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清自清來濁自濁
馮媛媛今天該出院了,歐陽逢春借了一輛車趕去醫院接她。醫生告訴他,半個鐘頭前有人來接走了馮媛媛,並留下話讓我們轉告你,要你來醫院后立即去市裡參加緊急會議。
歐陽回到京西市已經快滿半年了,至今仍在接受汪昕等人無休無止的所謂審查。上次去市裡見過方化文後,他按書記的指示去見了鍾緒倫。反貪局長對於汪聽背著董事會與C。C。M談判和姿躍明在駐藍江市商務辦事處私自調動大量資金的情況很重視,告訴歐陽說,這些年,一些人手中有了權就利欲熏心,忘記了手中的權力是誰給的,忘記了為黨為國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腐敗現象一天比一天嚴重,中央最近連續開了幾個會,中央領導每會必講反腐倡廉,並把這個問題提高到了亡黨亡國的高度來認識,市委的決心也很大,多次指示我們要抓住典型一直到底。鍾緒倫停了停,又說,亞東的情況和背景都很複雜,歐陽副總也得要有思想準備,不過請放心,有中央和市委的支持,只要有人搞腐敗,我鍾緒倫賠上身家性命也不會放過他。歐陽也知道,要查清這些問題,客觀上還存在著相當大的難度,甚至方化文和鍾緒倫兩人身上都擔載著不小的風險。
歐陽逢春驅車趕到市裡時,方化文的秘書正等著他。見了他,秘書笑著說,歐陽副總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方書記找了你好幾次也見不著你的人影子。歐陽苦笑了笑,說,馮媛媛還躺在醫院裡,公司卻要我去鷹嶺礦,一個多月了,晝不見日夜不見月,哪還能見到你們的面喲。秘書「啊」了一聲,領著他立即動身去紀委。路上秘書告訴歐陽逢春,方書記估計你今天一定會去接馮媛媛出院,讓他去醫院,要他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歐陽一面,等了一個多小時仍不見歐陽來,他只得先把馮媛媛送回家,這會兒,方書記和紀委鄧書記正在那兒等著呢。
馮媛媛被市委派車送回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亞東公司,馬小山和幾個年輕人立即跑去歐陽家,屋裡屋外地忙碌著。老處女莫琳也去了,她看見馬小山在那兒,畏畏縮編地在樓道上徘徊。余化龍代表標準化室來看馮媛媛,見莫琳在樓道上走來走去,一臉愧悔莫及的樣兒,先在心裡嘆了口氣,拉著她一起進了屋。
老王太太自從馮媛媛出事後,因為群眾意見強烈,作了替罪羊,一直坐在冷板凳上等退休。老王太太的家與馮媛媛只隔著一棟樓,馮媛媛坐著市委書記的車回來時,老王太太正在花壇邊練氣功,因此早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老王太太是個原則性很強的老太太,對自己的丟官,一直認為是馮媛媛害的,這會兒見書記的車送她回家,心裡更窩著一肚子氣。於是,氣功也不練了,急忙去找老頭子黃澤輝。
黃澤輝聽說市委書記方化文親自派車把馮媛媛送回家,額頭上早冒出了汗水,直到喝了兩大杯水才止住了渴。黃澤輝站起來,讓老王太太跟他回家去,老王太太說,不到下班時間,你就不怕影響不好。
黃澤輝氣得脖子也紅了,說你真是個死腦筋,連方化文派車送馮媛媛的意思也搞不懂,真不知這些年你這個政治處長是咋當的。老王太太與黃澤輝結婚快30年,這可是第一次看到老頭子敢對她發脾氣,老王太太正要發火兒,見老頭子已經出了辦公室,只得跟出去。
