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第二天上午，楊雪進了龍騰公司，向張東的辦公室走去。她推開秘書室的門，陳秘書正在整理著文件，學雲正在泡茶。

「楊雪！」學雲看到楊雪驚訝地叫起來。

「張總在吧？」

「你怎麼來了？」

「我問你張總在不在！」

學雲急忙帶楊雪來到張東的辦公室。楊雪看著驚訝的張東說：「張東哥，我答應你到龍騰公司上班！」

張東愣住了。

「不過我有兩個要求！」

張東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

「第一，請你取消開連鎖店的計劃，第二把我派到韓國分公司——你和民國都不在的地方！」

楊雪跑出來，靠在牆上強忍著淚水，癱坐在地上。

辦公室里的張東一臉嚴肅，用手蒙著臉坐著，過了好久，才慢慢地抬起頭：「楊雪，你把我弄得太慘了！」

蓮淑正在辦公室里的電腦前投入地製作文件，電話鈴聲響了。

「喂，我是鄭蓮淑，張總！」

接完電話蓮淑開車出去了。她和張東來到了香山。

「可以說我已經如願以償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卻很沉重。」

「我能理解，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楊雪小姐了。作為女人，我也有些敬佩她！」

「羅民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楊雪竟然為他作出那樣的選擇？」

「他是我喜歡的男人！是我鄭蓮淑第一次被迷住的男人！」

「這麼說鄭部長也如願以償了？」

「才剛剛開始。韓國有句老話：『眼不見，心自疏』。楊雪既然和民國分開了，他們就會漸漸地將對方淡忘的。」

「看來你很自信。可是我卻這麼想，如果鄭部長在天真的年齡就懂得並獲得了愛情，就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子了！」

蓮淑的臉色變了，她似乎被刺痛了。

學雲站在韓國電子北京分公司社長面前，她來替楊雪遞交辭呈。

「哪有這樣的？合同期還沒到就想辭職，而且還不是親自來，只是讓朋友過來給個單方面的通知就算完了？」社長對學雲發火。

「對不起，是因為有特殊的原因。」

「不管什麼原因，這不符合禮儀！」

「楊雪小姐病了，她說過等病好了一定會親自來向您解釋的。」

「等等，我好像在龍騰公司見過你？」

一直在旁邊觀看的朴秘書說：「雖然你和楊雪是要好的朋友，但你為了替她辦這點小事還不惜曠工？」

學雲無可奈何地說：「其實這也是公司的事，楊雪今後要和我在一起工作了！」

「啊？什麼？」朴秘書大驚。

楊雪遠遠地看著拌飯店。泰勇抱著外賣箱跑出來，後面跟著同樣抱著外賣箱的民國。民國開玩笑：「北大叫外賣的是不是太多了？」

泰勇把外賣箱放在自行車上：「別開玩笑了！」

「又能看到心上人了，嘿嘿，別偷懶。」

「你才是情痴啊，總想著楊雪，一天不見就要發瘋了！」

「知道了！你給我快去快回！」

民國看著遠去的泰勇，自己也騎上車笑著朝楊雪這邊奔來。楊雪急忙藏起來。民國過去后，楊雪看著民國的背影，淚在眼眶裡打轉，自言自語：「民國，真對不起，我也想像蓮淑一樣保護你！」

朴秘書跑進拌飯店的廚房：「民國，民國去哪了？」

「送外賣去了！」奉洙嚇了一跳。

「去哪了！快領我去！」朴秘書拉奉洙出去。他們兩個人在附近的一條街上東張西望，這時民國送外賣回來，朴秘書發現民國后朝他跑過來。

「民國！民國！」

「怎麼了？朴秘書是個閑人，奉洙哥你也出來幹嗎？店裡不忙嗎？」

「不知道！他說一定要找到你！」奉洙一臉不解和無辜。

「現在，出，出大事了！」朴秘書說。

「啊？你現在也學奉洙哥說話了！什麼事情？」民國看著結巴的朴秘書。

「楊，楊雪辭掉工作了。」

「辭職？」

「她早該辭了，在你這種傻瓜下面工作多沒勁啊！」奉洙諷刺朴秘書。

「真，真的嗎？別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

「我說了別開玩笑！」民國上去抓住朴秘書的衣領。

確認楊雪真辭掉了韓國電子的工作並且進了龍騰公司后，民國像瘋了似的竄上街道向前狂奔。

龍騰公司內，學雲正在和韓國大使館簽證處聯繫：「對，就是駐地辦事員簽證，因為有重要的業務要儘快辦下來，拜託了！」這時，門被撞開了，民國沖了進來。

「楊雪在哪？楊雪！」

「楊雪不在！請出去！」學雲馬上放下電話，對民國說。

「說，我的楊雪在哪？快說！」民國抓著學雲的肩膀搖晃。

學雲緊閉嘴唇盯著他，民國又闖進張東的辦公室，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學雲按下對講機：「保安！保安！這裡是張總辦公室！」

