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上,又下起了大雨,耀輝冒雨蹬著自行車往鎮上郵電局跑。
「砰砰砰……」耀輝甩下自行車就射門。
半天,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開了半邊門問道:「這麼晚幹什麼?」
「我有急事,發封電報!」耀輝說。
「明天來吧,太晚了。」那人說。
「我真的有急事,明天就來不及了。」
那人猶豫了一下說:「你進來吧!」那人很快打開發報機,「你的電文?」
「嫻:明天,你到火車站接我上次給你說的那個女孩。」
宛晴對秀禾說:「明天大伯就要回來了,你害不害怕?」
秀禾點點頭。
「你想不想逃?」
秀禾又點點頭。
「那快點收拾東西,我們幫你逃走。」宛晴急切地對秀禾說。
秀禾先遲疑了一下,就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一會兒就把一個包裹打好了。
「現在六叔已經到郵電局去發電文叫人明天到火車站來接你。你現在就等天亮,我們就送你去火車站。」宛晴說。
秀禾不開腔只是點著頭,她的手腳不停地發抖。因為這既是她盼望的事情又是她所不願意做的。盼望的是她確是不願意跟一個比她大三十歲的男人圓房,所以盼望離開這個地方;不願意的是她不願意背叛大太太,大太太對她家思重如山,對她也如同親生女兒。
時間在焦急地等待中過去。雞叫三遍了,耀輝無聲地推門進來了。他招手叫秀禾和宛晴跟他出去。
三個人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梯,穿過院子,出了院門。院門外放著一輛滿是泥漿的自行車,昨夜的雨下得可真夠大的。
「好了秀禾!我就送你到這兒,你坐六叔的車子去火車站,祝你幸福!」宛晴拉著秀禾的手說。
秀禾含著淚點點頭。
耀輝載著秀禾在滿是泥濘的鄉間小路上飛馳著。秀禾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放風箏的早晨,也是這樣坐著他的自行車在田野上奔跑。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玩耍而這一次是逃亡。
耀輝領著秀禾往月台上走去,那兒站著許許多多的等待親朋好友的人們。
「等會兒吧,一會兒我的一個朋友就會來把你接走,你應該脫離這兒,走向自由、幸福。」耀輝低聲對秀禾說。
秀禾點點頭,望著列車將要開來的方向,那就是她的希望,她的救星……
「嗚……」一聲長鳴,火車緩緩駛進車站,容耀輝和李秀禾互相看了一眼。容耀輝看到李秀禾的眼中掠過一絲焦急,但這時火車已經停了下來,吵吵嚷嚷的人們紛紛走下火車,他欲言又止,轉過身去尋找女友沈婉雅的身影。
「耀輝!」
容耀輝聽到身後甜甜的喊聲,知道是沈姻雅,急忙轉過身去。沈嫻雅已經笑容燦爛地奔了過來,高興得勾住容耀輝的脖子,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著容耀輝。容耀輝也微笑著低頭看著她,四目相視,猶如一對難捨難分的恩愛夫妻。
李秀禾看著這一幕,心裡湧起一陣心酸,急忙別過臉去,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覺得她自己竟是如此孤獨,寂寞,似乎老天爺已經忘記了世上有她這個人,她是被人們遺忘了的。突然,她被前方的什麼給震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顯得非常不安,「完了,走不了了!」她暗想。
「秀禾!秀禾!」容耀輝一連叫了她幾聲,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愣愣地瞪著前方,他迷惑地順著秀禾的視線從她背後望過去,「啊!大哥!」容耀輝大吃一驚,輕輕地叫了出來,心裡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秀禾是大哥的三太太卻跟著自己跑出來,並且是要逃走,這是違背家規的,大哥肯定會不高興,秀禾這回不但走不成,而且等待她的將是更殘酷的命運。
容耀華一臉的風塵僕僕,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的神情,直直地走到容耀輝一行跟前,容耀輝笑著小心地喊了聲:「大哥!」沈嫻雅一驚。
「嗯」
「嫻雅來這兒玩幾天。」容耀輝看了容耀華一眼,又指向秀禾,對他說:「這就是秀禾。」
誰知容耀華瞧都沒瞧秀禾一眼,冷冷地說道:「知道了。」
秀禾心裡一沉,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容耀輝趕忙轉了話題:「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容耀華冷冷一笑,轉向沈嫻雅,說:「是啊,這麼巧和沈小姐在一趟車上,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沈嫻雅覺得氣氛十分沉悶,和周圍吵吵鬧鬧的氛圍格格不人,她也不好怎麼和容耀輝搭話,只是淺淺地一笑,說:「是啊。」
「我們走吧。」沒等他們回答,容耀華就一個人在前面走了。容耀輝不敢怠慢,會意地看了眼秀禾,秀禾一慌,羞得低下了頭,她已不敢期盼逃了,趕緊跟上了容耀華,沈嫻雅也挽起容耀輝,趕了上去。
而此刻,客家上上下下急得團團轉。秀禾的私自出門,震驚了所有的人。大太太更是著急,秀禾可是她給容耀華找回來了,目的就是要討他的歡心,如果在這個時候她不告而別了,叫她怎麼向他交待呀。
「哎呀,你找到了沒有?」
「沒有啊,大太太。」
「你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啊?」
「沒有。」
「哎,這可怎麼辦呢?你說她能跑哪兒去呢?快,你再去找找!」