回到家,黃澤輝拿出一些別人平時送來的禮物,裝了一網兜,不理老王太太自個兒出了門。老王太太追出來時,看見老頭子已進了住著馮媛媛一家人的那棟樓。老王太太回到家,想到老頭子如此厚顏無恥,氣得躺在床上生起病來。
汪昕見辦公樓里很多人在悄悄議論著什麼,走過去笑著說,是不是海灣戰爭又打起來了,你們說出來讓我這老頭子也聽聽。人們卻什麼也不講,只是尷尬一笑散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汪昕見人們這種樣兒,自個兒在心裡感到一絲兒苦惱。本做總經理前,汪聽在公司里與誰都能聊上一陣子。做了總經理后,沒有時間與人聊天,見了公司的職工,總經理總忘不了與他們打打招呼,今天不知怎麼了,公司里的人見了他都是躲躲閃閃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兒,好像他是外星人似的。汪聽回到辦公室,剛剛打開文件夾,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秘書小玉這會兒不在,他只得拿起話筒來。電話是老王太太打來的。老王太太報告說,她親眼看見方化文送馮媛媛回來了。汪昕「嗯」了一聲,問老王太太還有沒有其他事,他這會兒正忙著。放下電話,汪昕坐在沙發上,文件扔在一旁,閉上眼,腦子裡老是不停地晃動著人影兒。他在想著老王太太報告的事兒,想著剛才見到的那些讓人不解的面孔,想著方化文,想著鍾緒倫,想著遠在大洋彼岸的小女兒苗苗,想著那份與C。C。M約定在本月末簽訂的合同。苗苗去了國外后,來信講她現在一邊學習一邊在華人飯館打小工。一位總經理的女兒在國外打小工,這滋味想起來就讓汪昕受刺激,要不是因為苗苗,汪昕決不會自尋煩惱去與C。C。M的代表搞什麼幕後交易,他已經到點了,公共汽車坐到終點人人都得下車,這可是由不得人的鐵的規定喲。苗苗的事,汪聽被婁躍明與他的那位秘書哥們兒趁機而人牽著鼻子轉,婁躍明野心勃勃容易頭腦發熱,汪昕在心裡難免不常常牽腸掛肚地擔心著。
對於老王太太所說方化文親自送馮媛媛回家的事,憑直覺汪昕感到有幾分不實在,至於與C。C。M的幕後交易,即使歐陽逢春有天大的本領,畢竟也拿不到真憑實據;何況苗苗的乾爸還在位置上,投鼠忌器,方化文決不可能拿他怎麼樣。汪昕這會兒擔心的,倒是婁躍明那邊會不會給自己捅出什麼漏子來。
拋開歐陽逢春后,婁躍明躍躍欲試向他提出要做南方商務代表並調開直慕蓉,汪聽知道婁躍明的意圖,遲遲不同意把查慕蓉調離駐藍江市商務辦事處,目的就是讓查慕蓉牽制住婁躍明,不讓婁躍明得隴望蜀在南方惹出什麼麻煩來。誰知婁躍明早已串通了盼著做下任總經理夫人的老王太太,查慕蓉前腳跨進公司的大門,黃副書記後腳就跟了進來,不到兩天逼走了這個南方辦事處女主任,還鬧出了一個馮媛媛事件。汪昕之所以要果斷處理老王太太和老處女莫琳,一是怕事件越鬧越大。二也是對黃澤輝婁躍明背著他所搞的那一套提個醒兒,汪昕還是公司的第一把手,離開了他,誰也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前不久,藍江市傳來消」急,由於中央加大了宏觀調控的力度,整頓金融秩序,南方的房地產和股票一夜間掉進了冰窟窿,以致駐藍江市商務辦事處遭到了部分股民的騷擾;汪聽想,如果婁躍明在南方再爆出什麼事兒來,他可再無法在董事會裡替他說上什麼話兒,弄不好,汪昕自己也可能被婁躍明的事兒拖下水。
當方書記的秘書來到醫院時,馮媛媛在心裡作出了自己的最終選擇。馮家與歐陽家是世交,馮媛媛與歐陽逢春青梅竹馬相知甚深。
