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死在巔峰
馬奎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邦德朝他走過去,手裡仍舉著華爾瑟手槍。霍普站在原地,獃獃地望著他們。
「把槍收起來,邦德。」馬奎斯說,「我不是壞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呢?」邦德問。
「我救了你的小命,你這蠢貨。是卡爾·格拉斯和奧托·施倫克,他們共同策劃,要殺死你搶走起搏器。」
「起搏器在哪兒?你到哪兒去了?」
「我看到施倫克和格拉斯潛入你的帳篷。多虧了我的望遠鏡,我才看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他們去你的帳篷做什麼,於是只待在外面。等我聽到裡面響了一槍衝進去時,他們已把你打昏,格拉斯剛剛朝施倫克開了一槍。我不知道格拉斯為什麼要打死施倫克。我猜想,他大概是想獨自佔有起搏器。不管怎麼說,格拉斯沒想到我會衝進去,他非常驚慌,把我擊倒后衝出了帳篷。我為追趕他越過了北面那道山樑。」
故事編造得似乎有理,但是還有漏洞。「往下講。」
「除了格拉斯墜山,再沒什麼好講的了。我一直沒有追上他。在一處峭壁的邊緣,他失足滑了下去。也許是因為看到我在後面追他,再加上天氣惡劣。我想你該感謝有人這樣做。」
「那麼,起搏器……」
「被他帶走了,它不復存在了。我現在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
「把你口袋裡的東西都掏出來,把身上帶的武器丟到地上,我才能放心。」邦德說。
「我向你保證,我的勃郎寧丟了。我在準備向格拉斯開槍時,不慎把它掉在地上,滑到山下找不到了。」
邦德走上前來,用手拍了拍馬奎斯的防寒服口袋。他透過護目鏡盯住馬奎斯的眼睛,試圖判斷馬奎斯是不是在矇騙他。然而,邦德從他的老對手眼裡看到的仍是那種熟悉的充滿敵意的眼神。
「好吧,羅蘭德,但不要輕舉妄動,我扣住扳機的手指可有點發癢。」
馬奎斯把手放下來,向周圍看了看說:「其他人都在哪兒?」
「他們都死了。」霍普手拿冰鎬走到他們跟前說,「你回來了,並證明了格拉斯是怎樣失蹤的,現在除昌德拉之外,所有人都有下落了。」
邦德說:「見過昌德拉了嗎?」
馬奎斯搖搖頭,「沒有。自從我們把李爾克的屍體搞上來后,我就沒有見過他。其他人都死了?連夏爾巴人也死了?」
「是的。」霍普說,「他們都在帳篷里被人暗殺了。我們認為是施倫克乾的。」
「這麼說你們在埋葬死者?」
「是的。』霍普說,「我們準備今天晚上還待在這裡,等風暴過去后,明天就下山回家。」
「好啊。」馬奎斯說,「我來幫你們一起干。我也想回家了。我們一起走會安全一些,你說呢?」
「不過,你不再是我們的隊長了。」邦德說,「我決不會再聽你的指揮,羅蘭德。」
「很好,邦德。如果這樣會使你有一種獲勝的感覺,我情願由你來當隊長。」
邦德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把槍放下說道:「我們得抓緊時間,儘快處理完這些屍體。風暴就要來了。」他把華爾瑟手槍放進槍套,但仍保持著警惕。他總覺得馬奎斯的話有些地方好像不大對勁。
他們一同回到霍普幹活的地方。她問馬奎斯:「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干?」
「那太好了。」馬奎斯說,「最好再來杯熱茶,霍普。」