「大太太,大太太!」一名家丁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喘著氣斷斷續續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來電了,……他……他說……今天就回來啦,大太太。」
大太太一聽大驚失色,迎上去顫抖著拿過家丁手中的電報,臉色變得蒼白,嘴唇沒了一絲血色,彷彿一副看懂了電文的樣子,驚慌失措地嘀咕著:「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這三太太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哎呀,這叫我怎麼辦啊?你們,你們快去找,快去。哎,容媽,你跟我回去收拾收拾,我得去迎接老爺。」
「是」
雖說是老夫老妻了,但大太太還是叫容媽給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容耀華不就是迷上了城裡的那個交際花嗎?大太太心裡想,雖然她是老了,不能濃妝艷抹的了,但是還是要有必要的修飾,這樣,容耀華也不至於討厭她了,再加上,如果能把秀禾找回來,憑著秀禾的花容月貌,他一定會高興她為他所做的一切的。左右仔細看過了,大太太滿意地笑了笑,站起來,對容媽說:「容媽,你瞧我這樣,好嗎?」
容媽笑著回答:「好,老爺一定喜歡。」
「嗯,走吧。」轉身急步走出了門口。
看到家裡管家阿川,大太太沖著他喊道:「阿川,快備轎,我要去迎接老爺。
「是,大太太。備轎,準備起轎了,快,快,快。」阿川不敢怠慢,接到大太太的命令就匆匆忙忙地跑出門口對轎夫吩咐道。
大太太在容媽的陪伴下快步向門外走出去,這時,一名男了滿頭大汗地急沖沖地從外邊跑了進來,把大太太嚇得停下腳步怔在原地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責罵道:「跑那麼快,幹嘛去啊,一點規矩都沒有。」
那男了差點撞上了大太太,也嚇了一大跳,但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喘著氣就說:「大太太,老爺已經回到家了。」
正說著,就看到容耀華坐著三輪車已經在大門口停下了。原來還一片驚慌的客家馬上變得死一般沉寂,都跟著大太太站在一邊,恭恭敬敬地。當大太太看到容耀華身後的秀禾時,一顆懸著的心就落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勉強的了。
容耀華走到大太太面前停了下來,朝著她淺淺地一笑,大太太恭敬地說道:「老爺,您回來了?」
「嗯。」容耀華向她點了點頭走進屋裡去了。儘管他不再愛大太太了,但由於她對容家,可謂盡心儘力,管理得有條不紊,叫他這個做丈夫的,不得不尊重她。
秀禾緊跟著容耀華,當她走到大太太跟前時,突然被大太太抓住了,輕聲在她耳邊說:「去端蓮子湯給老爺喝。」秀禾抬頭看了大太太一眼,輕輕地「嗯」一聲就走了,大太太於是就緊跟在容耀華的後面,隨他進屋,容耀輝和沈嫡雅也跟著進了屋。
在屋廳里,容耀華和大太太坐正中間,容耀輝和沈嫻雅則坐在旁邊。
大太太和顏悅色地把茶端給容耀華,說:「老爺,您辛苦了,先喝點茶吧。」
「嗯。」容耀華臉上仍露著微微的笑容。
屋裡面所有的人都保持著沉默,靜靜地看著客耀華喝茶。他啜了口茶后,皺起眉頭問:「怎麼那麼安靜,宛晴呢?」
「大伯,我在這兒呢?」宛晴歡快地從房內奔了出來,一見到容耀華,就樂得貼了上去,撒嬌道:「大伯,您終於回來了,這麼久都不回來看我,你還喜不喜歡我嘛?」
看到宛晴甜甜的笑,容耀華慈愛的笑了,撫摸著她的頭髮,說:「你呀,還是老樣子,調皮任性,一點都沒變啊。」
「您不就是喜歡我這個樣子嘛?」宛晴俏皮地說道。
「對,我喜歡,沒變的好啊。家裡好像也沒怎麼變。」容耀華環視了一番這屋子。看著這土生土長的大屋子,容耀華心頭忍不住湧上一股熱血,這才是他真正的家啊,這裡充滿了愛心與溫馨,他的臉上的安詳的笑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然而,當秀禾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時,他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會破壞這個家的安寧,但她只是個替人傳宗接代的工具。剎那間,容耀華的變化似乎傳染給了每個人,屋裡又變得沉悶起來。宛晴看到秀禾時也嚇了一大跳,但也不敢說話,靜靜地站在容耀華的旁邊。每個人都緊緊地盯著秀禾。
秀禾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她戰戰兢兢地端著托盤,腳下像有千斤重般緩緩地走向容耀華,在一旁的容耀輝緊緊地握著拳頭,為她擔心著。
走到容耀華跟前,秀禾不敢看他,眼睛一直盯著盛有連子湯的碗。把湯往他眼前一送輕聲說道:「老爺,請……請喝湯。」
容耀華也沒看她一眼,直接端起碗就喝了。秀禾心裡一寬,就想趕緊退後,誰知卻被大太太在背後用手給頂住了腰,秀禾有點驚慌地看向大人太,大太太朝她會意地笑了笑,又對容耀華說:「老爺,她就是秀禾。」她想著,只要秀禾主動點順著容耀華,到時候就不怕他不喜歡她了,她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秀禾身上,所以她不會讓秀禾那麼快就退場的。
可是容耀華也是沒什麼表情,低沉著聲音道:「在火車站時就見過了。
秀禾心裡又是一涼,在一邊的宛晴也為她捏了把冷汗。大太太心裡也納悶著為什麼容耀華會有如此冷淡的反應,看來她們得下更大的功夫了。大太太悄悄地在秀禾耳邊催促:「說話呀,快說呀。」然而秀禾卻嚇得張了好幾次嘴也沒說出話來,屋裡靜悄悄的,大家都著急著,都在等她說話,畢竟是新進門的太太初次和老爺見面啊!