對於歐陽逢春的光明磊落坦蕩誠摯,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馮媛媛都深信不疑,因此,不管汪昕婁躍明這些人如何構織歐陽逢春的罪名對他橫加審查,她始終相信丈夫的清白無辜,承擔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去支持歐陽逢春的抗爭。當她從傷痛的昏迷中清醒過來時,馮媛媛被深切的悲哀籠罩著。腰椎粉碎性骨折,使她永遠失去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而丈夫是多麼需要她的愛護啊。歐陽逢春工作起來常常忘記了自己,他需要有人在生活和事業上去關心他支持他真心地愛著他,而這一切,她已再無法給予他了。她只能成為他生活和事業上的累贅,只能沒日沒夜地躺在病榻上,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苦難的生活束縛雙翅日漸推悴。她深深地愛著歐陽和歐陽所熱愛的事業。因為愛,她應該義無返顧地永遠離開他而在心裡去為他作永恆的祝福。在傷痛不再威脅著她的生命的時候,馮媛媛就準備這樣告訴他,可是,歐陽卻被汪聽流放去了鷹嶺礦區。現在,方書記派人來看她,歐陽不久就會回到如火如荼的生活中去了,又可以為所熱愛的事業去忘我勞作了。能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兒無憂無慮的生活工作學習,她感到那同樣是人生的幸福。為了歐陽為了他們共同熱愛的事業,馮媛媛不能再等待了,她應該立即安排好自己所選擇的生活的最終日程。在看望她的人們陸續離去后,馮媛媛拿起筆,艱難地在日記本上書寫起來。
從紀委出來,歐陽逢春特地去福利公司買了一把鑲著軟墊的不鏽鋼輪椅。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雖然,事變可以改變一個家庭的生活行為,卻改變不了他們對生活所保有的信念。馮媛媛熱愛生活熱愛光明的世界,她不能永遠躺在床榻上,有了這把可愛的輪椅,媛媛又可以坐在陽台上讀她喜愛的書籍了,又可以侍弄她心愛的花草了,甚至可以重新回到她那麼熱愛的畫板前,像從前一樣一絲不苟地制訂圖紙的標準了。有了可愛的輪椅,他又可以陪著她去夕陽斜輝的綠地上閑適地散步,他又可以陪著她去百貨公司挑選她喜愛的服裝,她又可以陪著他領著秋秋去公園裡玩耍,她還可以陪著他去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在他的生活中怎能沒有媛媛陪伴呢?在他的生活中怎能沒有媛媛的撫慰呢?還在很早以前,在歐陽法官被關進「牛棚」、小歐陽遭到小孩子們鄙棄時,小姑娘媛媛就拉著他的手,去到那雲霞鋪錦的靈山之巔,呼吸大自然無邊的自由;當他在生產隊的田地上忍受烈日的煎熬時,少女媛媛去汲來陰陽泉水,為他烹制出清純甘甜的「水雲白露」,滋潤了他的生命之田;當他在高考前夕伏坐在桌前苦讀時,青春花一樣的媛媛給他送來了一大摞一大摞的參考書籍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當他在南國的炎陽下橫刀躍馬激戰商場時,溫柔的妻子媛媛用她那瘦弱的肩臂,替他支撐起一片永遠的綠蔭;當他被小人的暗箭射傷足趾時,忠貞的伴侶媛媛用她那銷金灼鐵的紅唇,替他舔盡料滿塵土的血污。他們的生命早已融在一起了,他們的靈魂早已合為一體了,無論什麼樣的苦難也不能把他們分開,無論什麼樣的誘惑也不能把他們分開,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日,他們也要永久地陪伴著,誰也不能讓他們分離。歐陽推動輪椅滿載著新生活的渴望回到家裡,他看到馮媛媛依然鮮艷的眼裡泛起了美麗的嚮往。
