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危機升級
當邦德和昌德拉遠遠望見半山腰冰雪覆蓋下的昆薩村時,他們終於鬆了口氣。3440米的高度讓邦德上氣不接下氣,不得不經常停下來休息,這樣的高度對昌德拉似乎還沒有產生多大影響。
昆薩村住著一些放牧氂牛的牧民,這讓邦德由衷地欽佩。在這樣高的山上,他們竟能靠微薄的收入為生。村民們都停下腳步,以異樣的目光注視著這兩個「天外來客」。讓他們感到奇怪的倒不是那個白人,而是一個廓爾喀士兵競出現在他們的領地上。
兩人轉過一個彎后,便看到了大約200米外的營地。
「那一定是我們的營地。」邦德說,「但願午餐已準備好了,我餓極了。」
兩人爬上一道光溜溜、濕漉漉的突出岩石。現在還用不著攀登器材,但他們知道很快就該用到冰鎬了,后兩天的跋涉無疑將更艱難。
邦德和昌德拉想加把勁把最後一段路走完。突然,一顆子彈呼嘯著從他們身邊飛過,打在雪地上。兩人出於本能不約而同卧倒在地。又有兩顆子彈打在身邊的雪地上。昌德拉滾到不遠處的一塊岩石後面,邦德則匍匐到一棵百年老樹的樹樁後面躲起來。
「你看到他了嗎?」邦德低聲問。
昌德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朝四下里望望,「什麼人都沒有。」
邦德抬起頭,發現面對村莊的一塊山崖上升起一股淡淡的煙霧。他手指那裡說道:「他在上面,看到沒有?」
昌德拉眨眨眼又點點頭,「我們怎麼辦?」
「我看我們先等一會兒。」
「這會是誰呢?」
「顯然是某個知道我們在這兒,而且不想讓我們歸隊的人乾的。」
「Z國人?」
邦德搖搖頭,「不可能。我們一路過來再沒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們一定順原路返回了。」
昌德拉向周圍仔細觀察了一番,指著50米開外的一道突起的岩壁說:「要是我們翻過那道岩壁,便可以繞過山崖,從另一側走到營地。」
「好主意。」邦德說,「我們一起向那裡跑,讓狙擊手拿不準瞄準哪一個好。我喊到『3』就跑。衛——2——3!」
兩人同時從隱身之處躍出,向岩壁飛速跑去。又有兩顆子彈飛來打在他們的腳邊。昌德拉最先跑到岩壁處,蹲下身子,手搭在堅固的石校上往上一躥,便上到岩壁頂上。邦德也學他的樣子,但顯得笨手笨腳。在岩壁的另一側,兩人的身體懸在半空足有幾秒鐘才找到立腳的地方。他們一點點地向下挪動身體,足有10英尺才下到平地。
「這可真不容易。」邦德過了好半天才喘過氣來,接著便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還好嗎?」
他又咳嗽了一陣,「唉,我得了登山咳。我想你是知道這種病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讓我得上了。」他在原地做了一會兒深呼吸。
「頭疼嗎?」
「感謝上帝,頭還不疼,沒那麼嚴重。快點,我們走吧。」
「你行嗎?」
「走吧,我死不了!」邦德對自己十分惱火,他希望能像他的夥伴那樣很快恢復體力,然而他做不到。他畢竟比不上一個土生土長的尼泊爾人,特別是一個廓爾喀士兵。
兩人繞過山崖,從另一側向營地走去,一邊走一邊警惕地注視著那個山崖,可始終未見到人影。
羅蘭德·馬奎斯正站在營地的邊上與卡爾·格拉斯說話,看到他倆過來后朝他們招招手。「我們就要出發了!」他嚷道,「天黑前要趕到坎巴昌。」
「天哪。」邦德說,「到那兒還有多遠?」