邦德止住她的答話,說道:「等一下。羅蘭德,你是不是去過俄國人的營地?」
馬奎斯答道:「是的,我確實去了。只是到他們營地附近轉轉。在山樑的那一面,我們繞過了它。」
邦德的眼睛眯成一道縫,「我們?」
馬奎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便毫不遲疑地從霍普手裡一把搶過冰鎬,向邦德掄去。冰鎬的尖端深深刺人邦德的右肩。邦德疼得大叫一聲,霍普也尖叫起來。馬奎斯帶著冰鎬,扭身向他剛才來的方向跑去。邦德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受傷的臂膀,血從傷口處泉涌般地流出。
邦德望著馬奎斯腳步踉蹌地穿過積雪,向北面岩石斜坡上逃竄的背影。這個婊子養的。他背叛了祖國!他出賣了整個西方世界的安全!我決不能讓他得逞。
「待在這兒。」他對霍普說。然後艱難地站起身來。
「你不能追他,你受傷了!」她喊道。
「待在這兒!」邦德不容置疑地說,拔腿追趕馬奎斯。
兩人都背著背囊。邦德手裡有武器和冰鎬,但沒帶氧氣瓶。在這樣的高度上,不戴氧氣面罩就追趕馬奎斯簡直是一種瘋狂的舉動,但他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追上那個婊子養的。邦德希望馬奎斯真如他所說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也許他比邦德更疲勞,要不了多遠就會慢下來的。
即便如此,邦德也在承受嚴重的身體壓力。他已經氣喘吁吁,呼吸困難,受傷的手臂不敢動彈。
馬奎斯像一條蜥蜴一樣攀上了一道岩壁。人能爬上如此陡峭的岩壁簡直不可思議。邦德暗自嘆服他的對手確實是一名卓越的登山好手。但是,現在已到了要把自己的潛能都充分發揮出來的時候了。
邦德儘可能循著馬奎斯的足跡向岩壁上攀登。他感到自己的行動越來越遲緩,胸悶得透不過氣來,每向上移動一步,都要經受痛苦的折磨。
半小時后,馬奎斯攀上了岩頂,邦德在他後面不遠處,但上升的速度像蝸牛。當他終於爬上岩頂時,一下子倒在那裡,肺部經受著嚴重缺氧的煎熬,頭劇烈地疼痛,眼前的景物都旋轉起來。
他要是帶上氧氣瓶就絕不會這樣!他應該在背囊中經常放一個氧氣瓶才對!他應該聽從霍普的勸告留在原地。這實在是瘋狂的舉動!
天陰得更厲害了。他感到冰冷的雪花飄落在臉上,這提醒他趕緊用厚圍巾蓋住暴露的皮膚。風越來越猛烈,雪也越來越大。
他的肺部火燒火燎地難受,難道就這樣放棄追捕嗎?
等一下!他怎麼忘記了?他把手伸進防寒服的口袋,心裡在暗暗祈禱布思羅德少校給他的那個小吸嘴還在。他找到了,趕緊把它放進嘴裡。
應急呼吸器簡直就是上帝恩賜的一般。氧氣儘管冰冷而乾燥,但它把動力輸進了周身上下的血管。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希望腦子能清醒些。應急呼吸器只能提供15分鐘的氧氣,他必須節省點,在萬不得已時才能使用。幾分鐘后,他把呼吸器取出來,站起身繼續追擊逃犯。
他們正穿越一條冰雪覆蓋、岩石密布的溝壑,爬上溝壑對面的一道岩壁就是西嶺,那兒距峰頂只有100米了。馬奎斯像許多專業登山運動員那樣,根本就沒戴氧氣面罩。邦德從未試過在8000米以上高峰不戴氧氣面罩攀登,但他知道有些人可以做到這一點。這些人都像馬奎斯一樣,高傲自大,目空一切,堅信自己定能戰勝高山。邦德心想,恐怕這一次上帝不會賜福於他了,也許他的狂妄自大最終將葬送他的生命。
當爬到一處更高的地方時,馬奎斯突然不見了。邦德停住腳步緊張地四處張望,難道他為躲避追蹤而躲藏起來了?