歐陽逢春用結實的雙臂抱起妻子,把她輕輕地放在輪椅上,推著她在屋子裡轉悠。
馮媛媛又真實地感受到了有腿的愉悅。雖然,這雙腿讓她感到陌生,感到彆扭,感到怪誕,感到絲絲悲哀縷縷憂愁。但她畢竟能在自己的小屋裡「行走」,畢竟又能坐在陽台上一邊讀書,一邊讓蔥綠的草絢麗的花美麗可愛的人生了,她還能回到那濃得化不開的春天裡去,感奮生活的創造激情。為了能讓自己的愛人能從生活的港籬中解放出自由的雙翼去展翅高飛,去搏擊風暴,去創造未來,馮媛媛還有什麼陌生不能適應?還有什麼彆扭能鎖住她的心室律動?還有什麼怪誕能瘋魔她的思想青春呢?她艱難地在室內狹窄的空間里做著各種並不複雜的前進後退左右轉動,探索對各類物體的接近與離去。
秋秋回來了。在媽媽住院的這段日子裡,爸爸不再無緣無故地喝斥秋秋了,爸爸好像變得更加堅強更加細心更加關心秋秋的生活與學習了,每天放學后,爸爸總會領著他一起去醫院看媽媽,陪著媽媽吃晚飯,那時,幼稚的秋秋幻想著爸爸就這樣永遠陪伴著秋秋和媽媽。可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爸爸去了礦山,聽說那是誰也不願意去的大山溝,但是爸爸去了。爸爸把這事告訴媽媽,媽媽躺在病床上悲憤地說,剛通走了小查,又要逼你離開,你可不能離開喲。爸爸後來還是離開了。去鷹嶺礦區時,爸爸把秋秋託付給媽媽的頂頭上司余化龍副總工程師。余伯伯摟著秋秋流下了眼淚,爸爸那天也流淚了,余媽媽還在一旁哭出聲來,秋秋忍住眼淚,爸爸說過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不知為什麼爸爸和余伯伯這樣兩個堅強的大男人會流淚。余伯伯余媽媽不能天天帶著秋秋去陸媽媽,余家的大哥哥大姐姐便輪流著陪秋秋去,下雨也去,秋秋知道,媽媽一個人躺在醫院裡會想念秋秋和爸爸的。今天放學后,余伯伯來學校接秋秋時告訴秋秋,媽媽出院了,爸爸也會從鷹嶺礦區的大山溝里回家來。余伯伯送秋秋回到自己的家門外,他又開始流淚了。秋秋說,余伯伯你說過男子漢不流淚的。余伯伯說讓砂子略了眼睛。秋秋要拉著余伯伯進屋,余伯伯說你們要說悄悄話伯伯可不能聽呢。秋秋看著余伯伯擦著眼淚走了,秋秋這才進了屋。進了屋,秋秋看見媽媽坐在電視里那些不能行動的殘疾人常坐的那種有著兩隻輪子的椅子上,兩隻柔嫩的手掌快要磨穿了。秋秋想起了余伯伯的眼淚,想起余媽媽的眼淚,想起爸爸無聲的痛哭,秋秋忍不住大聲地哭喊起來。
「媽媽!媽媽!我要你的腿!我要你的腿!」
聽見兒子的哭喊,歐陽從廚房裡走出來。他摟住秋秋,說,秋秋長大了,秋秋不哭了,秋秋有腿能走,爸爸有腿能走,我們都是媽媽的腿,媽媽就能走了。秋秋於是不哭了,秋秋於是長大了,秋秋對媽媽說,秋秋的腿是媽媽的,爸爸的腿是媽媽的,秋秋和爸爸馱著媽媽滿世界飛呢。馮媛媛眼睛潮潮的,想哭。
亞東駐藍江商務辦事處在平安里地產交易中被騙一次損失上千萬元的消息傳到京西市后,在市委市府和亞東公司內部引發了強烈地震。職工自動推選出的代表去了市裡,向市主要領導彙報亞東公司存在的嚴重問題,懇切地希望市委市政府派出聯合調查組進駐亞東公司。
「敗家子!蛀蟲!」
