂頭。
「不過,如果哥哥們再不快點來,我可要一個人把毒蛇巢給掃除乾淨羅!太晚到場以致於沒得吃,那可不干我的事了。」
終銳利地翻過敏捷的手腕。水泥的碎片撞向天花板的一角,打破了監視幕。
在監視消失之後,終便快速地布起陷餅。他臉上帶著愉快的表情。
兩分鐘之後,六個以特殊警棒武裝的男人們形成了一個小組攻到走廊上來了。走廊上的照明被破壞了。一點起燈就會變成對方襲擊的目標。他們小心翼翼地前進,可是,就在他們感覺到腳邊有水的下一瞬間,慘叫聲就響起,人便倒在撒滿了水的地上。終把從被破壞了的照明器具中延伸出來的電線丟到水裡去了。
終所布下的陷阱已經使10個以上的人喪失戰鬥能力了。
他們戰鬥的對象不只是一個強健而俊敏的少年,同時也是一個天生的戰士。他們由事實申,體會了這個事實,田母澤的部下們不禁感到焦慮。
「如果讓他逃了……」
田母澤一發起怒來是很可怕的。除了他自己的家人之外,其他的人對田母澤來說都只是消耗品而已。他一點也沒有興趣去僱用一些無能的部下來鞏固自己的組織。而且,如果那個少年跑到建築物外面去的話事情就更加棘手了。這棟建築物雖然是一個用水泥相鐵絲網、高壓電線所圍起來的小要塞,可是,並不是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外面零星散布著築起研究學園都市的研究所群,一到早上,在各研究所上班的研究者和學生就會在路上來往。這麼一來,這棟建築物在做什麼,外面的人就會知道了。而也就意味著什麼都會破滅。
而現在,所員們恐懼和憎恨的目標——年齡15歲、往址,東京都中野區、學籍。共和學院高等科一年級、人科龍屬——破壞了他所看到的每一個監視器,排除每一個妨害者,朝著出口前進。終是這麼打算的,可是,這棟建築物的構造相當奇怪;終在找不到出口之際,不免顯得有些焦躁,他把兩手搭在一扇巨大鐵門的把手上,用力一拉,鎖彈跳了起來,門打開了。
那不是出口!一種令人一驚的感覺襲向終,少年的頭髮在一瞬間豎了起來。這裡或許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設施吧?然而給人印象較深的倒不是這裡是最新科學的精粹中心,而是門的構造給人一種奇妙的老式而古怪的感覺。這是田母澤懷念他極盡惡行之能事的關東軍時代,而有意使這裡的外觀一如當時的細菌部隊的設備。
終當然不知道有這個原由。令他感到噁心的是幾個水槽里的景象。一開始,終並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當他知道那是有兩個頭的胎兒屍體,因為罹患不幸的病面使得頭蓋骨變形的人的頭部時,他差一點就吐出來了。
他快速地跑到看不到水槽的地方,手扶著牆壁,激烈地呼吸,這時,他感覺到背後有危險的觸手伸過來。他轉過身,用手肘彈開落下來的竹刀。然後抓住了慌忙想逃走的男人的右手腕,並把他制服,襲擊者就是剛剛對老人耳語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田母澤的秘書室長橫懶昭次。能幹的生意人的身體飛向遙遠的地方后,被恐懼和狼狽所擄獲的中年男人雙腳一軟,什麼都做不了了。
「饒命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做。」
「是嗎,壞人的嘍羅都一定會這樣講的。」
終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笑容。對手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一個俗人,這讓他鬆了一口氣。他故意地扳響了兩手的手指頭。
「如果讓你吃一點苦頭,意見和態度一定會有大幅度地改變的。你要試試看嗎?」
「不、不會變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打我也沒用……」
不會沒用的。終輕輕地——主觀上來說,但實際上——拍打了一下,臉上就留下了紅色痕迹的秘書室長立刻就改變了自己的說法。
「這、這裡是實驗畸形學的研究室。」
「什麼啊?那是什麼鬼東西?」
終問道,同時再度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不快感。一列眼睛看不到的蟲子蠕動爬過他的神經網上。
