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強者為王
就在政府即將批准明斯特伯格和舒馬赫兩家銀行聯合成立新股份公司當天,施蒂納一大早就把紹爾找來,吩咐道:
「把明斯特伯格和舒馬赫的股票全部拋光,一張不留。」
「可它們一夜之間又漲了26點。已經得到可靠消息,政府一定會批准成立股份公司。我覺得……」
「您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不折不扣地照我的吩咐辦就行了。您馬上親自去一趟交易所,用電話把所有情況通知我。」
紹爾聳了聳肩,走了。
等電話鈴響起來時,已經是1個小時之後了。
「大家爭先恐後搶購股票。它們還在猛漲。」
「好極了,紹爾。政府幾點開會?」
「下午2點。」
「這段時間之中能否把所有股票全部拋光?」
「這有1小時就足夠了。」
「這就更好啦。1小時后給我來電話。」
沒過半小時,紹爾就打電話通知說:
「股票全部拋出。交易所里的情況有些叫人莫名其妙。交易所門前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交通阻塞,電車還勉強能開過去,可汽車無法……」
「這我不感興趣。我們的股票行市怎麼樣?」
「唉,一直下跌。」
「妙極了。等它們再跌一些,就開始吃進……」
「路德維希,你很忙吧?」埃爾莎走進辦公室問道。
「……只要人家拋出,您就全部吃進。」施蒂納繼續對著話筒說道,「勤來電話。」說完,他這才扭臉對埃爾莎說道:「對,我非常忙,親愛的,你自己去吃早餐吧。今天我得在電話機旁守一整天,也許連夜裡也走不開。」
埃爾莎做了個不滿的手勢。施蒂納掛上電話,走到埃爾莎跟前。
「怎麼辦呢,親愛的,你再忍耐一下。今天我要進行一場決戰。我一定得打贏,到了明天你就會成為無冕女王,你手中的財富將……」
「路德維希!」埃爾莎責難地說道。
「好吧,我不說這個了。埃瑪的情況怎麼樣?你去看過她啦?」
「大夫說她腎臟不正常——這可真想不到!——生孩子有危險……」
「噢,噢,」施蒂納漫不經心地應付著。
「可她說了,就是死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噢,好極啦。」
電話鈴聲猝然響了起來。施蒂納渾身一震,急忙吻了埃爾莎的額頭一下,對她說道:
「想開點兒,別煩啦。等這裡的事情一完咱們就去里維埃拉。喂!是我。」
埃爾莎嘆了口氣,出去了。
「……12點?也就是說就在1小時之後?這就更妙啦!您一得知政府的決定就馬上通知我……」
施蒂納丟下電話聽筒,激動得在辦公室里轉起圈來。
「政府原定2點議決這一問題,現在改成了12點。這就是說,起作用啦!現在我比任何時候都堅信會成功的,既然這件事能幹得成,那我就會所向無敵!施蒂納無所不能!」
他把頭向後一仰,半閉上眼睛,臉上的笑容足有1分鐘沒退。
「可現在還不是忘乎所以的時候。必須集中力量,給他們來個最後一擊。」
施蒂納走進自己房間,反鎖上房門。1小時后,他臉色蒼白,疲憊不堪地走出房門,用手把耷拉在腦門前的一綹頭髮往後一掠,便坐進圈椅,閉目養神。電話鈴響了。施蒂納像根彈簧似的跳起來,抄起話筒。
「喂!對,對,是我……是您嗎,紹爾?」但來電話來的不是紹爾,而是施蒂納的一個代理人施皮爾曼。
「真叫人難以預料!會剛開完。政府否決了股份公司的章程。舒馬赫在會上沖著部長大罵:『叛徒!』,明斯特伯格中了風,昏迷不醒,被送回家去啦。」
施蒂納已經顧不上把話聽完。他激動得手直發抖,把聽筒往回一扔,對著空屋子大吼一聲:「贏啦!」
喊聲驚動了趴在圈椅旁睡覺的法爾克,它一骨碌竄起來,莫名其妙地望著主人。
「贏啦,法爾克!」施蒂納掏出手帕往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裡一扔,吩咐道:「給我叼回來!」
