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絕技表演
賽達在紳寶車上興高采烈地揮手向俾斯馬克夫婦和瓦爾特-盧克索爾告別,然後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穩穩地坐著,系好安全帶,作好防顛簸的準備。」邦德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幾乎連嘴唇都沒動一下。然後,他大聲對站在門廊上的俾斯馬克喊道:「明天上午見!在賽場,十點整。」
俾斯馬克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們上路。前面那輛小卡車緩緩起動,引他們上了車道。
喝完咖啡和白蘭地之後,俾斯馬克和盧克索爾向他們表示了歉意。「因為經營著這樣一大片牧場,」馬科斯-梅斯馬克說道,「免不了有些案牘工作要做,今天晚上恰巧就有些事情亟待處理。不管怎麼說,你們兩位必須上床睡覺。好好睡一宿,詹姆斯,你明天還得比賽。」
邦德對此深以為然,便說不用任何人引路,他們自己會尋到路回客舍的。但那輛小卡車早已候在那裡,俾斯馬克主意既定,便說什麼也不會更改。
因此,他們有了嚮導,這樣一來便大大減少了他們假裝迷路到處亂竄,對整個牧場進行全面偵查的機會。
邦德將紳寶緊咬在小卡車後面,開上橫貫牧場的幹線公路后更是不斷地去擠那輛小卡車。他們當然可以老老實實地跟著那輛小卡車回客房,然後在曠野公路上採取冒險行動。但邦德心中已經斷定開小卡車引路的司機還負有監視他們的責任。
「他很可能丟下我們后自己躲進樹林,在某個地方監視我們。根據今天下午所見或未見的情況,我得出的印象是俾斯馬克喜歡用人而不是電子設備來執行監視任務。他僱用了許多人為他工作,甚至有自己的公路巡邏警。」
黑暗中賽達身子動了一下。「這麼說,我們被他們四面包圍起來了?」
「可以這麼說。不過,時間緊迫,我們必須看看那個實驗室,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該怎麼進入會議中心——說準確一點,是我怎麼進入會議中心。你的安全帶系好了嗎?」
她咕噥著答了聲:「系好了。」
「好。今天所聽到的情況掃除了我良心上的負擔。」邦德微笑著自語道,「我不在乎傷害幾個人了。」
他們拐出幹線公路,沿著小道向小山坡方向開去,還有四英里就到客舍了。讓他待在樹林里吧,邦德這樣一想,便伸手去按儀錶板上的一個按鈕,彈出他總帶在車上的那副夜視鏡。
這副夜視鏡外形是一個長方形盒子,有一邊被製成頭盔形狀並且加了襯墊,可以舒服地戴在頭上。控制亮度和焦距的旋鈕設在右邊,前邊伸出兩個鏡片,看起來像一副小型雙筒望遠鏡。
他用一隻手將夜視鏡戴在頭上,並打開開關。
邦德曾訓練過在漆黑的夜晚戴夜視鏡開車,訓練過好多個小時,並且在執行任務時也用過一次夜視鏡。只要戴著這玩意,便可於黑暗中看清一百碼範圍內的景物。
調好夜視鏡后,邦德讓紳寶緊緊咬住小卡車的尾巴。這時他們距離小山坡只有一英里左右。