突然,馬奎斯從一塊岩石後面跳出來,把邦德擊倒在岩石上。他舉起冰鎬,想把邦德的腦袋擊碎。邦德死死抓住馬奎斯的胳膊,使他無法揮動冰鎬,兩人扭作一團。馬奎斯這時也呼哧呼哧喘個不停。邦德使出了全身力氣,把馬奎斯從自己的身上翻到一邊,沒等他緩過神來,朝他的面部連續猛擊兩拳。然而,稀薄的空氣使他打出去的拳頭都有氣無力。
馬奎斯乘機掄起冰鎬擊中了邦德的頭部。邦德一陣天族地轉,一頭倒在了地上。他感到視力一陣模糊,胸悶得透不過氣來。他預料馬奎斯會用冰鎬的尖端戳爛自己的胸膛,然而,這樣的事並沒有發生。
邦德搖晃著腦袋,想使自己清醒些,掙扎著站起來。視力又恢復了,但頭部一陣陣地疼痛。馬奎斯在向更高的地方——峰頂逃竄。邦德把應急呼吸器放進嘴裡吸一會兒氧,然後繼續向上攀登。
風更疾,雪更大了。
馬奎斯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機械地運動著,他感到自己就像在地獄中掙扎一般,整整一天不停地攀登已耗盡他的體力。他現在又飢又渴,頭疼得越來越厲害,難以忍受的折磨使他只想大喊大叫。他患了高山腦水腫,癥狀已相當明顯,如不儘快降低高度,隨時都可能發作。
他一定要登上頂峰,他想。他惟一的希望就是翻越頂峰,從另一側走下干城章嘉峰,進入錫金境內,把自己隱藏起來。他現在只要擺脫邦德的追捕,其他一切都不成問題!
羅蘭德·馬奎斯可能已經覺察到自己的高山腦水腫癥狀,但他還認識不到有多嚴重。他已完全忘記自己沒帶吃的東西,沒帶帳篷和睡袋,沒帶在高山上過夜所必需的一切。沒有這些物品,他將難以在暴風的襲擊下倖存下來。他甚至連一個最基本的事實都忘記了,從峰頂走下山進入錫金境內至少要三四天時間。他惟一的信念是:翻過這座山就安全了。
現在,他已爬上西嶺,往上100米就是峰頂,他就可以越過邊境逃之夭夭了。馬奎斯感覺自己在奔跑,而實際上他每隔10秒鐘才能邁出一步。對他來說,周圍的一切均已模糊不清,但他已顧不上這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目標——世界第三高峰的峰頂上。
他現在覺得自己好像原地踏步一般,總也走不到峰頂。他強迫自己加勁兒。快跑,媽的!他對自己說。
「我將征服這座高山!」他在心裡高喊道。
「見鬼去吧,干城章嘉峰!」他喊道。然而,由於連氣都喘不過來,他發出的聲音像是竊竊低語。
尼泊爾人相信,神靈會看到一切,聽到一切,會給忠實於神靈的人以恩賜。穿過漫天飛雪,馬奎斯看到了界碑、以前的登山者留下的祭祀旗杆和谷穗……這些東西就在眼前!他伏下身,手腳並用向前爬行。突然,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從未有過如此恐怖的感覺。接著,他感到腦袋裡一陣劇痛,就像要爆炸一般。
馬奎斯尖叫著跪在地上。
霍普曾警告過大家要謹防視網膜出血症。現在,他的兩眼都得了這種病,同時還伴有嚴重的高山腦水腫。他的身體在地上翻來滾去,不斷用頭撞擊地面,想減輕一點痛苦,但毫無用處。
他繼續向前爬行。摸索著爬向峰頂。
呼吸……呼吸……
他的肺葉好像停頓一般。他的心臟在激烈跳動。
再往前一點點就到了……
他終於摸到了旗杆。他登上了海拔8586米的頂峰!馬奎斯癱倒在山頂上,張著大嘴想多吸進一點稀薄而珍貴的空氣。
他可以在這兒休息一下了,他告訴自己。他登上了頂峰,應該得到回報。他現在想休息就可以休息了。古往今來,有誰能創造出像他這樣驚天動地的業績?他,羅蘭德·馬奎斯是當今世界的王!是……戰無不勝的王!