獵狗三兩步就竄了過去,叼起手帕送還主人。
「他們現在全都跟你這樣啦!哈哈哈……」施蒂納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大笑。他抓住狗的兩隻前爪讓它立起來,在它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可我決不會去吻他們,法爾克,因為他們比你還蠢,再說他們也恨我。啊哈,這樣一來,逼著他們去叼東西就更讓人開心啦!」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紹爾嗎?對,我已經知道啦,施皮爾曼告訴我的。交易所里有什麼反應?」
「比響了顆炸彈還厲害。交易所變瘋人院啦。」
「明斯特伯格的股票呢?」
「跌得讓人頭暈眼花。您可真是個天才,施蒂納!」
「現在還顧不上聽您的恭維話呀。等到這兩家破產銀行的股票跌到包裝紙的價錢時,不妨再把它們買回來……我們可以恢復它們本來的價值。不過這事兒倒用不著著急。大功告成,您可以脫身啦,紹爾!」
「我出不去呀。人們瘋狂得就像炸了窩的牲口。連搶救那些昏倒或擠傷的病人的救護人員都過不來。」
「那怎麼辦呢,既然您已經失去了自由,那就在電話里跟我說說您那兒的情形吧。」
於是紹爾就講了起來。
股票經紀人開了個只有10分鐘的會,會上認為,沒有任何必要再支持明斯特伯格和舒馬赫兩家以及和他們有關係的所有銀行的股票,崩盤已成定局。每分鐘都有一批工廠企業宣告破產。股票每分鐘都在倒手。
午夜之後,神經緊張達到頂點。不僅交易所前的廣場,連附近的廣場也塞滿了股票大戶們的汽車。他們通宵達旦地坐在自己的轎車裡,臉色灰白,憔悴不堪,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報道股票價格持續下跌的行情通報如雪片般飛來。這些行情又通過電話傳送出去,可話沒說上半截,情況早就變了。
人們就像遇上地震洪水似的在臨近的街心花園裡安營紮寨,想在花園的板凳上坐上一會兒嗎,掏錢吧,租金比最豪華的飯店的房租還貴好幾倍。
天將破曉,兩名經紀人和一名銀行家突發了躁狂型精神錯亂。
「宰了施蒂納!」一個經紀人狂吼道。
人們費了好大勁才把瘋子們送進醫院。
直到曙光初現,騷亂才像火災的余火漸漸平息。
昨天的百萬富翁們走出交易所,一下子全都老了10歲,背也駝了,頭也白了,腿也軟了。人群變得稀稀拉拉。紹爾也終於從交易所大廳脫身而出,他累得搖搖晃晃,憋足勁兒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眼下這種風潮已經籠罩著全國……」他暗自思忖道,「一夜之間有幾十萬人傾家蕩產,幾百萬個小投資者喪失了自己積蓄。那個瘋子把這一切歸咎於施蒂納。可施蒂納有什麼錯呢。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嘛。施蒂納是個好漢。腦瓜兒真聰明!」
紹爾微微一笑,緊接著就疲倦地打個呵欠。
施蒂納聽完紹爾從電話里講的最後一條消息,便從桌子後面站起身來,甜甜地伸了個懶腰。他的亢奮狀態也已平復。他此刻感到的是一種舒適的倦意,就像一個人苦幹一番大獲成功,雖累猶甘。
他勝利了。他的這一勝利,其意義遠遠超出僅僅擊敗幾個銀行家和部長。他制服的是人的反抗精神!戈特利布一家,埃瑪、紹爾、埃爾莎……現在又加上他們!……
「世界上再沒人能與我抗衡,整個世界不久就是我的掌中物!」他傲然說道。
他毫無睡意。
他走到樓上,敲響了埃爾莎的房門。她還沒有寬衣就寢。急急忙忙打開房門之後,容光煥發地向他伸出了雙手。
「你總算想起我來啦,路德維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