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雪夜山洞
鄉政府大院，日
當院砌了個種花的花池子，長出碧綠的麥苗。麥苗組成五個清晰的大字：毛主席萬歲。
劉海波在花池前，精心護理著這片麥苗，臉上一片虔誠。
荷葉捧著葯碗過來：「爸，該吃藥了」
劉海波：「先放那，這麥苗還得上點肥」
看門的聾老頭：「老劉，俺來幫幫你」
幾個幹部圍上來，讚歎：「老劉，你到底是喝過墨水的人，種麥子都能種出花樣來」
劉海波真誠地：「我……我是有污點的人，能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多虧田書記的關懷和幫助。我想感謝黨，一時想不出啥感激的方式，心裡總想喊一句毛主席萬歲」
有人：「老劉，你也該給麥子上點肥了」
劉海波：「是，是，是該上點肥了」
聾老頭提來一桶肥水，劉海波接過來，輕輕往麥棵上灑去。
楊明山冷眼看著，大步走來，嚴厲地：「劉海波，你敢往毛主席身上潑髒水」
劉海波驚慌不已：「我……我……我是給麥子上肥哩……」
楊明山聲色俱厲：「我看你是別有用心一邊喊萬歲，一邊搞破壞竟敢往毛主席身上潑髒水」
劉海波呆若木雞，水瓢落地，腰弓成一隻大蝦，全身抖成一團，喃喃自語：「我……我沒想到這一層，沒想到這一層哪……」
楊明山惱怒地：「啥鐵證如山，你還想抵賴那好，對你這號人，不僅要鬥倒斗臭，還得踏上一隻腳」
劉海波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悲咽。
田茂林扛著工具從外面走進來，把劉海波扶起來：「老劉，哭啥哩快起來你的用心是好的，別人有誤會，說明白就是了嘛」
劉海波跪在地上不敢動窩，悲呼：「田書記，我是從心眼裡感激毛主席感激黨啊說我別有用心，我沒有，要有，那是不講良心了呀……」
楊明山板著臉：「田書記，對待他這號人，只能是水缸里按葫蘆你一鬆手，他就漂上來，生計設法搞破壞你對他太袒護，同志們有意見」
田茂林平靜地：「眼前的事分明是場誤會嘛老劉把麥子種成字，沒有壞心，種莊稼就得上肥，這道理明擺著，不要隨便上綱上線嘛老劉是知識分子，是水利技術員，他肚裡有學問，他懂得如何修壩，比如這一冬一春，咱們大戰三嶺溝，他累得吐血，人瘦成把骨頭了，他幹得咋樣大家都長著眼睛嘛」
楊明山冷冷地：「田書記，他是右派，還沒平反哪」
田茂林坦誠地：「黨有政策，對啥人都得給出路，看錶現。像他這樣的右派，用到正地方，能頂金剛鑽為啥哩他干實事，干正事」
楊明山臉都氣青了：「田書記，照你這樣說，咱共產黨就只抓生產，不要革命了」說著，撲撲通通走回去，砰地關上門。
田茂林：「老劉，你給我站起來」
劉海波跪在地上不動窩，悲泣著：「田書記，我辦了傻事，又拖累你了，我對不住你啊你就讓我跪一場，讓大家斗一場，批一場吧」
田茂林蹲下來：「老劉，我用你是為老百姓辦事哩怕啥哩」
劉海波抹著淚，戰戰兢兢站起來。
鄉政府辦公室
楊明山抓著電話筒，忿忿地：「佟書記，他這樣做，不是支持右派翻天嗎」
佟書記拿著電話，陰沉著臉：「小楊，你要沉住氣，等待時機。懂嗎等待時機」
楊明山委屈地：「佟書記，在他眼裡，我連右派都不如啊。」
那邊佟書記嚴峻地：「小楊，你彙報的情況很重要你要沉住氣」
鏡頭表現如下氣氛———
烏雲滾滾，雷鳴電閃。暴雨如注，山洪暴發。
新修的梯田一掃而光，又變成一條石頭溝……