他向賽達說出他打算採取的行動。「馬上周圍會一片漆黑,接著會有所行動,然後會出現強烈的亮光。運氣好的話,那輛車會越出路面而車子本身不致遭受太嚴重的損壞。為了自身利益,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他們現在已快到樹林了。「好了,坐穩扶好。」邦德關掉紳寶車的車燈,透過夜視鏡看見那輛小卡車在路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車燈剛剛關閉的一瞬間,小卡車的司機也許還能看出紳寶車的黑糊糊的輪廓,但他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回望身後的一片黑暗一定會使他心慌意亂。
邦德再不想繼續跟在小卡車後面了。他先把車開到路邊作超車的準備,然後猛踏油門。轉速表指針驟然上升,超過了三千的轉速極限,渦輪增壓器也運轉起來了。
紳寶車帶著渦輪發動機的呼嘯聲子彈一般直飛向前,超過了那輛小卡車。邦德還有意將那輛車擠了一下,迫使它歪向路邊。那輛小卡車的司機一定看到一團黑影由身邊飛過,接著便清清楚楚地看見紳寶車出現在自己車的前燈照射範圍內,再過一會兒便超出了車燈照射範圍,消失於一片黑暗之中了,車后也沒有亮著尾燈。
「現在他肯定會加速行駛,趕上我們,」邦德說,「小心坐穩扶好。」他踏住剎車,一邊平穩地放慢車速,一邊猛扭方向盤。紳寶車靈巧地滑動了一下,接著,邦德再次放慢車速,將汽車調了個頭,使車頭對著後面的方向。
「馬上就會靠近我們了。」他說話的語調很冷靜,就像一名帶領一群戰鬥機投入戰鬥的富有經驗的飛行員一樣。他將一隻手停放在變速搖桿後面的一個小小的按鈕上。小卡車的燈光正以極快的速度移近,再過片刻,小卡車的司機就能看清頭朝後停在路上的紳寶車了。
紳寶車仍處於黑暗區域時,邦德按下那個小按鈕,他的另一樣個人專用特製裝備派上了用場。紳寶車前邊的執照牌翻轉著向上彈起,與此同時,安裝在執照牌後面保險杠下方的一盞航空燈突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圓錐形白色強光。
那輛小卡車完全被這道強光罩住了,邦德能夠想象得出那個司機此時的那種手忙腳亂的樣子。他一邊亂扭方向盤,一邊要騰出一隻手來遮住眼睛,兩隻腳拚命去踩剎車和離合器。
小卡車歪向一邊,撞到了一顆樹上,接著失去控制,轉頭向路邊衝去。司機擺脫了強光的照射,但為時已晚。小卡車滑出馬路,劇烈地搖晃起來,車輪打滑,推著汽車原地旋轉。車後輪碰著路邊,又突然一個轉彎,向樹林中衝去,最後終於嘎地一聲停了下來。
「見鬼!」邦德從頭上摘下夜視鏡。「坐著別動。」他一邊對賽達高聲喊叫著,一邊抓起手電筒,掏出VP70自動手槍,跳下紳寶車,朝那輛小卡車奔去。
小卡車歪靠在幾棵樹上,車身有一側被撞得凹陷下去,但玻璃卻沒有撞破。司機本人的情況可就在不一樣了,他仰面朝天地躺在狹小的駕駛室里,腦袋無力地耷拉著,邦德一看就明白,撞擊的力量作用到他的頭上,使他的脖子折斷了。
邦德拉開車門,摸了摸司機的脈搏。這人一定是在碰撞發生的當時就立刻死去了,根本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時間,邦德感到一陣內疚。他原來並沒有想到要將這人整死,只需讓他受些皮肉之傷也就夠了。
這位死去的司機身上穿著俾斯馬克保安隊的制服。當邦德將死者的屍體從小卡車上拖下來后,他的內疚心情大大減輕了,因為死者屁股上掛著一把0.44瑪格納姆大手槍。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個保安人員除了當嚮導外還負有監視之責。
