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權利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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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學校第N屆學生代表大會開得很成功。大會實行的是差額選舉,30名候選人中,選舉出主席團成員29人,除了24個學院學生會主席自動候選以外,上屆學生會推薦了6名候選人,因為郝書禹的兼職,事實上是等額選舉。

校黨委副書記在閉幕會上興奮地宣布,此次代表大會真實有效地貫徹了校黨委的意圖,全面反映了最廣大同學的根本意志,是一場團結奮進繼往開來的大會。代表們聽后都非常激動,紛紛表示要出去大吃一頓慶祝一下。

大會這三天,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需要聯絡感情的宴席,因此我第四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肚子開始不聽使喚,一早上不間斷地上了七趟廁所,上得我殫精竭慮筋疲力盡。第七次能順利從廁所出來,還要感謝同志們的無私援助。靠著劉備和猛男的體力支援,在第八次來臨以前,我已經躺在校醫院的病床上。在護士準備給我輸液的時候,飛雪沖了進來,很大聲的嚷嚷很誇張的表情,引得醫生護士以及病友們側目而視。

急性腸胃炎,一種常見病,輸些液吃點葯就會好,醫生說這是過度吃喝的代價。聽醫生說完,我放心了。開始還擔心會是什麼不治之症,萬一我撒手了,飛雪怎麼辦?我閉著眼睛很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一早上的折騰很累很困,可我睡不著,總感覺缺點什麼。我就睜開眼睛,對飛雪說:「雪雪,把手伸過來!」飛雪很聽話地把手伸到我面前,我就用那隻沒有扎針的手把飛雪的手捏在手掌里,然後很愜意地睡去。

院學生會每年換屆一次,時間安排在4月份,不知不覺我已經上任半年。為了更好地調動隊伍的積極性提高隊伍的活力,撤換一些不稱職的提拔一些成績突出的,我決定對團委學生會的副部長級以上主要學生幹部進行一次中期調整。本來調整的事情,我完全可以一個人安排好,在學生會,我有絕對的人事權。上任之初,楊老闆私下對我說:「你做學生會主席,學院黨委對你是絕對信任和支持的,學院只看你的工作成績……其他學生幹部,你可以考察任免,包括曹總……」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跟曹總、聶錦輝一起商量,一來可以體現民主,二來集思廣益。

晚上9點,我們三個一起來到學生會辦公室,曹總拿出學生幹部花名冊,一個一個的說起情況來,說一個我們討論一個,然後決定其去留。

「組織部長金永康,工作確實做得不錯,現在我們團支部組織工作大有氣色……金永康也是畢業班了,調動積極性……」曹總介紹著,聶錦輝不吭聲,因為團委幹部的事,他不了解情況。

金永康跟曹總一個宿舍,這個我是知道的,我就問曹總:「科技部的部長劉偉怎麼安排?他工作也不錯。」現在團委學生會畢業班的只有我們五個人,同年級的,我想最好還是不要因為鼓勵一個而得罪一個。

「這……好像也是個問題,那你看怎麼辦?」曹總看著我。

「這樣好了,金永康提上來當副主席,然後給你設一個副書記助理,專管社團方面工作,讓劉偉來做這個助理,怎麼樣?」我沉吟了一下,想到這個折中的方式。反正團委學生會幹部不發工資也不佔編製,因工作需要多設個把崗位,應該合情合理。

「這樣很好,這樣我們的工作也輕鬆些。」聶錦輝附合著我說。我很滿意聶錦輝這個副手,他從來都是清心寡欲。當年我和秦受都是學生會副主席,秦受有學校領導的關係,又兼著學生二支部的副書記,所以得到了當時大多數在職部長的支持,形勢一度一邊倒,在同年級的學生幹部中只有聶錦輝和慕容以蕾旗幟鮮明地站出來支持我。再後來楊老闆調到我們學院。我上任以後,曾經花大力氣肅清中層幹部隊伍,弄得很多人說我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這樣做,又怎麼能順利開展工作。