詹姆斯隨後趕了上來。他也耗盡體力,一頭摔倒在馬奎斯旁邊,胸悶得透不過氣來,趕緊把應急呼吸器放入嘴裡。在他腳下,喜馬拉雅山的道道峰巒向四面八方伸展,他彷彿坐在飛機上眺望大地,但又沒有飛機。
「誰在那兒?」馬奎斯氣喘吁吁地問。
「你的來自伊頓公學的老朋友。」邦德喘著氣說。他從嘴裡取出呼吸器。
「是誰?」馬奎斯有點糊塗了,「哦……對了。」他說,「是邦德。我差一點忘了我在和誰賽跑,」他低聲說,「我們是在峰頂,對嗎?」
「對。」
「你……感覺還好吧?」
「我還活著。」邦德咳嗽一聲,「你……看上去不大好啊,羅蘭德。」
「是不大好。」他承認說,「我可能要不行了。我他媽的什麼都看不見了。壞……壞運氣。還有氧氣嗎?」
「有」
「你不想給我一些,是嗎?」馬奎斯不失尊嚴地乞求說,「就因為過去那點事?」
「起搏器在哪兒?」邦德冷冰冰地問。
馬奎斯咳嗽起來,隨之被噎住了,足有一分鐘才喘過氣來,說道:「看,我想笑的時候竟是這副模樣。」
「我們公平交易,羅蘭德。」邦德說,「我拿氧氣換起搏器。」
「你這個婊子養的。」
兩人都不吭聲了。狂風怒吼著,邦德感到刺骨的寒風穿過防寒服一直深入到肌膚里。他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快一點,羅蘭德。我不能在這裡等你一天。」
羅蘭德把手伸進衣袋,邦德一把抓住他的手。「別緊張,邦德。」馬奎斯說,「我衣袋裡沒有槍。」
馬奎斯從衣袋裡取出一個金色物體,平放在手掌上。邦德拿過來驗明確系從李爾克的屍體里挖出來的起搏器后,將其放入口袋。隨後,他把應急呼吸器的吸嘴插入馬奎斯的嘴裡。馬奎斯被氣體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呼吸平穩了。
「聯盟給你多少錢?」邦德問。
馬奎斯想笑,但又咳嗽起來,止住后說道:「我不是聯盟成員,邦德。從來都不是。史蒂文·哈丁才是聯盟的人,可我不是。」他一邊激烈地喘息,一邊講起事件的始末,「聯盟招募了他,並允諾給他一大筆錢讓他竊取第17號蒙皮……他來找我,拿來寒磣人的1.5萬美元讓我幫助他……我在皇家空軍擁有很高的地位,當然不會為那幾個錢所打動。然而,由於我與第17號蒙皮項目的密切關係,我確實是竊取該項機密的最佳人選……雖然那點錢很可笑,我倒覺得他們的計劃有利用的價值。於是,我讓他採取欺騙手段,表面上繼續為聯盟服務,而實際上要幫助我把說明書賣給俄羅斯黑手黨……你知道我以前曾與他們打過交道……我向哈丁保證他會賺到更多的錢……再說賣給俄國人比賣給Z國人好一些,聯盟只想把它賣給Z國人……我們只需要把中間人和他們的委託人都幹掉就可以了!」
「如此說來,圍繞起搏器的交易和李爾克……」
「那完全是按照聯盟的計劃進行的……當你在比利時對案件展開調查時,聯盟更改了行動計劃……他們決定讓李爾克途經尼泊爾、中國西藏前往Z國……由於我在尼泊爾有一些關係,所以我提出在尼泊爾僱用劫機者,把李從他住的旅館劫走,把他弄到錫金的一個機場……在那裡,我們的人將把他帶走……大部分計劃都是哈丁安排的……把說明書賣掉后,我們將平分所得,但是他太粗心了……我知道聯盟會於掉他,那更好,所有的錢財都將歸我一人所有……不幸的是,那架破飛機竟墜毀在這……該死的山上……機上還有一個該死的下院議員和一個美國參議員……我知道說明書的微粒膠片藏在李爾克身上,但我不知道具體藏在哪裡。你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幫我找到它。現在……我們找到了……」
他把應急呼吸器還給邦德。
「你最好早點離開這兒。」馬奎斯說,「風暴越來越凶了。」
「你和我一同回去。」邦德說。
馬奎斯搖搖頭,「我不想被軍事法庭審判,我無法面對它。我也不想死在監獄中。死在這兒要好得多,讓我死在世界之巔。」
「昌德拉出了什麼事?」邦德問。
「他盡了最大努力去阻止我。他墜山了。他不是作為膽小鬼而死的。不像我。很抱歉,邦德。」
邦德發現另一個人向他們爬來。起初他想一定是個超自然的生物——一定是個雪人①或者是幽靈。然而卻是霍普·肯德爾。她背著背囊,戴著氧氣面罩。她把氧氣吸嘴從口裡拿出來,喊道:「天哪,你倆躲在這裡幹什麼?趕緊下去!」