過了好一會,秀禾始終都沒道出一個字,容耀華綳著個臉猛地站了起來,直接對著容耀輝說:「耀輝,這次回來,我主要是為了你。你現在先把沈小姐安頓好,我到桔園去走走,你等會兒來找我。」
「嗯。
也不管其他人驚訝的樣子,容耀華徑自走了出去。
容耀華走後,容耀輝看了一眼秀禾,碰上了她那雙惶恐的雙眸,心裡一陣心亂,但大太太就站在_旁,他也不敢過去說什麼,心一橫,對大太太告辭說:「大嫂,我先帶嫻雅去休息了。」
大太太這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臉帶笑容說:「好,沈小姐一路辛苦了,好好招呼,沈小姐呀,就在這兒多住幾天。」
容耀輝就拾起行李把沈嫻雅帶走了。
秀禾望著他們遠走,近乎絕望了。在容家,容耀輝是唯一能替她出主意的人,她是如此依賴他,然而現在,她們的計劃落空了,容耀華又回來了,沒有人會幫她了,她唯有自求多福了。
大太太看到秀禾獃獃的眼神,雖說著急,但她也理解她的心情,因此只長長地嘆了一聲,轉身回房去了。
其他人也依次退出了這個屋子,只剩下秀禾一個人愣在那兒,眼淚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她的臉龐。
容耀輝把沈嫻雅帶到老陶島上去住,他覺得那是最安逸的地方,容家太沉悶,他不想讓她感受那種令人不愉快的氣氛。看到沈嫻雅剛到島上時沉醉的樣子,他知道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沒到半個小時,沈嫻雅就睡下了。容耀輝也不敢再耽擱片刻,就一路跑去桔園找他大哥去了。
容耀華走在桔園的小徑上,背著手,望著這片桔園,一棵棵桔樹上垂掛著紅紅的桔子,甚至地下也撒滿了紅燦燦的桔子,猶如身在另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此時,一陣輕風拂過他的臉龐,他笑了。這笑里含有驕傲也含有滿意。
「大哥!」容耀輝跑了過來。
容耀華應聲轉過身去,看到弟弟氣喘吁吁的樣子,笑著說:「耀輝,別跑那麼快。」容耀輝憨憨地笑了笑,來到大哥面前,兩人繼續往前散步。
「大哥,覺得三嫂怎麼樣?」容耀輝小心翼翼地問,既然秀禾跑不了了,那麼就只能祈盼大哥能待她好一點。
「怎麼樣?」容耀華一副不屑的樣子,「人長得挺漂亮的,是那種人見人愛的女人,但是,在我眼裡,那種只懂得替人傳宗接代的女人……」容耀華哼笑著搖了搖頭,「根本不值得一提。」
容耀輝一聽心裡來氣,但也不敢發出來,賭氣走在了前面。容耀華當然看不出來,仍慢慢踱著步。
「我覺得你應該試著了解她,」容耀輝氣稍平了些,「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見,她不是認命的女人,既然大哥決定回來成親了,那就應該多了解她。
容耀華呵呵地笑道:「你似乎很了解她,也很關心她呀。
「大哥,她是我替你娶進容家的,我只想她過得好些。
「女人,算什麼?我們別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這次回來,是叫你回去幫忙的,最近生意忙得我透不過氣來,英國那邊又來人了,沒有你,大哥快不行了。
「可是……」容耀輝欲言又止,面露難色。
「可是什麼?」
「哎,沒什麼。」他怎麼敢說秀禾其實並不願意嫁給他,又怎麼敢乞求大哥放她走呢。
「沒什麼就好,我們回去吧。」說完拉著容耀輝就往回走,並且邊走邊贊著桔園:「你看這一個個熟透了的桔子,今年真是大豐收…·」
晚飯的時候,容耀華坐在最中間,其餘的人依輩份挨著坐。傭人們都站在一邊侍候著。等容耀華拿起筷子后,其他人才敢開飯。
大太太笑著對沈嫻雅說:「沈小姐住得還習慣吧,這六弟也真是的,什麼地方不好住,卻把你安排到老陶島上去住。
沈嫻雅也微笑著說:「我覺得島上挺好的,空氣又清新,環境又優美。
「那你就多住幾天,讓耀輝陪你到處玩玩,到時候,就讓耀輝陪你一起回到城裡去。」容耀華吞下嘴裡的萊,也笑著說。
「嗯。對了,聽說這次您回來要成親,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您的喜酒?」沈嫻雅對容耀華說。
這時,阿川正好替容耀華倒酒,一聽到沈嫻雅這麼問,就樂呵呵地回答道:「趕得上,趕得上,明天就成親。只是因為三太太已經進了門了,明天只是簡單的意思意思,只有家裡人慶祝。」
他這麼一說,把秀禾、宛晴還有容耀輝都驚呆了。今天,他們還期望著一個美好的未來,但是明天,這個夢想將徹底破碎。這對秀禾是不公平的。然而,容耀輝和沈嫻雅,就算他們再怎麼心急如焚,再怎麼為秀禾打抱不平,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他們難道敢站出來為她求情嗎?只有宛晴,這個心地善良感情用事的大小姐,才有那份勇氣。她倏地站了起來,沖著容耀華道:「大伯,其實秀禾姐他根本不願意嫁給您,他一點也不喜歡您。」
大太太臉色大變,宛晴這麼沒大沒小的,容耀華肯定要生氣的,於是她趕忙唬住宛晴道:「宛晴,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大伯說話?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又轉過身去歉然說:「老爺,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把宛晴管教好。」