馬奎斯聳聳肩,「要走4個小時。怎麼,走不動了,邦德?」
邦德一邊咳嗽一邊點點頭。
「看來晚上露營睡得不大好。」馬奎斯說。邦德注意到,他的言語中帶有一點幸災樂禍的口氣,「你們在Z國朋友那裡發現了什麼?」
「他們不會再打擾我們了。是不是有些隊員不在這兒?」邦德問。
「你是說現在?」
「對。」
「怎麼了?」
「別緊張嘛,羅蘭德。告訴我!」邦德厲聲說。
馬奎斯把眼睛眯成一道縫,「小心點,邦德。別忘了誰是這兒的隊長。」
邦德一把抓住他外衣的前襟,把他拽到跟前。昌德拉趕忙過來攔住說:「哎,哎,快住手。別這樣,長官。」
邦德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羅蘭德,你是隊長不假,但是秘密情報處同時還命令你來協助我。告訴我,進入村莊的都有誰?」
馬奎斯稍稍放鬆了一下,然後說:一肯德爾醫生、鮑爾·巴克、奧托·施倫克和那個美國小孩。」
施倫克?邦德想,放冷槍的一定是施倫克。
這時,他們發現巴克和霍普正順著小路向營地走來。巴克穿了一套白底帶黃綠條紋的派克式外套,他第一次穿這身衣服。邦德坐在一張摺疊凳上,又開始咳嗽起來。霍普走到他身邊說:「嗨,你咳嗽了。」
「謝謝你,醫生。」邦德說,「謝謝你的關心。你們兩個到哪兒去了?」
霍普朝馬奎斯望了一眼,「感覺還好嗎,詹姆斯?」
昌德拉說:「我們度過了十分艱難的一晝夜。」
巴克說:「我去和一個牧民交換一個葫蘆。」他把手裡的東西拿高一點讓大家看,「它的味道和南瓜差不多。我們的醫生去得正是時候。那個老牧民一定害怕白人婦女,一看到她和我在一起,馬上就壓低了要價。」
霍普向大家展示一條項鏈,「我用五包口香糖換了這個,還不賴吧?它可能不值幾個錢,但很好看。」
「嗨!」一個人喊道。幾個人都一起轉過頭去,看到奧托·施倫克正氣喘吁吁,邁著沉重的腳步朝這邊走來。他終於走到幾個人站立的地方,一下子癱倒在一塊油布上,過了好半天才喘過氣來,斷斷續續地說:「那個『小傢伙』……他死了……被槍打死了。」
「什麼?」馬奎斯和霍普同時嚷道。
「在哪兒?」邦德問。
施倫克用手指了指槍手曾經藏身的山崖,「就在那個山崖下面。走,我帶你們去。」
當他們一同向現場走去時,邦德心裡暗暗感到奇怪,施倫克會把槍藏在哪兒呢?那肯定是一支步槍,他的身上有什麼地方能藏住一支步槍呢?難道他把槍扔到了山崖下。
那個名叫戴維·布萊克的「小傢伙」四肢伸開,臉朝下俯卧在小路上,血流成一片,把身下的雪都融化了。
霍普·肯德爾在他身邊跪下查看他的傷勢。「幫我把他翻過來。」她說。
「我們是不是先不要動屍體?」巴克說。
「什麼,你以為還會有警察來勘驗現場嗎?」馬奎斯說。
「昆薩村其實真有一個尼泊爾警察所,他們不久就會來查驗我們的登山許可證的。」巴克說。
邦德幫肯德爾把屍體翻過來,子彈正好打在胸部。
「這是近距離開的槍。」邦德看了看傷口說。霍普表示贊同地點點頭。
邦德朝昌德拉看了一眼。兩人心裡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戴維·布萊克多半是偶然發現或聽到了槍手在開槍,因此被殺人滅口了。
繼續行進到坎巴昌的計劃被取消了,探險隊準備在昆薩過夜。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使馬奎斯既氣惱,又憂心忡忡。邦德和昌德拉關照大家把屍體抬到營地,兩人還花了點時間去山崖上尋找證據,昌德拉發現一個7.62毫米子彈的彈殼,拿給邦德看。