「辦公室主任何樂,這學期工作很賣力,吳帥哥也好幾次跟我說起,你看……」曹總抬起頭來看我,我不出聲。

「何樂是挺不錯的!」聶錦輝模糊地附和,他猜也許我會贊同曹總的話。

我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給聶錦輝,聶錦輝幫我把煙點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才看著窗外慢慢地說:「何樂,我比你們都了解。他原來是辦公室的副主任,聶錦輝那個時候是主任,對吧?」我轉過頭來看著聶錦輝,聶錦輝點頭補充道:「他本來是秦受提拔的,後來還算聽我的話,在換屆的時候,是我極力推薦他接我的班的。」曹總以前在另外一個校區,所以有些歷史情況他不是很清楚。

我接著說:「一直以來我還是很滿意他,準備讓他先做個主席助理,也給了他很多機會。但自我畢業實習回來以後,還沒看見他過來找我彙報一次,他可是學生會的辦公室主任!」我停了一下,吸了口煙,室內沉默了,「我首先認為他嚴重失職,再者越級去找學院老師彙報工作……我的想法是這次免掉他。」

聶錦輝驚了一下,這畢竟是他一直看重的人,居然要免掉,他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曹總扶了扶眼鏡架,小心地說:「可能是他疏忽了,不懂事啊。可以不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其實我要免掉何樂的真正原因,是他在外面放出風聲,說他將會是下一屆學生會主席,藉此擴大勢力收買人心,我是不可能容許破壞正常工作秩序的人存在的。

「何樂這個傢伙是很不懂事,這學期變化很大,我都有點不太適應。」聶錦輝知道我說出來的話一般就已經決定了。

「直接免去總歸不太好,也該留點面子。」曹總看何樂在劫難逃,也不再強求。

「這樣,把科技部副部長提為部長,調何樂過去做副部長。」我最終這樣決定,是綜合考慮的,維持學生會的絕對穩定和正常運轉才是我最主要的責任和最根本的利益。「另外讓河馬兼上辦公室主任。」因為原來聶錦輝不支持河馬,我只好顧全大局,安排河馬做了編輯部部長,河馬在接受這個安排之後,一次酒後對我說:「劍哥,其實我很看重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但是你說讓我去那,我就去那,而且絕不給你丟臉。」

「還有飛雪和雲飄飄,怎麼辦?部長助理我看不好正式設,是不是提為副部長算了。」是啊,曹總說的對。部長助理只是臨時給的一個頭銜,現在正式調整,是應該好好考慮,「我看就副部長好了,她們這兩個月工作幹得很好。」聶錦輝也支持這個想法。

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就宣布:「雲飄飄就安排宣傳部的副部長,至於飛雪嗎,就到學習部任副部長。」學習部是學生會中最清閑的一個部門,而文藝部是最繁忙的一個部門,我不想讓飛雪整天東奔西跑。不知道這算不算以權謀私。

準備收攤的時候,突然想起有一天,傲欣介紹了她的一個老鄉給我認識,說要多關照。那人看上去很老實,並且很有禮貌。我就問曹總:「你看學生會名單中有沒有一個叫陳實的?」曹總翻了翻,在辦公室,還是部委?聶錦輝說:「這個人我認識,大二的,做事很紮實。」放在河馬手下,容易變圓滑,我想了一下,就對曹總說:「把陳實調到體育部,暫時安排個副部長。聶錦輝,你到時候跟猴子說一下。」

第二天,吳帥哥看完我們打出的任免文件,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只是指著何樂的名字,不解地問我:「怎麼了?」我說:「工作需要。」吳帥哥就說哦。楊老闆瀏覽了一遍,糾正了文件中的幾個措詞不當的地方,就同意簽發。

晚上,其他人出去了,只有我和飛雪在宿舍看碟,聽見很輕的敲門聲,開門一看,何樂很不安的站著門口,「劍哥,我我我……」「進來說吧!」我側身讓他進來,飛雪點頭看著他,笑了一下,又轉過頭去看她的碟。