①雪人(ten):傳說中生活在喜馬拉雅山的一種動物,據悉是熊。
「霍普……」馬奎斯說,「祝賀……」
「什麼?」
「祝賀你。」他費力地說,「你是登上干城章嘉峰頂峰的第一位女性。」
這消息令她感到意外。她勉強笑了一下,然後跪在邦德身邊。
「唉,我該讓人詛咒了。」她說,「我只是一步步走上來的,根本就沒去想登頂不登頂的事。我只想追上你們。」
「你們兩個人。」馬奎斯說,「給我滾!離開我。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邦德拉住霍普的手臂,「我們走吧。」
「什麼?」
「我們離開他。」
「我們不能把他留在這兒!」她掙脫邦德的手,「我給他氧氣,我們可以幫他一道下山……」
然而這時馬奎斯又開始喘不過氣來,窒息一會兒之後就再也不動了。霍普把手伸向他的手腕去感受他的脈搏,又把頭靠在他的胸部去聽他的心跳。
邦德又輕輕拉了她一下。「風更猛了。」他說。霍普點點頭,站起身來把邦德攙扶起來,可他的腿十分虛弱,已難以支撐身體。她伸手從背囊里取出一個氧氣瓶。「給你,把它帶上。」她說。
新的氧氣給了他力量,他們開始艱難地向五號營地行進。邦德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躺在兩根祭祀旗杆和界碑之間的馬奎斯的身影。他本來應該成為一個偉大的人,邦德想,但他的狂妄自大葬送了他。上帝不喜歡狂妄自大的人。而且他還背叛了他的祖國,背叛了他的事業……
「快走吧。」霍普催促他。
她攙扶他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西嶺。一開始,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怒吼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這時他們要是停下來肯定會被凍僵。
當距離五號營地還有150米時,風暴也達到了頂點。大碎石台就在腳下,已經遙遙在望,他們只需咬牙爬下那道石壁就到「家」了。
邦德看了一眼石壁,知道自己無法下去了。像馬奎斯一樣,他也準備放棄努力死在山上。
「起來,該死的!」霍普喊道,「你這塊軟骨頭!和我一起下去!」
邦德想揮手趕走她。
「呼吸,該死的!吸氧!」她喊道。
邦德吸了幾口氧,可他馬上連吸氧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吧,看來我只好採取強制的方法了。」
她迅速從背囊里取出錨樁、繩索、一條保險帶和一個滑輪。然後把保險帶固定在幾乎失去知覺的邦德身上。她用冰鎬將錯樁釘人岩石,在上面固定好滑輪,最後把繩索系在保險帶上,把邦德從岩壁的邊緣推下去。
她緩緩向下放繩索,吊在繩子一端的邦德像牽線木偶一樣在岩壁上蕩來蕩去。落到岩壁下面的平地后,他的身體蜷曲著,好像散了骨架一般。
隨後,霍普自己開始從岩壁上向下爬。她用手死死摳住岩石和冰上的稜角,心裡暗暗祈禱不要讓風把自己刮下去。從岩壁上爬下來比她一開始預料的要難得多,她不敢往下面看,只是一點一點地向下挪動著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的腳才踏上平地。她倒在一個雪堆里休息一會兒,然後走過去想把邦德攙扶起來。
「起來,婊子養的。」她沖著他高喊道,「我們就要到了!」
邦德嘴裡在嘟噥著什麼。他已神志不清,兩腿發軟,完全靠霍普架著他前進。
「邁右腳……邁左腳……」她不斷地喊著,告訴他那幾乎停止工作的大腦該做什麼。好在他還能聽明白她的口令,向前機械地邁著步子。
「很好。」她說,「你幹得棒極了!邁右腳……邁左腳……」
他們就這樣一步步走到帳篷處。霍普掀開帳篷的門,把邦德推進去,隨後她自己也爬進了帳篷。
這一次,Q部的野營睡袋挽救了他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