民國從張東辦公室出來，又衝下樓去。在龍騰公司大廳里，民國被保安拉著拖出去，正好碰上走進來的張東。民國看見張東想撲過去，保安馬上過去抓住他：「放開我！你把我的楊雪怎麼樣了？把楊雪藏哪了？」

張東默默地看著民國，慢吞吞地說：「楊雪，要去韓國了！」

「什麼，韓國？楊雪去韓國幹嗎？到底是怎麼了？」

「這是楊雪自己的選擇！」

民國感覺到了什麼，傻傻地站在那裡。

楊雪到北大找思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給思郎打了電話，坐在校園的長椅上等著，過了一會兒，思郎騎著滑板衝過來。

「怎麼回事？楊雪，怎麼在這個時候來找我！」

「有件事要拜託你！」

「拜託的事情是不是應該跟民國哥說呀！」

「思郎，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

思郎看著楊雪，覺得她怪怪的。

「我要出遠門，請你轉告英姬，請她把韓國拌飯店轉到她的名下。」

「突然間說什麼話？出遠門？改到她名下？」

「思郎，我最信任你，拜託啦！」楊雪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楊雪，怎，怎麼回事？有什麼事？」

「一定要記住！」楊雪滿臉淚水，說完站起來跑了。思郎獃獃地看著楊雪的背影，看見她邊跑邊擦著眼淚。

天黑了，民國瘋了似的敲著楊雪家的門。

「楊雪！是我！民國！喂！我來了！」

「楊雪不在！你回去吧！」是楊雪媽媽的聲音。

「求你，求你讓我見她一面吧！」民國不停地敲著，累了，一頭抵到門口跪下來，「我求求您了！」

可是裡面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民國無力地抽泣著。「楊雪，求你快出來！楊雪……」

楊雪躲在衚衕的一個角落裡看著民國，滿臉淚水。這時，一輛轎車在她旁邊緩緩停下來，張東下了車。「他到公司來找過你，我料到他會來這兒，有點擔心才跟過來的，想見他嗎？」

「我不想見他，請你帶我離開這兒吧，去哪兒都行！」

張東點頭，為楊雪打開車門。車悄無聲息地開走了，像它悄無聲息地來一樣。民國有氣無力地從衚衕口走出來，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了。

「楊雪？你在哪？」電話是蓮淑打來的，民國很失望，「什麼事？」

蓮淑把車停在楊雪家附近的街上，下車東張西望，終於發現了低著頭坐在路邊的民國。蓮淑猶豫了一下走過去。聽到腳步聲，民國抬起頭，看見蓮淑也不說話。「起來！」蓮淑生氣地命令道。

「楊，楊雪說……」

「別說了，請，請我喝酒！」

民國驚訝地看著蓮淑！蓮淑和民國到了一家酒吧，他們找了個座位坐下。隔著兩張桌子就是張東和喝著酒的楊雪，但誰都沒有看到對方。

「像傻瓜一樣，到底在幹什麼？」

民國默默地倒酒，喝酒，不理蓮淑。

「反正她是個中國女孩，成長環境、風俗文化都和我們不一樣。民國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喝酒吧！」民國給蓮淑倒酒。

「民國，這樣對你的人生不會有什麼幫助！你在中國生活這麼長時間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那個女人？」

「蓮淑，楊雪對我來說不是一般的女人！失去楊雪，我會失去信任！她是我來中國后第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不，是自我媽媽去世以後我第一次重新獲得的信任，我怕失去這種信任！」

聽了民國的話，蓮淑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時，張東扶著楊雪要離開，剛好與蓮淑四目相對。張東吃驚地說：「蓮淑小姐，你也……」他突然發現了民國，有點驚慌失措。

「怎麼了？碰到認識人了」民國順著蓮淑的目光看過去，突然發現了張東和幾乎是被張東抱著的楊雪，「楊，楊雪！」

楊雪抬頭看見民國，也吃了一驚，隨即發現他是和蓮淑在一起，表情馬上變了，拉著張東：「走！」

「楊雪！楊雪！」民國跳起來追上去。

「快點走！別叫他走過來！」楊雪對張東說。

「楊雪！我們談談吧！」民國靠近楊雪。

張東擋在民國的前面：「喝你的酒去！楊雪不想跟你談！」

突然，民國揮拳打在張東的下巴上，「躲開！不管是誰，擋在我前面的小子我是不會放過的！」民國大叫。張東晃了一下差點倒下，站穩后瞪著民國。

張東一拳擊中民國的下巴，民國倒在桌子上。「民國！」蓮淑吃驚地撲到民國身上搖著他的頭。張東和楊雪出去了。

「楊雪，楊雪……」民國自言自語。蓮淑咬著嘴唇，焦急地看著民國。

胃好像是被人用手抓住擠壓，翻江倒海地要吐，民國感到難受極了。這是他清醒過來的第一感覺。他睜開眼睛，看到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奉洙、娜拉……