三嶺溝，日
田茂林站在倒塌的石壩前，神情哀傷而又堅毅。
鄉幹部們站在泥水裡，沉默不語。
劉海波撲到石壩上，大放悲聲：「老天爺，你不是在害人嘛田書記帶領幾百人幹了一冬一春哪，你就不睜眼看看哪……」
田茂林走過來，沉重地：「老劉，哭啥哩搞試驗就會有成功，也會有失敗。咱們好好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把失敗變成成功嘛」
群眾聞訊趕來，老人蹲在山坡上落淚，婦女們失聲痛哭。
田茂林站在石頭上，眼角含淚。忽然，他抹了一把臉：「鄉親們，梯田被衝垮了，哭不回來田可以衝垮，咱們的意志不能垮聽我一句話，抹乾眼淚，總結經驗，還得干」
解說：在失敗面前，田茂林沒有低頭，沒有泄氣，帶領群眾二戰三嶺溝，又造成梯田兩百畝。
鄉政府，日
山風呼號，雪花密集。
大院空空落落。田茂林推車走進來。
通訊員小馬和荷葉匆匆趕來：「田書記，你可回來了老劉昨天上山，到現在沒回來，把人急壞了」
田茂林：「荷葉，你爸上山幹啥去了」
荷葉：「他要上跑馬嶺看新造的田，攔也攔不住」
田茂林：「小馬，別的人哪為啥不早點上山去找」
小馬：「你到縣裡去開會，楊書記讓大家放假回家了」
田茂林果斷地：「走，小馬，上山」
田茂林、小馬匆匆走去。
荷葉追上來：「田書記，我也跟你上山去」
山坡，日
風越刮越緊，雪越下越大。
田茂林周身被泥雪糊滿，嘶啞地：「老———劉———劉海波，我是老田，找你來了你在哪裡呀……」
劉海波雪人般蜷縮成一團，縮在石坎下。他膝蓋上鋪著一張圖紙，依舊用僵硬的手在上面勾畫著條條線線。他終於聽到喊聲，微弱地：「田書記，我在這裡……」他掙紮起來，扶著崖石站了起來。
山坡上。荷葉尖叫：「田書記那俺爸在那」
田茂林連滾帶爬衝下來。好似一場雪崩，把劉海波淹沒了。田茂林和劉海波緊緊摟抱在一起。
荷葉埋怨：「爸，這風天雪地的，你跑上山來幹啥哩差點把田書記急死了」
田茂林：「老劉啊，你差點沒把我嚇死」脫下棉衣，披在他身上。
劉海波感動地：「田書記，我不會尋死，我是趁著下雪來勘察，雪天看水路，一清二楚……」
田茂林：「老劉，那也不能不要命哪」
劉海波拿出圖紙：「田書記，我這回弄清了，咱還得把環形壩改成塔形壩，把洪水分流，才能減輕山洪對梯田的沖刷力。」
田茂林感動地：「好你個老劉，這一天一夜的罪算你沒白受」
風越刮越緊，天黑下來了。
田茂林找到一個山洞，和老劉、荷葉、小馬鑽了進去。
田茂林：「天黑路滑，咱們只好在這裡過夜了。」
小馬凍得直呵手：「田書記，我去找點柴禾烘堆火吧」
山頂，夜
山洞裡。田茂林、劉海波、小馬、荷葉簇擁著火堆。
風雪中，山下傳來一陣鞭炮聲。
田茂林：「小馬，今天是啥日子」
小馬：「今天是大年三十……」
田茂林看著風雪瀰漫的山野，愧疚地：「咳，看我這個當書記的拖累得你們大年節也不得安生」
劉海波熱淚漣漣地：「都怪我，都怪我」
田茂林：「咳，等咱把地造成了，讓群眾吃飽肚子，天天過大年。」
字幕疊化在三嶺溝麥浪滾滾、梯田層層的資料片中：治理三嶺溝是為治理滄河的一場試驗。在接連兩次的失敗之後，田茂林和幹部群眾一起總結經驗，把原來的環形壩改成梯形壩，再修一道跌水池，將洪水從暗渠排出。第三年，梯田經受了洪水考驗，莊稼獲得了豐收，山區群眾祖祖輩輩不敢想的事情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