「研究畸形或精神異常之類的學問可以使醫學獲得進步。這種事你應該也知道的吧!這不是疲憊的人權議論,而是科學的問題。」
「如果這種疲憊的事情令人厭惡,那麼,無視你的人權也就無所謂了。」
「不、不是,說疲憊是不對的。總面言之,為了醫學上的進步,質、量兩方面的實驗材料是必要的。可是,畸形和精神異常的數量是有限的。所以才使用藥物來控制遺傳基因……」
「特地製作出畸形或精神異常的人好拿來當作實驗材料嗎?」
終先行做出了結論,橫獺只好點點頭,同時也感到一股顫粟。少年的臉雖然十分的秀麗,可是,猛烈的能量卻抹殺了其秀麗噴射而出。
「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不能讓那個老頭活下去。我明白了這件事。」
聽到終強烈的宣告,橫賴不禁感到一陣心寒,他有點不合情理地開始安撫終。
「你、請你冷靜……」
「冷靜!」
終伸出了手,抓住了橫獺的衣領。他只用一隻手就輕而易舉地把橫獺的身子吊在半空中了。
「那個老頭隨心所欲地做生體解剖,人體實驗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我沒有幫他的忙。」
「那是因為你不是醫生的緣故吧!可是,是他給你薪水的吧?看來你不是普通的職員,應該是重要幹部吧?」
「應該值得要你半條命。」
少年的兩眼中發出像超新星一般的光芒,橫賴發出了無助的悲鳴。地那兩隻短腿在空中奮力地怕打著。當被吊起來的衣領壓迫著他的咽喉,使他連叫也叫不出來的時候,突然,他覺得呼吸暢通了。他的鞋底碰到了地板,改變了主意的少年對直喘氣的橫賴宣告。
「帶我到出口去。那麼我就把你的事情一筆勾消。」
「你、你不殺我了嗎?」
「如果你乖乖地帶我到出口的話。」
橫懶用盡全身的力量點點頭,認真地為終帶路。當他想起日後田母澤的憤怒時,不禁腳軟得要停下腳步了,可是,他也得先避過今天的暴風雨才有餘力去顧及日後的噴火。而且,在帶路的途中,或許這個少年就會中了圈套也不一定。心中如此盤算著的橫懶刻意選擇尚有監視器活動著的路帶領著少年前進。
「這個小計謀卻為他自己帶來了小災禍。一個透過監視器發現他們行蹤的敵人拿著來福槍從走廊轉角狙擊。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從田母澤那邊獲得了射擊的許可命令、命中橫賴也無所謂,就算射中了少年,少年也不致於立刻就斃命。
不幸的橫賴就因為這一槍被永遠奪走了生命和未來。
當橫懶的頭部綻開成一片血紅,屍體倒卧在地上時,終已經躍起了身子。他彎起身體,往天花板一跳,身子一轉踢向天花板,從敵人的頭上襲擊過來。敵人無法應對他的神速行動。手腕連同槍身應聲折斷,臉部先行著地,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半死人了。
※※※
「『布拉德計劃』……嗎!」
聽到L女士的說法,蜂谷歪了歪頭。
第一個聽到「布拉德計劃」的日本人就是蜂谷。
蜂谷不知道這是不是算是一種榮譽。L女士說這是一個使日本人的精神惡化,需花費三十年的周全計劃。蜂谷鼓起他那秀才警察官僚的驕做搜尋著記憶。
「所謂布拉德就是當吸血鬼卓九勒的模特兒的個人嗎?」
「是的,就是串刺公爵布拉德。」
15世紀,出現於歐洲東南部巴爾幹半島的布拉是瓦拉奇亞公國的君主,在政治和軍事上采毒辣政策。他對抗強大的郡圖曼土耳其帝國、守護小國瓦拉奇亞,的確是一個有能力之人。
之所以被稱為串刺公爵是因為他把兩萬名俘虜來的郡圖曼士兵活生生地刺穿在樁子上,然後把他們凄慘的屍體並列在街道兩旁,做為警惕之故。郡圖曼軍害怕布拉德的殘忍,結果變得不喜歡和他作戰了。
布拉德統一瓦拉奇亞國內,傾全力和強大的郡圖曼作戰。在國內,反對他的貴族們也都被串刺或處以火刑而死。除此之外,布拉德還努力美化、清潔瓦拉奇亞國內。有一次,布拉德把國內的犯罪者、身體殘障者、精神障礙者,乞丐、醉漢,懶人、流浪者都趕到一個大房子裡面去,再將門關起來。然後,他命令軍隊包圍房子匹周,放火燒房子。被關在房子里的人都被燒死了。布拉德為了美化、清潔國家,便殺了所有「不好看而骯髒」的人。
「……怎麼樣!蜂谷先生。你現在應該很清楚,真實的卓九勒遠比吸血鬼卓九勒更可怕吧!」
「是、是的……」
蜂谷用比利時制的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害怕太陽和十字架的吸血鬼只不過是欺騙小孩子的怪物罷了。以「不好看」的理由而燒死身體殘障者的布拉德應該是虐殺者阿道夫。希特勒的先驅者。