「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送你回來的是蓮淑？你，你要她送到這裡來的。」奉洙拍著民國的背。民國只顧嘔吐。

「聽蓮淑說了，碰到了楊雪。」

「楊雪……」民國這才反應過來。

「民國，可能，她也有苦衷。要不，不會那麼突然。」

「哥，她走了。楊雪跟著張東走了。」民國甩開奉洙的胳膊，眼睛里含著淚。

「跟我媽媽離開時爸爸的樣子一樣。」娜拉說。

「娜，娜拉，你先去學校，快點！」奉洙說。

「知道了！」娜拉要出去，又折回來對民國說：「叔叔！做好醬湯了！加油！」

「哥，哥，我那麼挽留她，楊雪還是走了！她怎麼這麼狠心？怎麼能這樣對我？」

「別哭！小子！打起精神，你要問清楚她為什麼要離開你，問到底！別像我這兩年一樣在喝酒中度過！我，現在才能堂堂正正去見娜拉的媽媽！你，你不能像我這樣！」

民國睡了。奉洙摸著民國的頭：「痛苦的時候，喝一萬瓶酒也沒用！」

「在嗎？」門外響起女人的聲音。

「是誰呀？」奉洙打開門。

蓮淑行了個禮後進了屋。民國還沒有醒來，頭上臉上冒著虛汗。蓮淑愛憐地看著民國。

「楊雪，不行！不行！」睡夢中的民國大叫。蓮淑站起來跑到奉洙家外面靠在牆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我也沒有辦法！」雖然強忍住眼淚，但還是流下來了。

坐在計程車里馳往首都機場的楊雪閉著眼睛，她總覺得民國會來，不時回頭看。計程車到達機場，楊雪下車走進候機大廳，她又一次回頭看，仍沒見到民國的影子。

這時，民國已經醒了，像殭屍一樣躺著，獃獃地看著天棚，又痛苦地閉上眼睛。耳邊響起奉洙的話：

小子！打起精神，你問她為什麼要離開你，問到底！別像我！

民國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來跑出去。他一上計程車就打電話：「是，去韓國了？什麼時候？」掛斷手機對計程車司機說，「機場，快！」

民國不斷催促司機，計程車終於在機場國際出發入口處停下來。民國下了車，飛跑進去，東張西望地尋找楊雪。

在航班起飛時刻表上看到韓國航班起飛時間后，民國癱倒在地上。

飛機降落到仁川機場時已經是晚上了，仁川機場的夜景輝煌而壯麗。機場出口，來接楊雪的蘭經理拉著旅行包和楊雪一起走出機場。

「好像跟別的新進職員不大一樣。」蘭經理從見楊雪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打量楊雪，終於忍不住自言自語。

「嗯？」楊雪感到莫名其妙。

「總公司吩咐的很多，宿舍要最好的，傢具也要新的。說實話，我很好奇，現在也是！」

「我，只是，新，新進職員。」聽蘭經理這麼說，楊雪有點慌張。

「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明天開始到分公司上班吧。我住在附近，明天7點50分我去接您吧。」看得出，蘭經理還是有些不相信。

「謝謝。」

這時，蘭經理的包里的手機響了，她掏出手機遞給楊雪：「是您的電話！」楊雪疑惑地接過手機：「喂？」

「安全到達了嗎？累不累？宿舍還滿意嗎？」電話里傳來張東的聲音。

「是的，很好，你不用擔心了，張東哥！請把我當作龍騰公司的普通職員。這種待遇讓我感到不舒服，我有點累，就掛了吧。」

楊雪對張東的冷淡態度，蘭經理在一邊看在眼裡。

楊雪坐在副座上看著車窗外的漢城夜色，民國的影子總是出現在眼前。她在對自己說：「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奉洙帶著娜拉回韓國處理與妻子的事情。在機場入口處，泰勇、英姬和奉洙父女倆四處張望，飛機快要起飛了，可還沒見到民國的影子。

「聯繫不上民國嗎？」奉洙問泰勇。

「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連手機都關了！」

奉洙轉向英姬：「拌飯店這段時間很忙，可我又不得不回去！」

「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進去吧！」英姬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不知道奉洙能不能爭取到娜拉的監護權。

娜拉好像感覺到了英姬的擔心，安慰她說：「大媽，我們很快會回來的。」

奉洙和娜拉要過關了，民國匆匆跑過來：「哥——」

「民，民國，你怎麼現在才來？」奉洙笑著說。

「走！我把哥一直送到韓國。」

「那你也去韓國？」泰勇驚奇地說。

「我想過了，我害怕像奉洙哥一樣！對不起！」

泰勇看到民國手裡拿著機票，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說：「有什麼對不起的？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把事業夥伴帶回來哦！」

「當然！我們一定要重新團結起來幹活！」

「爸爸、叔叔！要晚了！快走吧！」娜拉催促。

他們走進去，過了安檢口回頭向送行的泰勇和英姬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