容耀華陰著個臉,低沉地說道:「這都是你寵慣壞的。」
「是。」大太太低下了頭。
「我不逼她,如果她說不喜歡我,我就放她走。」容耀華冷冷地說道,這又使人們吃了一驚,但秀禾卻茫然不知該做什麼決擇。
宛晴高興地跑到秀禾身旁,看到秀禾愣在那,像木頭人似的,焦急地搖晃著她的肩,說:「秀禾姐,你快說啊,說你喜不喜歡大伯,秀禾姐,你怎麼了,你那天不是跟我說你不……」
「宛晴,你不要再逼我了。」秀禾打斷了宛晴,拋下這句話就淚流滿面地沖了出去。
「快,快去把她追回來。」看到秀禾又跑出去了,大太太心裡焦急萬分,秀禾是她的最後一線希望了,只有她才能把容耀華從交際花余嫣紅手中搶過來,所以在這關頭,可不能讓她輕易跑掉呀。
容耀輝也著急,說:「我去!」就跟著跑了出去。
「秀禾,秀禾,你等一下,秀禾。」容耀輝一直追,但是秀禾走得太快,怎麼喊她也不停下來,他只好快步走到她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秀禾低著頭,任淚水滴下臉頰,輕輕地啜泣著。
「秀禾,你為什麼不說。只要你說你不喜歡我大哥,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到城裡去念書,可以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你不能因為我和嫡雅在一起就不去尋找你的幸福啊?你是個好姑娘,會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丈夫的。」容耀輝關心地開導她,希望她勇敢地去追求她自己的夢想。
秀禾慢慢地抬起頭來,臉龐上仍掛著淚痕,深情地望著客耀輝說:「一旦你的手指碰上了合適的琴弦,你的人生就會彈奏出人間最美妙的樂章。現在,我已經碰上了我的琴弦,可是我知道,這隻能是夢想,我寧願擁有這個夢想,也不希望它破碎。」
容耀輝既同情又不知所措地深深疑視著秀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秀禾看進他那深邃的眼眸,久久不舍離開。
第二天,一切都按著大太太的意思進行。整個容家上上下下,忙裡忙外,掛紅綢的,搬桌子搬凳的,殺雞宰鴨的……忙了大半天,才準備就緒。新郎新娘也裝飾好了走了出來,本來成親是件喜事,可是新郎新娘的臉上都看不出一丁點的喜悅之色。新郎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只當這是一個必要的手續,根本不值得重視。而新娘臉上看到的只有憂鬱。她看了一下周圍,發現容耀輝不在,掠過一絲失望與無奈,又低下頭宋,按部就班地完成這所謂的成親。她的心早就隨著客耀輝走了。
原來容耀輝知道自己已無能為力去救秀禾,但他不想看到她再次拜堂。他想到是他犯的錯,是他自己把一個年輕的生命引到深淵的,他卻無力把她救出,他內心只有對秀禾的深深的負疚感。今天一大早,他就和沈嫻雅回城裡了。在火車上,沈嫻雅看到他緊經雙眉,一副神情凝重的樣子,知道他的內心痛苦,所以她也沒有打擾他,只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希望離容家老宅越遠,越能使他的心情輕鬆起來。
坐在新房裡,秀禾開始害怕起來了。這次可是真的成親,等老爺回到新房裡,他們就要一起生活,要行同房之事,以後還要為他育子,這可是她從來沒想過的事。
「吱」一聲,容耀華推門走了進來。秀禾心裡一顫,忙躲到床角,用紅綢帳遮住了半邊臉,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扯住帳子的手不斷發抖。可是容耀華正眼也沒瞧她一眼,邊向床走去,一邊自己動手脫衣,這可是不符合規矩的,從來就是新娘子在新婚之夜替丈夫寬衣解帶的。然而容耀華是最討厭這些繁文褥節的,再者,秀禾也沒動靜,所以他也不在乎地自己動手。脫了衣服,容耀華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著實把秀禾又嚇得再往裡躲起來了。容耀華斜著瞪了她一眼,看到她臉嚇得蒼白,心裡冷冷一笑,不動聲色地一個人掀起被蓋躺下就呼嚕呼嚕地睡覺去了。秀禾聽到他睡著的聲音,才稍微放心了一點,但是她也不敢再坐在床角那了,因為她心裡總覺得不踏實,慌得很。於是她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站起來去到藤椅前又坐了下來,再次不放心地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容耀華,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沒過多久,秀禾確實頂不住瞌睡,眼皮上下打架,好幾次頭都垂了下來,而頭飾卻每次都發出「噗」的一聲響,把她從瞌睡中驚醒,又擔心地看了容耀華,直到她確定他仍在熟睡,那顆顫抖的心才又慢慢鎮定下來。後來,她就靠在旁邊的靠椅上睡著了,直到天亮。
大太太看到容耀華進了新房,猜想著他們肯定會如她所想的,行雲雨之歡,然後一個個胖娃娃就會從秀禾的肚子里鑽出來,不禁樂得睡夢中都笑呵呵的。然而,『當第二天天亮,秀禾告訴她,她就是靠在那張藤椅上一個人睡到天亮的,容耀華也沒碰過她,大太太又驚又氣又急:「你說什麼,你……你們昨天晚上……都是一個人睡的?」