「這是一支狙擊手用的半自動槍,也可能是德拉格諾夫式步槍。」邦德猜測說。
「我打過一次L1A1式步槍,用的好像就是這種子彈。」L1A1式步槍是英國生產的比利時FNFAL式步槍,系最常見的半自動裝填步槍,利用逸出的火藥氣體裝彈,彈匣內可壓20發子彈。
「昌德拉,你說的有道理。」
「這一定是我們的人乾的。昆薩村的人不會有這種步槍。」昌德拉說,「我們是不是該檢查一下施倫克的行李?」
「是該檢查一下。走吧,我們得向上面寫個報告。」
戴維·布萊克被暗殺的事令全隊上下十分震動。當邦德宣稱兇手可能隱藏在他們之中時,立即遭來幾個人的抗議。
「你神經錯亂了吧?」一個名叫德爾派的隊員問,「我們之中怎會有人幹這種事?」
「有關這次探險的一些事你們是不是在瞞著我們什麼?」探險隊中僅存的美國人杜格·麥吉問。
「大家安靜一下。」馬奎斯說,「我們在執行一次救援任務,僅此而已,沒有什麼可瞞大家的。」
「那麼有誰會向我們射擊呢?」菲利普·萊奧德問。
「俄國人。」鮑爾·巴克答道,大家一起把臉轉向了他,「我剛收到一份電報說,俄國探險隊將在明天抵達大本營。也許他們認為那架墜毀的飛機上有什麼東西。」
大家又一起把探詢的目光投向馬奎斯。「有什麼嗎?」霍普問。
「只有屍體。」他說,「英國人和美國人的屍體。」
邦德心裡在考慮俄國人捲入這起事件的可能性。難道他們那支探險隊中有聯盟的人?早就聽說聯盟與俄羅斯黑手黨有聯繫。要是那支探險隊的成員都是聯盟的人可怎麼辦?
「我們處境有危險嗎?」湯姆·巴洛問,「我是指某種人為的危險而不是自然環境的危險。」
「當然不是。」馬奎斯說,他想消除大家的疑慮,「我想,戴維·布萊克的事只是某種意外的事故。」
「在那樣近的距離內開槍把人打死也是意外事故嗎?」巴克問,「我可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另一人說。
「還有我。」又有一人鼓起勇氣說。
「好了!」馬奎斯吼道,「想不通你們就回去。可是,別忘了,你們都是花大錢雇來執行這項任務的!聽著,明天早晨,我們將向坎巴昌進發,然後是洛內克,這樣到了後天,我們就將抵達大本營,我將樂於帶領願意跟我走的人繼續前進!」
霍普清了下嗓子說:「從這裡到洛內克,高度將增加1000多米,山路將十分崎嶇難行。」
「大家都知道這是很艱難的,」馬奎斯說,「也要冒一定風險。如果有人想回去,請自便。我,算一個,將繼續前行。還有誰願意跟我走?」
沒有一個人吭聲,直到後來邦德舉起了手,「我想,這一路上我們面臨著重重威脅,比如高山病、高空肺水腫、高空腦水腫、雪崩、凍傷、雪盲,還有十多種其他災難,連這些我們都不怕,一支小火槍就能嚇倒我們嗎?」
有幾個人被他逗笑了。昌德拉接過話頭說:「在我們廓爾喀軍隊中,我們常用尼泊爾語說:『寧死不做膽小鬼』,這是我們的座右銘。我跟著你和邦德長官。」
「我也跟你走。」霍普·肯德爾說,「再說,我覺得你也需要一名好醫生隨你一道登山。」
鮑爾·巴克聳聳肩,「唉,已經走了這麼遠了,為什麼要回去呢?」
其他人隨後都一一表態要繼續前行,只有奧托·施倫克沉默不語。大家都看著他,等他表態。直到最後他才不情願地說:「我參加。」
向昆薩的警察掩蓋死亡真相比他們預料的要容易得多。霍普·肯德爾向警察提交了死亡證明,聲稱戴維·布萊克是不小心摔倒在某個尖利的器械上「被刺傷」身亡的。幸運的是,這名警察處理過不少西方遊客的意外事故,同意由探險隊自行處理這件事。他檢查了登山許可證后,同意他們繼續登山。