他將屍體推向路邊樹林中的草叢裡,用手電筒探照著察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以保證自己回頭還能找到這地方。掩藏好屍體后,邦德取下那把瑪格納姆手槍,回到小卡車上,試著發動汽車。車馬上動了起來,從樹林中往路上倒車時有一點摩擦聲響,但汽車似乎完全能夠正常使用。油箱里的油還剩下四分之三,其它各種儀錶也都顯示出功能正常。邦德將小卡車開到紳寶車旁邊,盡量使自己的眼睛避開那輛銀灰色渦輪發動機汽車前面射出的強光。
「你看你能駕駛這輛小卡車嗎?」他向賽達道。他剛停住車,賽達便從紳寶車上下來了。
她根本懶得答話,只是徑直爬進駕駛室,準備接替邦德開車。邦德說他會跟在她後面上山,並告訴她就在客舍門口停車。
一回到紳寶車上,邦德便放下號碼牌,關掉航空燈,打開車前燈,同時發動汽車。此時,賽達已開著小卡車慢慢爬上坡,快速而靈巧地以三個步驟完成調頭,邦德駕著紳寶車緊隨其後。不一會兒,他們就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客舍門口。
在那兒一下車,邦德就向賽達詳細說明了他的下一步行動計劃和路線。紳寶車就停放在老地方,鎖上車門並打開防盜警報感應器。他們就乘小卡車執行偵察任務。
「小卡車上有醒目的俾斯馬克徽章,我們開著它就不大可能有人阻攔了。」
他們計劃迅速下山,先到會議中心附近一帶察看形勢,讓賽達學會操作秘道機關,然後繞過單軌鐵道站,最後再到實驗室周圍。「我們先將小卡車停在附近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步行進去。」邦德特別提醒說,「然後,當我們再回到這兒時,我想我們那位躺在路邊的可憐的朋友還得再遭遇一次車禍——翻車滾下山去。」他調好報警應器,鎖好車門,拎著那位司機遺下的手槍正準備爬上小卡車駕駛室,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賽達,為了確保穩妥,防備萬一,也許該把我們的床擺弄一下,做出有人睡在床上的假象。誰知道俾斯馬克和盧克索爾會想什麼辦法對付我們呢?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賽達刻薄地回答說這種事她從小就會做,說完便轉身奔向桑德河客舍。邦德先點燃一支香煙,然後才慢悠悠地朝費特曼客舍走去。將枕頭塞進被子底下,讓被子鼓出一定的形狀,這種簡單的動作要不了一會兒就完成了。黑暗中看起來,床上那鼓起的形狀自然就像睡著人一樣。
等邦德重新回到門口時,賽達早已站在小卡車旁邊等著了。邦德將自己的VP70手槍掛在屁股後頭,而將那個保安人員的瑪格納姆手槍放在小卡車駕駛室的地板上。賽達仍然帶著那把備用小左輪,邦德還沒有忘記帶上特殊裝備處提供的那一串撬具和紳寶車上的手電筒。
他們駕著車向山坡下滑行,只開著邊燈,讓發動機慢速空轉——給人一種怪異而恐怖的感覺。四下里一片寂靜,耳邊所聽到的只有車輪摩擦路面發出的沙沙聲、周圍氣流的颯颯聲以及那透過沉寂的冷杉樹林間的拱道吹來的微風的習習聲。
開上支線公路后,邦德慢慢開動離合器。此時月亮已高高升上天空,他們完全可以借著月光行車,但那樣只會引人懷疑,因此,邦德打開前燈,向右轉彎拐入通向環繞會議中心的圍牆和叢林邊緣的那條大約十五英里長的道路。
找到秘道的出入口並向賽達演示液壓裝置的操作總共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因此,他們很快又開車上路了,這次走的是靠近牧場外圍邊緣地帶的一條支線公路。