「太太,對不起,我……我怕!」秀禾眼裡淚水閃爍著。
「那你以後還打算睡在藤椅那?」大太大的語氣有點僵硬。
「不,太太,我再也不要睡那兒了,也不要回新房了,太太。」秀禾的雙眼充滿了哀求,稚氣未脫的她顯得楚楚可憐。
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大太太把口氣緩了下來,長嘆了口氣,哀怨地看著秀禾,說:「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我也不期盼把老爺留下來,就讓他待在城裡,去愛那個交際花,不久老爺就會把整個桔園還有這老宅都賞給她,到時候,我一無所有,比你娘還可憐,流落街邊,餓死。」眼睛里擠出幾滴淚水,深深地看了秀禾一眼,轉身就要走。
「太太,你去哪裡?」秀禾聽她這麼一說,心地善良的她果然心軟了,大太太對她有恩,她又怎麼能如此知思不報呢?
「我去告訴老爺,說這都是我的錯,是我要你嫁到客家來的,你根本就不願意,我要放你走。」大太太故意這麼說,她心裡最清楚秀禾,秀禾肯定會被她說動的。
「太太,你別去,我會好好伺候老爺的,我今天晚上就去。」秀禾啜泣著拉住了大太太。
大太大笑著轉過身來對著秀禾說:「真的?秀禾,你真的願意去了?」
「嗯!」秀禾含著淚水使勁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大太太就一直躲在房間的窗戶后,像昨天晚上一樣偷偷地看著秀禾的新房,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秀禾身上,她又怎能不著急呢?
容耀華推門進來,看到秀禾也是坐在床沿上,剛要自己脫了外套,卻見秀禾低著頭向他走來,他正納悶呢,秀禾就默默地幫他脫下外套,拿到藤椅上放好,再轉過身來對著他站著,但眼睛卻一直盯著他的鞋子看,不敢正視他。容耀華臉上閃過一絲淺淺的笑,他對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開始有了一點點好奇。走到床邊,像昨天晚上一樣,他準備解開長袍的鈕扣,秀禾碎步走了過來說:「老爺,我來。」頭仍低著,任由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直鋪而下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邊說她的小手摸索著容耀華的鈕扣,她。;的手一直在抖,以致於解了半天也沒解開一個鈕扣。
容耀華忽然對眼前楚楚可憐的她產生了憐愛之心,猛地把他的大手覆在她的纖纖玉手上,想握住她,可是秀禾在驚恐中已把手抽了出來。容耀華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笑,對她說:「我自己來吧。」說著就真的自己動手解衣了。秀禾剛才還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但聽他說話的語氣,已經柔和多了,所以她也沒那麼害怕了,但仍舊不敢抬頭看他。
容耀華把衣服丟在一邊,輕輕托起秀禾的臉,真是張誘人的臉龐。他的親密舉動嚇得秀禾心裡直顫著,如果不是她今天曾向大太太承諾過,她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但是現在她只有僵僵地站在原地不動,默默地接受前面大她幾倍的老爺的所有要求。
容耀華越看越喜歡,忍不住低下頭來吻了一下她的丹唇,秀禾害怕得大口大口地直喘氣,幾乎就要往後退了,卻被容耀華用手摟住了她的腰,他不讓她走,此刻的他是多麼期望得到她,包括她的身體與她的心。但是,當他看到惶恐的眼神時,他改變主意了。「宛晴說得對,只有你親口說出你喜歡我時,我才能要你。」他放開了摟著她腰的手。秀禾又害怕又著急,「老爺,我……我……」容耀華看她的表情料想她說不出來,也就沒去管她了,徑自躺下就睡,剩下秀禾愣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大太太的話一直圍繞在她的耳邊,大太太對李家的恩惠她銘記在心,她答應過大太太一定要幫她……
秀禾強迫自己把一切夢想全都拋在腦後,按照大太太教她的,解開外衣,露出迷人的花肚兜,慢慢地坐在床上。容耀華覺得奇怪,睜開眼睛,秀禾雪白細膩的肌膚,羞答答的姿態讓他看呆了眼。把紅綢帳拉下后,他迫不及待地抱住了秀禾……
在窗戶后的大太太這才鬆了口氣,她的計劃開始進人正軌了,她堅信容耀華會回到她的身邊。她悄悄回到走廊上。
「大媽,你怎麼還沒睡啊?」宛晴也走到走廊來,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宛晴。」大太太看到宛晴有點意外,問:「你怎麼跑這來了?」
「我睡不著。」宛晴撅著嘴說,「大媽,你呢?」
「我也是啊。」大太太嘆了口氣。
「哎,大媽,你看,那不是秀禾姐嗎?」宛晴望向秀禾的新房吃驚地說道。
大太太一聽,立刻扭過頭去,看到秀禾正捂著臉跑了出來。
「秀禾,秀禾!」宛晴追了過去。
大太太覺得不對勁,皺了皺眉頭,直接往新房走去。