聯絡官自告奮勇要把戴維·布萊克的屍體送回加德滿都,並協調那兒的官僚機構把善後事情處理好。當他帶領載著屍體的小車下山時,夏爾巴人為死者舉行了象徵性的祈禱儀式。
夜幕降臨后,所有隊員都一聲不響地回到了各自的帳篷,他們都想把白天的事忘掉,然而卻怎麼也擺脫不掉危機四伏的感覺。
在洛內克住了一夜后,山路更加險峻,所有隊員都已感到步履艱難,每攀登一步都要耗費不少體力,就連馬奎斯也咳嗽不止,氣喘吁吁了。下午,在離開加德滿都6天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預定設立大本營的地方。
該地位於大山的北坡海拔5140米處。在這裡,以往探險隊設立大本營的遺迹——倒塌的帳篷、垃圾和禮拜壇仍歷歷在目,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幾座墓碑,那是為紀念葬身於干城章嘉峰的亡靈而豎立的。
山峰雄勁挺拔,高聳雲端。巉岩、覆冰和積雪交相輝映,狂風怒號,不時把山上的積雪卷騰起來,向山下傾瀉,形成漫天潔白的雪霧。從山下仰望山頂,景色如詩如畫,可真要身臨其境,就將面臨無數的艱難險阻。邦德心想,難怪尼泊爾人認為這裡是眾神居住的地方,如此壯觀的景色令他第一眼望去,便油然而生敬畏之情。他向大山鞠了一躬,心裡默默念叨,自己不配在此久留,事情一畢將儘早離開。他對這座山峰的數據已瞭然於胸——長8英里,寬5英里,主峰海拔8586米,也就是28168英尺,為世界第三高峰。在喜馬拉雅山的群峰當中,儘管珠穆朗瑪峰最負盛名,然而就山勢的崎嶇險峻來說,干城章嘉峰遠在其上。多年來,慕名而來試圖從北坡登上該山的人確有不少,但成功者寥寥無幾。直到1979年,才有三個人繞過低矮的冰川陸架,經由北側山脊登上峰頂。日本人於1980年最先從北坡登頂成功。
當探險隊接近大本營時,馬奎斯說:「總的來看,這些年至少有25支探險隊試圖攀登該峰,他們共選擇了17條可能的攀登路線,可我還從未試過,我一直想登上該峰。」
「我們來這兒可不是要登上頂峰。」邦德提醒他說。
「如果我們完成了任務,時間又有富餘,登上峰頂又有何妨?」馬奎斯神氣十足地說,「你休想阻止我,邦德。」
「夏爾巴人會阻止你的。」
「而且,我還希望看到霍普也登上峰頂,這可不是隨便哪個女人都能做到的。」
肯德爾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說道:「唔,在我看來,邦德說得對。我們並不是來這裡創造世界記錄的。」
馬奎斯厭惡地瞪了他們一眼走開了。
在安格·楚謝林卓有成效的指揮下,只用了3個小時,大本營便建立起來並投入了工作。他們專門為廚師吉米搭設了一頂帳篷,用來存放食物和烹飪設備。鮑爾·巴克負責探險隊的營部工作,他掌管的物品,包括各種通信設備、行軍床、燈具以及其他一些物品都搬進了營部帳篷。在營部的帳篷外,一個攜帶型圓形衛星接收天線也已架設起來,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與外界溝通了。
幾乎每個人都氣喘吁吁,咳嗽不止。由於高度的急劇變化,大家都感到極度疲勞,而且沒有胃口。晚餐時,大家都強迫自己多吃點東西。晚餐后,一個個馬上鑽進自己的帳篷休息了。
氣溫也給隊員們帶來了影響。在大本營,溫度已降至0攝氏度以下,陣陣冷風更增添了刺骨的寒意。邦德換上了馬莫特8000型防寒服。邦德之所以選擇這種防寒服是因為它分量輕,總共才1公斤左右。他手上戴的是OR手套,這種手套結實、柔軟而且保暖。雖然已經鑽進馬莫特睡袋,可邦德仍感覺渾身發顫。