「我對這次會議很感興趣,」邦德一邊比平常更加謹慎地駕著車,一邊說道,「會議代表到達會議中心之時,我想親自去看一眼。假如『幽靈』組織要籌劃什麼大行動,那兒就是報告行動計劃的理想場所。」
「他們明天晚上便開始陸續到達會議中心。」賽達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興奮情緒告訴他說。
「哦?」
「是你的朋友寧娜告訴我的——晚飯前,在她文縐縐地稱作化妝室的女用盥洗室里對我說的。第一批代表明天晚上乘飛機抵達——我的意思是指今天晚上。」因為她說這話時已是後半夜了。
「那麼,假如到時我們都還平安無恙的話,我要去偷聽一次他們開會的情況。」
單軌火車站裡空無一人,儘管火車還停在那裡,並且永遠處於隨時待髮狀態。附近也沒有見到崗哨或俾斯馬克巡邏車。邦德將小卡車拐彎開到一條離開塔拉莊園草坪外的柵牆較遠的路上。塔拉莊園那幢大樓里仍然燈火通明,當他們行車兩英里,駛近實驗室後面那棟狹長形建築周圍的樹林時,他們很清楚有人還在裡面忙碌著。
後邊的建築里似乎沒人,但前邊那棟小一些的建築里卻像聖誕樹一樣燈火輝煌。
他們將小卡車停在距那棟較大的建築約四十英尺遠的樹叢中。近看那棟建築,彷彿真如他們原先猜想的是座倉庫。房子的山牆上開著高大的滑門,邊牆上有一排裝著堅固的鐵櫃的窗戶。黑暗之中,即使湊近窗戶,也看不清屋裡的景象。
他們貓著腰向前移動。邦德將眼睛睜得大大的,透過月光注視著前方的動靜,警惕著可能出現的保安衛兵,賽達提著那把短筒左輪手槍注視著後邊的動靜。
實驗室和倉庫兩棟房屋中間有一段距離。可是,邦德朝兩棟房子中間一看,發現有一條窄窄的走廊將兩棟房子連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已來到實驗室的第一個窗戶旁邊。屋裡的燈光十分明亮,透過窗戶射出的大片光束照到草坪上,幾乎遠及樹林。
賽達和邦德兩人直起腰來,分別於窗戶兩邊朝裡面窺望。
裡面有幾個女工在操作機器,人人都穿著一身白色工作服,頭上裹著頭巾,手上戴著橡皮手套,腳上穿著一般只在醫院手術室里醫護人員穿的短靴。
那些女工們熟練地埋頭工作著,彼此之間難得講一句話。「冰淇淋廠。」賽達耳語道,「我小時候被人帶著去過一家冰淇淋廠。看到遠處的那台滅菌機了嗎?由牛奶、奶油、食糖和香精等成份調合而成的冰淇淋混合料就是送進那兒進行滅菌處理的。」
賽達通過啞劇動作夾帶一些基本詞語講解了冰淇淋製作的幾道工序,包括調好的冰淇淋混合料如何送進滅菌機里加溫滅菌,然後再過濾送進勻漿缸中進行勻化處理。邦德皺了一下眉頭,沒想到賽達會懂得這麼些知識。他從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見一組用於攪勻和冷卻混合料的冷卻管和一個巨大的不鏽鋼儲料缸,混合料就從這裡流向冷凍機。接下來便是冰淇淋分塊成形機,成形后的那一塊塊冰淇淋由一條傳送帶運進裝著金屬門的硬化處理室進行硬化處理。從窗外看,這套設備運轉效率似乎非常高。
邦德將頭一歪,示意賽達近前。他伏著身子靠近牆邊蹲著,悄聲對她說道:「你似乎是這方面的行家。依你看,那套設備專業化程度有多高?」
「非常高。看起來他們用的還是真奶油和鮮奶,不是一般的化學合成品。」
「僅僅從一次學校組織去工廠的參觀活動中,你就學到了這麼多知識?」
賽達咧開嘴笑了。「我喜歡冰淇淋,」她低聲說道,「很過癮。不過,這兒的生產的確很專業化,規模不大,但很專業化。」
