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洛伊一定不會相信我們的好運氣,」泰凡對騎在旁邊的同伴喊道。

他的同伴也和他一樣,把擄來的女人綁了起來橫放在馬鞍上。「想想看,梅家的兩個女孩竟然站在樹下,就像熟透的蘋果般等著我們去摘。現在我們也不必再去探聽梅家堡的防禦情形了——他們自然會不戰而降。」

被緊緊纏裹在厚毛斗篷里的珍妮逐漸恢復了意識。她的頭髮出陣陣劇痛,腹部不斷隨著馬蹄的起落撞擊著馬背。聽見「洛伊」這個名字,使珍妮的血液都凝固起來。藍洛伊,柯萊莫伯爵,那匹狼。她以往所聽說的那些可怕的故事此刻不再遙不可及。擄走莉娜和她的人似乎一點也不尊重宗教,珍妮驚恐地想著,什麼樣的禽獸會毫無顧忌地對修女下手呢?一般人是絕不會如此的,只有魔鬼和魔鬼的門徒才敢!

「我這個已經昏死過去了,」他的同伴托瑪發出一聲淫笑。「可惜我們沒有時間先嘗嘗戰利品。不過如果要讓我挑,我寧願要你包在斗篷里的那個,泰凡。」

「你的那個比較漂亮。」泰凡冷冷地答道:「而且你誰也不能碰,要等洛伊決定如何處置再說。」

裹在斗篷里的珍妮嚇得幾乎要窒息了。她的喉間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呼,但是沒有人聽見她。她祈禱上帝把擄走她們的這兩個傢伙劈死,但上帝似乎沒有聽到,她身體下的馬依舊不停地走著,好像永遠也到不了盡頭。她希望能想出一些脫逃的方法,但滿腦子卻只能想到那些關於「黑狼」的可怕傳言:他只在有意折磨俘虜時,才留活口。當受害者痛苦地尖叫時,他則痛快地笑個不停;他還會喝他們的血……

珍妮又開始祈禱。這次不是祈求能夠脫逃,因為她知道已無路可逃,她只求自己能趕快死掉,以免辱及家風。她父親從前在家裡教訓三個繼子的話在她耳際響起:「如果是上帝的旨意要你們死在敵人手中,你們就要勇敢地死。要像戰士一樣戰死,要像一個梅家人!要奮戰到底……」

這些話在她腦子裡回蕩著,然而當馬放慢步伐,她聽見遠處傳來許多人聲時,憤怒又凌駕於恐懼之上了。她想到自己不能這麼年紀輕輕就死,這樣太不公平了!而且現在溫柔的莉娜也會死,這都是自己的錯。

馬突然停了下來,她的心跳變得又快又猛。她周遭都是金屬交擊的聲音,還有囚犯高呼饒命的聲音:「饒命啊,黑狼——饒命——」當她被粗猛地扯下馬背時,那些可怕的呼喊聲到達了最高點。

「洛伊!」擄她的人喊道。「等一會兒,我們給你帶回來一些東西!」

珍妮的頭被斗篷罩住,什麼也看不見,雙手也被綁得牢牢的。她被擄她的人拋上肩膀扛著走,旁邊傳來莉娜尖喚她名字的聲音。

「要勇敢一點,莉娜。」珍妮喊道。但是她的聲音被斗篷蒙住,嚇得半死的莉娜一定聽不見。

珍妮突然被放到地上,並且被朝前推了一把。她的雙腿發麻,踉蹌了兩步就重重跪在地上。死也要像梅家人!要勇敢地死!要奮戰而死!