第二天早晨醒來,邦德感覺好些了,並且發現其他人的精神狀態也比前一天好。他很想馬上就開始登山,不過他知道,必須在這裡待一個星期才能使身體很好地適應環境。實在無事可做,他跟著其他隊員一起參加了傳統的宗教禮拜儀式。夏爾巴人和昌德拉已用石塊壘起一個小小祭壇,上面插一面祭祀用的旗幟。隊員們擺上了供品,那是吉米用一個木籠裝來的一隻活雞,專門用來供奉神靈的。尼泊爾人認為,把神靈打點高興了,登山者就會得到神的護佑。
「不要輕率地就開始登山,這一點非常重要。」昌德拉告訴大家說,「要對大山抱有敬畏之心,因為人是無法與大山相比的。神靈不希望人過於自信,對於那些自認為能勝過大山的人,神將降罪於他。」
大家都在認真聽他講話,但邦德發現馬奎斯在竊竊發笑。他低聲問邦德:「你也相信這些愚蠢的咒語嗎,邦德?」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我們得人鄉隨俗。」
馬奎斯搖搖頭說:「你總愛和我玩這套假正經,難道你……」
後來,馬奎斯開始對全隊講話:「啊,不知道大家昨晚睡得怎麼樣,反正我是沒睡好。不過我想,隨著大家身體逐步適應環境,睡眠也會得到改善,我說得對嗎,醫生?」
霍普說:「是的,一般來說是這樣。在高空條件下,人的睡眠自然會受到影響,所以我才強調大家要多注意休息。而且我還要提醒大家要儘可能多喝水。」
「現在,」馬奎斯接著說,「我們要用整整一周時間在這兒休息。但是從明天開始,我們之中的一些人就要進行短途攀登訓練,攀登的高度將一天比一天高,並在當天返回大本營休息。我要看看大家的表現如何,在此基礎上我將決定哪些人作為先遣組成員與我一道最先攀登。先遣組將擔負重任,負責沿登山路線布設攀登繩、錨樁、冰螺釘、鋼錐、鐵鎖以及滑行裝置等,以幫助後面的隊員攀登。」
會議結束后,隊員解散「自由活動」,邦德覺得這純屬開玩笑,因為他們根本就無事可做。上山時,他帶了兩本平裝本的書以消磨時光——一本舊書是約翰·卡里寫的恐怖小說,一本新書是有關犯罪方面的紀實文學,作者是聯邦調查局的一名退休特工。還有幾個人帶了紙牌、棋類等娛樂品,鮑爾·巴克甚至帶來一台電視機,通過衛星天線可接收到好幾個頻道的節目。
對邦德來說,大本營的生活枯燥而漫長。到了第三天,他就開始感到焦慮不安、坐卧不寧了。馬奎斯沒有選他參加登山練習,卻選中了奧托·施倫克。邦德心想,他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搜查一下施倫克的帳篷。
他讓昌德拉在外放風,自己悄悄潛入帳篷。與其孤僻的性格一樣,施倫克堅持自行搭設帳篷並單住。裡面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一個拜布勒式吊爐、各種攀登器具、睡袋、衣物……沒有任何東西能掩蓋住一支狙擊步槍。惟一的武器是一把十分陳舊但保存完好的短劍,一種納粹軍人佩在軍裝外面的短劍。納粹軍隊各軍種的佩劍有所不同,這把佩劍是海軍軍官佩帶的,施倫克並沒有把它特別隱藏起來,而只是把它與一些雜物放在一起。邦德心想,說不定這是聯盟特有的武器。
邦德走出帳篷向昌德拉搖搖頭。也許在登山之前,他們應該設法把所有人的物品都檢查一下。
兩天後的中午,邦德午餐后回到自己的帳篷睡覺。突然傳來的槍聲把他驚醒。邦德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登上靴子跑出帳篷。外面正在下雪。