聽了亞東職工代表聲淚俱下的彙報,方化文簡直氣紅了眼。方化文看到解決亞東問題的時機已經成熟,送走亞東的職工代表后,立即召開了常委會議,會議決定由市紀委鄧書記牽頭,由紀委、反貪局、國有資產管理局、審計局、監察局組成聯合調查組,立即駐進亞東公司。工作組在進駐公司前,鍾緒倫派一處處長親自帶著幾位調查員飛往藍江市,對嚴重賦職的亞東公司南方商務代表婁躍明採取緊急措施,並進一步收集婁的犯罪證據。聯合調查組駐進亞東公司后,要求亞東公司董事會緊急召開股東代表大會和職工代表會議,國資局長作為最大的股東和其他的股東代表一起投了票,以到會股額100%的全票否決了董事會收購C。C。M總裝線的決定;股東代表和職工代表還聯合提出議案,對董事會撤換在藍江市的商務代表一事提出質詢,一致要求汪聽引咎辭職,並作出決議,委託調查組對董事長汪聽的失職和董事黃澤輝陷害副總經理歐陽逢春和前亞東駐藍江商務辦事處主任查慕蓉一事進行審查。
國資局長代理董事長職務后,立即召開董事會會議,要求董事會批准他對歐陽逢春代理總經理職務的任命。出乎代理董事長的意外,有人在董事會會議上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們認為,上一屆董事會決定對歐陽逢春進行審查,在審查結論未作出之前,不僅不能任命歐陽逢春擔任新的職務,而且還應該對他進行繼續審查。代理董事長義正辭嚴地說,你們都參加了股東代表大會,也列席了公司職工代表大會,明明知道那是汪聽為了排除異己與黃澤輝婁躍明等人一起對歐陽逢春同志羅織的一些莫須有的罪名,難道我們還要因為這些莫須有而繼續傷害對公司作出過重大貢獻的那些同志嗎?提出不同意見的董事反駁說,莫須有就是可能存在,既然有人提出懷疑,就得提出證據來證明那些事不可能存在,董事會不允許意氣用事的。代理董事長想了想,問道,你們都在那個決議上籤過字,你們曾看到有人拿出證據證明那個可能存在嗎?反對的人說,沒看到過,自己雖沒看到。並不表明這些證據就不存在。反對的人又說,黨的幹部政策可是要求對每一個幹部都要認真負責,繼續審查歐陽逢春,正是為了對他認真負責和愛護呢。眼看會議越來越僵,代理董事長只得停止了論戰,運用自己的權力,說,按照公司章程規定,本人作為公司代理董事長兼總經理有權委託公司職工在授權範圍內代替自己行使權力,現在本人正式宣布,決定委託副總經理歐陽逢春代表我從即日起行使總經理職務所規定的一切權力。
亞東公司董事會會議不歡而散,使方化文進行著更深的思索。在一次常委例會上,方化文談了自己的思索結果。這個結果很平淡又很古老,論資排輩是一種很悠久的封建文化意識沉澱,不但在農民中有,在工人中有,在知識分子中也有;在普通老百姓中有,在許多領導幹部中也有,積習如同柴火堆,一處著火,八方冒煙。結論是,這種泛社會的亞文化構造,如不能持之以恆地釜底抽薪,必將隨著社會人口的老齡化而使整個社會結構老化,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八個字——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歐陽逢春成為事實上的總經理后。一些董事生病的生病請假的請假,公司的大事小事集於一身。好幾次晚飯後他正推著馮媛媛出門,準備去綠化區散散步,都被公司來找他談事的人堵在門口。秋秋這段時間又長大了,爸爸實在太忙,他推著媽媽去外面走走。