她又想到這些話,開始努力設法站起來,但是終歸徒然。在她的上方,「黑狼」說話了,而珍妮一聽就知道是他的聲音,那麼嚴厲懾人——彷彿發自地獄一般。「這是什麼?我希望是吃的東西。」

「聽說他吃人肉……」這句傳言又在她耳際響起,跟莉娜的尖叫和囚犯求饒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她的怒火節節高升。綁住她手臂的繩子突然鬆開了,又怕又怒的珍妮搖晃地站了起來。猛力揮動雙臂想把罩在身上的斗篷掙開。斗篷剛一掀起,珍妮就握緊拳頭,拼全力向站在前面的巨人揮打過去,擊中他的下巴。

莉娜又昏了過去。

「惡魔!」珍妮喊道。「野蠻人!」她又揮拳過去,但這次卻被他的巨掌一把抓住,高舉在她頭上,用勁捏得她手腕發疼。「魔鬼!」她一面掙扎一面喊,同時又死命一腳踢在他脛骨上。「撒旦的爪牙!迫害——」

「搞什麼——」藍洛伊吼著,伸手一把攬住她的腰,把她騰空舉起來,並且和他保持一臂的距離。但是此舉顯然是個錯誤。她的腳又用力踢出去,正中他的鼠蹊部,疼得他幾乎彎下腰。

「你這婊子!」他又驚又痛,憤怒地把她放下來,然後一把抓住她的頭巾和頭髮,把她的頭往後扯。「不準動!」他怒聲吼道。

周遭頓時靜了下來。囚犯不再哀號求饒,金屬交擊聲也沒了,空地上一片死寂。珍妮的脈搏狂跳,頭皮發麻。她緊閉眼睛,等著他一拳把她打死。

但是那一拳沒有下來。

珍妮半懷恐懼、半懷好奇地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見他的臉。聳立在她眼前、魔鬼般的人物幾乎使她嚇得失聲而叫:他塊頭龐大,頭髮是黑色的,而他身後黑色的披風不停鼓動著,彷彿野風為它灌注了生命,像活的一般。舞動的火光在他銳利的輪廓上造成暗影,使他看起來更像撒旦。他那長著鬍子的臉上有一對冒著怒火的眼睛。他的胸肩寬闊異常,臂膀上肌肉鼓脹。只要看他一眼,珍妮就知道傳說中的事情他都做得出來。

要勇敢地死!迅速地死!

她轉頭就在他粗厚的手腕上狠咬一口。

那一瞬間她看見他的怒眼猛睜,隨即見他舉手一巴掌打在她頰上,力道之猛使她頭一偏跌趴在地。珍妮本能地蜷起身子自衛,一面緊閉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擊。她顫抖的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恐懼。

那個人又說話了,而這次他是咬牙切齒地強抑住怒火,聽起來更讓人毛骨悚然。「你在搞什麼鬼?」洛伊生氣地罵著他弟弟。「我們的麻煩還不夠嗎?大家又餓又累,你居然還帶兩個女人來火上加油。」

洛伊不等他弟弟回答,就先厲聲命令另外一個人離開,然後他瞪著倒在腳底下的兩個女人,一個是已經像死人一樣昏了過去,一個側著身體蜷成一團在發抖。不知怎麼,那個在發抖的女孩比她那個失去知覺的同伴更讓他生氣。「站起來!」他對珍妮怒斥,用靴尖踢她的身子。「一分鐘以前你還挺勇敢的,現在站起來!」

珍妮緩緩坐直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洛伊又對他弟弟發火了。

「我在等你回答,泰凡!」

「如果你不對我吼,我就告訴你。這兩個女人是——」

「修女!」洛伊咒了出來,突然注意到珍妮的裝束。這個發現使他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老天!你把修女帶回來當娼妓?」

「修女!」泰凡也呆住了。

「娼妓!」珍妮怒喊出來。他不可能那麼瀆神而真的拿她們供手下當娼妓吧!