「他們這種規模的生產能達到將產品上市銷售的產量嗎?」
她點了點頭,說:「可以小規模地向市場銷售。不過,他們的產品也許只是為了供應本地消費。」
邦德抓住賽達的手,拉著她來到下一個單元。這個單元的窗戶小一些,他們往裡看,發現是一個規模很大的實驗室,裡面擺著許多試管、玻璃瓶和精密的電子儀器。
實驗室里空無一人,只有對面那邊一扇門前站著一個俾斯馬克保安衛兵。
「該死!」邦德湊近賽達的耳邊說道,「假如有什麼問題的話,一定是出自那兒。我們必須折回去,再繞到對面去。」
「把撬鎖工具給我用一下。」賽達碰了碰他的手。「我要試試能否察看一下倉庫裡面的情形,你可以從牆角那邊的窗戶上想想辦法。」
他們順著牆邊原路折回,到了倉庫山牆的滑門旁邊,邦德將撬鎖工具遞給賽達,讓她在那兒下力氣撬鎖,他自己則躡手躡腳地繼續向前移動,一邊走一邊估摸方位尋找主實驗室的窗戶。錯了兩次之後,他終於找到了主實驗室的窗戶。他從窗戶左邊向里窺視,正好看見俾斯馬克和瓦爾特-盧克索爾在一間囚室似的小房裡來回踱步。再仔細一看,分明發現這房間真是一間囚房,而且是一間牆上加了襯墊以防被囚者自傷的軟壁囚室。囚室中央有兩把固定在地板上的軟椅,兩把椅子上各坐著一名身著制服的俾斯馬克手下僱員。這兩人同俾斯馬克和盧克索爾之間正進行著一場十分有趣的對話。
邦德依然蜷曲著身子蹲伏在那兒,將耳朵緊貼著窗邊,剛好能勉強聽得出裡面的談話聲音。俾斯馬克不再像平常那樣嘻嘻哈哈了,此刻的他似乎是真的嚴肅起來了,身子僵直地緊繃著,偶爾也會做出一個乾淨利落的手勢。
「這麼說,湯米,」他對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說,「這麼說,你會將你家房子的鑰匙給我,好讓我開車去你家裡強姦你老婆,對嗎?」
那個叫湯米的男人嘻嘻一笑。「您說什麼都行啊,老闆,去吧。」他說話時聲音清晰,並不是像說夢話或是醉酒後說話那樣含糊不清,由此看來,他的頭腦似乎是完全處於清醒狀態的。
另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開口插話道:「只要能叫別人高興,怎麼都行。把我的鑰匙也拿去吧,沒問題,開我的車去,我就喜歡看著別人高興。我呢?我只是按別人的吩咐辦事。」這人說話聽起來也很自然,像是在說真心話,而不是受到外來壓力在說違心的話。
「你願意繼續在這兒幹下去嗎?」問這話的是盧克索爾。
「怎麼會不願意呢?」第二個人回答道。
「我當然不想離開,這兒好得很嘛。」那個名叫湯米的人接著補了一句。
「聽我說,湯米。」俾斯馬克從房間那頭走過來,站在窗戶旁邊。假若不是隔著一層玻璃和紗窗,邦德伸手就可以摸到他了。「假如我強姦了你老婆之後還要殺死她,你會不會很傷心?」
「請自便,俾斯馬克先生,想怎樣就怎樣吧,喏,鑰匙給你吧,我已經答應過你的。」
盧克索爾走到他的老闆身邊。儘管他說話聲音很輕,邦德還是聽出了每一個詞。「十個小時了,馬科斯,十個小時了,而他們兩人都還受著藥效的影響。」
「真奇妙,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俾斯馬克提高嗓門說道,「湯米,你很愛自己的妻子,你們結婚時我還參加過你們的婚禮。你們是一對幸福的夫妻。你為何讓我去做這樣可怕的事情?」
「因為你職銜比我高,俾斯馬克先生。你下命令,我執行命令,這是規矩。」
「你對俾斯馬克先生的命令就毫不懷疑嗎?」