我指了指猛男的座位,示意他先坐下。

「何樂,在所有的部長中,你跟我的時間最短,但我卻最重用你,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看著何樂。何樂點點頭又搖搖頭。

「在換屆的時候,你能夠很堅決地站在我這邊,給了我支持,我都記在心上。再說你跟聶錦輝關係非同一般……你說我給你的機會是不是比別人多?」

「是,劍哥,我我……做錯……曹哥說……」

我打斷他的話,「事情過去就已經過去了,關鍵是要吸取教訓。原來你和河馬為了爭做辦公室主任,搞得烏煙瘴氣,我沒有處罰你們兩個,而且還讓你做了辦公室主任。河馬很不服,你知道嗎?但我還是支持你培養你……到今天這樣,我也不想!」

「謝謝,劍哥謝謝,我……」

「以前的事情就不講了,這學期你好像很少來我宿舍,你也太忙了,你天天泡在學院老師那裡,又是請曹總吃飯……另外,迎新晚會時學生會剩下的兩箱礦泉水,你讓人全搬回你宿舍,你知道大家對你什麼反映嗎……」

「啊……這……」何樂一驚,可能沒想到我會如此清楚他的所作所為。

「今天你來找我,證明你還信任我,我就給你一點忠告。做人做事要踏實,不要得意忘形,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還有一點你要記住,做學生會主席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目前來講,在學生會,對學院領導負責的是我,不是你也不是其他人。相對地說,學院領導也只是對我負責,而不是對你。」

何樂走了,心情肯定是沉重的,他經歷的事情畢竟還少,現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飛雪同情地說:「何樂很可憐!」但是成長本來就是需要代價的,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成功,那你就要有足夠的耐心去面對失敗,

2.

11月份,秋高氣爽。對遊人來講,是出行的好時機;對學校來講,卻是多事之秋。

再過幾天就要校慶了,河馬拿了院刊印刷申請表和院刊材料過來找我簽字。院刊是我上任以後一直很重視的一項工作。我們現在的學校是原工業大學和原電子大學合併而成的,合併前,學院只有一份院報,還不是經常出版。因為院刊的事情,我專門找楊老闆彙報過。上次河馬送申請表來的時候,因為出版費用過高,我擔心沒有足夠的理由讓楊老闆通過,就把這事情打回去重議。可楊老闆沒忘記這件事,上次主動問起,還給院刊指定了一個名字。我要求河馬在校慶前再報一個方案,然後以在校慶期間以擴大學院知名度為由向楊老闆要錢。

我邊翻材料,邊問河馬:「楊書記的訪問做了嗎?」

「沒,楊書記說不必專門宣傳他。他讓我們刊登一份學院簡介。」

「哦,那就把學院簡介放在最前面……還有,學生會的宣傳不夠,純文學的東西精簡一下!」

「好的。哦,劍哥,我有個想法請你支持啊!」河馬小心翼翼地說。

「說吧,我能辦的就幫你辦。」我抬起頭,不知道河馬又碰到什麼難事。

「是這樣的,我想讓記者團給你做個採訪,這樣一來可以從一個側面來宣傳我們的學生會,二來……」

原來這傢伙是轉彎抹角拍馬屁。本想義正辭嚴地推辭,可轉念一想,如果廣大同學對一個學生會主席都不了解,那怎麼可能對學生會深入了解,也就同意下來。

第二天早上,被電話吵醒,一個陌生的女聲,「你好,請問殘劍主席在嗎?」

一聽就知道是新生,「我是,你是誰?」

「主席,你好,我是記者團的陶桃,我們部長讓我來採訪您,您現在有時間嗎?」語速很快,一聽就知道打了腹稿。記者團是編輯部的下屬部門,我想是河馬安排的。

「現在,這麼早!哦,10點了,這樣吧,你過20分鐘在學生會辦公室等我。」

我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個女孩子坐在那裡了,我想她應該是陶桃。她一看我進來就站了起來,我就伸出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她臉一下就紅了。我納悶河馬怎麼辦事的,找個這麼害羞的,很不適合做記者工作嘛!