槍聲是從廚房後面傳來的,有三四個人正站在那兒觀看。邦德走過去,發現馬奎斯正以瓶子和罐頭盒為靶子在練習射擊。站在一旁的夏爾巴人對他的舉動十分氣憤,邦德知道他們為什麼生氣,因為槍聲會驚動神靈的。
「羅蘭德,你他媽的在幹什麼?」邦德厲聲說。
「這有什麼,邦德?我只是練練射擊。」
「你這樣做會讓夏爾巴人生氣的,快停下。」
馬奎斯轉過身面對邦德,「那些該死的夏爾巴人生不生氣管我屁事。我是這兒的頭,我想練就可以練。過來和我一塊兒練嗎?」
「別胡說八道,快把槍放下。」
馬奎斯聳聳肩,把手槍放在岩石上,順手又操起腳邊的一把冰鎬,「好吧,玩點投擲冰鎬的小遊戲總可以吧?來吧,邦德,難道這也不行嗎?我們用冰鎬去打那些目標,夏爾巴人不會介意的。」
邦德搖搖頭。他不想同馬奎斯玩這套把戲。不少隊員聽到喧嘩聲都跑出帳篷看熱鬧,霍普·肯德爾也在其中。
「來吧,邦德,樂一樂嘛。難道你要告訴我外交部的代表怕被打敗?」馬奎斯用使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
「你的這套表演活像一個學童,羅蘭德。」
沒做任何暗示,馬奎斯突然把冰鎬擲向邦德,冰鎬落在距邦德腳邊僅1寸的地方,銳利的尖端插進雪地,手柄豎起在空中。
不知是由於高度的影響,還是極度的無聊,或者是因為睡眠不好,邦德被激怒了。他伸手拔起冰鎬,說道:「好吧,羅蘭德,我們就玩一玩。」
「好,你同意了,邦德!」馬奎斯大笑著說,並四下張望要再找一把冰鎬。他從卡爾·格拉斯手裡接過一把,然後說:「卡爾,能幫我把那些瓶子和罐頭盒再立起來嗎?我們賭什麼,邦德?我相信你不會帶很多錢的,不然的話,我們還可以像在斯托克波格斯高爾夫球俱樂部那樣再賽一次。」
「這是你的主意,羅蘭德,你定吧。」
羅蘭德咧嘴笑了笑,拿眼睛向人群中掃視,發現醫生正瞪著兩眼望著他。
「很好,獲勝者今晚與肯德爾醫生睡覺。」
「什麼?」她脫口大叫道,「真缺德……」
邦德舉起手,「聽我說,羅蘭德,你有點出格了。」
馬奎斯朝她微微鞠個躬,「對不起,親愛的,只是開個小玩笑。」
「見鬼去吧,羅蘭德。」說完,她轉身走開了。
馬奎斯搖搖頭說:「嘖,嘖,美麗的女人,我想她們不可能把聖女和蕩婦集於一身。」
邦德忍了忍才沒讓拳頭擊在他的下巴上。他知道,當著全體隊員的面教訓他於全隊的士氣不利。邦德從未見過比他更惡劣的人。
「啊,沒關係,我們什麼都不賭,只比看誰打得准,好不好?」馬奎斯問。
「好吧。」
「那麼我先來?」
邦德嘲弄似的向他一躬身,「當然可以。」
馬奎斯朝他冷笑一下,然後轉身面向目標。在他們的前面共有5個瓶子和5個罐頭盒,分別擺在簡易桌、石塊、帆布包等物品上。
馬奎斯舉起冰鎬擲了出去,把第一個瓶子乾淨利落地打落在地。
他笑著說:「該你了,邦德。」
邦德站到了投擲位置上,先把冰鎬在兩手之間扔來扔去,以體會其重量,然後一抬手把它擊向目標。第二個瓶子也被擊碎。
「哦,不錯,邦德!要多設幾個目標嗎?我想不必了。」
卡爾·格拉斯撿回冰鎬,重新交到他們手裡。其他人都被兩人的對抗賽吸引過來,甚至連霍普也好奇地走了回來。
馬奎斯再次擺出投擲姿勢,舉起冰鎬投向目標,冰鎬在第三個瓶子旁邊飛過,偏離目標約兩英寸。
「啊,真糟糕。」他說。
邦德站到了投擲位置,舉起冰鎬擲出,第三個瓶子被擊落在雪地上。
冰鎬再次被撿回,馬奎斯進行第三次投擲,冰鎬緊貼著第四個瓶子的上部飛過。
「見鬼!」他嚷道,開始發起脾氣來。邦德心想,他今天的行為不太正常,是不是患了高山病?