「我可以因為你做的這件蠢事把你殺了,泰凡。幫幫忙——」

「如果我告訴你她們是誰,你就不會這麼想了。」泰凡把目光自珍妮胸前掛的十字架上移開。「親愛的哥哥,站在你面前的,」他的聲音里又升起愉悅之情。「是珍妮小姐,梅爵士心愛的大女兒。」

洛伊瞪著他弟弟,然後輕蔑地打量著珍妮髒兮兮的臉。「泰凡,要不是你被騙了,就是這裡的人觀點有問題。因為據說姓梅的女兒是個大美人。」

「不會的,我沒有弄錯。她真的是他的女兒,我聽見他親口講的。」

洛伊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珍妮發顫的下巴,瞪著她那花容失色的臉,借火光打量她一會兒。他蹙起了雙眉,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別人怎麼會叫你是大美人?」他刻意諷刺地說道。「還說是蘇格蘭之珠?」

他的話使珍妮的臉上泛起怒容。她掙開他的手,而這更激怒了洛伊。

任何與姓梅的有關的東西都使他生氣,激起他心底的報復之意。他抓住她蒼白的臉,扭過來對著他。「回答我!」他怒聲命令著。

蘇醒過來的莉娜這時己近乎歇斯底里的狀態。她知道珍妮在代她承受一切,於是抓住珍妮的袍子緩緩往上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後緊緊貼靠著珍妮的半邊身子,彷彿一對連體嬰一般。

「他們不是指珍妮!」莉娜用嘶啞的聲音說著,怕珍妮如果繼續保持沉默,會使這個可怕的巨人採取更暴力的手段。「他們——他們是指我。」

「你又是誰?」洛伊生氣地問。

「她誰也不是!」珍妮突然搶先冒出這句話。她寧可觸犯十誡里的第八誡而扯謊,只求或許能使他們相信莉娜是修女而放莉娜走。「她只是貝爾寇克修道院里的莉娜修女而已!」

「是真的嗎?」洛伊問莉娜。

「真的!」珍妮喊道。

「不是。」莉娜怯怯地低聲說。

洛伊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他閉上眼睛。這簡直是一場噩夢,他想著,一場難以置信的噩夢。幾天的行軍之後,他既缺乏食物和住宿之處,也缺乏耐心,而現在又碰上這種事情。他竟然無法從這兩個嚇壞了的女人身上問出一個老老實實的答案。他發覺自己真是累極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他轉頭瞪著莉娜,認定她比較容易嚇唬,也比較不可能說謊。「如果你想多活一小時,就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梅爵士的女兒?」

莉娜咽一口口水,想開口說話卻是雙唇發顫,吐不出一點聲音。她喪氣地點點頭。

洛伊滿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對他弟弟下令說:「把她們綁起來關在營帳里。讓里克看住她們,不要讓其他人碰她們。我要她們活到明天早上再好好審問。」

「我要她們活到明天早上再好好審問……」珍妮的腦子裡不停地響起這句話。她和莉娜被綁在一起,手腳都系得牢牢地躺在營帳的地上,呆瞪著自篷頂破洞里露出的星光。那匹狼到底有什麼樣的問題要問呢?

珍妮擔心地想著,但後來終於疲倦得無法再想了。她唯一能確定的事是,明天就是她們的死期。

「珍妮?」莉娜發著抖低聲問道。「你想他明天不會把我們殺掉吧?」

「不會。」為了使她安心,珍妮只好再次說謊。

天際最後一顆星星逐漸消失,「黑狼」的營區開始活躍起來。珍妮一個晚上所睡的時間沒超過一小時,她一直躲在單薄的毯子底下凍得發抖,一面瞪著天空祈求上帝原諒她的愚行並饒過莉娜。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明知天快黑了還要上山造成的。