我對她笑笑,就坐到辦公桌前,點燃一根煙,仔細打量這個小姑娘。扎著一個馬尾辮,長得挺普通,屬於站在人群中不易被人發現的那種,難怪我以前沒有一點印象。不過衣著樸素而又整潔,我挺欣賞這樣著裝的女孩子。

我讓她坐在我對面,採訪就算開始了。她的問話顯然是精心準備的,簡潔明了,邏輯性很強。我想河馬的眼光也不是很差。隨著採訪的深入,她越來越自然,我都有點懷疑,之前那個害羞的女孩子是她嗎?而我倒開始緊張。

晚上河馬和陶桃要過來找我,說採訪稿已經寫好。陶桃先到了,她把文件夾遞過來給我。我接過來就看,發現她把採訪錄寫成了人物傳記,看著看著就笑了。這時候河馬走進來,問我笑什麼?

我拿起文件夾,就開始讀:「西南邊陲的中心城市,素來人傑地靈,在這裡的科技大學,有這樣一位……你們想把我寫成偉人還是死人啊!」

河馬笑著說:「我還沒來得及看。不過,這樣也挺好,呵呵。」

陶桃臉紅紅地站在那裡捏衣角。

「好了,別開玩笑了,改成正常的採訪錄,現在就改,在採訪中添進以下內容……」

晚上11點半,幾易其稿,採訪成稿終於出來了:

陶桃:主席,你有時間嗎?我是記者團的記者,我想對你作一次採訪。

殘劍:歡迎歡迎。不過採訪談不上,交流一下可以的。

陶桃:首先,你能給我介紹一下我們現在的學生會團委嗎?

殘劍:我們現在的學生會團委有幹部160餘人,主要學生幹部都是學院第一屆團學大會選舉出來的團學委員,綜合素質很高,在同學心目中有很高威信。

陶桃:我聽說有些學生幹部在同學心目中地位不是很高,這是什麼原因?

殘劍:這種看法比較偏激。這裡有些歷史的原因,也因為個別學生幹部的行為有些問題。但我覺得目前的所有學生幹部都不會讓同學們失望的。

陶桃:作為學生會主席,全院同學注目的焦點,你感覺如何?

殘劍:我很感謝廣大同學對我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竭盡所能做好本職工作。說到焦點,團委副書記曹總是「科技大學十大標兵」,他才是我們大家的榜樣。

陶桃:作為一名面臨畢業的學生,你現在還這樣認真工作,你認為值得嗎?

殘劍:這是一種責任。前天有個同學急病,學院楊副書記和吳老師凌晨一點趕到醫院,你說他們值得嗎?

陶桃:主席,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我們這麼大的支持,我相信這次採訪得益的不止我一個人。

殘劍:以人為鏡!我們互相學習,祝你在學生會裡有更大發展。再見!

走的時候,我對陶桃說:「你那份原稿,我留下了。」然後對河馬說:「明天把院刊初稿拿出來,報告上寫明印500份,每本價格不超過7塊。」

報告果然批下來了,可每本的最低價格也要8塊,河馬問我怎麼辦。我說那就少印幾本吧。最重要的是,校慶那天,院刊一定要正式出版,這是楊老闆的旨意。

校慶的當天早上,院刊終於出版了,金黃色的封面,高貴而喜慶,楊老闆看了連說不錯不錯。我叫上曹總,就抱著50本去了圖書館。上午10點,在圖書館會議室要召開學校董事會成立大會,路上我一直考慮通過什麼方式把院刊放送到他們手上。董事會的名單我看過,不曾想到我們的校友遍布雲南省的各個關鍵崗位,莫名地生出一些自豪。