蜂谷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那是當他還是現役警察官僚時,發生在橫田的事件。一群手持金屬球棒的少年們襲擊了一個在公園的長椅上睡覺的失業者,他們圍毆了這個失業者。
「追逐一個哭叫而四處奔逃的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個傢伙不會反抗,所以我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被逮捕的少年們淡然他說道,讓大人們為之顫慄不已。抱著,殺了那些骯髒的傢伙也無所謂的觀念的少年們根本沒有去想他們圍毆,打死沒有抵抗力的人的行為有多麼的骯髒。
「只因為骯髒,外表和其他人不一樣就奪走對方的生命、並且還不當一回事,這樣的人,這種像布拉德的子孫的人在日本年輕的一代中是越來越多了。」
蜂谷無語地聽著。原本就冷漠的他也被L女士的話震住了。
「而他們的特徵一定是以多數襲擊一個人,或者以多數襲擊少數。他們絕對不做一對一的決鬥。單方面地傷害對方,卻絕不讓自己受到傷害,不讓自己一個人負起責任。可笑的是他們連以匿名信寫些令人討厭的信這種事也不單獨為之,他們總是和同伴相互擁抱的。」
「除了日本之外,沒有其他的國家讓年輕的一代如此荒廢、腐蝕精神,本世紀將會是快樂的時光啊!」
「這、這就是布拉德計劃……」
「剛開始是想取其他的名字,可是、實在沒什麼才華,所以就命名為布拉德計劃了。」
剛開始時想到的名字是「希特勒之孫」,聽了L女士的解說,蜂谷再次點點頭。
阿道夫。希特勒生前曾對心腹戈培爾這樣說道。
「不需要讓青少年有判斷力和批判力。只要給他們汽車、摩托車、美麗的明星,刺激的音樂、流行的服飾,以及對同伴的競爭意識就行了。剝奪青少年的思考力,根植他們服從指導者命李的服從心才是上策。」
還有人聽到這樣的話。
「讓他們對批判國家,社會和指導者抱持著一種動物般原始的憎惡。讓他們深信那是少數派和異端者的罪惡。讓他們都有同樣的想法。讓他們認為想法和大家不同的人就是國家的敵人……」
「希特勒這個男人很了解將人類家畜化最有效的方法。」
L女士微微地笑著,蜂谷再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目前在日本的青少年們當中不就有許多希特勒的子孫嗎!他們成群結隊地行動,排除個人的行動。
對政治和社會不關心,就算權力者行事不正,他們也只是帶著得意的面孔說「這是誰都會做的事」。他們排斥和自己意見不同的人,以匿名方式送令人不快的信或剪刀,打脅迫電話用刀在臂上刻上「死」字。
只因為髮型不同,就把同年級的學生從樓梯上推下來:以說話有地方口音為由,把牛奶從頭上倒下來、嘲笑對方。他們單純地相信多數=權力=正義這樣的模式,視少數邪惡為理所當然之事,不管做什麼事,只要不需負個人的責任就可以了。
「他們認為是開玩笑的。因為大家都這樣做,所以自己也這樣做。所以,沒有必要負任何責任,這是他們的主張。他們只一昧的寵愛自己。」
蜂谷聞言不禁嚇了一跳,沉重的漢桃木門打開了,出現了一個穿著T恤的少年。蜂谷原本就要驚嚇出聲的超可是,他看到L女士至少外表看來訥為沉穩的樣子,他極力地壓抑往自驕。L女士對著蜂谷露出了笑臉,自我介紹。
「我是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如果你能記起來的話那將是我的榮幸。」
「很不巧,我的記憶力並不好。告訴我一個此較簡短的稱呼吧!」
「那麼,就叫我L女士吧。」
「是名字的第一個字嗎!或者是胸圍的尺寸呢!」
終的口吻似乎顯得不大有興趣。他雖然和L女士才第一次見面,但終卻沒有單純到被她表面上那種友好氣氛所騙。這個少年雖然不喜歡念書,可是頭腦卻很好;很能把握事情的本質。
「隨你怎麼想都可以。」
L女士露出林一個艷麗的笑容,她只能繼續表演自己的演技。
這種在生命或人格的尊嚴受到危機之使,就會從人身變成龍身,這不是緣於他們本身的意志。而四姐妹只能從這一點找出活路,對L女士而言是機會並不是那麼多。
不管怎麼說,無法確保龍王的實體,就無法進行研究和支配。更何況,L女士在前些日子已經喪失了一個好機會,某前已是一出局的局面了。如果,四姐妹的大君們認定已無能的話。