走進房裡,大太太嚇了一大跳,容耀華正坐在床上,緊皺著眉頭,沉著臉。看到大太太走到跟前,低沉地說道:「一模一樣!她跟你年輕時一模一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願抬頭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心裡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還是強裝糊塗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笑得那麼不自然。
「你知道。因為她長得跟你一模一樣,所以只要我喜歡上她就等於我喜歡你,我說的沒錯吧?」容耀華冷冷地說道。
大太太心裡咯噔一下,她低下了頭,不敢頂撞他了,低聲說:「老爺,我……
秀禾她會為容家生下胖娃娃的。「
「哼」
「老爺,要不我叫老陶把島上收拾收拾,你和秀禾過去住一陣那兒環境好些。」
大太太知道容耀華氣已消了大半了,便順勢建議他們住到老陶島上去,一來讓他們單處相處,以後他就會更愛她,二來可以把他留在鄉下多呆幾天。
「隨便你。」容耀華平淡地回答,其實已經間接地表明他願意和秀禾單獨相處了。
容耀華和大太太心裡各懷著各的心事。
再說秀禾,自從跑出新房后,宛晴一直把她追到她的房間,趴在床上哭個不停,任宛晴怎麼勸也不行。
「秀禾,你別哭了,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大伯欺負你了,我幫你去罵他。」
秀禾還是不動,宛晴倏地站起來,哼了一聲,道:「肯定是他了,我這就去找他。」
「宛晴。」秀禾抬起頭來叫住了她,臉上掛滿了淚水,眼睛紅紅的,「老爺他不要我跟他睡,把我趕出來了。」
「那正好,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睡了。」宛晴笑著說。
秀禾畢竟還是個孩子,聽宛晴這麼一說也點了點頭笑了。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秀禾緊緊地挨著宛晴坐著,心裡撲通撲通直跳,她也不敢看容耀華,她以為昨天晚上是因為他不喜歡她才把她趕出去的,所以現在仍很怕他。容耀華自然也看得出來,只是他一味地吃飯,沒說什麼。倒是大太太的話又把那兩個女孩嚇了一跳,大太太假裝首次向容耀華提出建議似的說:「老爺,我看老陶島上空氣挺不錯的,要不你和秀禾就到那去住一陣子?」
「也好。」容耀華繼續吃著飯。
秀禾一聽,剛要往口裡送飯的筷子半中間停了下來,求助地看向宛晴。宛晴一著急,站起來就說:「我也去。」
「不行。宛晴,不準胡鬧。」大太太發聲把宛晴唬住了,再加上容耀華嚴厲的眼光,宛晴也怒不可言了。
秀禾的心往下一沉,更加惶恐不安。到島上就只有整天對著容耀華了,她的命運又不知會發生什麼變化。
就這樣,兩天後,容耀華就帶著秀禾到島上去了。
在老陶島上,容耀華在老陶的陪同下觀看著一筐筐紅桔子。老陶是這個島上的管理人員,他一個人把整個島修飾得整齊漂亮,特別是今年的桔子,又紅又大又甜。
看著這豐收的桔子,老陶就禁不住眉開眼笑。容耀華也被他感染了,因為這也是他的事業的一部分,他為自己的事業而驕傲。
不知不覺地他們走到了大門口,老陶還在繼續為他解說,容耀華左右瞧著。當他往門內看時,秀禾綽約的身姿一下把他吸引住了。
「一到了秋天啊,這裡就更漂亮了,因……」老陶發現容耀華久久看著裡面,也順勢探頭往裡看去,他才明白原來老爺的心思早飛到了新娘那兒了。他淡淡一笑,能贏得老爺歡心的新娘子又年輕又漂亮,作僕人的當然也為老爺高興。
秀禾一個人在正屋裡埋頭擺飯菜,容耀華不在,她才可以做回自己,悠閑自在的,臉上已不見了那種憂鬱惶恐,也沒了拘束,嘴裡輕輕哼著歌兒,時不時嘴角邊還會露出快樂的笑意。手腳利落地擺放好飯菜后,她準備轉身回房,可是不經意間眼角膘到了門口似乎有人在凝望她,她猛然一抬頭望去,嚇得她動都不敢動一下,趕緊把頭埋下了。
「陪我到桔園走走。」容耀華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對這個脫俗的女孩動了心。
「哦。」秀禾挪著小步順從地向容耀華走去。
老陶知趣地笑著走開去了。
容耀華一直盯著秀未清秀的小臉,就算不經修飾,比起城裡的嬌小姐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又彎又長的細眉下,雙眸猶如一泉深潭,晶瑩剔透還略帶點粉紅的臉頰也不是塗脂抹粉的緣故,她那纓桃小嘴就更吸引人,讓人恨不得啃住它。
秀禾感受到了容耀華火辣辣的目光,心裡更顫得厲害,臉也紅紅的,一直到耳根都熱辣辣的。
容耀華看著她的嬌態,輕輕牽起她的小手,他感覺得到她的顫動與逃避,但他卻更緊地握住了她。秀禾被他這麼緊緊抓著,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害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但久了之後,也就沒那麼緊張了。她把他當長輩一樣,乖巧地讓她牽著,反而讓她聯想起了最疼愛她的母親。小的時候,母親就是這樣牽著她,無論是下地幹活的時候,還是出門的時,她總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她可是母親最心疼的女兒啊。想著想著,淚水就緊不住要溢了出來,可是一看到身旁高大嚴厲的容耀華,她就忍住了,因為這樣或許會讓他不高興,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所以,她——不敢!