在會議室門口,我看見校禮儀隊的隊長金水馨。一身紅色的旗袍,1米75的個頭更顯得亭亭玉立。我走過去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原來是你,你不在下面參加典禮,跑這來幹什麼?」小嘴一翹一翹的,真是好看。

「聽說你在這裡,就跑上來看看你。不可以啊?」

「你少來了,聽說你又泡了一個無知的小妹妹,現在不知道有多甜蜜呢。」

「什麼『又』,這可是我的初戀。」我申明道。

「拜託!別讓我嘔吐行不行。」水馨用一隻手扶著牆壁,身體前傾,作出要嘔吐的樣子。

「呵呵,言歸正轉。我送你一本我們學院剛出的雜誌,另外還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說!」水馨接過曹總遞過的院刊。

「這是我們學院的團委副書記曹總,他仰慕你好久了,今天死活要來見你,我攔都攔不住,呵呵。」我指著曹總給水馨介紹。

「有什麼事情快說,少煩,我很忙!」水馨的笑容是掩不住的。

院刊被擺放在會議室的簽到處,水馨囑咐負責簽到的禮儀隊隊員,給來簽到的董事引薦這本雜誌。千恩萬謝之後,我就去下面廣場參加校慶典禮。

廣場上人山人海,但是秩序井然,東南方是個巨大的主席台,主席台上光位置就有十幾排。第一排坐著一些電視里經常見到的人,我們的校長坐在第一排的最邊上。目光向後延伸,我發現我們學院的老大坐在倒數第二排,除了平日我們學校里的幾個熟面孔,其他人就不怎麼認識了。我們老大平日放個屁,學院都要地動山搖,坐在他前面的那些人想必威力更大。

我尋到楊老闆身邊坐下,「楊書記,什麼時候您坐到第一排啊?」楊老闆意味深長地對我笑了笑。從楊老闆那裡知道,坐在第一排中間的都是現任的政界要人,別看他們職務不同,可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他們都是在不同年代從這個學校走出去的。

曹總問我:「100年校慶的時候,你回來嗎?」是啊,十幾年後,我會回來嗎!以什麼樣的身份回來呢?能坐上主席台嗎?可以坐到第幾排呢?想著想著覺得生活的壓力真的好大!我正冥思苦想著,典禮已經結束了。曹總拉我過去拍照,為了使照片更加充實,路過的校長被我們截住了。後來這張合影就被放大掛在學生會辦公室里。

下午,楊老闆說我們學院有個校友要來。我去問吳帥哥,一說到這個校友,吳帥哥就眉飛色舞,全國最大煙草集團的總裁,是機械設計學院建院以來,最卓有成績的校友。好奇心驅使下,我也去了學院會議室,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會議室的中心地帶,校長在和一個氣宇不凡的中年男人親切交談,我們學院老大也在旁邊不時附和。他們的談話,讓我了解到,在20多年以前,我們學院還曾經是一所獨立的大學。

隨著談話地深入,我開始不斷驚訝。首先沒想到留學德國的博士后校長也是我們學院畢業的,然後沒想到的是總裁曾經是學院77屆的學生會主席。這個時候我覺得身在機械設計學院是種光榮,身負學生會主席這個位置有著更大的光榮,也明白了學生最大的光榮不是考上名校,而是通過自己努力,替學校替學院爭取光榮。同時記起一句校訓:今天我以學校為榮,明天學校以我為榮。

近觀總裁校友,讓我不自覺地想起世界第四大富豪富埃里森的故事。在美國耶魯大學三百年校慶的會場上,全球第二大軟體公司「甲骨文」的行政總裁富埃里森,在耶魯大學的校長教師校友畢業生面前,說過這樣一段話:

所有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等名校的師生都自以為是成功者,其實你們全部是失敗者。你們以在有過比爾·蓋茨等優秀學生的大學念書為榮,但比爾卻並不以在哈佛讀過書為榮。眾多優秀的人才非但不以在名校讀書為榮,而且常常堅決地捨棄這份榮耀。世界首富比爾中途從哈佛退學;世界第四富,就是我,被耶魯大學開除;世界第八富戴爾,只讀過一年大學;微軟總裁斯蒂夫·鮑爾默在財富榜上十名開外,他和比爾是同學,為什麼成就差一點呢?因為他讀了一年研究生以後才戀戀不捨地退學。不過,在座的各位不要難過,你們還是很有希望的,你們的希望就是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學習,終於贏得了為我們這些人打工的機會。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辯證的,沒有永遠的優秀也沒有永遠的不優秀。我想每一個人的成功都沒有定式。作為學生,最重要的是應該在學校里通過知識的積累,逐漸找到一條最適合自己走的路。總裁很忙,忙得甚至沒時間跟我握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臨走前他留下五百萬,從此我們學校又多了一項獎學金。

3.

雖然花錢的地方很多,但是楊老闆還是執意要舉辦學院秋季運動會。楊老闆說:「在我們學校,有錢舉辦運動會的學院很多,但是有足夠人數舉辦運動會的學院就屈指可數。」楊老闆說話的時候,往往會有一種虐待意味的笑意從嘴角流露,看到的人都知道沒好日子過了。有時候,楊老闆隨便一句話,學生會百十號人就要累得半死。

因為是合併后的第一次學院運動會,自然高標準高要求高投入。我和曹總精打細算一個晚上,得出一個良好的運動會沒有900美元是沒辦法辦的結論。想到楊老闆已經不止一次讓我控制預算節約經費,夜裡我都夢到楊老闆把預算書撕爛丟在我臉上。吃中飯的時候,看到同樣一臉枯槁的曹總。曹總夢得更離譜,錢用完了,他手裡卻沒有一張發票。

楊老闆臨時去廣州考察,預算報告沒批成,我和曹總一臉沮喪地走出辦公室。運動會的日期越來越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是沒錢,工作還得要做,開會安排,發文件,聯繫場地……找小張老師支借的3000元人民幣,一投入使用,就像一杯水潑到沙地里,轉眼間無影無蹤。

彈盡糧絕的時候,楊老闆終於回來了。我和曹總連滾帶爬地跑到辦公室,看楊老闆氣色不錯,趕緊把預算報告遞上去,我們畢恭畢敬地立在旁邊準備挨罵。可結果出人意料,楊老闆完全同意了我們的報告,還主動增加了100美元的預算,要求每個班要像閱兵一樣組成方陣,要搞出氣勢。工作交代完了以後,還熱情邀請我們中午一起吃飯。

我和曹總站在辦公樓下,半天沒反應過來。曹總誠懇地說:「楊老闆真是個好領導。」我表示同感。中午吃飯的時候,吳帥哥開著車,把我們帶到一個風景不錯的地方,老闆娘非常熱情,說她這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人工飼養的。瞥了一眼菜單,發現不便宜。傳說中楊老闆是很慷慨的,可我和曹總從來就沒有享受過,所以我們非常期盼。

紅燒駱駝肉、水蛇湯、人蔘燉老鱉等等,吃得我們是滿嘴流油。楊老闆夾起一片駱駝肉,感慨說:「這次去廣州高校考察,太有收穫太有收穫啦!」於是我們就從碗中抬起頭,集體注視著楊老闆。「相比而言,我們的學生管理工作太落後了……我準備建議學院黨委進行改革,加強學生的自主管理能力,給學生更大的空間。」我和曹總不住地點頭。聽到楊老闆說要讓主要學生幹部兼任年級主任助理,參加具體管理工作,從學院領取補助時,我們歡欣鼓舞。可楊老闆又說,最快也要等到我們畢業的時候才能實行,我們又鬱悶。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

晚上跟飛雪親熱的時候,莫名其妙地開始流鼻血,飛雪嚇壞了,連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丫頭以為是她搞得我肝火太重,其實是中午吃得太補,平日粗茶淡飯的,一下子大補特補,誰受得了?看來補品不是誰都可以消受的,進補也要講科學。

4.