外面的人聲越來越嘈雜了。「莉娜,」她輕聲喊道。「你醒了沒?」

「醒了。」

「『黑狼』問話的時候,讓我來回答。」

「好的。」莉娜的聲音在顫抖。

「我不確定他想知道什麼,但無論如何一定是我們不應該告訴他的事。也許我能猜到他為什麼會問某個問題,就可以乘機用假話誤導他。」

天還沒有全亮,就有兩個人走進帳篷來,解開她們身上的繩子,讓她們在空地旁的樹叢里方便一下,然後又把珍妮綁起來,只帶莉娜去見「黑狼」。

「等一下,」珍妮說。「帶我去吧,求求你們。我妹妹……呃……她不太舒服。」

身高超過七英尺的大漢里克只冷冷地瞥她一眼就走開了。另外一個人則繼續帶莉娜走出帳篷。由掀開一角的帳篷人口處,珍妮看見營區的男人都在用淫慾的眼光看著走過去的莉娜。

莉娜離開的這半個小時在珍妮而言彷彿是永恆一般。但幸好她回來以後看起來並不像受過什麼折磨,令珍妮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珍妮等守衛一走開就焦急地問道。「他沒有傷害你吧?」

莉娜搖搖頭,淚水奪眶而出。「沒有——」她歇斯底里地哭著。「但是他很生氣,因為我——我一直哭個不停。我怕死了,珍妮,而他看起來那麼巨大、那麼凶。我一直哭,結果使他更憤怒。」

「不要哭了,」珍妮安慰著莉娜。「現在沒事了。」這也是謊話,她悲哀地想著,她現在越來越容易說謊了。

泰凡掀開洛伊的帳篷走進去。「老天!她真是個美人,」他說起莉娜。「可惜她是個修女。」

「她不是,」洛伊怒沖沖地說道。「她剛才雖然一直在哭,還是向我解釋說她是個見習修女。」

「什麼是見習修女?」

藍洛伊身經百戰,卻對宗教所知不多。他從小所接觸的世界就是軍事方面的,只好設法把莉娜剛才哭著解釋的話用軍事術語翻譯出來:「見習修女大概和志願兵差不多,但是還沒完成訓練,也還沒有對長官或領主宣誓效忠。」

「你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嗎?」

洛伊扮了一個鬼臉,喝一大口麥酒。「她膽子太小不敢說謊,也怕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泰凡眯起眼睛。「也長得太漂亮了,讓你不好對她太凶?」

洛伊白他一眼。「我只想知道梅家堡防禦性如何——盡量打聽一些,對我們總有幫助。要不然,你就再把昨天沒走完的路走完,跑一趟梅家堡吧!」他毅然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擱。「把那個姊姊帶來見我。」

里克進帳篷的時候,地面彷彿都在震動,嚇得莉娜直往後退縮,她低聲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帶我去他那裡。」

他毫不理會莉娜,大步直向珍妮走去,巨掌一把抓住珍妮的手臂拉她起來。在她所聽到的種種傳說中,「黑狼」手下有個巨人大概就是他了。而傳說一點也沒有誇張,他的戰斧確實很大,斧柄就跟粗樹枝差不多。

「黑狼」在他的大帳篷里不耐地踱著步子。珍妮被推了進來,他立刻停步,用那炯炯的目光掃視昂然站在那裡的珍妮。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面無表情,但洛伊仍可從她那不馴的藍眼睛中看出一絲輕蔑之意。

只有輕蔑——一滴淚光都沒有。他突然想起他聽說過的有關梅家大女兒的事情。據說人人稱她為「蘇格蘭之珠」,這個女繼承人冷漠而驕傲,嫁妝豐綽,出身高貴,無人可攀。還不只如此,據說她長得很醜,好不容易有一個人求婚而她卻不屑接受,於是被她父親送到修道院去了。此刻她的臉上髒兮兮的,固然看不出她究竟有多「丑」,但絕不像她妹妹那麼柔美。她妹妹哭得讓人疼惜,而這個女孩卻直瞪著他。「老天!你們真的是姊妹嗎?」

她的頭昂得更高了。「是的。」

「真令人難以置信,」他用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你們是親姊妹嗎?」他突然困惑地問道。珍妮默然不答,他隨即厲聲喝道:「回答我的話!」