踏在桔園的小泥路上,容耀華放眼欣賞這片桔子樹,碩果累累,令他胸禁頓然開闊,得意萬分,而且有美人相伴,更是沉醉,不禁笑出了聲。秀禾也不知他為什麼會這樣,只有站在一邊保持沉默,隨時準備著應付他的問話,他的舉動。
容耀華笑著說:「今年的桔子大豐收,你看,這一個個熟透了的桔子,多美!」
又托起秀禾的瓜子臉,說:「不過,你更美。」說得秀禾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心裡一動,突地把她摟進了懷裡。
秀禾沒想到他會如此,嚇得用手抵在他的胸前,身子往後仰著,臉也別開去了,嘴裡輕聲驚叫:「老爺……老爺。」可是她馬上又想起了,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權利對他這樣,於是她沒有再掙扎,只是急喘著氣,埋著頭,準備隨他怎麼做。可是容耀華卻沒有再侵犯她,他緊緊地摟住她,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小嘴,就放開了她,低沉地問:「我真有那麼可怕嗎?你為什麼會那樣怕我?」
秀禾心驚膽跳地低頭不語,他繼續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老了,不像耀輝這樣年輕了?」
「耀輝!」秀禾咯噔一驚,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了容耀輝的身影。
「你喜不喜歡耀輝?」容耀華拉起秀禾慢慢走著,問道。
「啊?」秀禾又是一驚,她不知道容耀華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難道他看穿了她內心的秘密?秀未想著想著竟忘了看路,額頭被一個垂掛下來的紅桔子碰了一下,她心慌意亂地撥開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容耀華,誰知卻正好碰上他的雙眼也在看她,心裡一顫,但看到他臉上充滿愛意的笑,她又放心不少,起碼她猜得到他仍不知道她的心裡已經裝有了他的弟弟容耀輝。
「怎麼?你不喜歡他?」容耀華看到她害怕的樣子,以為她是不喜歡容耀輝,臉上稍稍有些迷惑。
「不,不是的。他……他人很……」秀禾有點遲疑,她可不能被他看出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否則不但她完了,而且也會連累到她所喜歡的人。
可是還沒等她說完,容耀華就笑著打斷了她:「他人很好,是不是。他這個人啊,就這樣心地善良,經常幫助別人。從小我就看著他長大,我把他當兒子了。」
說著就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聽到容耀華如此評價容耀輝,秀禾心裡也甜滋滋的,淺淺地笑了。她這一笑,容耀輝看著她越發動人,斂住笑聲,深情地看進秀禾的雙眸,說:「當你在另一個人眼裡發現了你自己,那麼你就知道,你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他了。現在,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你呢?來,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容耀華用手抬起秀禾的頭。然而,此時的秀禾,哪裡還能容得下他呀。她禁不住想起成親前一天,在走廊那,當她和容耀輝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已經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秀禾許久都沒有看他,容耀華以為那是因為她害羞,所以也沒再逼她,又牽著她往前走著。秀禾慶幸自己又沒露出破綻。
「秀禾,我到了城裡以後,有什麼事你就叫宛晴給我寫信——哦,不行,宛晴要到城裡去讀書了,那你就……」容耀華想清楚地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他已經捨不得離開她了。
「老爺,我會寫信。」沒等容耀華說完,秀禾就插話道。她顯然又使容耀華感到了驚喜,更加覺得她與眾不同。
「你讀過書?每次你都會帶來驚喜。」容耀華笑著,語氣中含有愛意又含有喜悅。
而在老陶島上的剩下的時間中,容耀華更是對她另眼相看。她有著與那些只懂得替丈夫生兒育女的婦女不一樣的思想,她有自己的主見,她識字,有著驚人的棋藝,能煮色美味全的飯菜,更有著像他弟弟一樣善良的心。容耀華已經愛上了這個特別的女孩,他是不會輕易再放她走了的。
接觸多了,秀禾也沒有那麼怕容耀華了。而老陶島上的笑聲越來越多了。只聽秀禾那動聽的笑聲和欣賞她那燦爛的笑容,容耀華就覺得無比幸福,他對她的迷戀使他作出了個決定,他要帶她走。
晚上的時候,秀禾又和他鬧了起來,像往常一樣,她無拘無束地笑著,沒有一絲扭怩,這也是她與其他女的不一樣的地方,容耀華喜歡她這樣的笑。他把她抱起來旋轉著逗她笑,越轉著,她的笑聲越清脆響亮。直到他開始感到疲勞的時候,才喘著氣把她放下。
容耀華看到她那麼高興,自己也笑了,問她:「從來沒這樣被男人抱過吧?