邦德又把第四個瓶子擊落在地,這更激怒了馬奎斯。好在馬奎斯總算把第五個瓶子擊落了。
當開始擊罐頭盒時,邦德領先一擊。這時還剩下4個目標,邦德也有一次沒能擊中,讓馬奎斯追上了一點。
馬奎斯瞄準目標,擲出冰鎬,擊落了罐頭盒。還剩下一個。
邦德站好身體,瞄準目標,再次擲出冰鎬,但偏離了目標,旁觀的人發出一陣惋惜聲。
「噢,運氣不好,邦德。」馬奎斯趾高氣揚地說。他接過重新撿回的冰鎬,認真瞄準,緩慢抬臂,然後用力擲出。冰鎬未能擊中罐頭盒,卻擊中了放置罐頭盒的石塊,強大的衝擊力使石塊晃動,罐頭盒被震落在地上。
「哈,擊中了!」馬奎斯喊道。
「不,你沒中,羅蘭德。」邦德說,「你沒有擊中罐頭盒,而是擊在了石頭上。」
「然而,罐頭盒落地了。」
這時,卡爾·格拉斯插了進來,「啊,我作為這裡的非正式裁判,判定邦德獲勝,羅蘭德。你沒有擊中罐頭盒。」
「誰他媽的問你了?」馬奎斯沖著格拉斯吼道。
「讓邦德再擊一次。」人群中有人喊道。
「對,再擊一次決勝負。」有人隨聲附和道。
馬奎斯氣得火冒三丈,「好,邦德。如果你擊中了算你贏,但要是沒擊中,算我贏。」
「沒擊中你們的得分也相等。」格拉斯提醒他。
「閉嘴!」馬奎斯大吼道,「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好,羅蘭德。」邦德說,「如果我擊不中,就算你贏。」邦德舉起冰鎬,對著格拉斯重新立起的罐頭盒,沉著瞄準,然後把冰鎬擲出。冰鎬落在一塊岩石上又彈起,擊中了罐頭盒。旁觀的人發出一陣歡呼聲。
「哦,太准了!」
「打得好!」
馬奎斯怒視著邦德說:「你作弊了。」
「怎麼?這是你提出要玩的把戲,並沒有規則。」
馬奎斯用手指戳著邦德的前胸說:「我從來就沒有服過你,邦德。過去在學校時沒有,一起當兵時也沒有,現在也不服你。總有一天,我要和你一決雌雄。」
邦德站在那兒任憑他發泄。他現在還不想與他打架,怕因此而影響任務的完成。他們一定要攀登到飛機所在的地方,而馬奎斯是惟一有能力帶領大家攀登到那裡的人。
最後還是霍普出來打圓場,「羅蘭德,我要求你立即回到床上去,你已經表現出一些高山病的癥狀。」
「不,我沒有。」
「高山病的初期癥狀之一就是拒不承認事實。」
「我也贊同肯德爾醫生的意見。」邦德說。他盡量壓住自己的火氣,用心平氣和的口吻說,「你看,這只是個遊戲。要是你對此有興趣,我們可以改日再玩。但醫生的話是對的,不要固執。」
馬奎斯向周圍看了看,發現全隊的人都在望著他,本想再爭辯幾句,忽又改變了主意。「好吧。」他說。他的情緒似乎緩和一些,「但是,你等著,我會向你證明,沒有人能以比我更快的速度登上峰頂。」
「我們並不是要登上峰頂,羅蘭德。」霍普糾正他說。
「懊,請相信我,我會的。」他說,「僅僅為了那架飛機里的死屍不值得我大老遠地跑這一趟。我不在乎你的什麼狗屁『秘密使命』,邦德。」
聽他如此說,邦德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的前襟,咬牙切齒地說:「聽我說,馬奎斯,你最好規矩點。需要我向你提醒你的職責和M的指示嗎?必要時,我可以毫不遲疑地行使我的權力撤消你的職務。我也能當隊長。」
霍普·肯德爾是惟一聽到他講這番話的人。她說:「走吧,羅蘭德,到醫療帳篷,我得為你檢查一下,量量你的血壓。」她輕輕地把他從邦德的手裡拉過來。馬奎斯朝他的對手狠狠地瞪了一眼,跟著她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