珍妮其實比外表看起來更怕,但此刻突然開始懷疑他會對她動刑或把她處死。「她是我的異母妹妹,」她終於開口承認,隨即又興起一股抗拒的念頭。「我的手綁在後面使我無法集中心思說話。這樣疼得很,而且也沒有必要。」

「說得對,」他冷冷地道,想起她曾經踢到他的鼠蹊部。「應該綁起來的是你的腳。」

他的話使她感到一絲得意,又覺得有趣,嘴角不由得往上翹起來。

洛伊看見她的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少戰士在他面前嚇得屁滾尿流,而這個女孩卻昂首傲然地站在那裡,覺得抗命於他是件好笑的事。他的好奇心和耐性突然消失了。「客套話說夠了。」他厲聲說著,一面慢慢向她走過去。

珍妮的笑意不見了,往後退一步,但隨即又停下來,穩穩地站在原處。

「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父親在梅家堡有多少兵力?」

「我不知道。」珍妮用平板的聲調答道,然而還是小心地往後退避一步。

「你父親知道我要去攻打他嗎?」

「我不知道。」

「你想考驗我的耐心嗎?」他警告著。「你是不是希望我拿這些問題去問你那溫柔的小妹妹呢?」

這個威脅奏了效,珍妮臉上的抗拒神情轉變為絕望。「他為什麼不會認為你要攻打他呢?這幾年來一直有傳言說你要來攻。現在,你有借口來攻打這裡了,其實你也不需要借口!」珍妮喊著,見他又朝她逼近一步,恐懼把理智都趕跑了。「你是野獸!你就愛殺無辜的人!」見他不否認,珍妮的心直在畏縮。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父親有多少兵力呢?」他的語調輕柔得讓她害怕。

珍妮心裡迅速估計一下,大概只剩下五百人。「兩百人。」她說道。

「你這大膽的傻瓜!」洛伊抓住她臂膀使勁搖撼。「我用手就可以把你劈成兩半,而你竟然還敢對我說謊?」

「你要我怎麼樣?」珍妮喊著。她全身發抖,但仍舊頑固不屈。「要我向你出賣我自己的父親?」

「在你離開這個帳篷以前,」他威嚇道。「總得告訴我你所知的他的計劃——不管你是自願招供,還是要我用你不甚喜歡的方法逼你招。」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人,」珍妮無助地喊著。「真的。我有兩年沒見到我父親了,一直到昨天才看到一次。而在兩年之前,他也很少和我講話!」

這個回答頗讓洛伊驚訝。他瞪著她問道:「為什麼?」

「我——我不討他歡心。」她坦白承認。

「我可以想見為什麼。」他想到她真是他三生「不」幸所遇見最不馴的女人。然而他也突然注意到,她有著他所見最柔軟、最誘人的嘴唇和最藍的眸子。

「既然他不和你講話,又從來不注意你,你還不惜生命去保護他?」

「不錯。」

「為什麼。」

她原本可以給他一個比較安全的答案。但是痛苦與憤怒使她的腦筋麻木得無法思考。「因為,」她平靜地說。「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你所代表的一切。」

洛伊盯著她,憤怒與訝異中夾雜著一絲欽佩。一時之間除了把她殺掉之外,他還不知該如何處置她。然而用雙手把她勒死真是很有吸引力的念頭。但無論如何,有梅家的女兒在手,姓梅的或許會不戰而降。「出去。」他命令著。

不需他再催,珍妮急忙轉身朝出口走,但是走到門口又站住不動了。

「出去!」洛伊警告著她,但她轉過身來看他。

「雖然怎麼樣都不好,但是我不能這樣子走出去。」她的手綁在身後無法動彈。

他一語不發地走上前掀開帳篷,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對她揶揄地一鞠躬。「恭候差遣,夫人。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我非常樂意效勞。」

「那就解開我的繩子。」珍妮也給他一個意外的命令。

「不行」洛伊說完就把篷布放下。珍妮一站直身子,就有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她差點驚呼出來,但隨即發現那只是守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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