「為什麼要懷疑呢?我已經說過,這是規矩。就像在軍隊之中,只要上級有命令,就堅決服從。」
「毫無懷疑地服從?」
「當然。」
「當然。」另外一人也連連點頭。「這是規矩。」
站在窗戶旁邊的俾斯馬克喃喃地說了句邦德沒有聽清的話,接著搖了搖頭,彷彿不太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盧克索爾轉了個身,那一瞬間,邦德以為那個骷髏頭透過窗玻璃看見了自己。「馬科斯,這也許有些令人驚疑,但卻是一項真正的技術上的突破。我們成功了,朋友,想一想它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吧。」
俾斯馬克皺了一下眉頭,邦德聽出他說話的語調像暴風雪一樣冷酷。「我正在想的就是這個……」後面的話邦德就沒有聽到了,他覺得聽到的情況也已經夠了,於是便開始抽身後退,放輕腳步順著牆邊往回走。突然,他停住腳步,緊貼牆壁站定,VP70手槍也本能地握在了手上,因為他發現有人正在朝他這邊走來。
不一會兒,他緊張的神經便鬆弛下來,那急速向他走來的人是賽達。「咱們快走!」她幾乎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了。「我險些被一名警衛發現了。那座倉庫——他們在冷庫里存放的冰淇淋可供整個得克薩斯州吃一個月。」
回到小卡車上后,邦德的大腦里還在緊張地思考著。他先發動引擎,等了一會兒再放開離合器,慢慢開動汽車。
路上空無人跡。
汽車將要從大路拐入小路時,他突然說道:「這麼說,他們是在屯積冰淇淋。」
「我看是的。」賽達已經緩過氣來。「那座倉庫由一間間巨大的冷藏室組成,我查看過三間冷藏室,後來那個警衛就進去了。感謝上帝,有一個門因為太沉我沒有打開,打開的也差不多都關上了。只留了個可以緊急逃跑的小縫。」
邦德問她是否絕對肯定自己沒有被那警衛發現。
「絕對沒有被他發現,否則,他會很快追上我的。他進倉庫時我就卧倒在一間冷藏室里,他往倉庫里走了幾步就回頭……朝實驗室那邊去了。」
「那樣就好。你想不想現在就聽我探得的壞消息?」汽車開到小山坡腳下,正開始爬坡時,邦德已經將自己在那間軟壁囚室窗外偷聽到的情況全部對她講了一遍。
「這麼說,那裡面有兩個看起來十分正常的人,但他們卻願意服從讓別人去姦殺自己妻子這種極其不合情理的命令?」賽達全身一陣顫慄。
她的語氣中含有一些不相信的味道。邦德心想,這也不算奇怪,這種事情誰聽了也不會輕易相信的。「差不多是這麼回事。非常正常的人。憑我所見的情況,我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但我猜俾斯馬克和盧克索爾一定是給那兩人吃過一種什麼葯。他們說過藥效持續了十個小時。想一想那間軟壁囚室的情況,就可以毫無懷疑地斷定那兩人被用作了實驗品。」
「完全讓藥物給麻醉了。」
「對。可問題是他們的表情和說話的語調都不像是被藥物麻醉的樣子。看起來他們只是在接受命令,服從命令而已,可服從的卻是一些違背天理良心的命令。賽達,你猜這是為什麼呢?將人變成無知無識的殺手或是別的什麼東西?為什麼呢?」
「怎麼回事?」她放排炮似的反問他道,「你幹嗎要停下來?」
邦德叫她在駕駛室里待著。「恐怕我們得將那司機弄上山去。我會把他丟到後車廂里,這事不用你動手。」
賽達說他這種行為體現了高尚的騎士風度,不過自己並不害怕死屍。然而,她還是沒有下車,待在駕駛室里看著邦德將那個司機的屍體拖過來丟到後車廂中,然後又返身去掩蓋樹林里留下的痕迹。