秀禾笑著坐到他的身旁,點了點頭說:「嗯,真高興,不過除了我爸,小時候,我爸就這樣抱著我旋啊旋……」秀禾突然覺得不對勁,容耀華有點不高興,她知道說錯話了,趕緊把頭低下了,顫著聲說:「對……對不起,老爺。我不該把你和我爸比。」
容耀華看到她驚怕的樣子,有點心疼,於是嘆了口氣,又笑著說:「沒關係,我是老了嘛。老了並不可怕,只要人的心不老就會永遠年輕你說對嗎?」
秀禾不敢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但是她已經不再那麼害怕他了,她已經慢慢習慣接受他的愛了。
「秀禾,我想把你帶到城裡去……」
「啊?」秀禾瞪大了眼睛,「老爺,我不想去城裡。」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要把你隨時留在我的身邊,看著你快快樂樂的。」
「可是我不能離開太太,太太對我很好,我不能……」
「好了,好了,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容耀華知道她心地善良,既然她說大太太對她那麼好,也不是沒有理由,可是他要弄清楚他的大太太到底在她身上下了什麼功夫,讓她如此感激她。他不會讓她控制他心愛的女人的。
當容耀華熱戀於秀禾時,城裡的二太太開始不安起來。
容耀華一去就沒了音訊,余嫣紅暗暗害怕他不會回來了,她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只懂得怎麼為他花錢的女人,以後該怎麼辦呢?她坐立不安,也不知該找誰去商量。
突然,她的腦海里想起了那個一直說喜歡她的男人——吳大偉。她想這個時候,恐怕只有他能幫自己了。於是經過一番精細地打扮之後,急急忙忙地就去了吳大偉住的地方。
「叮噹叮噹……」她按響了門鈴。
「誰呀。」幾分鐘后,衣冠不整的吳大偉開了門。一看到風采依舊的余嫣紅,吳大偉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他的寒酸與她的華麗衣著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又看看自己衣冠不整,急忙紅著臉整理一下,才敢把余嫣紅請進房裡來。
余嫣紅高傲地走到沙發邊,剛要坐下,卻被吳大偉叫住了:「二太太,請等一下,這……這是我唯一的一件西服,你要坐皺了,明天我就沒得穿了。」吳大偉顯得很尷尬。
余嫣紅愣了一下,等他取開西服,才緊盯著他慢慢地坐了下來。吳大偉被她看得更不安,他不願被他心始的女人笑話,「你……你怎麼找來了?」他趕緊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余嫣紅沒有回答他,環視了一下這個簡陋的房間,有點迷惑:「你怎麼會窮成這樣?」
吳大偉心裡一震,苦笑著搖了搖頭,問:「抽不抽煙?」
余嫣紅搖了搖頭。
「那……」吳大偉不知該怎麼招呼這位老闆的二太太,他太窮了。「你找我有事嗎?」他問。
余嫣紅怔了一下,突然就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吳大偉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左右為難著,急忙中從褲袋中掏出一塊白手絹遞給她。她拿過手絹仍哭著,用手絹拭著淚水。突然她一抬頭,盯著手絹,厭惡地說:「臟死了,我要毛巾!」
把手絹還給了吳大偉。
吳大偉臉露難色,但還是去給她找毛巾去了。找了半天,他發現自己的毛巾都是舊的,怕余嫣紅又生氣,於是他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說:「二太太,我給你去買個新的毛巾去,我馬上就回來,你等我一下。」說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幾分鐘后,他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剛一推開門,他就被余嫣紅的大膽動作嚇住了。只見余嫣紅抽著香煙,側身躺在他的床上,姿態誘人,嫵媚地望著吳大偉。
「二太太,你……你這是幹什麼?」吳大偉不敢看她。
「怎麼,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來真格的就不敢了?」余嫣紅冷冷一笑,自嘲地說道,「容耀華回鄉下去了,我想他是不會回來了,我就像是他穿破了的衣服,不要了就扔。你也嫌棄我?」
「不。」吳大偉正言道,「我堅信容耀華會回來。他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隨便,這兒有他的事業,他不會放棄,他是那種標準的大男人。」又笑了笑,說,「我不是嫌棄你,我只想不喜歡你的負氣。你不能這樣,這樣不但救不了你自己,我也會失望的。來,起來吧,我們出去走走。」吳大偉笑望著她,把手伸向她。
余嫣紅沒想到她一向看不起的吳大偉此刻站在他面前,竟顯得她自己是多麼渺小。她臉上露出了愧意,恨自己的懦弱,紅著臉把手交給了吳大偉。
不過,吳大偉絕沒有恥笑她的意思,他希望她快樂,也希望通過她得到他想從容耀華那兒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