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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莉-艾普福斯打開門,小小的會議室里空無一人,走進去,然後隨手關上門。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明天就是他29歲的生日了。慕莉-艾普福斯有一頭紅棕色的天然捲髮,身材不胖不瘦,剛好適中。
過了一會,門開了,近來一年輕男子,胳膊下夾著一台儀器,一頭柔軟的棕發,看起來似是抽煙斗的那種男人。他看見慕莉,很是吃驚。「艾普福斯小姐,是你嗎?我才榮升為生活主編,叫布萊恩-奧爾。」
他伸出閑著的那隻手來,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冰涼的手來握住他的手。「我來得有點早了。」她說。
「那沒什麼,總比遲到要好得多。」他大笑起來,接著即把儀器擱在桌子上,解開一團厚厚的電纜,插進插座。「你可以坐過來些嗎,艾普福斯小姐?在你準備好之前我們用不著開始著手,我只是想先做點刻度記號。」他拉出兩根儀器的引入線,向她展示了一下線頭的卡子,「準備好,開始了嗎?」
她問:「有危險嗎?」
「不,一點都沒傷害。請把你的手錶解下來。」他把卡子纏繞在她腕上,引入線很柔軟,但還是有點硬。他敲了敲身前的鍵盤,眼睛注視著屏幕。「你有點緊張,」他說,「這不是你自願的嗎?」
「不全是因為這個。他們告訴我,在公司里,我再也升不上去了,除非……」
「但是你並不想那麼做?」
「不是的。」
「你想能留在公司里,等待高升。」
「是的。」
「那麼,這讓人很為難,進退維谷,是不是?」
「是的,」她笑道。「我就是這麼對別人說的。」
「你想解決這個矛盾衝突或是需要建議?」
「解決衝突?」
「你幹得很出色,否則他們決不會在乎你高升與否。」他語調輕鬆,使她放鬆了些許。
「那麼,讓我們再談談吧,」他說,「有什麼事我可以告訴你的?」
她看著他,他是那麼地真誠熱心。她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曾經做過的事或是你能想起的事。」
「哦,太好了,我想起來了。很多年以前,我曾對我的女朋友說了些什麼話,記不得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曾有一個星期它老是捆擾著我。我曾靜坐下來想了很久,『天哪,我好希望未曾那樣對她說,』」「但是,現在你卻記不起了。」
「不是這樣的,因為他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是你記得起曾想起它?」
「就是這樣子。」
「要是我沒有那些事,那些一想就頭疼的事,怎麼辦?」
「你也許會很驚訝,每個人總有一些麻煩事。如何擺脫那些可怕的事總是事在人為。」
「我沒有,我的生活平淡無奇。」
「快樂的童年呢?」
「哦,我父親--我那學生般的父親……」
「是嗎?」
「在我還只有一歲時,他便離開了我們;當我長大時他卻常來看我,我們不時地在一起就餐。他人很好,是個真正的紳士。事實上,他很寵溺我。但是即便如此,這只是……」
他沉默不語,期待著。
「我為什麼會頭疼?」她問。
他目視鍵盤說,「去看過醫生了嗎?」
「看過很多次了,還是老樣子。」
「那麼,這是緊張不安的另一個好理由,是嗎?真的,我看不出你是怎麼輕鬆的,也許是你象其他人一樣發現有些事變了,也許你沒有。如果你沒有的話,那最好不過了,你說呢?」
她猶豫了一會兒,「當你編輯你的生活的時候……」
「噢?」
「這並不會使一些事情有所改變,不僅對你,對其他人也是,是吧?」
「我不能肯定。」
「打個比方說,假設你有個愛人,一個女人,但是關係有點不妙,那麼你現在就會回到過去,把她剔出你的生活,是吧?」
「是的。」他看起來很不自然。
「那麼在你這麼做的同時,只是假設,她又找到了另外一個男人,並且有了他們的孩子,而那個孩子有原來是根本不存在的。或者設想一下,你殺了別人,而你卻希望不曾殺了他,所以你重新編輯生命歷程。想改變這種狀態。然後,死去的人又復活了,她是實實在在的人呢或僅僅只是個有利而已?」
「就我個人認為,他是實在的人。你知道嗎,在培訓時,他們告訴我們,你們並不創造任何事物,你們只是從一個時點移至另一個時點。不管那時你有沒有對你的女朋友說過傻話,有沒有喝得醉倒在樓梯上,在這新的一刻里,你所遇到的人自然不會是先前的那些人,他們同你一樣真實地存在著。不管結果怎樣子。」
不久,在看著儀器的時候,他大叫起來,「你是脈搏穩定下來了。你不是一時衝動才這麼做的,是吧?」
「不是的,我想做下去,真的。我該怎麼做?」
「盡量放鬆自己,冥想,先細想一下今天發生的事,然後往前追溯。當你想到需要改變的事時你會明白的,哪怕是深埋在過去的往事。」
儀器嗡嗡地響著,房間漸漸暗下來,黑暗慢慢籠罩住她。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似是墜入了陰暗的深井裡。清晰的肖像頭不斷湧上來,又退下去,但是沒有需要修改或改變的;想起她的第一個生日,滿是悲傷和陰影。那天,他酒醉的父親抓住他的腳踝子,提著她晃來晃去,在冰冷的黑夜裡。
真的沒有必要改變它。有些人,也許就是她的父親,或是在她仍未出生時已編好了那一刻,象個陰冷的幽靈徘徊在他人的生命里,而生命對那些人是如此的重要。
奧爾彎下身來。「艾普福斯小姐?」她睜開眼睛,「你沒事吧?」
「我頭疼得厲害。」她說。
「這偶爾才發生。」他坐下道。
她取掉引入線的卡子,站起身來,打開門。「除了頭疼,我一切都很好。」她扭過肩頭說道,「你也很好,是吧?」
「是的。」
「那麼,一切都很好,是吧?」
奧爾抬頭焦慮地看著她,「艾普福斯小姐,你確信你沒事嗎?」
「哦,我確認。只是要不是……,」門關上了,她的餘音迴響在房間里,「這有關係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