平安里的地皮批文原來是經濟開發辦公室一個工作人員背著政府私自偽造出來的,製造這場大騙局的騙子,從私設在銀行的賬戶上取走陽光集團的3000萬定金后,逃竄到了國外。亞東公司駐藍江商務辦事處支付給陽光公司合作開發平安里地產的1000萬元如同石沉大海,反而還欠下了陽光集團500萬元的合作資金,經過法庭裁決,亞東公司在藍江市的財產被一律凍結。婁躍明去找何懷志說情,何懷志趾高氣揚地對他說,婁代表與陽光公司合作才幾個月就變成了百萬富翁,雖然這一次雙方公司都損失慘重,可婁代表私人的好處卻一分未少呀,聽說你給汪苗苗寄去了好幾萬美金,那可都是從我們身上颳走的呢。婁躍明無奈,只得向何懷志請教如何解脫的辦法,何懷志說,婁先生早辦妥了某國護照,資公司的事,陽光集團可不敢染指喲。婁躍明回到辦事處后,想到無法向公司交差,於是悄悄訂了一張第二天一早去某國的機票。這天晚上,反貪局一處處長帶著檢查員到了藍江市,宣布了對婁躍明的隔離審查。第二天一早上飛機時,婁躍明看到飛往某國的航班正從另一條跑道上起飛了,心裡有一種誰也說不清楚的複雜感情在洶湧著。
何懷志是一個移花接木的「專家」,歐陽逢春從直覺上感到婁躍明一定是因小利而中了何懷志設下的圈套,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法庭的一審裁定只是這場訴訟的序幕,鹿死誰手,末可定論。歐陽逢春懂得,要取得與何懷志對簿公堂的勝利,僅憑著個人直覺是不可能的,關鍵在於證據,唯有鐵的證據,亞東公司的損失才可能通過法律而獲得賠償。他應該去南方,他必須去南方。總經理他可以不當,公司遭到的巨大損害他卻不能不聞不問啊!
可是,癱瘓在床的妻子誰來照顧呢?秋秋還太小,秋秋的爺爺奶奶都已經很老了,老人們尚且自顧不暇,他們又怎能照顧不能行動無法自理的媛媛呢!南方的鬥爭,極可能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歐陽逢春又怎能拋下可憐的病妻弱子去作長期的爭戰喲。唉!生命的綠蔭,你此時竟是如此的沉重。
婁躍明在付敏馬小山無大強等人的證詞面前,不得不承認在汪聽的指使下對副總經理歐陽逢春的陷害事實;也交代了他利用黃澤輝想當下任總經理的陰暗心理,兩人相互勾結誣陷歐陽逢春和查慕蓉的事實;反貪機關查清了他索賄受賄以及內外勾結騙取公共財產達百萬元之巨準備外逃的犯罪事實后,移送檢察院被批准逮捕了。汪聽提前辦理了退休手續。黃澤輝因為故意製造謠言攻擊他人後果嚴重被撤消了黨內外一切職務,黨內行政分別記大過一次。老王太太因製造並唆使他人散布攻擊他人的謠言,造成馮媛媛精神負擔過重神志恍格被汽車撞傷致殘的嚴重惡果已構成犯罪,在被撤消黨內外職務開除黨籍之後,由檢察機關向法院提起公訴,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老處女莫琳因為認罪態度較好又得到了被損害人的寬恕被免予起訴,只在行政上受到記大過處分一次,莫琳已到了退休年齡,在收到處分通知書時也接到了退休通知。
曾經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疆一掃而空,亞東公司改組了董事會,職工們又重新團結起來,公司煥發出了新的生機和活力。
公司終於採納了歐陽逢春的建議,決策權和行政權分開,董事長和總經理分別由兩人擔任。歐陽逢春被董事會正式任命為總經理,主持公司的日常生產經營和行政事務活動。
新任總經理歐陽逢春雄心勃勃正準備大幹一場時,一紙訴狀,使他再一次站在了被告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