等邦德回到駕駛室后,賽達便開口說道:「假如他們已經研製出一種不露外在跡象的藥物……」
「對。」他繼續開車上山。「沒有任何副作用。人吃了葯后不會像醉酒似的走路踉踉蹌蹌,說話含含糊糊,一切行動都很正常……」
「只有一點不正常,」賽達和邦德想到了一起,便接著他的話說,「對於在正常情況下他們會提出懷疑,甚或進行反抗的命令,他們會堅決服從。」
「這可真是一件威力無比的核武器呀。」邦德嘆道。隔了一會兒,待他們到達客舍門前後,他又問道,「那些冰淇淋?你看那會不會就是這種武器的發射系統?」
「那種鬼東西他們可多得是。」
「我還以為你喜歡冰淇淋哩。」
「我很快就會不再喜歡這東西了。」
他們跳下小卡車,這一次賽達幫著邦德一起完成了將司機屍體放進駕駛室司機座上這件可怕的工作。邦德檢查了一下小卡車裡有沒有他們自己的東西留下,接著將司機的那把手槍插進司機身上的槍套里,然後坐到司機屍體旁邊,發動引擎,駕著小卡車慢慢開下山坡,賽達也硬要擠進駕駛室挨在邦德身邊坐著。
當他們來到最陡的一個斜坡頂上時,邦德將車停了下來,按住手剎,扶著賽達下了車。
汽車的發動機運轉十分正常,只是輪胎有些偏離了中心。邦德朝賽達點了點頭,示意她閃開,然後,他從司機座的邊窗中伸手進去鬆開手剎。
他被滑動的汽車拖帶了幾碼遠才跳下來。等他站起身後,邦德看見卡車左右搖擺著越來越快地向坡下衝去。
他一心只顧去看卡車,全然沒有注意到賽達已悄悄來到他身邊並挽住他的一隻胳膊。
從車燈的運動可以看出小卡車狂奔亂撞、疾馳下坡的情形。不一會兒,他們便聽到卡車第一次撞著樹木發出的嘎吱聲。接著就見車燈的光柱射向天空並不停地亂問,過一會兒又不停地打轉。亂轉的燈光配上車身散架時發出的劈劈啪啪的爆裂聲,形成一種類似於燃放凱瑟琳旋轉煙花的效果。
大約過了二十秒鐘之後,只聽呼的一聲油箱起火了,緊接著轟的一聲整個汽車爆炸了。
「樹林看起來似乎有了生命。」賽達喃喃地說了一句。
「古時的人們就認為樹木是有生命的,而且是神聖的。」邦德說道。看到火光中閃動的怪影,他也覺得有些古怪而可怕。「現代的人們也一樣——不過只是其中一部分人。樹木就是生物,我理解你的意思。」
「我們該走了。」賽達抽回自己的胳膊,突然轉身往後跑,似乎不敢再看下去了。「整個牧場都會看見那衝天的火光,也許不等你明白過來就已經有人趕過來了。」
邦德追上她,大踏步走向客舍所在的那片林中空地。
當他們走到桑德河客舍門前時,賽達說道:「我們有許多要考慮的問題。」
「一大堆問題,賽達。甚至迫使我開始想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刻逃離此地,將我們目前所探得的情況報告當局,看他們是不是要派大軍進剿。」這話一出口,邦德自己心裡就知道不是辦法。
「我不反對現在馬上逃走。」賽達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接著就想往他身上貼,但邦德輕輕地將她擋住了,她長嘆一聲。「我知道。詹姆斯,我知道,就像我知道你不會真的馬上離開這兒一樣。不弄到充分的證據,你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
邦德點頭稱是,的確是這樣。「好吧。」賽達聳了聳肩。「只要你還讓那位魔王夫人攪在裡面,我就會真正感到高興。晚安,詹姆斯。好好睡一覺。」
邦德繞過紳寶車,朝費特曼客舍走去,他剛要伸手去擰門把,賽達突然從另一間客舍里發出一聲尖叫——