昆明已經進入了無雨季,通常這種不下雨的情況要持續好幾個月。召開學院運動會的那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楊老闆穿上了很少穿的西裝,配上他的金框眼鏡,看上去像一個博學的導師。

8點半,所有方隊已經集結在運動場邊,只等一聲令下,就將雄赳赳氣昂昂地通過主席台。

突然,一輛大紅旗開過來,平穩地停在運動場邊。學院老大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去,接著衝上去的還有學院院長,體育課部的部長,學生處的處長。楊老闆緊跟其後,學院老大終於領先一步,無比虔誠地打開大紅旗的後門,眾人在一旁點頭哈腰。從車上下來一個50多歲的人,是新調來的王書記,上個星期在學校的宣傳畫冊上見過。人群中開始騷動,大家都想一睹權力中樞的風采。

我突然覺得楊老闆這1000美元花得真值。按道理一個學院的運動會,學校黨委書記是不屑出席的。可能我們王書記考慮剛調來,多些親民舉動可以贏得更廣泛的群眾基礎。楊老闆真有眼光,學校副處以上幹部好幾百人,平日想跟黨委書記說句話都很困難,可今天這麼好的機會,楊老闆可以一親天顏了。

因為王書記的到來,運動會已經從院級升為校級,開幕式更加隆重。看得出,王書記非常滿意我們的組織安排,不斷地側身對著楊老闆指點江山,楊老闆不斷點頭,臉上始終凝聚著一朵鮮花。主席台上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我站在主席台的旁邊,看著這一切,感觸很深。今天的開幕式是我一段時間以來,起早摸黑才導演出來的;但對於楊老闆來說,兩個星期以前他或許就開始導演了;至於王書記,難道他今天來,不就是為了把這場戲導演得更大嗎?人生如戲,我們都是導演,但我們又都在戲中。

開幕式結束了,領導們作鳥獸散。比賽項目按計劃進行,具體的工作由聶錦輝去做,我的工作就是坐在主席台陪飛雪播音。興趣來了,也沖麥克風喊喊加油。體育部很繁忙,我看見猴子一會兒從運動場的東邊跑到西邊,接著又從南邊跑到北邊。運動場旁邊,拉王在指揮人掛廣告橫幅。

中午的時候,我叫河馬去買盒飯,請所有學生會的工作人員吃中飯。河馬問我是不是發豪爽?其實並不是我發豪爽,楊老闆撤的時候對我說:「今天組織得很不錯,弟兄們辛苦了,中飯學院包了……每人一個盒飯。你去安排!」曹總打電話來,說曹夫人做了很多好吃的,我就拉著飛雪去吃。

學院運動會結束以後,就要校運動會了,當別的學院正在忙於挑選運動員的時候,我們已經開始組織獲得名次的運動員集訓了。這個時候我才佩服楊老闆的高明,辦一次運動會一石N鳥。集訓的工作由猴子負責,我也偶爾去運動場看看,從考勤來看,很少有人缺席。那天碰到管理學院的文如花,一臉焦慮的樣子,拿著手機不停地打。

「集訓的人怎麼來這麼少,你是怎麼通知的……啊!通知到了,那怎麼人還來這麼少……」文如花看到我們這麼多人,放下電話就虛心向我請教,「殘劍,你是怎麼安排的?」

「首先是我們運動員紀律性很強,集體榮譽觀念很深。其次我們學生會威信高,大家願意合作。最後呢,每名運動員每訓練一次我補助4塊錢。」其實很簡單的事情,就有人看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社會,經濟社會!一切都要服從經濟規律。又想馬兒跑,又不讓馬吃草,怎麼行?

校運動會的預算又得造,我感覺我已經可以完全勝任一份會計的職業。校運動會開幕式在新校區舉行,楊老闆讓我包了一輛大巴,錢不多但很有面子。因為楊老闆未雨綢繆,我們學院在運動會上大獲全勝,團體成績全校第二。大家都很高興,曹總更高興,報賬沒壓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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