前幾天,南海紅龍王從她的手中逃脫了。而今天,西海白龍王出現在她面前。這一次絕不能再讓獵物逃了。
南海紅龍王超人的能力是控制火初熱。而現在出現在她跟前的西海白龍王優美的肢體中到底潛藏著什麼樣的力量呢?光是人身形體時的少年就已經夠危險了,如果再變成龍身的話就不是危險這種字眼可以形容的了。
雖然只是一個18歲的少年,卻也不能等閑視之。可是,只要我這一方表面上儘可能地示好,應該可以緩和一下他的銳氣吧,這是L女士知道的唯一可行之道。
「不要光站著,坐下來好不好?小男孩。」
L女士的聲音中充滿了感情,可是,終似乎沒有什麼感受。他好像對女人的美色、魅力沒有敏感的性質。
「你們認識那個蛙人吧?那麼;你們也應該不是什麼善良的市民。」
終輕輕地眯起了眼睛,看著各自穿著高級衣服的男女。他的體內沒有一絲絲的好感。
「這個老先生的面相真是不好哇!就算不是冷酷、無情的暴力集團幕後人員,也該是公安警察的大幹部。那種臉就是為了目的,可以使出任何手段的臉。」
一個充滿榮譽的精英警察官僚的地位被視為暴力團,蜂谷不禁怒火上升。另一方面,他的舊傷也被挑起了。他之所以不得不放棄警察官僚的地位是因為他必須挑起公安警察違法竊聽事件的責任。被人批評,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小心你的遣詞用句。」
蜂谷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低沉聲音曾經讓警視廳和警察廳的部下們顫慄不已,可是,少年卻不把它當一回事。要讓終感到害怕是必須要有超越始之上的風格和迫力的。
L女士似乎有意要調停兩人之間的對峙。
「這位先生既不是暴力集團也不是公安警察。在不久后,他將成為美國一流大學的教授。」
「大學教授?」
終感到不可思議似地再度看著蜂谷。看來實在不像學者或教育家,可是,因為終他們的姑丈靖一郎任職學院院長,所以,也不能說這個乍見之下有紳士風格的男人不是一個教授。
「醫藥學者嗎?」
終會這麼間是因為有剛才的那個經驗。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我也能夠了解你討厭田母澤博士的理由何在。我也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以L女士的立場來說,如果能把竜堂終拉到自己的陣營這邊來,那麼,把蛙人田母澤當成餌也無所謂。田母澤已經超過七十歲了,他不斷地累積自己的惡行,把權勢建築在幾千個犧牲者之上。如果要真正以戰爭罪犯加以處刑的話他就要被絞刑五,六次了。在幾世紀結束之前把這個男人從地上消失應該是正義所許可的。
終看著L女士,被一種奇怪的不快感所擄獲。她確實是個美人,也具有一個不凡的人所該有的內在,可是,總是有那麼一個地方刺激著少年的神經。由於他們是第一次見面,所以這種感覺也不是源於她身上有哪個地方和以前不同。終只是毫無來由地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似的。
終所以侵入接待室是因為他認為如果這裡有VHP的話可以抓來當逃脫時的人質。當終打算結束沒有任何收穫的會話而採取行動的時候,門被打開了,建築物的主人出現了。當他看到終的時候,臉上同時浮起了幾種不同的表情。看來好像不知道該高興地跑上前去呢?或者應該拔腿就跑、本來他把視線移轉到L女士身上的時候,彷彿就下了決定了。
田母澤的臉奇怪地扭曲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在他的蛙臉上擴展開來。就像編幅張開它的翅膀一樣。田母澤站在沙發前面,依序看著三個客人,然後露出了他那被尼古丁污染了的牙齒。
「這對夫人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哪,瑪麗關財團的東京赤飯分部被恐怖份子襲擊了。」
室內有一瞬間的沉默。打破這個沉默的是田母澤隱含惡意的笑聲。
「而且,從六本木到赤坂一帶,警察,自衛隊已陷入了一場大混亂當中。想必你一定很擔心吧?嘿嘿嘿嘿。」
「……」
L女士沒有立刻回答。這四個年齡和立場都不同的男女各懷思緒,站在漫漫長夜的折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